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身为解密游戏主角的我 作者:卿无酒 内容简介 平岛阳,解密游戏《神滨疑云》主要角色,■年■月■日■分因游戏停服维护而穿越世界,甚至还得到了一个漫画系统平台。 【快跑啊平岛警官!这地方危险!】 【平岛警官,贴贴!】 【平岛警官,快回你的神滨,远离米花町!】 看着漫画上风一样刮过的弹幕,从没见过比神滨案件更多的平岛警官:笑死,我不信还有什么地方比我们神滨更危险。 当他时间紊乱一个月后 当初自信爆棚的阳某人:对不起,我为我当初说过的话进行忏悔。 要死喽,你们这地方是怎么做到一天一起命案的!你们这地方的警察怎么还没因公猝死!还有,谁来告诉我明天的衣服又该怎么穿! #米花町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回神滨吧。# #可神滨更危险。# PS:全体注意,警校组全存活,平岛警官没有跑酒厂当假酒的剧情!平岛阳铁红!铁红!铁红!存在原创人物威雀,游戏是我编的,现实世界没有。作者逻辑早死,私设巨多,为了合理捞人,尤其是酒厂那一块,为了让Hiro猫猫活着私设会非常多,酒厂逼格和科技手段飞速提升中,时间线也已经当饭吃掉了,自己编案子玩智斗说不准会有漏洞,各位看官图一乐就好。 第1章 东京,米花町。 警戒线习被拉起,人们对此习以为常,唯有走进警戒线的伊达航和目暮十三,正面色古怪地盯着座位上拿着刀叉往嘴里塞蛋糕的青年男人。 青年男人,平岛阳,25岁,神滨区警部补,今年被调来米花町搜查科一队,顶头上司目暮警官。 “平岛阳,”目暮警官没忍住抽抽嘴角。“你就不能晚几分钟再吃?”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很难干出来在命案现场面不改色吃饭这件事。平岛阳这一年来明明破案无数,但在媒体里没有一个好名声,被骂“目无法纪”“为所欲为”“嚣张跋扈”,当真半点儿不亏对他这一举一动。 “不能。”平岛阳将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被噎得直捶胸膛。 实际上他刚查完手头上一个案子,闲下来没有十分钟,连水都还没喝上一口,只来得及随便找个店铺扒拉一口蛋糕,鬼知道为什么就又出了个案子,不过,这口饭既然已经吃到嘴里了,就别想让他吐出来。 那股憋闷感褪去,平岛阳扔下刀叉抹一把嘴,从座椅上起身。 他腿一迈,如同风般飘到正狠狠盯着他的嫌疑人一号面前,放大的面孔直接怼到嫌疑人一号眼前。 “你是丰田文子?” 平岛阳的声线不是很冷的类型,当他专心念起一个人名字的时候,就像晚风轻轻摇动树叶,轻易能让人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重视的错觉。 再加上平岛阳皮相确实俊美,灿金色洒满天光的眼睛,不太符合警察规范的小辫子,更像动漫照进现实,让丰田文子不合时宜的有些脸红。 “是的,警官先生。” 平岛阳倒是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他只是抽出一直揣在衣兜的纸笔,开始例行询问:“死者丰田凉太,和你什么关系?” “丰田凉太是我哥哥。”丰田文子一五一十的回答。 平岛阳摩挲一下指尖。 他转过头,对一旁探查现场的伊达航说:“伊达,你先替我问一下他们的动机和不在场证明,我需要先看看死者尸体。” 伊达航不置可否的点头。 两个人交换位置,平岛阳带好手套,向尸体靠近。在走到尸体周围的瞬间,各种信息飞速涌进大脑。 [手机——死者使用的手机,翻盖款,使用时间两年以上。] [死者尸体——指甲中存在黑色不明泥状物(卫生状况不佳),指节处存在黑色墨迹(似乎是钢笔水),衣服剪裁不合身,肚腹处衣料老旧,双腿内侧存在磨损(有过迅速减肥行为,并经济状况拮据),嘴唇绀色(重金属中毒),眼眶凹陷(精神不济)。] [黑色的包——一个造型简约的单肩包(友人所赠礼物,边角处有破损)。] [方形糖盒——有划痕,表皮磨损,盒子底部印有生产日期,至今为止已有四个月。] [杯子——平平无奇被使用过的纸杯,上面有指纹(丰田凉太本人的)。] …… “我姑且问一句,丰田凉太应该已经工作了吧?他今天这是请假?”平岛阳一边翻着线索,一边冷不丁问出声。 “死者是银行柜台业务员。”一直关注平岛阳状况的伊达航回了一句。“据资料显示,他应该工作了四到五个月,没有请假记录。” 正常来说,作为一个已经工作的成年男人,身上留存的信息并不应该如此。更何况日本是一个非常注重外表的国家,银行柜台业务员作为一整天都在柜台内为客户办理业务的职业,要求更甚。 平岛阳想了想,打开死者身边的方形糖盒。 ——里面没有一颗糖,全是一包包白色的粉。 “叫鉴定科的人来。”平岛阳捏起一包粉末,将粉末提的离自己能多远就多远。“我怀疑这玩意儿是毒.品。” 将东西交给兵荒马乱进来的鉴定科,平岛阳又捡起死者的手机,按开。 [6月7日,14:04。] [日期标注: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背景是丰田的家人,年迈的男人女人坐在沙发上,丰田文子从旁边的卧室冒头,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准确来讲是嫌疑人二号,丰田凉太的妻子丰田幸,未嫁人时名为北山幸的女人,正握着锅铲站在厨房里,而这张照片是丰田凉太拍的。 而通讯录里只有七个人。 [爸爸] [妈妈] [文子] [阿幸] [老板一号] [老板二号] [JK妹妹] 涉及到销售性质的行业通讯录里业务相关人员居然占不到二分之一,违和感直接溢出,除却照片上那四位,平岛阳对老板一号二号、JK妹妹都很感兴趣。 “伊达,麻烦问问丰田幸,她在家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她丈夫打电话。”说到这儿,平岛阳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重点是她见没见过她丈夫给那什么JK妹妹打电话。” “您的意思是凉太他出轨了?”平岛阳声音没有压低,北山幸也听到了。这个女人仓皇的看着平岛阳,似乎平岛阳成为了她新的主心骨。 北山幸是标准的日本女人,柔弱温顺,所以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差的结果,也就只有出轨。 “丰田……不,还是叫你北山小姐吧,这样比较好区分。我可没这么说。”尸体附近不再有线索,平岛阳站起身,几步站定到伊达航身边。 “——能不能进行下一步,后面该问什么,还得看鉴定科那边儿的结果,在此之前,恐怕需要两位小姐先和我们一起回警局了。哦,对了。” 平岛阳揉一揉太阳穴。 “虽然我还没有证据,但我直觉丰田凉太现在这份工作的老板也一起带回去比较好。” 伊达航:“……说真的,媒体哪一天说你以权谋私我都不意外。” 没证据哪能随便抓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官方也学会吐槽了吗!原版透子小柯赤井他们天天违法操作,这回重制版没想到轮到平岛警官了!】 【平岛警官,永远的神!】 【谁能想到,在重制版小柯还没出现之前,继承了小柯死神体质的会是平岛警官,泪目了。】 【楼上多笋啊,小心平岛警官跳起来给你一套军体拳!】 【所以有没有大佬能给孩子解释一下,平岛阳他到底看出什么了?丰田凉太的老板又有啥事?】 【唔,我来推理一波,按现在线索来看,丰田凉太工作了四到五个月,但生活拮据,不过你们看他妹妹文子的衣物,虽然不是名牌,但至少也是个小康之家。加上那包白色粉末,丰田凉太的死状……我认为那确实是毒.品,他可能自己也吸.毒吧。】 【而且班长说丰田凉太工作时长四到五个月,那个装粉末的糖盒按破损程度看,可能就是同一时间的。什么人进公司没多久就拿到了这么一个装毒.品的糖盒?吸.毒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老板得多傻,才发现不了在他这工作这么长时间的员工有问题?要不是和他有关,他大可直接把丰田凉太开除,但这又没有开除又没有请假记录的,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性那糖盒里的东西就是老板给的。】 一连串半透明的文字从平岛阳视野中飘过,让他原本想说点儿什么的嘴一顿。 弹幕的想法和他差不多。 要不然一个社畜能在下午一点钟这么装备齐全的出门来咖啡厅这种地方?又是包又是手机的,换个人都得以为他不想干了,但丰田凉太偏生就是没有请假记录。 但有差别的一点在于,他不认为那些粉末是老板给的,他认为老板只是协助人,通讯录里那个老板一号老板二号JK妹妹才是重头戏。 什么人才能接触到重金属? “怎么了,前辈?”伊达航转头看他。 “没什么。”平岛阳回过神,平静的摇头。“抓不了的话,先派人守着比较好,这可能是两个案子,一个是丰田凉太的死,另一个是毒.品交易。” 三言两语定下后续,再和顶头上司进行一下沟通,最后一群人乌乌泱泱走出案发现场。 闻风而来的媒体早就在警戒线外面守着,此刻见到队伍里的平岛阳,就像闻见味道的老鼠,略过目暮十三,一窝蜂将麦克风怼到平岛阳面前。 “平岛警官,您对这次的案件怎么看?” “平岛警官,这次您有信心在三天之内解决案件吗?” “平岛警官,这样带公民前往警察厅,是否不符合情理?” “平岛警官……” 面对着咔嚓咔嚓响的镜头,和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的问话,平岛阳忍气吞声道:“对不起,暂时无可奉告。” 他一周前才因为驱赶了采访媒体抹黑了警视厅脸面而喜提八千字检讨,至今为止还没写完。 所以说警察办案有什么好催的好问的啊,这不是才刚开始查吗!为什么你们米花町的新闻记者不像神滨的记者一样,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度过一生?万一牵扯到什么陈年旧案的,凶手看见新闻早跑了! 思来想去,平岛阳磨了磨牙,装出一副被围得头晕的样子,扒拉开围在一起的记者就往警车走。 被落到后面的目暮十三:“……” 完蛋了,他已经能想到媒体明天会怎么编排平岛了。 第2章 不管那群媒体人怎样想,等目暮警官他们安置好嫌疑人,到达警车的时候,平岛阳已经裹着风衣坐在后车座上,头靠着玻璃窗合眼小憩。 黑色小辫,一点泪痣,灿金色狭长上挑的眼,白衬衫牛仔裤,外面套了件咖色风衣,这是平岛阳的标配。 看着挂在平岛阳眼下的黑眼圈,目暮警官一顿,放低声线:“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他了。” 一周前下午的米花居民区爆炸案,负责现场的警察说实在搜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了,他们现有的证据又不足以推出谁是才是真凶,所以刚得到休假的平岛阳才会被薅出来加班。好不容易居民区爆炸案结束了,结果连休息都没休息上,就又马不停蹄卷进了新案件。 听着目暮警官的话,伊达航也不由得露出一点儿同情。 他就没在警视厅见到过每天都能忙成这副模样的警察,哪怕他们一碰到案件也要加班,但那也就是忙几天。 “目暮警官,警车不怎么隔音,我听得见。”平岛阳睁开眼。 他挪动自己的身体,让开警车后门,确保其他人开门的时候他不会因为惯性摔出去后,努努下巴示意他们上车。 目暮十三对平岛阳这幅目无尊长的样子也不在意,和蔼的拉开车门坐上后座,伊达航则自觉占据了副驾驶的位置。 “关于你说的抓捕丰田凉太老板的事情,虽然我们没办法抓捕,但我们可以派人看守。”目暮十三系好安全带,看向平岛阳。“毕竟你的直觉从未出错。” “没必要了。”平岛阳头疼的按压太阳穴,“那帮记者明天绝对会编排什么,我们再过去只会打草惊蛇,让后面的人认为他们暴露了从而提前跑路。” 根据线索推理,银行老板不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大大咧咧毫不隐瞒的无请假记录和丰田凉太衣着不合规却没管就是佐证,这种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能抱以侥幸,所以他们倒不如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直到最后一网打尽。 “就算真要守,也不能咱们搜查一课的人来。”平岛阳困倦的打个哈气,泪花坠在眼角,又被他胡乱擦拭,擦出一道红痕。“最好不是搜查科的,平时出现在众人面前很少的——以同一栋楼邻居的名义去监视。” 最后这个任务落在了爆处组头上。 莫名其妙从警察宿舍被拽出来,套了高档西装扔进高级公寓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算了,不问为什么搜查一课的案子在没有炸弹的情况下要他们爆处组来掺和,好歹住高级公寓是他们赚了。 晚八点十六分,警视厅。 法医的报告和鉴定科的完整报告在当晚同步给了出来,搜查一课的警官开始忙碌,如同一架严丝合缝的机器,一丝不苟运转。 其中最忙的,还是一手笔录一手报告,眼睛还惦记着伊达航白天问出来的嫌疑人笔记的平岛阳。 [丰田文子的嫌疑人笔记——死者的亲生妹妹,与死者差六岁,目前高二在读,出校是因为请假参加芭蕾舞比赛,结束后来咖啡厅吃东西,碰见了死者丰田凉太。据悉与死者关系不太好,曾经在学校和朋友暴言‘要是哥哥不存在就好了’。] [丰田文子的笔录报告——上午九点,从家前往比赛场地,比赛场地离咖啡厅四百米远,全称为米花艺术展厅。 下午一点,芭蕾舞比赛结束。 下午一点十分,从比赛现场来到咖啡厅。 下午一点半,丰田凉太来到咖啡厅,丰田文子与丰田凉太打招呼,并用奖金给丰田凉太点了一杯咖啡。 三分钟后,丰田凉太死亡。] [北山幸的嫌疑人笔记——死者妻子,与死者结婚一年,没有孩子,全职主妇,来咖啡厅是因为与初恋有约,死者对此知情,并因妻子念念不忘初恋而多次家暴。] [北山幸的笔录报告——六点到九点都在家,家庭地址,米花町27番23号。 上午七点,为死者一家准备早饭。 上午九点,送丰田文子前往展厅比赛。 上午十点,离开展厅前往商场。 下午一点,来到咖啡厅,与初恋见面。 下午一点半,丰田凉太来到咖啡厅,她和初恋躲了起来。 三分钟后,丰田凉太死亡,北山幸出面,初恋离开。] “北山幸还有初恋?”伊达航端着咖啡凑过来。“前辈,在现场的时候你看见有这么个人吗?” 笔录到这儿的时候警察厅打电话问过咖啡厅老板,老板确定这个初恋不是他们咖啡厅的内部人员。他们后来也挨个调了一下咖啡厅内部人员的生平记录,发现这群人都是寡王,别说初恋了,连家里养的王八都是公的,所以这个初恋一定是外部人员。 “没有。”平岛阳夺过伊达航一口未动的咖啡,一边看一边食不知味灌下去一半。“我要是看见他,不可能放他走。” 平岛阳放下对嫌疑人笔记的兴趣,转手开始翻看法医报告和鉴定报告。伊达航歪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塞过来一个包装完好的小蛋糕,随后转身投入到了死者生前人际关系的比对排查工作。 将蛋糕放在桌上,纸页哗哗作响,越翻平岛阳脸色越凝重。他盯着末尾印着的“确认该粉末为冰.毒”、“死者死于汞中毒”、“死者体内存在微量毒.品反应,确认曾吸食过冰.毒”深吸一口气,将脑袋哐一声砸到桌子上,震得还剩一半的咖啡撒出些许。 巨大的声响把去居酒屋取食物回来,此刻正拎着食物进门的小警察吓得一抖。 “……平岛前辈?”小警察颤颤巍巍。 “啊?”平岛阳抬起头。 在看到小警察的时候,他原本不耐烦的脸色一变,变得和蔼温和起来。 小警官,全名斋藤平,24岁,巡查部长,白天和平岛阳一起安排人员疏散的警官。 “是你啊,斋藤。”平岛阳对他伸出一只手。“我闻到拉面的味道了,快快快,给我一碗,我要饿死了。” 斋藤将里面唯一一碗面递过去,犹豫一会儿,还是开口:“平岛前辈,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吧,这边儿由我们来。” “不用。”平岛阳拆开筷子,“你去忙你的。” 但还没等他把面塞进嘴,新的信息就又汇入脑海。 这让平岛阳不得不放下筷子,按住开始钝痛的太阳穴,原本就有些精神不济的身体更倦怠了。 说实话这种随时会低血糖的感觉有点儿烦人。 碰到案件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信息疯狂涌入,无论有用的没用的,而他能做的就只是接收这些信息,将他们整合。 这是一个解密游戏主角必备的技能显化,不过在游戏里是由玩家进行控制,打开思维面板,将上面收集到的信息关联推理。可他脱离游戏后,这种技能就变得不可控了,它会在每一个案件中跳出来,直到案件结束才会消失。 实际上他很早就清楚,他原来所在的神滨不正常,现在所在的米花町也不正常。曾经他所在的神滨,一成不变的景色,循环往复的对话,不知何时就会被控制住的行动,偶尔他还能听见明显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在他耳边叨叨“我你妈场景真他妈阴间”、“平岛警官永远的神”。 他所在的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游戏,创造出来是为了取悦玩家——哪怕他真的很喜欢警察这个行业,那种伸张正义的感觉让人着迷上瘾。 从一个小的虚假世界到一个更大的虚假世界,多出神滨调职警部补的身份,还多出一个漫画系统平台是什么感受? 平岛阳说不出来。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放下筷子,将面条推远,让人逮捕斋藤平。 看着一口未动的面碗,被同事扭住两条手臂的斋藤平慌张了一瞬。 “平岛前辈,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没搞错。”平岛阳将伊达航先前给的小蛋糕拆开,塞进嘴。“拉面有毒。” [拉面——居酒屋的拉面,油香中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已被下毒)。] 消失的初恋。 毒.品。 拉面中的毒。 在现场的警官。 排除掉太离谱的猜测,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北山幸的初恋吧。”平岛阳灌下剩余的半杯咖啡,起身走到斋藤平面前。“要不然我怎么会发现不了现场有嫌疑的第三个人呢?” 能做到悄无声息消失在现场的,还不是内部人员,剩下的不就只有拥有警察证,可以随时出入案发现场的警官了吗? 他甚至都不需要消失在现场,只要装作没看见平岛阳的样子,将警官证拿出来说自己是警察,请群众配合工作,一切下意识的怀疑就都会绕过他,指向别人。 警察是一张极好的身份牌。 平岛阳一勾嘴角:“虽然不知道北山小姐为什么没爆出你的名字,不过斋藤警官,当时在场的警察,可只有我和你。” 第3章 全程在场的警官只有斋藤平和平岛阳,伊达航和目暮十三都是后来的。下午一点半左右,最先站出来主持的就是斋藤平,报警的则是平岛阳。 一点十五分左右,平岛阳到达咖啡厅。他没看见一点十五后还有谁进出咖啡厅,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能主持现场的斋藤平就已经到达了。 “平岛警官,你不要冤枉人!”斋藤平涨红了一张脸。“我和北山幸根本就不认识!” “认不认识不是你说的算。”平岛阳对着鉴定科的同事点头示意,“拿着那碗拉面去验一下,看看是什么毒。其他人一部分去斋藤平家搜查,另一部分从警察附近的居酒屋开始排查,斋藤平出去买吃的到回来总共也不过半个小时,干什么都不会远。” 后半句明显是对在场的其他同事说的。 排查变成了一个大工程,搜查一课还要留下一部分继续查案,人手严重不足,连二课三课的人都借来了。 “伊达,你留一下。”平岛阳抓住也想要跟随大部队去排查的伊达航。“你和我去一趟审讯室,我有几个问题要问那两个嫌疑人小姐。” 因为技能显化,平岛阳的思路有时候非常跳跃,搜查一课目前能毫不费力跟上他的思路的,也就剩一个伊达航了。 “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自己一个人去审,就像一课其他同事说的那样,当头独狼?”伊达航开个玩笑。 “这怎么可能。”平岛阳面无表情,“独来独往是迫不得已,我必须重申一遍,除你之外搜查一课暂时没人跟的上我的思路,这是你们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别这么说嘛,前辈。”伊达航打个哈哈,“风评会变差的呦。” “我不在乎这些东西。”平岛阳的皮鞋踩在警视厅地板上,发出规律的踏踏声响。“我当警察,是为了维护正义。” “普天之下未尝有能掩埋一切罪恶的沃土,但总要有人冲出去翻开那些土,才能找回底下的无罪之骨。” 平岛阳从不绝望,纵然这一路已经见过了太多超乎想象的东西。 他见过那些嶙峋岩石和泥泞漩涡,曾与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擦肩而过。岁月如此漫长难熬,这一路上有的人负重、有的人缄默、有的人痛哭,可哪怕人生百态都已经看了一遍,也没有人知道路的尽头在什么地方。 同行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或者倒下,紧接着又会有新的人来到他身边,大家一起摸索前行,同舟共济。 所以还在游戏里打转的时候,平岛阳就下定决心。 他得去翻开土,生死不论。 一直与他保持半步距离的伊达航一愣,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不过二十五岁的男人。 平岛阳在搜查一课内部的名声也不见得多好听,目中无人、不合群、恃才傲物这样的词汇一直环绕着他。伊达航一直以为平岛阳和他朋友松田阵平是差不多的性格,今天一看,却发现了很大不同。 松田阵平不擅长处理感情相关的问题,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对善意别别扭扭,加上很难第一时间就发现别人的情感变化,显得毒舌又傲娇。 但平岛阳不是。 他分明能够处理好这些,却自己推开了。说他恃才傲物,倒不如说搜查一课根本没有人进入平岛阳的朋友范围,平岛阳一个人自成一个世界。 为什么能力突出的都是问题儿童。 幻视警校时光的伊达航简直想叹气。 “前辈,你在神滨的时候有搭档吗?” 平岛阳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伊达航还想问点儿什么,但无论如何平岛阳都不打算多说了,所以他也没继续刨根问底。 一时间走廊里只剩皮鞋哒哒声。 审讯室不远,五分钟的距离。 平岛阳推开审讯室大门,直面那两个因为被带进审讯室,所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士。 “平岛警官……”丰田文子搅紧了裙摆。“您这是——” “案子已经有进展了。”平岛阳毫不留情的打断她,掐断一丝一毫可能出现的粉红色进展。“我这次来是为了问几个问题,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你们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好的,您问。”丰田文子下意识摸摸藏在衣服下,有些瘙痒红肿的肩。 “多谢谅解。”平岛阳敷衍的说着,撩开风衣,大跨步坐在审讯人的位置。 随后他伸出食指敲敲桌子,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文子小姐,你为什么曾经在学校和朋友说‘要是哥哥不存在就好了’?”平岛阳问。“还有,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是什么时候开始暴瘦的?” “……一定要说吗?”丰田文子咬唇,怯生生撇了平岛阳一眼。 但看平岛阳不为所动的样子,末了,她只能咬牙,小声从牙缝里挤出下一句话:“真要说的话,能不能,能不能换一个女警官?” 平岛阳和伊达航对视一眼。 收回目光,平岛阳开口:“没问题,叫久世来。” 三分钟后,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进。” 久世推开门。 “你来记录一下她和她哥哥关系不好的原因,还有她哥哥从什么时候才开始暴瘦的。” “没问题。”久世下意识站直。 半小时后,久世拿出一份关于人渣哥哥如何对妹妹图谋不轨,近期还因此导致丰田文子肩上有伤,并在四个月前突然暴瘦的笔录报告。 接过那份笔录,平岛阳潦草翻看几眼,倚着走廊的墙壁问久世:“你怎么看?” 久世抓一把头发,显得有些暴躁:“我只能说人渣死的好,但里面存在几个疑点,她和死者关系这样差劲,为什么咖啡厅的时候会上去打招呼?还给死者点咖啡?死者对丰田文子的侵.犯长达三年,可北山幸嫁给死者也不过一年,她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伊达航有了一些新思路:“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不止一个?” “大差不差。”平岛阳站直。 他伸出一只手,到久世面前:“要进来一起听听看吗,久世警官,你刚刚的推断很不赖。” 久世有种被馅饼砸中的恍惚感。 说实话,搜查一课没几个人不怕平岛阳。平岛阳太锋利了,就像一把丢失刀鞘的刀,和他对视都有被割伤的风险。但就在今天,她居然被这把刀夸奖了。 踏进审讯室,丰田文子似乎刚哭过,整个眼眶都红彤彤的,见他们进来,下意识向北山幸身后躲闪。 “接下来是北山小姐。”平岛阳抽出纸笔,“您是否在家看见过丰田凉太有过什么不正常的行为?” “不正常行为……啊,有的。”北山幸比划着,“我曾经看见过他用吸管吃白糖。” “吸管吃白糖?”伊达航皱眉,“是不是还有酒精灯之类的东西?” “没错。”北山幸不明所以的点头。“他告诉我他吃的是白糖,还说这样的话,白糖会更好吃。” “具体时间?” “大概……半年前?”北山幸也不太确定,“因为就看见过一次,我实在记不清具体时间了。” “——这是吸.毒方式的一种。”平岛阳拉长声线,“女士,你真该庆幸你自己没碰这些玩意。”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平岛阳说。 “死者对你的家暴开始于五个月之前,因为那时候您被死者发现与初恋有联系。在这种情况下,您为什么会如此坚定,甚至能顶着频繁的家暴联系初恋,并与初恋相约见面呢?” “而且。”他敲敲桌子,“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告诉我们,您的初恋姓甚名谁,你们相约咖啡厅到底什么目的,这对解除您的嫌疑是很不利的情况。” 北山幸被问的脸色涨红。 “您是想说我也要出轨,对吗?”半晌,北山幸怨毒的看着平岛阳。 被盯住的平岛阳面色如常。 伊达航则开口:“北山小姐,你为什么要用‘也’?” “难道不是吗?”北山幸反问,“凉太手机里那个JK妹妹,一看就是凉太的出轨对象吧?凉太我还不清楚吗,天天盯着人家漂亮小姑娘,还对文子抱有那种感情,他一定是出轨了!” 平岛阳揉揉额角,拦住还想要说什么的伊达航:“不要解释。” “丰田凉太就是一个人渣!”北山幸情绪上来了,她披头散发,宛如一个疯子。“我嫁给他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刚嫁给他没多久我就发现他与结婚前不一样,要不是他死活不同意离婚,我又怎么至于联系齐藤,让齐藤解救我!” “齐藤?” 似乎是知道自己情绪上头秃噜出来不该说的,北山幸面色不太好看。 平岛阳想要再问些什么,衣兜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通电话—— “平岛警官,我们查到了死者联系人里JK妹妹电话卡的开卡人!”电话那头的警官急匆匆说着,“四王天菖蒲,帝丹中学二年级生,平时都住校,我们刚刚去问了,四王天菖蒲本人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了一张卡,她室友也不清楚。” “那你们有没有查一下四王天菖蒲近半……不,近一年的行程?”平岛阳歪头夹着手机。“比如她有没有出入警局的记录?” “我们这就去查。” 半小时后,平岛阳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瞟一眼审讯室里两位女士不安的眼神,按下扩音。 “平岛警官,查到了,半年前四王天菖蒲曾来警视厅报过警,声称自己家遭遇了盗窃。” “那个案子的负责人是谁?” “是斋藤警官。” 第4章 电话那头还在兢兢业业报备:“这边儿显示,四王天菖蒲报案第二天,这张电话卡以她的名义开了卡,四王天菖蒲本人确实并不知情,以上。” “好的,麻烦你们了,请继续调查。”平岛阳挂断电话。 齐藤,斋藤,读音都是saito。 他不信会实时画上漫画,并且还单独占据一格,字迹加粗加大的玩意儿只是巧合。 警察参与毒.品.交.易,灯下黑有一手。 【芜湖,这个故事走向,燃起来了!】 【那个,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别是什么白月光的白月光这种走向吧?你们看平岛警官在走廊时的心里独白,他真的好像戏台上的老将军啊!】 【上面的你闭嘴,拒绝发刀,拒绝砧板化!】 【妈的,所以你们真的有人搞明白这故事到现在在讲啥吗?两个案子混一起了好几把难搞。】 【哎呀,这俩案子现在不是很清楚了嘛,一个是丰田凉太死亡案,班长给出提示了,联合作案,另一个是毒.品案,这条线加上丰田凉太就比较乱,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斋藤平有问题,并且他有问题的时间很长了。】 【诸君,你们觉不觉得这改名换姓的操作很像原版里透子他们去卧底?】 【哇,四个月前突然暴瘦,这不就是那啥成瘾的样子吗?我看过纪录片,一个个和骷髅似的,可吓人!】 【漫画里频繁提到半年前,四五个月,一年前三个时间段,四五个月是丰田凉太来银行工作的时间,半年前是电话卡开卡的时间,也是北山幸撞见丰田凉太不学好的时间,五个月是北山幸和初恋开始联系的时间,四个月是丰田凉太暴瘦的时间,一年是北山幸嫁给丰田凉太的时间,诸位,这是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啊!】 北山幸这一边,一年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嫁给丰田凉太,结果刚结婚没多久,她就撞见丰田凉太种种不堪入目的行为。北山幸试图提出离婚,丰田凉太不同意,她忍了七个月,发现自己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了,故而试图联系初恋,却被丰田凉太发现,开始遭受家庭暴力。 然而越是家庭暴力北山幸想法就越为坚定,北山幸开始频繁与初恋联系,直到今天下午,相约见面。 丰田文子那一头,三年前的侵犯让她陷入噩梦,直到北山幸嫁进来,她原以为那会是她噩梦的终结者,却发现并非如此。她依旧过着时不时被侵犯的日子,充其量在事后多了个人安慰。直至五个月前,北山幸无法忍耐下去了,开始拿出勇气护着她——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在哥哥死亡时波澜不惊,为什么她大部分时间不会与北山幸谈话,却会在眼眶通红时下意识躲到北山幸身后。 至于死者丰田凉太。 平岛阳闭了闭眼。 只能说这玩意儿死的不解气。 吸.毒是一个持久的过程,连那一套装备都能搞上,丰田凉太吸食的时间只长不短,完全不止北山幸看到的半年。他应当以前只是自己一个人买毒,但后来身体健康极速恶化,又加上买毒花光了钱,所以加入了什么非法组织。 从吸.毒开始走上歧路,最后以.贩.养.吸的不在少数。而为什么要大力禁.黄.禁.赌.禁.毒,则是因为这三个连在一起,几乎共生,查一个总会再带出来另外一个或者俩。 “我要再去一趟案发现场。”平岛阳说,“现场应该还有些白天没注意到的线索。” 当时在场的线索该看的他都看了,现在该去再细翻翻,挨个找高级线索。 “需要我们跟着吗?” “不用。”平岛阳拢一把风衣,从风衣兜里掏出一支手电,调整光源。“我自己去。” “但在警视厅里还有人想给你下毒。”伊达航拽住平岛阳的胳膊,连前辈都不叫了。“你一个人出门容易出意外,至少让我跟着。” 这让已经习惯独来独往的平岛阳不自在极了。 他被握在伊达航手中的小臂微微抽动,试图远离这种被钳制的局面。 “我能自保。” “可有人给你下毒。” “我学过一点儿柔道。” “可有人给你下毒。” “我还有配枪。” “可有人给你下毒。” 旁听的久世:“……” 她忍不住开口吐槽:“你们两个在表演漫才吗?” 审讯室中寂静两秒。 借着被打断后就很难再接话的势,伊达航深吸一口气,打出最后的攻击:“至少,我们一起去,你要是不习惯,我可以在外面等。” ——他的担忧实实在在。 伊达航从外表来看是能够让人一眼觉得这是个可靠警察的类型,所以看着他眼睛里真情实感的担忧,平岛阳嘴唇蠕动两下,最终还是把拒绝的话咽进肚子里。 伊达航和他在神滨的搭档挺像的。 同样精悍敏锐,同样正气凛然,同样看他像爸爸看儿子,仿佛下一秒就能砸他一脸热可可,逼他补充糖分和热量。 ‘小平岛,查案归查案,身体重要。’ ‘这个去问平岛,平岛知道。’ ‘来,小平岛,叫声爸爸。’ ‘妈的,平岛阳你死哪儿去了——!’ 耳边似乎又响起搭档的低语,在那一瞬间的幻视幻听中,平岛阳对伊达航一扬下巴,露出些许亲昵:“是我败给你了,你去我那儿拿手电筒吧。我工位上别的不多,手电筒倒是批了一大堆,也不知道警视总监是怎么想的。” 说完,他将灿金色的眼睛转向久世。 “我记得我好像忘记让人去丰田家查了,你能找目暮警官,再带一队人马过去吗?” 久世点头。 因为是单独调查,没打算打草惊蛇的两人便没开警车。平岛阳最终也没让伊达航在外面等,于是这两个人一人一个手电筒,放轻脚步走在咖啡厅内,就如同异化的幽灵。 死者连带死者遗物早就已经被抬进了鉴定科,此刻留在地上的只有白线,房间内的其他事物在这黯淡光源下如同拉长的鬼影,它们随着光线的移动扭曲着身体,纠缠如黑色的长蛇,片刻不离,带着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木质书架——平平无奇的实木书架,大量用来装饰的书本(旅行手册、散文、诗歌、连环画)。] [书架上的旅行手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第13页介绍神奈川有折痕。] [书页上的指纹——斋藤平、丰田凉太、未知、未知。] [木桌——简约风木质桌子,上面有没擦干净的糕点碎屑。] [木质椅子——做工不太好,有一颗凸起的螺丝。] [螺丝——卡住的黑色碎屑(包包的材质)。] 平岛阳捻起卡在螺丝缝隙中的破碎黑色皮料。 “黑包破损在边角,能在这种地方勾下皮料,丰田凉太当时是……想要起身?” 身穿咖色风衣的青年站在白线前构想死者行动。 人流不多的咖啡厅里,死者翻看手册,喝掉咖啡,可能是想到什么了,于是突然起身,接下来是无法预料的毒发身亡,死者倒在地上。 想到这儿,平岛阳顺势往地上一躺。那片咖色衣摆铺了满地,让他像一尾搁浅沙滩的鱼。 原本还在另一头巡查的伊达航被随着平岛阳乱动的手电筒光晃了几下眼。 “……平岛前辈?”伊达航一边疑惑的出声,一边扭头。 而他扭头时,平岛阳刚好躺下。 “平岛前辈!” 伊达航当场演示了什么叫大惊失色。 他几乎是立刻放弃手边的搜索工作,几步窜到平岛阳身侧,攥住那个瘦削的手腕,将平岛阳整个上半身都从地上拽起来。 伊达航看平岛阳的目光简直就像平岛阳下一秒就要死了。 “……我没事。”平岛阳动了动,脱开伊达航的手,让自己重新躺在地上。 随后,他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指指天花板,手电在天花板上打出光圈。 “伊达,你觉得它像什么?” 伊达航依言抬头。 因为咖啡厅设立在艺术展厅附近,为了迎合来往人群,这里特意做成了西方教堂主题,天花板做成了圆形的穹顶,画满了壁画,文艺气息浓厚。 伊达航盯着穹顶,看天使绵延不绝。 半晌,他开口:“前辈,它像一只乌鸦。” [隐藏情报:咖啡厅天花板的画——乌鸦?乌鸦。] 第5章 随着伊达航话音落地,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平岛阳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外面下雨了。 似乎一旦到了揭秘什么沉重的事都会赶上下雨,以便于把罪恶和悲伤埋葬在大雨之下。平岛阳望了窗外一会儿,在潮湿水汽顺着地面蔓延之前从地上起身。 “走吧。”他拍打拍打身上的灰,“这儿离艺术展厅也不远,趁着雨刚下,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准有什么关于丰田文子的线索留在那里。” 伊达航用行动支持他的决定,反手推开门,哗啦啦雨声陡然加大。 结果他们刚走出没几步,远方就又传来一声巨响。 这巨响掩盖在雷声之下,听不真切,随之而来的热浪和爆炸的冲击更是将他们两个人冲的后退两步,让平岛阳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平岛阳一抹脸:“哪儿来的爆炸?!” “是艺术展厅。”伊达航死死盯着起火的位置。 浓烟混合着在雨中也半点儿不见减小的火光往天上冲,一看就是人为,伊达航来不及叮嘱平岛阳让他小心,抬脚就要往爆炸现场跑,但他还没跑出去,就被平岛阳拉住臂膀。 平岛阳不知道为什么死死拖着伊达航,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别过去,那边儿现在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了的!”青年厉声高呵,“爆炸一看就是人为,贸然冲过去说不准对面还有什么,就凭你我两把小.手.枪能干什么,在这儿等警视厅其他人来了再说!” 漫画是同步的,刚才站稳的时候他就去查了一下,漫画里果不其然存在艺术展厅的景象内容,但他却在下一格漫画里看见不知道那里一只拿着起.爆.器按钮的黑手。 那黑手实在太黑了,连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都分不清,应该是漫画作者故意的,不过好在这只黑手旁还有一个能看清的、拥有银色长发的家伙。 【“——走了,威雀”。谁没了,我没了,我甚至能想象的出来老大哥说这话时的语气!】 【重制版这么快就来新酒了吗?黑方喜加一?】 【不一定是黑方喜加一吧,威雀也是威士忌啊,划重点,威雀是苏格兰威士忌的知名品牌,苏格兰威士忌,你们懂得吧?】 【懂了,知名假酒威士忌。】 【快,琴爷,拿你的伯.莱.塔把你身边的小黑崩了,卧底就少一个啦!】 【草啊哈哈哈哈哈哈,琴爷震怒!】 …… 玩家也好,读者也好,隔着一个屏幕的危险对他们来讲都是谈资,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但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哪怕平岛阳再怎么叱责,漫画和游戏也都是为了服务更高次元的人而存在的,如果不能让他们开心,那么漫画与游戏的存在毫无意义,他对此清清楚楚。 所以警官先生只是冷静的从笑谈中获取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 那个银头发的是个危险人物,以琴开头的酒,大概就是琴酒,别名金酒,杜松子酒。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没在漫画里看见这俩犯罪分子走。 如果现在只有平岛阳一个,他自然会选择跟上去看情况,但这还有一个伊达航,看在伊达航和他搭档相似的份上,平岛阳不可能放他去死。 于是平岛阳又重复:“别过去。” 伊达航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第二波热浪袭来,接连不断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将那些想说的话通通从他脑子里震了出去。 凌晨一点零七分,警视厅的警车终于打着双闪呼啸而来,后面还跟着六辆消防。 “平岛,伊达。”开车的长尾警官头上还带着水,却在路过路边拉扯的他们两人时摇下车窗。 长尾一指车门,说:“先上车,下毒的事儿有眉目了,证物在后座上。” 平岛阳拽着伊达航坐上警车。 米花艺术展厅炸的突然,人手不足的警视厅一时间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平岛阳对于现场情况也帮不上什么忙,高温让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任他怎么看,入眼的也只有[被烧毁的废墟]这一条信息,就算警视厅里待命的法医能摇身一变成为建筑工程师,光是分拣这堆焦土是展厅什么位置,那也得三天三夜。 “所以艺术展厅到底有什么好炸的?”平岛阳百思不得其解。“又为什么有人要炸这里?一个艺术展厅罢了,碍着谁了?这没道理啊。” 这个问题暂时没人清楚,所以直到他们回到警视厅之前,平岛阳还在警车后座上抵着头想为什么有人要大费周章炸掉这儿。 早七点十一分,久世搜查归来,携着一身水汽,身后还领着四个警员。 搜查一课的成员们现在都已经回来了,二课三课也都到达了警视厅,此刻正湿淋淋三三两两分布在警视厅里,手上的毛巾有一搭没一搭的擦。 久世进门的动静不小,离门口最近的两名警官先是一愣,随后扔给他们一人一条新毛巾。 “先擦擦吧。”警官指指久世黏在额头上的刘海,“平岛说他在审讯室等你,你可以不用着急,擦干了再去。” 久世用毛巾胡乱在头上擦几把,“算了,我还是现在就去吧,大家也好早完事早休息。” 然后她迈开腿,小跑到审讯室。 平岛阳果不其然杵在里面。 北山幸和丰田文子早在问完话的时候就被暂时带了出去,暂时看守在警视厅休息室,所以此刻审讯室中只剩下警官。 “伊达呢?他没回来?”久世看向这个好像在审讯室扎根的人。 “他去给我找吃的了。”脑袋上同样搭条毛巾,平岛阳拿着越来越多的资料,头也不抬,旁边还放着一杯热水。 伊达航在十分钟之前离开警视厅前往最近的24小时便利店,走之前还扣出了平岛阳的喜好,平岛阳有理由怀疑伊达航是怕他中道崩殂,殉职在岗位上。 毕竟他这一天下来,进肚子的只有两块小蛋糕。 “你们查丰田家有查出什么吗?”平岛阳抿一口热水。 入职尚短,没经历过这种程度的007,久世揉揉干涩的眼,“我们从北山幸的卧室找到了一些零散药片,从丰田文子卧室里找到一根录音笔,还有一瓶去疤药膏,药膏的标签上写着来自‘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我们看这个标签的磨损程度,两个月左右吧。” 药片是什么看不出来,录音笔他们拿到手时就听了一下,里面录入的是北山幸和斋藤平的对话,有关如何杀死丰田凉太。至于那一盒药膏,他们对比了市面上卖的,没发现哪款药膏和他们发现的这盒一样,因为这个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倒闭了,三年前他们出产的药物也没有和这款药膏一样的存在。 所以平岛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他们研究所不是早就倒闭了吗?” “确实是倒闭了,所以我们也不清楚这个药膏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那就和药片一起送去检验。”平岛阳颔首,“对了,把录音笔留给我,我有用。” 说完,他放下文件,看向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站在审讯室一侧,靠墙沉默的目暮十三:“顺利的话马上就能结案,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点点头,末了,似乎是终于想起了被带下去的斋藤平,犹豫道:“斋藤平他……查的怎么样了?” “长尾找到的证物上有他的指纹和他的皮肤碎屑。”平岛阳想了想,还是决定委婉一点儿,怎么说斋藤平也在目暮警官手下干了三四年。“那证物是个小瓶子,鉴定科的报告已经出来了,里面装的是氰.化.钠,挺狠的,是真恨不得我死。” 好吧,实际上这些话并没有委婉到哪儿去。 目暮警官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良久,目暮警官吐出一口气,道:“平岛,公安那边儿给我传来消息,说这个案子要移交到他们手里,斋藤平、北山幸、丰田文子三人同样移交至公安部门,限时今天下午六点。” 平岛阳:“……” 平岛阳:“。” 他放下资料,“为什么?明明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丰田凉太死亡案就要查清了。” “他们只告诉我斋藤平的生平资料是假的,齐藤才是他本姓。”目暮警官也头疼。 公安动不动就上来抢个案子走,他们搜查一课是真的无奈,毕竟职权大不过人家。 “……我知道了。”平岛阳眼眸微眯。“等药膏的检测报告出来,把北山幸、丰田文子、斋藤平带来审讯室,我会在下午六点之前,尽量查出更多真相。” 随后,平岛阳看向审讯室里,同事为了方便他梳理线索而被抬进来的硕大白板,脑海里迅速闪过漫画、弹幕、案发现场、丰田宅。 他没有动,却好像已经有一只笔,将线索挑出,写在上面。 [乌鸦。] [以酒名为代号的组织。] [毒.品。] [人员资料清清白白,却偏生有乌鸦的咖啡厅。] ——无孔不入的恐怖组织。 [倒闭的药物研究所。] [两个月左右的去疤药。] ——研究所不是倒闭,是被收购并隐藏在地下。 [内线斋藤平。] [不是本人办理的电话卡。] [突兀的下毒。] [银行老板。] [杀人计划录音。] ——弃子。 [旅行手册上的神奈川。] [被炸的米花艺术展厅。] [琴酒、威雀。] ——中间差了一环。 “公安既然要接手的话,让他们查查看吧,他们查的会更快,不是吗?”平岛阳托着下巴,眯眼。“有关神奈川有什么,丰田文子的药从哪儿来,斋藤平原名叫什么,丰田凉太手机里的老板一号、老板二号又都是谁。” 有没有可能,这三个嫌疑人里,是那个组织的人的,不止斋藤平一个?而米花艺术展厅,是这个组织的藏.纳.毒.品的地点? 第6章 但米花艺术展厅早就随着爆炸灰飞烟灭,在想从这里查什么也无计可施,在剩余报告完成之前,平岛阳先要面对的,是冲上推特第一的“平岛警部补态度恶劣”。 内容写的天花乱坠,看的平岛阳直呼这帮子记者是人才,能从他那一句“无可奉告”里做阅读理解。 这让搜查一课各个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瞄着从审讯室出来,此刻在工位上一边儿吃饭团一边儿摆弄电脑的平岛阳,恨不得自己从不存在。 救命,平岛警官的表情好吓人! 然而被认为表情吓人的平岛阳只是一言不发的滚动鼠标,电脑屏幕的字迹反射在那双灿金色的眼眸中,似乎在酝酿什么。 在他身边,目暮警官正不顾上级姿态的来回转圈。 “你真的不用我去通知其他媒体,把这条热搜顶下去吗?” “……不用。” 平岛阳无奈。 他看向在空地上来回踱步的目暮警官:“老大,这个问题你已经问我三遍了。” 说是不用,就是真的不用,不是谦辞。 “你就不怕以后出门被人套麻袋?”目暮十三试图给平岛阳掰扯清一个警察在外名声不好的危害。“平岛,你是个有能力的,是警界新星,我不想哪天突然就听说你被人绑架了。” 平岛阳:“嗯。” “你要知道,咱们民间能人异士很多,行侠仗义的也不少,万一你哪天一回家,发现自己家里藏了个讨说法的,这不吓人吗?” 平岛阳:“哦。” “还有,你的名声不好,很容易影响后期升职,你愿意一辈子升职艰难?” 平岛阳:“好。” 搜查一课一时间落针可闻。 目暮十三终于反应过来:“所以你小子完全没在听,是吗?” 平岛阳的视线依旧没从电脑上移开,嘴里车轱辘话来回敷衍:“对对对,您说的都对,目暮警官。” 看着平岛阳这幅开摆的架势,目暮警官觉得自己需要氧气罐。 但能干警察这一行的,必然拥有超出寻常的耐性。所以目暮警官也只是狠狠闭了两下眼,还想跟他这个脑子拎不清的下属掰扯掰扯,却见他那脾气古怪的下属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电脑上移开了。 平岛阳将目光投向目暮十三身后。 目暮警官下意识回头看,看见了急匆匆进门的爆.炸物处理班负责人。 “那个银行老板出现异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把那个银行老板逮捕了,你们派几个人去接一下。”爆处组负责人说。 爆处组负责人来搜查一课似乎就只是为了传达这么一句话,走的极其潇洒。目暮警官随手点了两个离得近的让他们去接洽,然后安静的看工位上,没忍住打个哈气的平岛阳。 “热搜底下有人把我们搜查一课调查丰田家的动作说出来了,离揭开真相只有一步,就算再怎么心怀侥幸,恐怕也是忍不住逃跑的欲望的。”平岛阳撑着脸,“别这么看我,老大,反正都到最后一步了,打草惊蛇也无所谓不是吗?” 很难说目暮十三到底是怎么想的,除了胸腔中升腾的果然如此,或许还有些对这个拥有灿金色眼眸的青年人的担忧。 这个年轻人聪明、机敏,但却锋芒毕露,可以随时把自己放上赌桌,就像油画中永恒腐朽的水果,似乎并不介意自己以这幅样子定格。 于是他又真情实感的叹气了:“平岛,你多少在乎一点儿自己吧,你是查案,不是送命。” 平岛阳皱眉“啊”了一声。 普普通通查一个案件,怎么就送命了? 目暮十三耐心的重复一遍,然后转向终于擦干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伊达航:“伊达,这里面就你和平岛关系最好,你多看着点儿他。” “没问题。”伊达航应下。 平岛阳就这样被上司和同事联手安排了,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下午一点,检测报告结果新鲜出炉。 被压着吃饭的平岛阳终于从伊达航胳膊底下挣扎出来,筷子撇在桌子上,发出两声代表自由的响儿。 他背后,伊达航正一手饭碗一手筷子看着平岛阳的背影,似乎正在思考要不要贯彻男妈妈行为,现在追上去喂。 挂着黑眼圈出来的鉴定科成员站位特殊,尽览一切,差点儿没拿住手里的报告,脸上的神情在“卧槽这是平岛阳”和“勇士伊达航”之间反复横跳,最后步入一片空白。 满脸写着“社死”的平岛阳对着出来的鉴定科成员摊开一只手:“快,把报告给我。” 鉴定科成员还在精神恍惚。 平岛阳不得已又摊开另一只手,在对方面前猛合两下。 “报告,给我。” 被巴掌声唤醒的鉴定科成员:“……” 他抖抖手,把报告递上:“给。” 【噗哈哈!班长这一下让我幻视景光!我一直觉得这是景光才能对小朋友干出来的事儿。】 【所以有人截图了吗,我想做表情包。】 【平岛:我这就准备离开地球的车票。】 没想到漫画把食堂这一幕也画下来的平岛:“……” 他逃避的低头看报告。 [药片——含有大量汞,以及延缓中毒反应的成分,表面存在北山幸的皮屑组织。] [去疤膏——丰田文子本人所有,膏体内检测出丰田文子本人的皮屑组织。罐身存在指纹,指纹拥有者:丰田文子、未知。] 这个未知很有意思。 这代表着要么系统中没有这个人的身份,这是个黑户,要么就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被掩盖过。 目暮十三此刻也拿着电话过来,最后把电话往平岛阳耳朵旁一怼。 “对面是公安,你要求查的,他们说能告诉你一部分。” [神奈川——按照照片显示的地方搜索后,发现了毒.品藏匿的地址。] [老板一号——银行老板。] [老板二号——毒.品卖家。] 所以那个组织的藏.匿.毒.品地点果然是米花艺术展厅么?而银行则是交易地点,皮箱能够随意进出,咖啡厅被用来谈话,当做信息交流的据点。 平岛阳一合文件夹:“所有线索都齐了,把北山幸、丰田文子、斋藤平带到审讯室。” 话毕,他看向窗外乌云褪去的天空。 这次审讯就是最后了。 北山幸再次踏进审讯室的时候,神色完全没有白天那样平静了。她下意识向斋藤平贴了贴,后来又顿住,往外移了两步。 这个女人盯着平岛阳,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眼神里怨毒和惶恐来回切换,抖得像被雨打湿的白鸽。 丰田文子在她身后,神色晦暗不明。 平岛阳把这些都看在眼里,指指对面那把空着的椅子。 “坐吧,别抖了,身为凶手抖成这样,北山小姐,你真的很丢凶手的脸。” ——北山幸是下毒者。 “你的毒药是他给你的。”平岛阳指指沉默的斋藤平。“下药是在早上七点做早饭的时候,不过因为药里有延缓重金属中毒发作的成分,丰田凉太毒发身亡的时间从早上拖到了下午。” 汞,也就是水银,中毒通常没有潜伏期,可以较快发作,一般数十分钟即可出现症状,这会让人下意识判断他被下毒是在咖啡厅里,扰乱调查,就像平岛阳探索案发现场两次,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凶器的线索。 “你喜欢斋藤……齐藤,所以在送丰田文子去展厅后,你去了商场打扮自己。”平岛阳歪头,说的好像真看见了现场,但他的推测完全正确。“——你身上的衣服可是昨天才出的新款。” “这份喜欢同样让你下意识隐藏起他的姓名,爱情让你变得很伟大,北山小姐。” “不过事已至此,你房间里剩下的药物,你能解释一下,你要用它干什么吗?” 一切暴露,北山幸不再发抖,反而变得非常平静。 她摸索着自己的脸颊,像是陷入了回忆,尖锐的指甲下意识划动,在脸上留下一片红痕,和糖果盒上的痕迹如此相似。 看着那些划痕,平岛阳瞬间就明白了,丰田凉太身上那个糖盒一开始是北山幸的。 “我闹离婚的时候,丰田凉太为了不让我离婚,当时也哄骗着我,让我尝试了毒。那个糖盒子曾经是我的,丰田凉太从垃圾桶翻出了那个糖盒,甚至在里面装上毒.品,是为了恶心我。” 吸管吃白糖这样的怪异举动换一个人都会找时间上网查查,所以北山幸其实早就知道丰田凉太是在吸毒,只是她不想暴露自己也曾碰过,之前才什么都没有说。 哪怕平岛阳和她说幸好你没粘这些东西的时候,她难过的要死。 谁能没有私心呢?谁不想清清白白呢?谁想就这么堕落沉沦下去呢? “沾了毒后我很克制,戒.毒的感觉也很难熬。”说到这儿,北山幸的表情隐隐透出一些骄傲。 “——不过我成功熬过去了。” 那是段多辛苦的日子啊,瞪出血丝的眼睛,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呜咽和流泪,掌心被掐出的血。 那是个噩梦,模样太过狼狈。 “在那段时间里,我曾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倒霉的是我?” 北山幸与平岛阳对视。 “我撑过那段时间后选择去质问丰田凉太,但是,他父母打了我,认为我的质问不符合家庭主妇的身份,破坏了这个家庭的幸福美满。” “那些药是我主动要的。” 所以北山幸房间里剩余的药片,是她想着事情结束后毒死丰田爸爸和丰田妈妈,让他们为自己的那些视而不见谢罪。 第7章 在场一片寂静。 平岛阳却敏锐的指出北山幸的疏忽:“你这番话倒是完完全全把齐藤摘出去了,他这下不就变成因为看不过眼人渣的行径,所以把药提供给你的‘正义人士’了嘛。要我提醒你吗?你们联系了好几个月。” “而且早饭的时候,丰田文子应该也在场吧?她的笔录上没有写,你的可是写了。”他抱臂,“根据丰田凉太手机上的照片和我们搜查一课的实地调查来看,你们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客厅在前,厨房在后,厨房边儿是饭桌,对准饭桌的是丰田文子的卧室门。” “丰田父母看不见你在干什么情有可原,但你要是说丰田文子看不见,北山小姐,我不是傻子。” 久世带人去丰田家探查那么长时间,可不是就搜到了那么几样东西。 伊达航挑眉,接过话茬:“丰田宅卫生环境并不好,我们派人去查的时候,那些盘子和碗都堆叠在洗碗池中,等待北山小姐你回去洗。这样的家庭传统封建,对入门的媳妇带有压迫,所以,饭不端到座位上人是不会吃饭的。而日本实行分餐制,这能证明北山小姐你是把毒单独放在了丰田凉太碗中,后续你就要和丰田一家吃饭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无法动作。所以你能放药的时间,就只有将餐饭放进对应的盘子那一刻。” “而芭蕾舞前热身至少要两个小时,展厅的环境是无法进行热身的,再加上要吃饭,所以为了九点去展厅参与比赛,丰田文子七点之前绝对已经起来了。” “还有,丰田父母说,丰田文子七点多在厨房帮忙,而丰田凉太那份饭是她帮忙端的。” “那药片那么大,碾碎成粉末也好,直接丢进饭里也好,动作都不会小,丰田文子没看见,是不可能的。” 没什么在需要补充的,平岛阳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之前被他留下的录音笔,在三人面前晃了两圈。 平岛阳按下播放键,“北山小姐,你说的确实也都是真话,但不足。或许你也没想到吧?丰田文子录到过你与齐藤的计划,并且没有删除。” “身为你的共犯,她特意掐时间来咖啡厅……一来是掩护,二来她是想亲眼见证丰田凉太的死亡,三来,恐怕还抱着想要敲.诈一笔的心思吧?” 北山幸不可置信的看向一直沉默的女孩儿,“你居然录音?!” 听到她的话,丰田文子那张清秀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她一拍桌子:“我录音那又怎么了!他可是警察啊,录下来敲.诈一番不好吗?这可是一个警察!” 她此刻像极了她哥哥丰田凉太家暴北山幸的样子,也许兄妹之间性格上总有相似性。 “能抓住警察的把柄,我为什么要放过?这世界上只有钱才是不会背叛的,谁要像你那么蠢,被一个男人哄得团团转!” 凶手和帮凶自己打了起来,平岛阳捧着热水旁观。 对此场景,他其实并不很意外。 丰田文子对北山幸那半年多的不闻不问其实一直怀恨在心,北山幸觉得自己好歹护了她一段时间,丰田文子应该听她的,如今丰田文子有了自己的私心,会让她有被背叛的愤怒感。 像这样一开始就有裂痕的队伍很容易散,随意一点儿真相就能挑拨离间。 北山幸和丰田文子的打架进一步升级,哪怕伊达航和几个警察上前阻止,也没能阻挡住两位反目成仇的女士薅对方的头发。 平岛阳看着纷飞的发丝,却越看越觉得无趣。 活下去是本能,让人活的更好是人的天生诉求,故而意外来临时,世人往往多嫉恨,多歇斯底里。他姑且也是个人,在连轴转之后,难免会被这些溢散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伊达航看着他,不知道决定了什么。 然后这位正直的警官拍拍手上的灰,走到皱着眉的平岛阳面前,俯身。 “平岛前辈,你现在的表情好像一条烂了好几天的翻车鱼。” 他的影子将平岛阳笼罩,遮住审讯室过亮的灯光。 “你才是翻车鱼。”平岛阳不满。 这个叫伊达航的人真的很不礼貌啊,对,很不礼貌,但是这样懒得做任何伪装的话…… 平岛阳抿嘴。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听到过了。 就像是骤然撕裂暴雨倾盆乌云密布的天空的闪电,打碎了心里一些存在了很久,却始终看不清楚的东西。 半晌,他只能模模糊糊的抱怨:“伊达,你真的很不礼貌。” ——你想要突破我的防线,与我成为朋友,并且从没询问过我。 伊达航权当自己没听到。 平岛阳对此不予评价。 他只是略带嫌弃的扒拉开伊达航挡在眼前的身躯,看向从踏入审讯室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齐藤:“你知不知道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 齐藤的脸皮不受控的抽搐几下。 “哦,原来你知道。”平岛阳点头。 所以,他和丰田文子是一个组织的人,两个底层人员。并且底层人员并不互通,要不然丰田文子不会选择留下录音还想要敲.诈。 北山幸是意外入局的人,被自己的恨裹挟着,被深藏的黑暗推动着。 而斋藤平,原名齐藤■,是北山幸初恋这不作假,加入组织后改名斋藤平打入警局。齐藤与斋藤读音一样,灯下黑,叫齐藤叫斋藤都听不出来,然后他成为内应,也许是专门负责掩护毒.品.交.易。 丰田文子应当刚进去那个组织没多久,两个月往上,四个月往下,毕竟她要是进去的早,比丰田凉太早,她肯定早就下手把丰田凉太弄死了,不用等到现在。而斋藤平不会有心思给她申请用在美容方面的去疤膏,所以,去疤膏应当是她自己通过某个高级成员申请的,那个未知指纹,应当就属于高级成员。 这个高级成员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指纹留下,应当是有恃无恐。 平岛阳沉思。 像这种犯罪组织,非穷凶极恶者,非行至绝境者都不会加入,而这样的人选择进入组织,必然是有一个极大的诱惑摆着眼前。 组织许给了丰田文子什么好处?说会帮她杀掉丰田凉太? 可如果确实是这样,那丰田凉太那边儿就又出现漏洞了。 北山幸的下毒看似能够解释丰田凉太的死亡,可从公安传来的那几条消息就完全可以确定,丰田凉太他也是这个组织的底层人员,甚至身处赚钱速度颇快的贩.毒.链,工作四五个月,又有着以.贩.养.吸的把柄,哪怕底层人员再怎么不重要,一个靠谱的组织都不能让他们陷入这种无意义的消耗。 尤其是毒还是组织的另一个组织成员给的,另一个组织成员还帮忙掩护,组织底层成员以这种死法死去谁听着不爆笑。 除非—— 平岛阳抓挠几把头发。 除非什么呢?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还没等平岛阳想清楚,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惊叫。 “不好了,有人绑着炸.弹冲进警视厅了!快叫爆.炸.物处理班的来!” 平岛阳一惊,“炸.弹?!” 他刚从椅子上起身,打算出去看看情况,一发子弹就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第8章 “平岛!小心!”伊达航喊着他的名字,将他推进了审讯室桌子之下,又扑上去挡住了其他能够击中平岛阳的地方。 “嘭嘭嘭——!” 又是一连串子弹出膛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打碎玻璃钻入丰田文子、北山幸、斋藤平的身躯! 打中北山幸的那颗子弹有些偏移,让她侥幸捡回一条命,此刻正躺在碎玻璃上捂着腹部呻.吟。 ——而丰田文子、斋藤平当场毙命。 这头审讯室里还兵荒马乱着,外面又传来了惊慌失措的高喊。 “不好了,我们的押解队伍也被人伏击了!” 一位警官因公殉职,银行老板土方宏二被击中左腿,一位队员被击中肺,目前正送往医院进行包扎抢救。 眼前是焦头烂额的爆.炸.物处理班,脑后是审讯室里被抬出的尸体,耳朵里是各种方寸大乱的呼喊,在一片混乱之中,平岛阳闭了闭眼,没忍住骂了一声脏话。 “操!”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张狂的犯罪分子! 但无论他如何惊怒,那不知名的伏击好像就是为了干掉丰田文子和斋藤平,得手后不管北山幸和土方宏一是否还活着,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警视厅遭受伏击不得不说是个大新闻,公安在看到消息那一刻就给目暮警官打了好几个电话,取消了晚上六点的期限,要求他们立刻将余下的嫌疑人转移,连带着土方宏一也要交递过去。 违和感直接拉到了最高。 平岛阳头痛欲裂。 过量的疲惫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酸痛从骨缝往里渗,平岛阳深一脚浅一脚往那头的拆弹现场挪,试图再获取点儿什么额外的信息,却眼前一黑,险些撞在路旁的一人高的树状绿植上。 幸好伊达航还跟在他身边,及时伸出手挡住他的脸,才让平岛的脸不至于大面积破相。 “平岛?”伊达航只感觉掌心有些黏腻感。 下一刻,他看见些许红色溢出自己的指缝。 伊达航心脏猛的一跳,另一只手拎着平岛阳风衣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果不其然,先前被子弹擦伤的位置在刚才的撞击下又溢出鲜血。 其他人基本从警视厅撤个干净,拆弹现场边缘,正维持秩序的目暮警官听见动静,抬头。 平岛阳此刻满头都是冷汗,半张脸上糊着血,脸色难看的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目暮十三被平岛阳这幅命不久矣的模样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问他:“怎么了这是?不是说你只是擦伤吗?” “确实只是擦伤。”平岛阳挣扎着抬起一只手。“炸.弹拆的怎么样了?” 他现在真的很像一条被挂起来晒的翻车鱼。 目暮警官第一次气得骂人:“你他妈想死是吧?都这样了还掺和什么?丰田凉太怎么死的你已经查出来了,你可以休假了,还不快滚去歇着!” “马上,马上。”平岛阳还是敷衍。“大本营都让人带着炸.弹冲进来了,老大,你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了,让我暂时留这儿。” 然后他打开漫画。 漫画的全视角的,比起他单方面看见的,漫画上的信息会更多。 然而可惜,这次的漫画没画袭击者,完全跟着平岛阳的视角走,悬疑气氛塑造的比他经历的还要重。 于是他将视线转向弹幕。 【老贼是不是去和那四大冥著的作者取经去了?他画着不害怕吗?这血撒的,他不觉得阴间吗?】 【这次的袭击者是酒厂吗?】 【不知道,这次漫画都没画,但是应该是吧,毕竟先前炸艺术展厅的也是酒厂来着。】 【各位,想想琴爷开直升机扫射东京塔,这大场面,也就他们了。】 ...... 弹幕也没什么大用。 平岛阳关掉漫画捏捏鼻梁,随手扯一把椅子把自己摔上去,就在边缘处闭上眼,进行短暂的休整。 伊达航把到嘴边的那句“你要不要休息”吞了回去。 “目暮警官。”伊达航无声的打着比划,“我先带他去外面的救护车休息。” 因为炸.弹一旦爆.炸,造成的都是大规模伤亡,所以早在爆.炸.物处理班开始拆弹的时候,米花医院空闲的救护车就已经在警视厅外待命。 目暮警官立刻批准。 “快去吧,这小子现在白的像鬼。” 平岛阳没听见目暮十三的嘟囔,还保持着闭眼的姿态,但由他休息的姿势太过豪放,伊达航一时半会儿找不准地方下手,绕着椅子看了一圈后,只能选择连人带椅一把端走。 感受到自己双脚离地的平岛阳连忙睁开眼,掐住伊达航的胳膊。 “你干什么?” “你需要休息。”伊达航目不斜视,步伐稳健。“我可以替你看着现场。” 一方面他放心不下平岛阳顶着这么副要猝死的模样在现场蹦跶,另一方面,他也放心不下在拆弹现场拆弹的两个同期,总归是要看看。 “喂喂喂,查完案就翻脸不认人?”平岛阳没忍住刺上两句,“查的时候叫我平岛警官,不查了就直接把我扔到一边儿,甚至剥夺了我参加后续的权力,你们搜查一课就这么干?” 伊达航不但不生气,甚至觉得平岛阳对他开始放开了很欣慰。 “平岛前辈,你也是搜查一课的一员。” 伊达航笑道,“你再怎么阴阳怪气搜查一课,也是在玩回旋镖。” 被噎住的平岛阳:“……” 他像是第一次看见伊达航这个人,仔细打量伊达航的眼神活像是在做什么伟大的学术研究。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类型的?” “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是普通同事。” 平岛阳没话了。 良久,他像是放弃一样叹口气:“好吧好吧,是我输了,放我下来吧,不就是去救护车么,我自己走,我还不想这么短的时间就上第二次热搜。” 虽然他不在乎名声,但“平岛警官职场霸凌,让后辈抬着去救护车”这种热搜确实太丢脸,让伊达航和他一起因为这个挂在热搜上更丢脸。 伊达航终于停下脚步,放下椅子。 两分钟后,平岛阳被伊达航毫不留情的塞进了救护车的担架。伊达航不知道找医护人员说了什么,然后自己跑回拆弹现场。 三分钟后,一群白大褂因为伊达航的叮嘱,而对担架上躺平的平岛阳虎视眈眈。 平岛阳:“……” 平岛阳:“。” 他突然觉得放任伊达航靠近自己这一选择或许做错了,因为伊达航这个后辈想当的不是他朋友,想当的是他妈或者他爹。 警视厅内。 绑着炸.弹来警视厅的不是什么搞恐怖袭击的,这也是个受害者,被人一闷棍从校外的小巷带走,再醒过来身上就已经绑了一圈炸弹,身边留了一张要想活命就去警视厅的小纸条,只能为了活命而勇闯警视厅。 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们严肃的看向那个男孩身上的炸.弹,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敢停歇。 由于事发突然,为了控制局面,他们爆.炸.物处理班如今没有一个人来得及穿上防爆服。 也就是说,炸.弹一旦爆炸,几千度的高温会让他们将与彼此掺杂在一起,然后等到被高压水枪同警视厅废墟一同冲散的那一刻,彻底尸骨无存。 “纸条一会儿给平岛带过去吧。”负责人将纸条递给目暮十三,“以防万一。” 炸.弹总数二十五。 该怎么拆,能拆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拆完,这是未知数。 而如今距离炸.弹.爆.炸还有半小时。 第9章 捏着纸条,目暮十三的大脑有一瞬间空白,而赶过来的伊达航愣在那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快要炸裂的炸.弹。 负责人的话和交代后事基本没有区别。 伊达航下意识上前几步,又因为警戒线的拦截而停下。 他看着拆弹队伍里的萩原和松田,情绪不明。 他对他这两个同期太了解了。 能力出众,刚进警局就能独立带队,今天和负责人一起来纯粹是因为负责人所以被安排拆绑在受害人腿上相对难拆的两个炸弹,又因为刚从那片高级公寓回来没多久,连用作伪装的高级西装都没来得及脱,此刻正一黑一灰蹲在受害者身前。 这对幼驯染用着同样严肃的表情,没对负责人的话产生一丝一毫反应,常人面对死亡该有的恐惧半点儿没有,好像并不介意自己的性命今天就交代在这里。 为了公众的利益。 伊达航在那一瞬间产生了无法抑制的悲哀。 明明警校时期他还可以因为同期不顾生命的莽撞而生气,可真到了生死攸关的一刻,身体虽然还会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却连抬起手都困难。 下午一点十九分,凝重的气氛环绕警局。 这一串炸.弹不知道是哪个炸弹专家绑的,根本无法从受害者身上拆卸,一旦试图拆卸,哪怕只拆下一个,炸.弹上显示的时间都会迅速减少,甚至先拆哪个后拆哪个还有顺序,拆错一个,显示器上的时间就会大量缩减。 负责人摸着炸.弹,半晌开口:“……就这么拆吧。”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炸.弹剩余量六枚。 仅剩的四分钟时间能干什么?是能说几句遗言?还是整理一下遗容?又或者对死活不愿意走太远,眼巴巴杵在警戒线外的同期挥挥手? ——都不。 这四分钟是拯救生命的时间。 爆.炸.物处理班没有一个人离开拆弹现场,蹲着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盯住眼前的炸.弹。 大量炸.弹被拆掉后他们终于能看清受害者这个人,而现在剩余的六枚分别缠绕着受害者的手臂,脖颈,后腰与双腿。 “再复杂的炸.弹也会有连在一起的点!”萩原研二眼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火,“只要找出那里,我们就能把这些炸.弹全都暂停!” “萩说的对。”松田阵平也出声,“大家都不要慌,再仔细看看,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那些引线交错相连,红白黄蓝扭在一起。 那些过往拆过的炸.弹模型一一在眼前浮现。 那些训练时教官语速飞快的讲解在脑海中回放。 下午一点三十七分,负责人、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与几个好像观察出什么的队员同时伸出手! 那个相连的点被工具钳剪断。 显示屏上红色的时间闪了两下,最后不甘不愿的熄灭。 爆.炸.物处理班连忙将炸弹从受害者身上拆除,放置在旁边,而那个先夺命狂奔,后又在警视厅站了将近半小时的受害人,在炸.弹远离自己那一刻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十六岁的少年腿都在抖:“……吓死我了。” 看漫画的读者也在嗷嗷跟着喊。 【焯啊!天知道我差点在漫画前憋死过去,要不是最后炸弹停了,我都要以为老贼重制版要开局献祭爆处组了!】 【友情提示一下,我们可以呼吸。】 救护车上,平岛阳盯着漫画,下意识跟着弹幕呼吸。 他的手因缺氧而颤抖,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已经屏息好久。 “太好了,太好了……”平岛阳低喃。 同事就在危险的最中心,平岛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在救护车上睡着。他借着闭目养神的空档打开了漫画,通过漫画持续关注拆弹现场。 鬼知道他看漫画时到底是什么感觉。 无数人的生死是漫画的一小格,那些死生爱恨说不准在下一格就会消失,以特此讣告作为结尾。可他到底是个警察,说不出让拆弹人员放弃拆弹立刻离开现场的话。 你要放弃无辜者的生命吗? 你要放弃拯救者的生命吗? 代表生命的天平疯狂摇摆,平岛阳无法选择,也无法替人选择,所以他只能保持缄默,一如在外围沉默不语的伊达航。 然后浑身充斥不安、愧疚与迷茫。 为了公众的利益,他们能坦然的面对死亡,但只有剩下的人才知道滋味。 放眼过去,那会是冰冷的墓碑,四方的骨灰盒,尤带露水的雏菊,还有苍白的抚恤金与无用的感谢信,以及在五黄六月的夏日感到冬季北风吹来的彻骨寒意,和在数九寒天的冬季感到的只有在夏日暴雨前才会出现的烦闷。 ——而这原来也是人能承受的重量。 平岛阳在这一刻几乎要落泪。 所以炸弹能被安全解除真是太好了,他不用再经历这些也太好了。 警视厅内。 危机解除,高度紧张的警察们同样松了一口气。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们暂时没心情搭理拆下来的炸.弹,高度精神集中的后劲儿让这群人猛然瘫坐在地上,陪还在发抖的受害者一同大口喘.息。 松田阵平倒是没坐,只在五分钟后动动腿,让受害者放开他。 随着他脚踝的转动,成为大型挂件的受害者也跟着他一起抖,这半大少年犹如惊弓之鸟,目光飘向炸.弹的时候又浑身一个激灵,死死抱住松田阵平大腿,抖得像风中残烛。 “警官先生你不要抖,让……让我缓缓。” 生死关头走过一遭,受害人似乎触发了雏鸟依赖。见此情景,坐在一旁的萩原研二起身,不动声色挡住那堆炸弹。 他揉一揉少年的头:“不要慌,一切都过去了。” 但少年还是抖。 萩原研二推测是炸.弹离他太近了,于是转身将炸.弹向远离受害人的角落推。 推完,他指着那堆被拆掉的炸.弹,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好让受害人安静下来配合后续行动,但就在此时此刻,炸.弹上的屏幕重新亮起。 00:03。 萩原研二的大脑“嗡”的一下。 半长发男人下意识用自己的身躯覆盖炸.弹,扭头大喊出声:“跑!大家快跑——!” “——这些炸.弹回档了!” 警视厅外。 平岛阳猛地冲出救护车。 咖色的衣摆在空中卷成一朵花,救护车内的白大褂们急急忙忙跳出来,可速度比不上到底身为警官的平岛阳,追了几步没追上,只能在后面迷惑的喊着“平岛先生”,然后被拦在警视厅大门之外。 他们看着这个咖色背影冲进警视厅,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平岛阳突然拔腿狂奔。 就好像正在奔向真理一样。 第10章 【我TM当场就是一个心跳骤停!老贼你还是人吗!】 【公寓、回档炸.弹、四年丧服、摩天轮,谁没了?我没了。】 【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我的泥头车呢!老贼我这就创死你!说好了重制版会圆梦呢!】 【呜呜呜呜呜我觉得我的PTSD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都冷静点儿吧,原版还就死俩呢,重制版会直接献祭一个队,还外带班长和目暮警官?如果只有警校组这仨,那人没了我不意外,但这小柯还没出来呢,工藤新一现在才是个小学生,目暮警官就没了?这不可能的。】 …… 奔跑的间隙里扫过弹幕,平岛阳却隐隐有一种预感,关于那些炸.弹确实不会造成伤害这种事实。 就像弹幕所说的那样,一个漫画作者优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钱,重制版漫画才刚刚开篇,不可能让原版就吸睛的角色下场的那么快,哪怕作者真是个混邪阴间人,那目暮警官也还在现场,作者不可能把他也一起炸死。 重制漫画加新人物可以,但不可能把原版有的常驻人物弄死弄残换成别人,那会引起追过原版漫画的读者的负面情绪,从而影响收益,但凡作者还想赚钱就不会选择这样干。 果不其然,正如弹幕与平岛阳所猜想的,这堆炸.弹的外壳因只有小呲花级别的火药威力炸开,只毁了萩原研二身上公款的西装,甚至这些炸.弹在爆.炸后还传出一句欢乐的美式“surprise”。 就像小朋友的恶作剧。 终于跑到警戒线附近的平岛阳对此进行谨慎的评估。 而警官们生死一线间的“丑态”就是最大的笑…… 平岛阳还没在脑子里评估完,就发觉自己的双脚又离了地,视线陡然高出一大截。 他挣了挣,扭头看向旁边。 “伊达?” 伊达航面色狰狞的抓着平岛阳的后衣领,拎猫一样在空中狂摇,“你过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在救护车那儿休息吗?!刚才炸.弹万一炸了怎么办!” “你还有脸说我?”平岛阳将额前的头发全数捋到脑后,露出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和里面高涨的怒火。 他直视伊达航:“我还想问问你呢。你为什么不跑?炸.弹如果爆.炸,你是想被埋在警视厅的废墟底下等我捞?” 不像他拥有漫画能反应过来炸.弹不会造成伤亡,伊达航是真的从头到尾都在现场一个虽然不会被炸死,但一旦爆.炸也绝对跑不了,会被埋在废墟中的地方。 伊达航被平岛阳问的一顿,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迷茫。 随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掐住平岛阳的脸:“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的事情!” “说完你的再说我的!”平岛阳和他互掐。 目暮十三在一旁靠着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位警部没错过伊达航那一瞬间的茫然,并且仿佛从那里面明白了什么,于是在此刻沉默的用一只手按住帽子,另一只手点着嘴上的烟。 自己处在安全的境地看着同伴迈向死亡,与和同伴同样处于不安全的境地,其实是不一样的。 这是旁观者和参与者的区别,旁观者会见证噩梦,参与者至少还能够欺骗自己,自己参与了,只是没有改变噩梦的结局。 一个人是无法长久背负其他人的生命的,这一点谁都清楚,只是善良者总会因没能救下人而愧疚,又因愧疚而痛苦。 所以人们会本能的去消除自己的愧疚心。 目暮十三吐出一股烟雾。 就像不离开的他,不离开的伊达航和突兀跑回来的平岛阳。他们大可都站着警视厅之外看着,但最终,还是都站在了警视厅里。 另外一边儿,所有拆弹成员都还沉浸在险死还生的氛围里。萩原研二下意识深深吸了一口气,晕头转向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但又很快稳住了身形,扭头看向一旁死死护在受害者身上,此刻也沉着脸爬起来的松田阵平。 一身黑西装的松田阵平真的很像□□老大,尤其是他薅住萩原研二衣领的动作,凶狠极了。 他的神色惊怒交加:“你他妈扑炸.弹是怎么想的?萩原,你他妈脑子是怎么长得?!” 松田阵平实在是被萩原研二下意识不要命的举动吓到了,如今困局已解,那股后怕劲儿就顺着他的心脏爬到四肢百骸。 松田阵平一拳锤在萩原研二脸上,吼:“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死了连骨灰都没有!你怎么就那么能耐呢!” “喂喂喂,死于爆.炸本来就没有骨灰,而且小阵平你不也是下意识护住受害人了——嗷!”萩原研二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他不得不挡住脸,喊:“是我错了!我不该拿我自己去扑炸.弹的!小阵平你要打的话至少放过我的脸!过几天还有联谊啊!” 松田阵平:“呵呵。” 松田阵平抡起拳头,打的更凶狠了。 受害人从地上爬起来,大起大落让他心态麻木,此刻摆脱了瑟瑟发抖,眼神木然的看着爆.炸.物处理班负责人。 “警官,他们这样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没事。”负责人摆摆手,一脸沧桑。“反正也打不死,萩原那小子扑炸.弹确实该揍。” 如果不是今天的炸.弹威力小,今天他们都会死在这里。但既然捡回了一条命,他回去就会安排有关回档炸.弹的拆弹训练。 负责人看着单方面打人的松田和单方面被揍的萩原,目光闪动,似乎在回忆往昔。 负责人已经不年轻了,但曾经他也是个毛头小子。这些年身边的同事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批一批的换,一批一批的死。 只要“轰”的一下,生命就消散了。 “……至少,年轻人不能葬送在这种手段之下。”沉默良久,负责人低语。 警戒线旁。 平岛阳还在和伊达航互挠。 说是互挠也不准确,伊达航的体格摆在那儿,平岛的任何行为对他来讲都不痛不痒,让他笑看平岛在那儿疯狂挣扎。 “放手。” “你先放。” “身为后辈不要顶撞前辈。” “身为前辈不要搞职场霸凌。” 目暮警官看着他们小学生斗嘴,愁的又点了一根烟,并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得肺癌了,绝对都是这些冤种下属的错。 第三根烟燃尽,平岛阳和伊达航还在菜鸡互啄。 目暮警官叹口气,把空掉的烟盒装回衣兜,上前几步将两个人分开。 “你们两个!还有群众在警视厅里看着,不要败坏我们警视厅的形象!”目暮十三给了这两个人一人一个爆栗。“再打一人一份五千字检讨!” 在检讨的威胁下,平岛阳和伊达航的战争得以平息。 但那一头的萩原研二还在被松田阵平殴打。 那场面太好看了,好看到受害少年忍不住又问一句:“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负责人回答:“应该没问题……吧?” “……所以警官先生您也不确定是吗?” 现在确实不太确定了。 负责人忍不住瞥了一眼萩原研二,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给自己这个下属预定一间病房,或者干脆一点儿,直接ICU一步到位。 而萩原研二只是在被打的间隙里看准时机拥抱住松田阵平,体温透过衣料传达给他。 “好啦好啦,小阵平。”他用那张充满淤青,还带着一个黑眼圈的脸微笑,“我没死,以后也不会死,至少不会抛下的小阵平的。” 萩原研二了解松田阵平,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能知道松田阵平在后怕什么。 他们是幼驯染,短短二十二年里三分之二都和对方一起度过,不论撕掉哪一半,总会让剩下的一半陷入痛苦。 松田阵平还要揍人的动作瞬间就僵住了。 他的表情连同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手指关节握的泛白,像是萩原研二的这个拥抱这些话比炸.弹还难应对。 良久,松田阵平松开萩原研二的衣领,狠狠一擦眼睛,郁闷道:“……这都叫什么事啊。” 第11章 谁知道这都叫什么事呢? 莫名其妙的炸.弹,突如其来的伏击,难以预料的生死。 除了拿到纸条后就被批假回家休息的平岛阳、医院躺着的警官以及死去的人,警视厅此刻没有人能停下工作的步伐。 土方宏一要抓紧移交,警视厅外面的媒体需要进行安排,受害人笔录要做,警局内部环境等待重新打理,死去的同事需要下葬,工作报告同样要写。 这座庞然大物仍需继续轰隆隆运转,就仿佛死去几个人根本对它造不成任何伤害。 而似乎这次事件让先前搜查丰田家的久世产生了阴影,等警视厅重新装修好的那天,她递交了调职交通部的报告。 “久世?”接到报告时目暮警官愣住了。 “别这么看我,目暮警官。”久世狼狈的低着头,“我这个样子以后也没办法在搜查一课工作了。” “……医生也说没办法吗?” “……没有办法。” 平岛阳进行最后审讯的时候久世也在场,还很不幸被飞溅的玻璃刺穿了右手,医生说她的右手神经断裂,哪怕恢复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而后遗症是什么他们这些警察心知肚明。 目暮警官也清楚,所以他沉默的拿起笔,在那张调职报告上签上自己的姓名。 签字的时候他还在笑骂:“这下搜查一课真成单身快乐队了,一个科室都是汉子,以后夏天我估计我都不想进科室大门,汗味熏人。” “也别这么说啦,目暮警官。”久世终于抬起头笑笑,“平岛警官身上还是很香的,有机会替我问问平岛警官平时都用什么香水。” 大义之流总要伴随着牺牲与流血,所以这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笑着对话,都当自己没有发现对方眼中的泪花。 六月十五日,殉职警官水谷邦彦终于在墓园下葬。 是阴天,乌云压顶,感觉下一秒就会风雨欲来,但却一直滴雨未落,于是媒体们一窝蜂涌来,长.枪短炮对准了来参加葬礼的人。 一群拿着白雏菊的黑西装里,平岛阳赫然在列。他少见的换下了那件咖色风衣,套上了黑色正装,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扎起,露出锋锐的眉峰。 媒体少见的放过了平岛,围在目暮十三旁边,各种辛辣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水谷邦彦在他们嘴里成为了发问的踏脚石。 “……所以这种死者葬礼上开发布会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人群里,平岛阳用白雏菊遮住脸,不满的小声嘟囔。“多少给我对死者尊重一些啊。” 与他想法相同的还有一个童音。 “所以媒体为什么要来我父亲的葬礼?” 平岛阳放下手往出声的地方望。 那是个长相和水谷邦彦相当相似的小男孩,六七岁大,如今也穿着一身黑西装,站在心照不宣把他护住,不希望他面对媒体的警察堆里。 男孩儿似乎察觉到平岛阳的视线了,于是他转了过来,与平岛阳四目相对。 “水谷翔太。”他对平岛阳自报家门。 “平岛阳。”平岛阳下意识回答。 水谷翔太点点头,“我知道你,父亲和我提过你,说你是警视厅里最棒的警官。” 平岛阳的嘴突然就卡顿了,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小孩儿,想要勾起微笑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把微笑扯起来。 “……抱歉。”他说。 而小男孩始终什么表情也没有,也不问他为什么道歉。半晌,他凑到平岛阳身边,又转过头去,媒体疯狂拍摄时的闪光灯与上面焦头烂额的目暮十三倒映在那双独特的玫红色眼睛里。 天空终于开始下雨了。 平岛阳一言不发,脱下外套,罩在水谷翔太头上。 熨烫平整的西装外套隔绝了雨水,鼻腔里充斥着淡淡的香,水谷翔太鼻子一酸,说:“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站在这儿,平岛警官,你说我爸他在那头听见这些问题会不会害怕?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媒体询问他。” 水谷邦彦的离开突如其来,明明在半个月之前,他还兴致勃勃的答应水谷翔太会去看他比赛,甚至拍着儿子的头哈哈大笑,说这一次一定会到。 平岛阳作势思考,“应该不会。被问得多了就不害怕了。” “而且——”平岛阳的手隔着外套落在水谷翔太头上,“你还在这儿呢,身为父亲是不会在孩子面前露怯的。” 水谷翔太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捏着西装一角,小声说:“我讨厌那些媒体。” “嗯,我也讨厌。” “我想给他们找点儿麻烦。” “那你可以去念传媒学校,然后贴脸恶心他们。” “我想他们不存在。” “那恐怕不行。” 平岛阳将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水谷翔太细听,“虽然无法否认他们有些报道很离谱,但也是他们报道了很多温暖人心的事,一个社会的构成里,媒体也是必不可少的。” 水谷翔太不再说话,而那只并不宽阔的手一直没从他头上放下。 原本和其他同期站在一起的伊达航从人群中挪了过来,将手中那把多余的伞撑开,罩到平岛阳和水谷翔太头上,大雨打湿了他一段臂膀。 “怎么,不和我生气了?”平岛阳压低声音调侃他。 伊达航闻言,翻了个白眼,道:“下次你再往拆弹现场跑我也还是会生气的。” “生气无效——”平岛阳耸肩,“我还是那句话,咱俩彼此彼此。” 中午十二点整,媒体离开,当最后一个警官也放下白雏菊后,他们全都从墓园撤离。 水谷翔太亦步亦趋跟在平岛阳屁股后,其他人想将他送回家,无果,最后还得平岛阳来劝。 “别跟着了。” 平岛阳蹲下身。 他的黑西装外套一直没有管小朋友要回来,此刻蹲下身,半湿的白衬衫袖口被他挽了三扣,持伞的手臂露出半截。 平岛阳平视水谷翔太,“外套归你。” 这孩子还太小,缺个精神支柱,如果能给他勇气和安全感,他不介意自己从此之后没一件外套。 水谷翔太捏紧了还在自己头上的外套:“嗯。” 小男孩愿意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平岛阳摸摸裤兜里那张前几天目暮警官交给他的纸条。 哪怕所有人都说案子结束了,但还有谜题尚未解开。纸条他翻来覆去研究过,但那上面的字都是由剪下来的字贴上去的,连半个指纹都没有。 “又怎么了?”伊达航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在想案子。”平岛阳下意识回答。“我总觉得这案子有哪里奇怪。” “还有什么奇怪的?”伊达航茫然,“不是说公安那边儿已经查出来了吗?昨天公安那边儿连新闻发布会都开了,警视厅的恶作剧炸.弹和伏击就是那个毒.品卖家安排的,为了挑衅警方。” 平岛阳挑眉:“他们把毒.品卖家抓到了,速度这么快?” “确实是抓到了。”伊达航颔首,“因为前辈你提供的消息很全,所以公安说可以破格把后续的部分消息告诉我们,但你休假了,大家原本是打算等你假期结束再告诉你的。” 平岛阳继续问:“抓到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李斯特·怀特,美国那边儿过来的毒.枭。” “……那土方宏一交代了什么公安那边儿有说吗?” “没有。”伊达航摇头。“我们只知道公安当时从土方宏一家查出了一堆药剂和五花八门的公司研究所贴牌。” [被抓的美国毒.枭,李斯特·怀特。] [死去的内线斋藤平。] [后半生出狱无望的土方宏一。] [与贴牌假药相比变得不重要的指纹。] [没有暴露直接死亡的丰田文子。] [乌鸦在日本代表好运,在日本人眼里与西方宗教结合没什么大不了。] [手机短信‘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曾出现的交易人。] 平岛阳突然就知道他当时没想起来的除非是什么了。 丰田凉太来咖啡厅来的极有目的性,但现场另一位交易人根本不在,并且这个案子后续推进的速度太过顺利,就像有人迫不及待让他们发现那个既定的真相。 这一切看似事发突然,实际上都是早有预谋。 要不然后续他们怎么会缺什么线索来什么?要不然怎么到了最后那个代号是酒名的组织反而销声匿迹,被抓到的是李斯特·怀特?就连去疤膏都摇身一变成为了贴牌产品,被扣到了土方宏一的脑袋上? 而这个案子在没有漫画剧透,不知道组织存在的人眼中会怎么看? ——一个不知道哪个组织来的内线斋藤平因为与北山幸是初恋,看不过去所以给了药并与她谋划杀人,所以吸.毒的人渣丰田凉太被枕边人反杀,妹妹丰田文子因恨而当了帮凶。又因为丰田凉太意外死亡,他贩.毒的上司土方宏一在慌张之下暴露,卖毒的毒.枭为了挑衅警方,嚣张的来扔炸.弹和杀人。而日本孙子惯了,被这样挑衅很正常,不会有人多想,同时正是因为有这个毒.枭的行动在这儿,就连米花艺术展厅到底是怎么爆.炸的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逻辑自洽,那个代号为酒名的组织完美功成身退。 平岛阳打开漫画,从今天往前扫。 【六月十四日,夜。 酒吧里,小黑人形象的威雀放下手中的酒杯,抬眼看坐在他对面的顶尖杀手。 “只需要献祭一个丰田凉太,再加一点儿小小的手段,警察就能帮我们除掉开始不听话的齐藤,越来越贪婪的土方和狮子大开口的李斯特·怀特,不老实的天星制药也能敲打敲打。就连内线齐藤都可以说是李斯特·怀特的,毕竟他确实有维护土方宏一与李斯特·怀特之间的交易。” 小黑敲敲柜台上摆放的照片,照片上面赫然是平岛阳的脸,照片下垫着斋藤平,土方宏一与李斯特·怀特的资料。 小黑撑着脸,背后连环画一般闪过他们的教唆、蛊惑、引诱。 “——没人说纯粹又无知的红方就不能当我们手上的棋子。” 酒吧外,树梢上有乌鸦正在啼鸣。】 第12章 东京米花町,31°,天气晴。 大好的阳光从公寓窗户照进去,浇在靠窗的床上,将整个被子晒得暖烘烘的。 半晌,从这床暖烘烘的被子里冒出一个乱糟糟的头,正是又被放了假的平岛阳。 平岛阳还是那副白的像鬼的样子,黑眼圈半点儿没有消减,脸上贴了个OK绷,如果不是一身正气在那儿摆着,恐怕他前天去警视厅复职那会儿就得被同事一个小擒拿捆去做尿检。 还是后来目暮十三看他实在情况勉强,大手一挥又给他批了七天假期。 七天的假期,今天是第三天,平岛阳用了前面两个白天跑遍了东京大大小小的咖啡厅,进去什么都不点,就找个地方一站,在服务员疑惑的目光中仰头看天花板,然后两分钟之后离开这个咖啡厅前往下一家。 他甚至还用晚上的时间跑了几个酒吧,可能是四处扫视的目光太像来找茬的了,甚至把酒吧老板吓得颤颤巍巍掏出保护费。 由于这样的行为过于诡异,导致他多出了个“平岛警官疑似被前些天恶作剧炸弹吓成精神失常”的新闻报道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熬成死人,最后还是伊达航接到酒吧老板的电话,把他从酒吧抬到家的。 哪怕挨着伊达航的不赞同的目光,但这样的行为还是很值。 ——因为他至少看见了八家店存在乌鸦标志。 直到那个站在街道另一侧,看着那些店里人来人往的时候,平岛阳才真切意识到他在和一个盘踞了半个世纪之久的庞然大物进行搏斗,而这来往的人群,不知有多少是乌鸦的鸦羽。 那边儿喊着“茄子”拍照的少女可能是,那边儿隔着电话大骂属下的社长可能是,那边儿当护工给别人推轮椅的男人可能也是。 他们身处乌鸦的包围圈,却对此一无所知。 没什么比这更可怕的了,但平岛阳几次试图和目暮警官说,却无从谈起,甚至连张开嘴都困难。 张嘴就意味着他知道些旁人都不知道的信息,他要怎么说他从哪儿知道的信息?漫画不能透露,说凭直觉? 可认为存在一个组织和认为一个人可能有问题是两个层次的事,拿不出证据,谁都不会调用大批警力去证实一个猜测。他今天敢和目暮警官说凭直觉我认为还有一个组织,希望警方继续调查,明天目暮警官就敢把他扫地出门,后天说不定就有人来把他杀死。 所以,这就只剩下自己暗中推进调查的份儿了。 平岛阳想。 五分钟后,太阳缓缓移动,彻底从高楼大厦后面爬出,打在被子上的光随着太阳的运动上移,晃到了还在沉思的平岛阳的眼。 “……昨天晚上忘记拉好窗帘了么?”他嘟囔着爬出被窝,从回忆中脱身,凑到窗边,打算拉上窗帘再睡一觉。 然而刚凑到窗户旁边,平岛阳要拉窗帘的手就突然顿住了。 可能是因为丰田凉太死亡案幕后的真相他并未告破的原因,被判定案件未结束,技能显化从那天开始就关不掉了,平岛阳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一茬,外面海量的信息在他出现在窗户前那一刻就争先恐后的向他脑子中涌。 他所住的地方是米花町的高级公寓区,而作为一个高级公寓来说,它的基本条件都过得去,环境良好,交通便利,位于米花町的商圈。 这也就代表了来往人群异常的多。 [三个小学生——正往前方公园走,拎着餐盒,去春游。] [一位时髦女性——精心打扮,时不时看表,有约会。] [一位步伐匆匆的男性——黑包夹在腋下,衬衫没有打理好,上班睡过头了,皮鞋有很大磨损,销售岗。] [浅井便利店——门前的砖丢了两块,树上有未干血迹,昨天晚间发生打架斗殴。] [垃圾桶——上面有两只鸟的尸体。] 平岛阳“啧”了一声,移开眼,猛地甩上窗帘,表情充满烦躁。 说实话,他至今都怀疑他那天晚上倒在酒吧里不省人事,就是因为这个玩意儿太消耗他的精力,硬生生把他拖累成了低血糖。 不过事已至此,技能显化开都开了,也只能认命。 平岛阳憋屈的暗骂两句,也睡不下去回笼觉了,只能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皮筋将头发扎好,走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一盒草莓牛奶,插入吸管后有一口没一口的喝。 糖分充入身体让头脑续上能量继续转动,喝完一盒草莓牛奶,平岛阳把牛奶盒往垃圾桶里一扔。 “决定了,去买个墨镜。” 他就不信了,他把眼睛挡上还能看见这些线索。 花十分钟收拾好自己和卧室,整装待发的平岛阳握住门把手,向下按压—— 咔哒一声响,公寓大门敞开,他发现外面蹲着俩门神。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顶着太阳蹲在过道里,听见开门声后齐齐转过头,盯着平岛阳的眼神充满怨念,像两只雨后冒头的蘑菇。 “好过分啊,平岛前辈。”萩原研二幽幽出声,“人家受人所托过来,你居然一声不吭把我们关在外面半个小时。” 松田阵平没说话,但看表情大概有想揍平岛阳两拳,试试自己拳击有没有退步的意思。 平岛阳愣了:“受人之托?谁啊?” 几秒钟后,平岛阳反应过来,摸出放在衣兜里的手机。 上面有二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正常上班的伊达航打来的。后面大概是放弃电话联系了,改用短信,足足发了四十一条。 从平和的“记得吃饭”到暴躁的“你要是还活着就他妈的给我回话”,平岛阳一条一条往上翻,果不其然看见自己的男妈妈在八点多的某一条上说了让他轮休的同期来照看一下。 最离谱的是,平岛阳那时候大概是睡迷糊了,还真回了个“嗯”,要不是他现在看见了,他自己都想不起来这一茬。 “所以,不让我们先进去吗?”松田阵平从地上起身。 他面无表情的重复重点:“我们俩,等了半个小时。” 平岛阳表情空白的把人领进家门。 平岛阳家是典型的欧式装修风格,但因为最近住的时间太少,家里没什么装饰,十分缺乏人气,导致这里看起来更像什么酒店的高级样板间。 萩原研二看见周围环境的第一时间就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他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很难想象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怎么长久生活下去。 “平岛前辈刚刚是要出门?”萩原研二微笑着挑起话茬。 “……嗯。”平岛阳有些不适应,伊达航的同期实在是热情的过分了。“要去买墨镜。” “哎?要买墨镜呀?”萩原研二笑眯眯发出邀请,“我前几天刚从交通部的女警官们那儿知道哪家店的墨镜比较好,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你们也要去?” “当然啦。”萩原研二佯装苦恼,“这不是上一次炸.弹的事情小阵平一直没有原谅我,所以我想着要给他买一副墨镜当赔礼啦。” 松田:“……” 松田疑惑:“我什么时候这……” 松田阵平话还没说完,就被萩原研二一把捂住了嘴。 “小阵平,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萩原研二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但捂住松田阵平的手背上青筋绷起,“既然是赔礼,你必须给我感恩戴德的收下!” 平岛阳坐在他们对面,看的分明。 凭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的关系,没必要存在赔礼这一茬,萩原研二当场提出来,一来是打着给松田阵平一个定心丸,二来,恐怕就是像伊达航拜托他们的那样,试图靠近他一点儿。 是个阳谋,意图都摆在脸上,但偏偏无可指摘。 第13章 米花商场今天迎来了三个风格各异的男人。 拜东京这儿炸.弹满天飞所赐,米花町别的也许不发达,但建筑行业十分发达,被炸才不到半个月的商场,今天就已经重建完毕并且重新开业大吉。 米花町的居民也很心大,可能是经历的多了就觉得无所谓了,在商场中来来往往热热闹闹,完全不存在什么后怕心理,还有闲心等待即将到来的开业大酬宾。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平岛阳从涌动的人流中冲出来,目的明确,直奔墨镜店。 “小阵平,脸色太臭了哦。”墨镜店里,萩原研二将手搭在松田阵平肩头,“你看看你,刚刚吓走了多少想来要联系方式的漂亮姐姐。” 松田阵平懒得理自己这个对小姐姐抱有充分热情的好友,直截了当的翻个白眼。 萩原研二也不在意,随手拿起一副墨镜,架在松田阵平脸上,絮絮叨叨:“这张脸不配上酷酷帅帅的墨镜简直浪费了,小阵平你不要催,对你的脸请多少认真一点儿。” 松田阵平双手抱胸,任对方在自己脸上比比划划:“一张脸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呜哇,研二酱要伤心了哦?”说着说着,萩原研二取下那个相当潮流、贴了一圈碎钻的墨镜。“导购小姐,麻烦换一副简单点儿的墨镜!” 做好了推销准备,但发现自己好像完全没派上用场,甚至插不进对话只能做一个跑腿,导购小姐撑起微笑,从柜台里翻出一副眼镜腿上画着酷炫花纹的墨镜款式。 “这位先生,您看这幅怎么样?”导购小姐将墨镜往萩原研二面前一放,“有很多大学生喜欢这一款墨镜哦。” 松田阵平瞟一眼墨镜,被金色花纹晃到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大概撑不起来这个酷炫程度,于是抬了抬下巴:“我不喜欢这个,麻烦再换一个,款式最简单的那种。” 【噗,松田的选择太简单粗暴了吧,不愧是直男。】 【重制版说明了小阵平的墨镜是从哪儿来的哎,原版的时候我还在好奇呢,萩原是在什么情况下送了松田墨镜,还能让松田保存那么久。】 【这么一想原版更伤了,墨镜是我还好好存在的证明,小阵平带墨镜穿丧服的四年究竟是什么心情?他踏上摩天轮的时候又得是什么心情?班长又得是什么心情?同期失踪的失踪,死亡的死亡,到最后自己也没逃掉死亡的命运。】 【楼上?你做个人?我看漫画看的好好的,你突然冲出来捅我一刀?】 …… 背景板里,装作一心一意选墨镜的平岛阳看着眼前这片越说越跑偏,现在已经发展到隔空捅刀鬼哭狼嚎的弹幕。 他能看见的只有这个重制版的漫画而已,读者嘴里说的原版他并不知晓。只是看着弹幕的反应,他在很早之前就有所怀疑,是不是伊达航还有伊达航这俩同期都是什么昙花一现的角色。 因为一旦到了涉及这几个人的漫画格,读者虽然也说了很多秘密,但更多的却是怀念与热情。 读者称赞他们,但却又带着小心翼翼与惴惴不安,就像太阳落下后,在每一个红灯笼上寻找太阳的幻影,查看太阳可能会拥有的过去。 现在他的预感被证实了。 [四年。] [丧服。] [摩天轮。] [PTSD回档炸.弹。] [失踪。] [死亡。] 平岛阳回想着他看见过的弹幕,提取关键词,大概推论出了一条原版时间线。 伊达航的同期有人失踪了,没失踪的这几个,萩原研二死于回档炸.弹,松田阵平四年后也随之死亡,死亡地点在摩天轮,没过多久,伊达航也死了。 而这些读者嘴里伊达航失踪的同期八成是什么主要角色。只是如果是主要角色的话,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NOC,那也是把命挂在悬崖上荡的职业。 难道好人天生就不能长命? 平岛阳摸索墨镜的手猛然捏紧。 柜员小姐:“先生?” 平岛阳这才像回过神一般松开捏紧墨镜的手,“啊,抱歉,我走神了。” 他没心情看墨镜了,神色怏怏的抬抬下巴,示意柜员小姐就这个。 “哎哎哎,平岛前辈已经挑选完了吗?”萩原研二凑过来。 “随便买就是了。”平岛阳心不在焉的回答,“一个墨镜而已,有什么好挑的。” “出现了,又一个仗着脸乱搭的家——好痛!”萩原研二打趣的话消失在松田阵平的铁拳之下。 带墨镜的卷毛青年嘴角都写着生人勿近,但最后还是别别扭扭开口:“你买完了我们就去吃饭吧,你没吃早饭不是么。” 这下换成平岛阳睁大了双眼。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平岛阳饶有兴趣的问。 虽然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没吃早饭的事实,但也很少能有人在短短一段话的时间就注意到这一点。 “这还用看吗?”松田阵平抓抓头发,“进门的时候我的位置刚好看见你的厨房,没有烟火气,而且垃圾桶里只有牛奶盒,盒子上还挂着水雾。” “不止我,萩当时也看见了。”松田阵平抓过还在揉头的萩原研二,“这家伙刚才连餐厅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到底要不要去吃?” 不愧是伊达航承认的同期好友,非常敏锐。 平岛阳想。 “你们考虑过来搜查一课吗?”平岛阳发出想要的声音,“搜查一课的废物实在太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很担心我会过劳死。”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前辈。” 萩原研二嘴角抽动,“这些话说出来没有关系吗?你真的会被其他人讨厌的哦?” 平岛阳刚想张嘴回话,几声枪声从他身后响起。 三个人连忙扭头。 周围的人在尖叫和哭喊,商场最中心处的血泊里躺着几位中了枪,正在抽搐的无辜群众,更远处的商场门口,站着一群蒙头盖脸的劫匪,他们手上的枪还冒着硝烟。 “都别动!”持.枪人士大吼。“现在全部抱头蹲下!” 三个赤手空拳的警官对上一群个持.枪壮汉显然不现实,他们仨互相对视一眼,只能顺从劫匪的话和人质们蹲在一起。 “一共八个人,里面持枪的有六个。”松田阵平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扫着那群劫匪,小声传达信息。“都是HR16轻型突击步.枪,枪机回转式,可单发、连发、3发点射。” “这不是SAT那帮家伙的配.枪吗?”平岛阳诧异。“我没听说SAT最近丢.枪啊?”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先别管枪了。”萩原研二压下同样不平静的心情,小声加入交流活动。“我们先想想办法,怎么把我们身边儿这些人质完整救出去,地上躺的那几个也不能再拖了。” 平岛阳在心里叹了口气。 庆幸吧,幸好我墨镜还没来得及戴。 他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放到劫匪们身上。 [劫匪一号——身形瘦长,看不清脸,持枪的手指粗糙、指甲短平(重体力劳动者),左腿不灵便(有旧伤)。] [劫匪二号——身形枯瘦,脸上的蒙巾是一块白麻布(做工粗糙),指甲缝有灰黑色物质(疑似水泥),呼吸声很大(呼吸道存在疾病)。] [劫匪三号——身材矮小,驼背,衣服上有污渍(泥沙痕迹),右手食指有砸伤。] …… [劫匪八号——身形高大,手部有老茧,神情凶狠,是刚才开枪的人,疑似劫匪首领。] 越看平岛阳眉头皱的越紧。 这群劫匪明显就是建筑工地的工人,今天来这里当劫匪,八成是和钱有关。 不过和钱有关就代表尚有回旋余地。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平岛阳小声道,“我来拖延时间,你们俩看时机报警。” 随后,平岛阳不顾阻拦,从地上起身。 这一举动瞬间被劫匪们注意到了,一时间三四个枪口对准了他:“你小子要干什么?!” “你们,是建设米花商场的工人吧?”面对劫匪的枪口,平岛阳神态平静。“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向包工头讨薪?” 劫匪们下意识看向他们的领头人。 “……猜的不错,平岛警官。”领头人劫匪八号颔首,“那你就继续说说看吧,有关我们的来意,你还能再猜到些什么。” 第14章 “米花商场前几天才刚刚重建好,现在还在试用核查期间,所以我猜你们讨的并不是这一次的工钱,而是上一次。”平岛阳皱着眉开口。 “米花商场上一次发生事故需要重建,是在半年前。” 米花商场在半年前有一场火灾,因为火势太大还上了新闻。据说是因为商场内一家家具店起火,点燃了当时放在室内的家具、纸皮制品和塑料制品,从而火势迅速蔓延,整个商场受到牵连,仅仅三个小时,整个商场就因为爆燃现象只剩骨架。 可仅仅三个小时,就能把四层高的米花商场烧成这个样子吗?平岛阳越讲越觉得古怪。 就算是发生了爆燃现象,又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三小时将四层高楼烧的只剩下骨架,这不太现实。 不提起过去的事情还好,一旦开始提起,在有怀疑对象的情况下,总是觉得这里面处处都是疑点。 平岛阳甚至开始怀疑,前一段时间的居民区爆炸案是不是背后也有组织的影子。 如果这也和酒厂有关,那就说明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借警方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的了,事情的走向再差一点,那就是其实在警方的卧底不止斋藤平。 只是,现在不是合适的复盘时机。 “消防队夜晚赶来灭火,总之,这就是半年前的情况了,你们要讨的,就是半年前的薪资吧?” 平岛阳神色不变,在前面讲述米花商场半年前的火灾,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往后移动了一点儿,在人群遮掩下悄咪咪打字。 两个人都是手指灵活的主,手背在身后盲打盲发不在话下。几分钟后,松田的信息发送成功,萩原的电话打通后静音放在后腰,两个人又挪回平岛阳身后,咳了两下。 劫匪:“你们俩什么情况?” 枪口刷刷转向,对准了萩原和松田,连带平岛阳都回头看。 “抱歉抱歉,我们只是从来没听过这么令人生气的事情,一时间才被口水呛到了。”萩原研二双手合十。 前辈看我,十分钟,还有十分钟! 劫匪不疑有他,又将枪口转了回去。 十分钟后—— “里面的都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重复一遍,里面的都不要轻举妄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终于赶到门口的警察喊得中气十足。 劫匪们像是反应过来了,将松田和萩原从人堆里拽出来。 他们戳戳松田和萩原的脑袋:“这两个人报的警?” 被拽到枪口下的萩原研二:“……” 被拽到枪口下的松田阵平:“……” 本来就在枪口底下的平岛阳:“……” 平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猪的队友。 他们在商场一楼,那么大的玻璃墙在哪儿摆着,但凡外面的人看一眼,看四五十号人质就在这儿摆着,都不能这么大喊出声。 这和刺激劫匪动手有什么区别! “平岛警官,你是少有的聪明人。”果不其然,劫匪八号微微一笑,“只是很可惜,我不想被你们警察抓到。” 说完,劫匪将枪口对准随机一名幸运观众:“做个交易吧,放我们离开,要不我就崩了他的脑子。” 被对准的中年社畜立刻被拖出人质堆按在地上,挣扎的像一条疯狂的鱼。 “事实上我们没必要这样。”平岛阳与他回旋,“你的诉求是老板还你们薪资,这完全可以走法律程序不是吗?就算不想走法律程序,你应该也已经达到你闹大事态的目的了吧?” 他抬起一只手,指指血泊中还在□□的人,再指指那个中年社畜,试图劝服对方:“动手伤人与动手杀人也是不一样的,你伤人还可以说是一时冲动,可你一旦杀了他,你今天这个行动的性质就变了。” “嗯嗯嗯,警官先生说的很对。” 劫匪八号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手中毫不犹豫的对中年社畜的大腿扣下扳机。社畜的哀嚎声回荡在商场里,劫匪八号却笑得不甚在意。 “但我就是不想走法律程序。” 劫匪八号似乎有着混黑的天然优势,骨子里充斥着漠不关心与冷眼旁观,对生命的敬重在他身上并不存在,平岛阳只从劫匪八号挑选货物般的目光里看见了愉悦,还有他背后那群人眼中一闪而过,被视死如归替代的茫然。 “你考虑过跟着你的这些人吗?”平岛阳问。 劫匪八号还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你猜猜看?” 人类存在从众心理,尤其是在面对生存危机,急需做出决定的时刻,如果自己不行,那就把思考全权交给别人。 劫匪八号是在场第一个开枪的人,有足够的魄力,开枪姿势熟练,是明显的引导者和蛊惑者,他身后那些工人也许最开始都没想过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但最终还是放弃了独立思考,选择跟着劫匪八号一同踏上这条不归路。 也就是说,劫匪八号可能根本就没想过带领其他人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劫匪八号来到这里,是为了享受乐趣,他的底线论行为论根本对这个人不起作用。 并且,日本的死刑有没有都没什么差别。官员为了当选率不会轻易签下死刑执行书,同时为了宣扬自己的善良,势必会选择媒体来大肆宣扬,有着“老板拖欠工资”的这层皮作为舆论点,恐怕最后他就算是蹲监狱了,都不会蹲多久。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而是一个终于撕开良善表皮的愉悦犯。 平岛阳扫过整个商场,试图搜索一下这个商场一楼里都有什么能用的。 [店铺——女装店。] [店铺——男装店。] [店铺——化妆品店。] [消防栓——无法移动。] [灭火器——距离50米,过远。] [绿植——平平无奇的绿植。] [垃圾桶——固定在地面上。] …… 商场是新建的,来不及添更多的东西,所以现在半点儿能用的都没有。 他在体力方面并不是强项,商场里有一个算一个,上至四五十下至十六七,随便抽出来一个都能把长时间开启技能显化的他按在地上打,门外的警察这情况大概指望不上,现在只能祈祷同行的两个人是和伊达航不相上下的大猩猩了。 愉悦犯就劫匪八号一个,其他同伙握枪姿势颇为生疏,哪怕现在他们已经燃起了视死如归的火焰,但只要现场有两个大猩猩在,就仍有很大赢面。 所以要赌吗? 平岛阳决定赌。 于是他摊开手,耸肩:“那这样就没办法了。” “这就要放弃了吗?”劫匪八号兴致勃勃,“还真是和新闻报道说的一样,是一个目无法纪、蔑视生命的警官先生啊。” “确实放弃了。”平岛阳拍拍衣摆,一扣一扣挽着衣袖,露出手腕和半个小臂。“我只是发现要对付你这种满口仁义道德的愉悦犯,不能用普通办法。” 可平岛阳还没来得及动手,萩原和松田就对着劫匪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外面待命的警官也冲进了商场大门。 整个现场瞬间混乱起来。 松田阵平的拳击从小练到大,萩原研二跟着照葫芦画瓢学了不少,加之他们俩确实同属猩猩行列,警校时期名列前茅,几乎是几个眨眼的时间,围在他们身边的劫匪就都被打倒。 他们俩背靠背站着,抓住劫匪的胳膊,把劫匪像抡麻袋一样抡圆,然后哐哐哐的砸在地上,那几杆.枪一次次撅在地上,最后支撑不住轮廓,零件乱飞。 而这些冲进来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缴了劫匪的械,迅速控制了整个现场。 五分钟后,松田阵平打爽了,将挡住视线的发丝别到而后,对着满地的劫匪狞笑一声:“别小看拆弹警官啊!” “前辈,你先休息一下吧。”萩原研二站在松田阵平旁边,手里还拽着一个劫匪的腿,依旧一脸阳光灿烂,清清爽爽。“刚刚拖延时间辛苦你啦。” 被打架斗殴排斥在外,压根来不及动手的平岛阳:“……好的。” 他默默放下挽袖子挽到一半的手,并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无形的侮辱。 伊达航那个接近两米的身高是大猩猩也就算了,这两个看起来就是普通人的身高,凭什么也是大猩猩? 虽然不可否认大猩猩的出现确实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平岛依旧纳闷,是否是人类在进化的时候没通知他,才导致他没跟上人类进化的脚步。 第15章 不是大猩猩也无所谓。 平岛阳在心里哼哼。 他以脑力见长,如果想要将收益最大化,那么毫无疑问,在有伊达航这种大猩猩和他组队的情况下,能够维持住高速思考就可以了,体力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指标。 而且他也愿意相信,等到危机到来的时候,他跑不动了伊达航也还能扛着他跑。 既然如此,自己是不是大猩猩就不重要了。 平岛警官默默把自己哄好。 接下来是去警视厅做笔录的环节。 大家都是警察,遇事没有半点儿惊恐,外加都熟悉这个流程,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配合良好。所以在用二十分钟做完萩原松田两人的笔录后,就轮到了在大厅里闲到扣树枝玩的平岛阳。 萩原研二:“对了,我出去一下,小阵平你在这儿等平岛前辈一会儿。” 松田阵平点头。 几分钟之后,萩原研二从外面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杯热可可。 这个半长发男人打开休息室的门:“抱歉,我得打扰你们一下。” 他将热可可往平岛阳面前一放,“先补充一下.体力吧,前辈。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对巧克力不过敏吧?” 平岛阳看着面前的热可可,“不过敏。” “那就好。”萩原研二笑笑,对做笔录的警察点点头,又从大门退出去。 休息室的大门重新合上,平岛阳捧着热乎乎的巧克力热饮,将涉及到酒厂相关的猜测都隐去,把事件的整个流程交代的清清楚楚。 “情况就是以上我说的那些。”平岛阳插好吸管,喝几口热可可。“我建议你们去好好和SAT的队长讨论一下,看看他们哪儿的枪丢了。” 日本警察中有两个称呼代号为“S”的特殊部队,一个是特别行动队SAT,另一个是特殊搜查班SIT。 通俗来讲,SIT是以保护人质、逮捕犯人为目的,也就是人质和犯人都要尽量活着,一般在确保人质生命优先的情况下,最低限度使用武力控制犯人。 而SAT的目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保护人质,至于罪犯什么,如果在执行解救人质的任务过程中有机会,他们一般直接击毙,半句都不废话。 今天来的是SIT,SAT小队今天有其他事情要办,所以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在一开始当了一把猪队友,毕竟SIT还是以嘴炮为主,而大部分嘴炮讲究一个先声夺人。 “知道了,我们会去问问的。”SIT的队员点点头,“平岛前辈继续休假吧,我们也不打扰了。” “再见。”平岛阳拎着没喝完的热饮,戴上买到手就一直没戴的墨镜,走出休息室。 “这边儿,前辈!”萩原研二挥挥手。 平岛阳闻言抬起头看这两个同行人。 阳光从那些窗户撒进来,在地上打出一片光辉,松田和萩原正站在那儿打闹,平岛逆着光,废了很大力气才看清他们的脸。 他们阳光,向上,带着笑容,永不绝望,永远充满干劲,永远年轻。 ——就像过去探完案的平岛和他的搭档。 很多年前警校清澈的风里,他们也曾这样站在阳光下,然后痞笑碰拳,勾肩搭背,大谈梦想。 平岛阳拎着没喝完的热饮,突然又有些烦躁。 眼前这群人同样样的心怀正义与热血,在这样时局不明的形式里,不告诉他们有关酒厂的事,真的做得对吗? 凭心而论,他的隐瞒也是下意识,因为警方能够依靠、有资格入局的人太少,但他面前这两个显然不是,伊达航显然也不是。 可要是告诉,他又纠结。 漫画更新的话数太少,他还无法确定那个作者老贼是什么样的人,要知道原版里他们可是都死了,并且有种说法是全死也是he,万一老贼要真是个图穷匕见的邪门乐子人怎么办,这结果谁能受得住。 死在追逐真相的路上不可怕,就怕一个被强制剧情杀下线,成为那样的笑料没有意义。 “你又在想什么?”看他长久没有动作,松田阵平走了过来。 卷毛男人盯着平岛的脸,半晌,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没什么尊敬感的说:“说真的,你这幅表情有点儿像翻肚皮的鱼。” “非常抱歉,前辈。”萩原研二一把捂着松田的嘴,熟练的上来打圆场。“小阵平交际能力是负数,不要太和他一般见识。” 平岛阳看看松田阵平,再看看萩原研二,突然就不烦躁了。 这群人大概是有什么魔力,他现在甚至还有闲心在心里吐槽自己这辈子和鱼结了不解之缘。 伊达航说他像腐烂的翻车鱼,松田阵平也说他像翻肚皮的鱼,萩原研二虽然打了圆场,但一般来讲这种说法都代表着在暗中赞同上一位的发言,也就是说,萩原研二也觉得他像一条翻肚皮的鱼。 一些来自同期们奇奇怪怪的默契。 平岛阳眨眨眼,开口:“但我觉得我有必要声明一下,我不喜欢鱼。” “哎?难道是因为不喜欢吃鱼吗?”萩原研二歪头,“这在我们这种四面环海的国家里日常生活很困难吧?” “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去吃警视厅食堂。” 鬼知道警视厅食堂里有鱼的菜为什么会那么多,他不会抿刺,吃一次卡一次嗓子,前几天在食堂那顿要不是伊达航又给他搞了个炸猪排,他绝对半口饭都不会吃。 就算被目暮十三再罚五千字检讨,他也不会往嘴里放一口鱼! “幸好我今天定的不是寿司之类的。”萩原研二掏出手机,“我们去吃饭吧,我定的可是西餐厅哦。” 萩原最开始是想定烤肉的,但思及平岛阳没吃饭,空腹吃太油的东西对身体并不友好,他就把烤肉自助换成了西餐厅。 ——半小时后。 他们遭到了服务员畏惧中还带着八卦的视线。 “你怎么了?”平岛阳拿着菜单疑惑出声。 服务员歘的一下收回眼神,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不同寻常的举动让平岛阳想起了服务员之前的视线落点。 首先是穿的花枝招展的萩原研二,再然后是带墨镜一身黑的松田阵平,最后是带墨镜穿咖色长风衣的自己。 平岛阳抽了抽嘴角,“小姐,我们是休假的警察。” 不是什么黑.道少爷带着他的牛郎和保镖。 “抱、抱歉。”服务员脸色爆红。 十分钟后菜品上桌,甚至还有咖啡,萩原研二捏着刀叉想了想,还是决定在这种适合谈话的场景里挑起话题。 “还一直没问过呢,前辈为什么当警察这么拼命?今天要不是SIT他们冲进来的及时,前辈你也许就送命了。”半长发男人问,“之前倒是也听伊达说过,前辈是为了追寻正义才来当警察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着萩原研二的饭,平岛阳也不好意思装作自己听不见。他咽下嘴里的奶油蘑菇汤,说:“实际上我最开始的时候也没想来当警察的。” “没想当警察?” “嗯,最开始我只想当个侦探来着。” 平岛阳开始回忆《神滨疑云》给他的设定,“只是后来有人说我太有正义感了,与优秀侦探应当具有的品质冲突,然后转头就把我塞进了警察学校,让我去当警察。” 侦探接手的大多是私人委托的案件,而这种私人委托大部分都会有上不得台面的过去,无论如何,侦探都避免不了要直面人心阴暗。 一个优秀的侦探不需要过多的正义感,因为侦探本身就游走在黑白两界,过多的正义感会让侦探痛苦,让侦探怀疑自己行为的正确性,让侦探陷入绝境。 但警察就不一样了,哪怕最终同样是走向绝境,只要信念还在,他们也还能多撑一段时间。 就是警校的体能测试非常难搞。 平岛阳选择性的不去回忆自己是怎么在教官手下连滚带爬的。 “也许你细听过一个街区的声音?”他不自在的碾碾脚下的地板。 “像是新婚的小夫妻甜蜜的低语,女人训斥她不写作业的女儿,男人在居酒屋边喝酒边抱怨上司,老人在路边闲聊。” “我和这些人擦肩而过,之后的岁月说不定再无交集,但是却很喜欢这些夹杂着烟火的只言片语。也正是因为我喜欢这些,所以我要保护好这些美好的存在,这就是我当警察的初心。” 沉默半晌,平岛阳又含糊不清的开口:“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同样是选择去对抗黑暗保卫光明而已。” “原来如此。”萩原研二笑了笑,没再追问后续都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沉默的吃饭,十五分钟后,平岛阳装在衣兜的电话响起。 平岛阳拿起电话一看,来电人显示目暮十三。 他接起电话,“目暮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平岛,你的休假暂时取消,有案子需要你去查。”电话那头,目暮警官语气严肃。“赤司家的独子——赤司征十郎,失踪了。” 第16章 下午一点,失去休假的平岛阳带着一身食物香味踏入警视厅。 警视厅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干,见平岛阳进来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又把头埋在监控视频里。 平岛阳凑过去看了一眼,画面显示的是帝光中学门口。 赤司家在日本也算屈指可数的财阀,而赤司征十郎作为赤司家的独子在帝光中学学习,学校的各方面设施都挺不赖,至少监控没有像其他案子那样损坏。 监控视频从昨天下午一直放到现在,大门口人来人往,坐在电脑前盯监控的警官们眼睛都盯花了,也没看见那个标志性的玫红色头发。 赤司征十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平岛阳:“还有其他监控吗?” “帝光中学后门也有监控。”看监控的警察说,“后门监控我们上午就已经查完了,没有赤司征十郎的身影。” “我们怀疑过赤司征十郎是不是还在学校,但学校我们排查了一遍,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赤司征十郎不在学校,没有回家,但却偏偏前后门都没拍到他的身影,赤司征十郎长翅膀飞了不成? 完美犯罪从不存在,哪怕是赤司征十郎被人绑架了,也应当留有痕迹。 “平岛,这边儿。”目暮十三推开警视厅内会议室的大门,招呼他进来。 会议室内坐着不少警官。 “来认识一下。”目暮十三把平岛阳领进去。“这是原搜查四课,现归入到组织犯罪对策部的百濑警部。” “你就是平岛?”百濑警部和蔼的看向目暮十三身后的平岛阳。“我可常听目暮说你,白鸟也和我说过你,说你聪明厉害。” “过奖了,百濑警部。”平岛阳回的不咸不淡。 “好吧好吧,这些客套话我们放在以后再说,你也坐下吧。”百濑警部笑笑。 等平岛阳坐在目暮十三旁边后,他又开口:“介绍一下,这是跟着我来的麻生,他负责辅助调查。” “你好,平岛前辈。”被点到名字的青年起身鞠躬,看起来相当拘谨。 “你好。”平岛阳往后仰了仰,对鞠躬浑身拧巴。“所以,这其实是一场有组织的,涉及一个团伙的案件?” 要知道警视厅里,搜查一课负责杀人、强盗、强.奸等暴力犯罪,搜查二课负责诈欺、企业犯罪等智能型犯罪,搜查三课负责窃盗等案件,组织犯罪对策部负责有组织型犯罪。 而今天对策部的来了,那就证明这案子远比单纯的绑架案涉及的更多。 “这也只是我们的推测。”百濑道。“我们怀疑这个案子和从六年前就开始的绑架恐吓案有关,因为确实他们的失踪时间都差不多。” 六年前平岛阳人还在神滨,对这个案子不太了解。 六年前的六月十九,神奈川县中居地产公司的公子——中居环失踪。 三年前的六月十九,青森县鹤田会社的公子——鹤田归失踪。 一年前的六月十九,富山县川崎娱乐公司的千金——川崎绪子失踪。 然后是这一次,在同样的时间里,赤司财阀家的独子,赤司征十郎消失不见。 “那些孩子都找到了吗?”平岛阳问。 麻生点头,“找到了,中居环和川崎绪子活着,鹤田归死亡。” “凶手一直在逃?” “在逃。” 信息不足还杂乱无章,平岛阳撑着头,无论如何都无法推理出正确的逻辑线。 半晌,他放下撑头的手,用指节敲敲桌子,开口:“各位,我有个想法,不如让我们去听听赤司先生的诉求。” 如果一件事情没有头绪,那就先从提出事情的人那里入手。 “对了,老大。”平岛阳转头看向目暮十三,“我能申请让伊达航和我一起来吗?” “这还是你头一次对我提出组队要求,我批准了。”目暮十三看他的目光十分欣慰,和养猫人看见家里养的鸡掰猫终于不那么鸡掰了的时候,眼神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在下午一点二十分,马路上多了一辆在交警底线上大鹏展翅的警车。 谁都没想到麻生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开起车来居然那么狂野。 这个带眼镜的青年一脚油门下去,弹射起步不说,表盘指针直接指到一百八。平岛阳人在后座,强劲的推背感让他整个人贴在了后座上,艰难的用手去捞因为懒而没系的安全带。 一旁的伊达航倒是面色如常。 萩原研二也飙车,他警校那会儿都坐习惯了,如有需要,他也可以模仿一下萩原。 二十分钟后,他们突破午高峰的车流,成功到达赤司家门口。 “你驾照是怎么考下来的?”平岛阳顶着红肿的脑门,面无表情的看着麻生。“教练为什么放你出来为祸苍生?” 麻生抓着方向盘,笑得腼腆。 看着对方的笑容,平岛阳沉默半晌,打开车门下车,并决定下半辈子干脆自己开摩托车出警。 三分钟后,他们按响了赤司家的门铃。 门铃的显示屏上露出了一张脸,头发灰白,戴着单片眼睛,一丝不苟,是赤司家的老管家。 “老人家,我们是警察。”伊达航掏出警察证,在摄像头前展开,“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向赤司征臣先生再细致了解一下有关赤司征十郎失踪一事。” 显示屏里的老管家点点头,“好的,各位请稍等,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随后没多长时间,大门被开启,两个女仆走过来,带着他们向别墅主体行走。 平岛阳看了一下四周,赤司家的庭院透漏着一股严谨的美感,丈量的分毫不差的绿植被修剪成同一种形状,路旁花坛的花都数目相同,就连喷泉都位于整个赤司家建筑的平面对称轴上。 他开口:“整个赤司家都是按赤司先生的要求建造的吗?” “不是的。”左边的女仆摇摇头,“根据老爷和我们讲的,这栋主体别墅是老爷的父亲留下来的,老爷拿到手之后,对庭院里的布局进行了修改。” 聊着聊着,一行人踏进别墅大门。 “请往这边走,客人。”女仆们伸出左臂,“老爷现在在书房等你们。” 穿过拥有彩色花窗的走廊,在别墅最左端的书房里,赤司征臣就等在那儿。 那是个颇有威势的中年男人,神态冷肃,身穿西装,一头玫红的头发在阳光下仿佛燃烧的火焰。 “您好,赤司先生。”平岛阳上前一步。“我们来是想问一下有关您儿子赤司征十郎失踪的更多细节。” 站在书房飘窗前的赤司征臣转过身瞥他一眼,也不清楚究竟打量了一些什么。 半晌,这个男人开口:“有关什么方面?” 这就是同意交谈了。 平岛阳拿出纸笔,问:“您是怎么判断他其实是失踪了?” “……以往征十郎在放学之后都会准时回家,就算他篮球部有训练,也会通知管家什么时候下训,但昨天征十郎并没有联系他,所以我就猜测,他应该是被人绑架了。” 赤司征臣语速平缓,“你知道的,对于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讲,长时间失联就意味着这个人可能在面临生命危险。” 赤司征臣确实是在说事实,不是在炫耀,所以平岛阳对他无形的凡尔赛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一边儿记录,一边继续提出自己的问题。 “那还有什么别的吗?比如征十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之类的?” 赤司征臣一卡,“应该没有。”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赤司征臣:“进。” 老管家端着红茶走进来。 “征十郎最近有什么异常行为吗?”赤司征臣问老管家,“我平时不怎么在意这些,征十郎有什么异常行为的话,你应当比我清楚。” “有关少爷的异常行为?”老管家一顿,“少爷最近马术课上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这个能算吗?” “马术课的日期是?”伊达航追问。 “少爷马术课的日期啊,十四号下午两点有一节,十五号上午有一节。” 老管家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十五号上午那一节马术课少爷有些心神不宁,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幸好当时有其他骑马的人扶了少爷一把。” “还有吗?” 老管家摇头。 “扶他的人长什么样?” “是酒井家的千金,酒井沙耶。” 第17章 酒井家也是日本较为知名的财团之一,他们的造船业在日本最为出名,从明治初年就一直存在,所以,拥有这种身份的酒井沙耶和赤司征十郎出现在一个马场里学习,并不奇怪。 不,等等,还是很奇怪。 麻生提出异议:“我记得赤司家的宅院里应当是有自己的马场?征十郎小少爷练习马术不是在自己家吗?” “那一次确实不是。”老管家将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少爷的爱马雪丸十五号那天可能吃了什么不对的东西,坏了肚子,所以少爷就去了赤司家在外面经营的马场。” “酒井沙耶与他关系如何?”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老管家抿唇,“少爷他很独立,有关他交朋友的事情,他其实从来不和家里说。” 平岛阳眨眨眼,推了一下要掉的墨镜,“也就是说,二位知道的只有这些了,对吗?” [六月十五号,赤司征十郎去外面的马场。] [六月十五号,赤司征十郎在马场上遇见酒井沙耶。] [六月十九号,赤司征十郎失踪。] [六月二十日,赤司家报警。] “嗯。” “那您儿子的卧室,可以让我们派人来搜索一下吗?” 问完,平岛阳三人将视线放到了这个一家之主身上。 这件事老管家决定不了,还得赤司征臣做出决定,而赤司征臣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点头示意他们可以。 既然赤司征臣点了头,那留在这儿继续调查就没什么意义了。思及至此,平岛阳合上笔记本,将笔纸都塞回衣兜。 平岛阳:“多谢两位的理解与配合。” 他们三个人来的快去得快,像一阵风一样,马不停蹄刮出赤司家的大门。麻生一边问接下来要去哪儿,一边摸上警车的车门,吓得平岛阳连忙伸手拽住他,让他远离警车的驾驶位。 “前辈?”麻生不明所以。 “你和我,坐后边。”平岛阳硬邦邦的怼了回去。 刚与送他们出来的女仆打过招呼,走过来的伊达航不由得呛笑一声,然后又勉强憋住笑,拳头放在嘴边,挡住无法控制的嘴角。 “我来吧。”伊达航上前一步,“再让你来开车,你嘴里的平岛前辈可能这辈子都要放弃玩卡丁车了。” 麻生眨眨眼。 麻生恍然大悟。 “前辈,飙车可是男人的乐趣啊。”麻生眼神幽怨,“在强劲的推背感之下,您不觉得心里的烦恼一扫而空吗?” 平岛阳:“……”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坐在车上之后就只想着怎么逃生保命了,那些平日里烦恼的事情确实想不起来。 “所以前辈,真的不能还让我来开车吗?” 平岛阳还是冷酷无情的拒绝他。 最后开车的是伊达航。 车终于平稳起来,半小时后,警车停在了帝光中学门口。 今天是普遍意义上的工作日,但由于赤司征十郎无缘无故的失踪,学校担心再生事端,所以整个学校的学生全部都被放了假。 再辉煌的学校似乎都摆脱不了空旷下来后就会显得恐怖诡异的魔咒,踏在石板路上的时候,脚下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胆子小一些的恐怕会立刻转身逃离这里。 好在这里没有胆小的。 平岛阳率先摘下墨镜,将墨镜挂在胸前的衣兜上,走进校园的小道。 [樱花树——平平无奇的樱花树,净化校园环境。] [保安室——白色小屋,从窗户里可以看见一套蓝色的保安制服挂在墙上。] [教学楼——五层高楼,赤司征十郎在第三层初二A班。] [垃圾桶——有烟头,大概是叛逆学生悄悄抽的。] [围墙——石砖和水泥搭成,很高,可以有效防止学生逃学,事实上自从帝光建校以来,高高的围墙已经阻止了四位爱逃学的不良。] 平岛阳的目光在保安室和围墙那儿转了两圈。 其实想让前后门监控都拍不到赤司征十郎的身影还有两种方法,一是他翻墙出的学校,二是他被人伪装成了另一个样子。 麻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举起手问:“你们说,赤司征十郎他有可能翻墙出校门吗?” 三个人走到围墙下仰头看围墙。 帝光中学的校园围墙高达四米,堪比警校的围墙,墙体上还有几个陈旧的脚印,显然来自以前逃学的学生。 “伊达,如果是你来翻这面墙,会觉得吃力吗?”平岛阳问。 闻言,伊达航摸摸下巴,“这个高度的话,虽然能翻上去,但需要其他人来帮忙。实不相瞒我在警校的时候也翻墙逃过课,那个时候我们是五个人互帮互助才翻过去的。” 再怎么牛逼的人物也做不到一跳四米高吧。 “那赤司征十郎他多高?”平岛阳又问。 “我看一下。”麻生掏出手机,“之前其他同事把赤司征十郎的个人资料发给我来着……哦,找到了,赤司征十郎刚入学的时候1.58米,现在1.6米。” 国际篮联有规定,中学生篮球比赛篮球架高度为2.8米,赤司征十郎1.6米能跳出2.8米他信,跳3米他也可以信,但要说赤司征十郎能跳4米,今天就是打死平岛阳,他也不会相信的。 要知道日本层高最高也才2.8米,四米那可是一层半了! “那如果他也有人帮忙翻墙呢?”麻生问。 “这不太可能,麻生。”伊达航解释,“如果赤司征十郎有人帮忙,我们要知道,是谁帮助他,对吧?” 麻生点头。 “赤司征十郎本职上还是个学生,就算他是帝光中学大股东家的儿子,他也还是个学生。这种情况下,能帮助他的只有老师学生这些校内人员。” “想要翻墙的前提条件是需要赤司征十郎醒着,并且还需要有好几个人在现场,在这种警察都被找来查案,整个学校人心惶惶的状况下,他们应该早就跑来和我们说了。” “并且,”伊达航看一眼一言不发的平岛阳,“最重要的一点,平岛问赤司征臣怎么判断出征十郎是失踪的时候,赤司征臣回答的是——绑架。” 伊达航从平岛阳与赤司家的女仆对话时就开始注意了,平岛似乎在有意打探赤司征臣是什么样的人。 平岛阳似乎对没见过的报案人一直保持着疑心,伊达航推测可能是以往在神滨工作时保持的习惯,但这不妨碍伊达航选择沉默。 只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失踪和绑架有很大区别,电话里报警还是失踪,当面问就成为了绑架。 老爷是欧洲那边很老派的叫法了,这证明赤司家还保留有一定程度的封建性,再以赤司家的严谨的布置来看,赤司征臣拥有着相当强的掌控欲,追求一击即中,甚至可能已经发展到了强迫症的地步。 这种性格的掌权者不会说出什么“应该”,“大概”,“可能”,“也许”这种代表不确定性的弱势词汇,因为在他们掌控外的事会让他们烦躁,除非这件脱离掌控外的事给他们带来的收益远大于这种烦躁,他们才会对此进行适当的无视。 “我们后续的问话是以绑架为主思路走的。”伊达航双手抱胸,“麻生,你想想看,如果是失踪,一个报案人在听见我们问失踪者有无异常,问接触失踪者的人是谁,报案者应该是什么反应?” 随后没等麻生回答,伊达航就自己说出了答案。 “报案人会反问我们‘难道我儿子是被他们绑架了’,‘难道我儿子是被威胁了,现在在他们手里’,总而言之,会出现一瞬间的惊慌和不知所措,又或者一瞬间想起以前的过节,多少都会出现情绪上的波动,而不是就这么冷静的配合我们,甚至一个点头就准许我们搜查。” ——也就是说,赤司征臣还知道一些足以判断这是绑架不是失踪的线索,但他没选择说。 “全对。”平岛阳鼓掌,看向伊达航的目光闪闪发光。 他就知道,伊达航肯定能懂! 麻生:“……” 麻生:“。” 唯一的局外人麻生将视线放向保安室,“好吧,那我们现在要调查的就是保安室了。” 帝光中学向来非参观日不准校外人士入内,保安负责管理这个,昨天并不是参观日,校外人员要想进来,必须要骗过保安,或者伪装成保安中的一员。 “而且绑架案必有征兆。”平岛阳平复一下心情,接上话茬,“也许我们应该分头行动,说不准赤司征十郎的班级里还有线索——如果他班级里有人写日记之类的话。” “再让其他同事去篮球部那些部员家里也问问吧?” 此时此刻,麻生的眼镜反射白光。 “家长有时候可比不上孩子有用,赤司征十郎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小孩子,和同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更多,也许他们还能发现赤司征十郎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人有异议。 三个人最后兵分三路,伊达航负责保安室,平岛阳负责班级,麻生负责篮球部其他部员问话。 他们向三个方向走去,就像拉出了一张弥天的网。 第18章 十分钟后,平岛阳爬上教学楼第三层,赤司征十郎所在的初二A班就在他右手边的走廊中。 帝光中学教学楼的内部装饰相对外部装修来讲要朴素许多,走廊上没什么杂七杂八的花坛,平岛阳站在整层楼最中间的位置,盯着右手侧的走廊,总觉得里面能品出几分赤司家特有的严谨。 大股东在儿子入学时对校内装修进行翻新维修十分常见,平岛阳推测帝光中学同样被赤司征臣出钱维修过。 只是这样,赤司家当真不知道身为赤司家少爷的征十郎的交友吗? 老管家的说法很巧妙的避开了正面回答,只是告诉他们赤司征十郎很独立,不告诉家里。 可不告诉不代表他们家里真的不知道。 像这种家里有一整个财阀要继承的,现任家主如果不时刻掌控这个唯一继承人的动向和交友圈,而是任由这个独子出去鬼混,那基本也就等同于对外界宣告自己日薄西山,开始摆烂,请速来吞并。 能做到财阀的,脑子让人掏了才这么干。 所以说赤司征臣和老管家的表现实在是太奇怪了,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东西没说出口。 平岛阳打开漫画,试图看看最新漫画有没有远程监控。可这次的漫画只在他眼前闪了两下,随后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您的网络崩溃了,请重新加载。】 平岛阳:“……?” 他重新加载一遍。 【您的网络崩溃了,请重新加载。】 平岛阳再戳。 【本页无法加载,请重新进入页面,或回到上一页。】 平岛阳看着这个和前面不同的提示,深吸几口气,最后选择回到了目录页。他从目录第一话扫到最新一话,最新一话的提要上写着“联动篇”。 联动一般指的是几个漫画商合作,赤司征十郎估计是另一部漫画的角色,不属于柯南重制版,所以他看不了。 平岛阳再将目录往后拽拽,在无数的省略号后看见了灰色的,代表尚未解锁,但老贼已经明确完结后绝对会画,所以先提前把坑摆上来的的重制版番外《威雀的一天》。 ——那重制版番外的封面甚至还是个小黑人剪影。 这同样不符合常理。 平岛阳无意识掐了掐指尖。 漫画家们会在还没确定一个角色未来是否拥有人气的时候,就发言说自己要画这个角色的番外吗? 但作者的想法他确实也不清楚,现在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什么,还是去查案比较重要,又不是说他没有漫画就没办法查案了。 思及至此,青年男人吐出一口气,迈开步子,向初二A班走去。 一分钟后,平岛阳踏进教室门。 可能是因为初二A班装着帝光无形的帝王,初二A班比他路过的其他班级看起来面积大一些,他在门口卡了一会儿才找出了赤司征十郎桌椅的位置。 [赤司征十郎的桌椅——一只昂贵的钢笔(长辈赠送),一本未看完的书(社会类),一本有使用痕迹的笔记本。] 平岛阳不抱太大希望的来到桌椅前,拿起那本笔记本,翻一翻,里面是读书笔记。 平岛阳:“……果然。” 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赤司征十郎不是那种会把日记放到学校的人,这样的行为存在被人偷偷翻看的风险。 于是他将读书笔记放回去,转头。 [土屋织的桌椅——一个贴着花花贴纸的笔盒(贴纸一角翘起,粘在笔盒上的时间很久了),一本国文教科书(有涂鸦),一本带锁的粉色笔记本(锁轮泛黄,打开的次数很多),一袋未开封的零食,一盒发卡,一面小镜子。] 一个学生在学校待的时间超过一天的二分之一,他们座位上的环境多少会暴露出座位主人的性格和喜好。 贴纸一角翘起了都不换,代表着这个女孩儿有些大大咧咧;国文教科书有涂鸦,代表着这个女孩儿存在一些叛逆心,不想听老师的“不要损毁书籍”。 未开封的零食应该是这个女孩儿喜欢吃的东西,平岛阳对这个牌子有印象,价格很高,也许这个女孩儿家境优越。 发卡与镜子,代表这个女孩儿爱美。 叛逆、爱美、家境优越、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平岛阳根据土屋织座位上的东西进行侧写,觉得大概率那本锁着的笔记本会是土屋织忘记带回家的,可能记载着离经叛道想法的日记。 “抱歉,我得看看你有什么秘密了。”平岛阳一边说一边拿起带锁笔记本,对着三位密码开始进行穷举。 在试到三百开头后,没几下他就听见了开锁的“咔哒”声。 [带锁的粉色笔记本——土屋织的恋爱日记。] [2000年2月14日,天气晴。送给了赤司君本命巧克力,开心!巧克力我足足准备了三天呢!] [2000年3月14日,天气晴。不开心,赤司君回我的居然是义理巧克力呜呜呜呜!当不了情侣太讨厌了!] …… [2000年6月1日,天气晴。今天是儿童节,爸爸送了我好几条漂亮裙子。我悄悄观察了赤司君,赤司君的桌面多了一根钢笔,应该也是他家长送给他的吧。果然,哪怕是赤司君拒绝我了,我也还是情不自禁的继续关注他。] [2000年6月5日,多云。又鼓起勇气和赤司君告白了,然后又被拒绝了。露美酱骂我想不开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去包几个牛郎不行,牛郎还会顺着我。呜呜呜,我要是再有钱一点就好了,就能包养赤司君了。呜哇,果然想到这个还是有点儿害羞。] [2000年6月13日,多云。赤司君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但问他遇到什么事情了他说没什么,只是没休息好。我拿零食去贿赂紫原君,可紫原君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记到这里没有后续了。 平岛阳合上日记,将目光放在笔记本里出现过的“紫原君”的座椅上。 座椅的主人名叫紫原敦,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他最开始看着这个人桌子上很多零食的碎屑,还以为和本案没什么关系,结果没想到比起土屋织,紫原敦居然和赤司征十郎关系更近么? “……难道是篮球部的一员?”平岛阳拿起手机,给麻生打了一个电话。“麻生,你看看紫原敦在不在篮球部的人员名单上。” 麻生那边儿显然是有些愣住了,半晌才回复他,“平岛前辈,这个人在名单上,他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只是解决了我的疑惑。”平岛阳一手举着电话,一手搭在桌子上,“对了,名单调出来的话发我一份吧,我这边儿说不定也能用上。” 两分钟之后,平岛阳收到了麻生传来的邮件。 一军及一军替补人员名单—— [初一A班,松下正新,替补。] [初一B班,木村大雄,替补。] [初二A班,赤司征十郎,控球后卫。] [初二A班,紫原敦,中锋。] [初二A班,绿间真太郎,得分后卫。] [初二B班,黄濑凉太,小前锋。] [初二C班,黑子哲也,替补。] [初二C班,青峰大辉,大前锋。] [初三A班,虹村修造,替补。]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初三A班,织田彻,替补。] [初三B班,二宫由本,替补。] 五位主力,七位替补,是标准的比赛队伍。 赤司征十郎在一军的话,那二军三军的名单就不用再往下翻了,一军是和他相处最久,最容易发现他异常的。 平岛阳开始整栋教学楼翻。 最后,他在虹村修造那儿翻出了新的信息笔记。 [2000年6月10日,赤司今天篮球练习的时候频频出现失误,作为前队长,我有责任问他再被什么困扰,看看他是不是需要帮忙。我去问了,赤司反问我如果收到了骚扰信息怎么办,他是收到什么骚扰信息了么?] “六月十日?”平岛阳掰着指头。 如果十号的骚扰消息和本次绑架案有关,那从十号到十九号一共十天时间,跨度极广。并且,土屋织说十三号征十郎不精神,老管家说十五号征十郎精神不宁,也就侧面证明了征十郎收到的骚扰信息应该不止一封。 这不是一两天,而是十天,赤司家这么长时间没反应真的正常吗?还是说其实赤司家一直没放松对继承人的掌控,只是这个人有办法避开赤司家的耳目? 沉默半晌,平岛阳再次拿起手机,拨打目暮十三的电话。 “平岛?怎么了?”目暮十三的话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老大,咱们的技术部能查找并复原赤司征十郎从十号到十九号收到的所有短信、邮件、电话的内容吗?” “能倒是能,就是废一些时间。”目暮警官的算了一下,“大概要三天时间吧。” “那就让技术部门抓紧开始。” 平岛阳表情凝重,“我觉得这案子和赤司家的熟人有关,至少有熟人参与。” 第19章 有关连环作案的具体情况,平岛在来帝光的时候让麻生给他讲过一遍,以前可没有这种发骚扰信息的情况。这次的发信息更像是对目标进行心理打击,而想要做到精准的心理打击,那就要对目标有很深的了解。 对赤司家有很深了解,还能避开赤司家的耳目,这只能是赤司家的熟人。平岛阳不打算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解释更多,所以他在目暮十三“难不成是模仿犯”的背景音里“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然后将手机扔进衣兜。 随后他迈开被牛仔裤包裹住的腿,从教学楼五层往下走。 教学楼已经搜索完毕,现在是去找伊达航,和伊达航一起搜索保安室的时间。 十分钟后,平岛阳从教学楼走到保安室门口。 他压开门锁,保安室内,伊达航正蹲在柜子前。 这个将近两米的男人屏息凝神,手上捏着一根短小的铁丝,铁丝另一端捅进锁眼里来回转动,竟是现场开起了锁,并且撬锁的姿势相当熟练。 平岛阳:“……” 谁看了不说一句这是惯犯。 他盯着伊达航的动作盯了一会儿,下意识摸向腰间,触碰到温热的布料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同事,并且自己今天没带手铐出门。 强行压下想要把人逮捕归案的本能,平岛阳出声:“你还会这个?我记得警校好像不教这些东西吧?” 闻言,伊达航手中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发声的人。 扎小辫儿的青年正叉腰站在保安室门口,身量不算高,胜在腿长,而嘴角勾着平日里少见的笑。 这个青年仍旧有些苍白,但不是像以前一样没有色彩,他成了一只飞的没那么高的风筝,虽然还是有些远离人群,但至少现在能在想停的时候飞慢一点。 给风筝一根线,这是别人都没做到,而他伊达航做到的事。 伊达航某个瞬间里欣慰感爆棚。 那欣慰的眼神看得平岛阳头皮发麻。 “你那妈妈一样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平岛阳一个寒颤,忍不住伸手搓搓自己的胳膊。“我小时候我妈都没这么看过我。” “大概是因为平岛你真的很像小孩子,所以我才不自觉吧。”伊达航笑容爽朗,嘴里句句都是暴击,“说真的,你比我那些同期难搞多了,你一个人的难搞程度顶他们四个。” “你说的好像你同期都是问题儿童。”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伊达航把头转回去,低头,继续拨弄锁,“我们在警校可是澡堂的承包者。” “看不出来你那么叛逆。” “毕竟那时候还在警校嘛。”伊达航顿了顿,“我两个朋友在刚入学那天晚上就打了一架,假牙都打掉了,第二天我和教官说他们是摸黑打蟑螂磕的。” 没见过这么骚的操作,平岛阳沉默半晌,开口:“……非常拙劣的谎言啊。” “是啊,所以后来我们被罚了跑圈。” 伊达航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松,平岛阳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伊达航是真的很喜欢他的这些同期。 他看着伊达航,脑海中又浮现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身影。 有些朋友不需要常常见面,他们只要在那儿就很好了,但前提是他们活着在那。 死亡?不,命运由他来改变。 于是他笑着说:“这不是很好嘛,有机会你们几个现场给我表演一段漫才吧,让我欣赏一下刺头后辈都是什么样的。” “嗯嗯,以后有机会的。”伊达航应答着,手中动作不停。 咔哒。 柜子的锁开了。 里面摆着几瓶治疗心脏病的药,一套叠好的保安服,还有些卷纸。 “帝光中学的保安还有心脏病?”平岛阳带好手套,捏起那两个药瓶。“阿司匹林,治疗心肌梗死,看瓶身磨损程度,还是老毛病。” “五六十岁的老爷子了,有心脏病很正常。”伊达航耸肩,“能当保安,还挺老当益壮的。” 平岛阳:“……这才是整个学校最不对劲的地方吧,不是每个学校都是警校,值班的门卫就算是个老头也打不过。” 真不是他看不起老年人,毕竟警校里的大爷是真离谱,只是,帝光好好一个中学,重点是里面有几个富家少爷在上学,日常不涉及任何武力活动,他们会选这种身体机能已经大幅度下降,遇事指不定和劫匪谁先死的人来当保安吗?这校方得多有钱才能不怕出事后赔死? “这是赤司家安排的人啦。”伊达航给他解释,“他儿子在赤司家的集团里工作又和赤司家的女仆结了婚,夫妇俩担心老父亲,所以赤司征臣就安排了这个保安的职位,平时管理学校治安的是其他的人。” 伊达航将柜子里那套保安服抖开,与墙上那一套进行比对,并不是同一个码数。 “看,是两个人在保安室的。” [被抖开的保安服——XL码,裤腿处有破损(树枝的刮痕),缺少一颗扣子,看线头是被暴力揪掉的。] [挂在墙上的保安服——L码,衣服上有尘土,右臂布料有明显褶皱(遭遇大力撕扯),肩膀上存在几滴血迹。] “是打架才会留下的痕迹。”平岛阳指尖划过那几滴不明显的血,“这个高度,还不是溅射型血迹,被打那个人很高啊,不像是赤司征十郎能有的,但也是个嫌疑,还是先控制起来比较好。” 伊达航摸摸下巴,同意道:“确实,我们无法排除是不是他们两个把赤司征十郎架起来了,还是要等到我们的检测结果出来,确认他们两个没有嫌疑之后才能放人。” “申请一些鲁米诺试剂吧。”平岛阳看向没有灰尘的地板,“看看保安室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血迹存在。” 下午三点半,警视厅的同事拎着试剂赶到帝光中学。试剂往保安室地上一泼,大片荧光在地板上打着圈圈。 鲁米诺试剂,化学名称为3氨基苯二甲酰肼,对于在犯罪现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调配好的鲁米诺试剂可以发生潜血反应,可以鉴别经过擦洗,时间很久以前的血痕。 平岛阳眯着眼,看地上那一大片荧光,荧光里有几个更闪耀的鞋印。 [鞋印1号——43码,右脚,后半截看不清楚,拖出长长一道痕迹(蹭痕,也许是脚底打滑了)。] [鞋印2号——41码,左脚,男性脚印。] [鞋印3号——41码,右脚,痕迹比左脚重(腿脚不灵便)。] [鞋印4号——43码,左脚,脚尖部位痕迹极重(以左脚发力上前)。] …… 七八个大差不差的鞋印在这片荧光试剂上,平岛阳想了一下那个扭打的场面,谨慎的评估道:“打的还挺激烈。” “而且,”平岛阳顿了一下,“这不是赤司征十郎的鞋码。” 大部分鞋印都受力均匀,证明这是两双合脚的鞋子,所以在这里面打架的另有其人,可能是保安打架,也可能是保安和别人打架。 平岛阳抓一把头发,“还是要看检测结果。” 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没有目击者,没有明确路线,没有明确嫌疑人,没有明确的目的,一切都是一个范围,难以关联,无法迅速推进,寻人的案子多是悬案正因如此。 “赤司征十郎近况只能查到这些了,接下来去路边的店家问问看吧。”平岛阳叹气。“绑架总该会有车,店家说不准能看见什么。” 可他们几个一出校门,却发现两个穿着帝丹小学校服的小孩儿正站在门口张望。 “那个,警察叔叔吗?”见他们出来,里面的小男孩凑过来。“你们是在查案子吗?就是那个赤司家独子失踪的案子。” “对。”平岛阳眨眨眼。“你是有什么要和我们说吗?” “我和小兰昨天晚上看见了。”男孩咬唇,“就在这儿附近看见的,一个红头发的哥哥被抬进车了。” 小男孩儿指了一个方向。 “——那辆车最后往那边儿走了。” 看着小男孩儿脸上万分笃定的表情,平岛阳无比确定,这小子就是工藤新一。 这小子不是工藤新一他倒立吃屎! “需要锦旗吗?”伊达航蹲下身,笑眯眯看向小男孩儿,“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给你定制一幅热心市民的锦旗。” “当——咳,不,还是算了。”小男孩儿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改了口。“锦旗还是算了,我爸爸说我还太小了,最好是不要掺和进这些事,掺和进去了也不要留下姓名。” “你爸爸是工藤优作?”平岛阳问。 “你怎么知道?” “随便猜的。” 工藤优作意外的很有危机感嘛。 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不太合适在这样的案件中出风头,一旦犯人冲动起来,对付不了警察就很容易转头报复提供线索的人,所以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你们还看见什么了吗?”平岛阳又问。“比如犯人的特征之类的,有看见吗?” “抬红发哥哥的两个人衣服面料很好,其中一个穿的是假皮鞋。我只看见了他们的背影,看背影的话,他们大概也就三十五岁左右?总之绝对不超过四十岁。” “我还看见那辆车副驾驶上有个阿姨。”工藤新一不再说话,毛利兰接过话茬。“那个阿姨头上戴着一朵红色的蝴蝶结,很漂亮。” [熟人作案。] [奇怪的老保安。] [赤司家公司工作的儿子。] [女仆媳妇。] [团伙作案。] [不超过四十岁。] [带红色蝴蝶结的阿姨。] 大部分异常都连上了,平岛阳脑子一炸。 这根本就和组织犯罪对策部在找的在逃犯无关! 他拉起伊达航,迅速往警车的方向跑,“回赤司家!立刻去赤司家进行搜查!我们都被影响思路,一开始就走错了!” 第20章 被这么一拽,原本蹲在地上的伊达航差点儿卡个屁股蹲儿。 他在平岛阳用尽气力的扑腾下调整好姿势成功站起来,跟在平岛阳身后跑动,将同事远远落在身后。 他们两个人动作统一,一个上了驾驶,一个上了副驾驶。 随后,汽车出现尾气。 “那我怎么办?”因为他们跑的实在太突然,没反应过来所以被落下的同事此刻就只能跟在车后面跑,一边跑一边摆手,“我该去哪儿——等等!平岛警官——!等等我——!我还没上车!不要让伊达警官开车!” “你回警视厅去!”平岛阳摇下窗户,从副驾驶位探出头,在狂风中大喊出声,“打电话让其他人来接你!我们没有时间!” 车辆的速度越来越快,平岛阳的喊声越来越远,不再追车的同事撑着腿站在路边,跟着过来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站在同事腿边,脸上写满了目瞪口呆。 工藤新一呢喃道:“这就是警察吗?” “不。”同事喘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中狂跳,语气虚弱无比,“平岛警官是个例外。” 整个警视厅没有人会像平岛警官一样,说不载人就不载人,任性到连顶头上司目暮十三有时候都会想,自己是不是从神滨调了个祖宗,这祖宗能不能再调回去。 半晌,同事终于将喘匀了。 这个头发凌乱的可怜男人摸一把汗,蹲下身问还没走的两个小孩儿:“小弟弟小妹妹,要不要一会儿先送你们回去?” “好/我不。” 两个小孩子出现了不同的意见。 工藤新一与毛利兰双双愣住。 毛利兰有些为难的绞紧衣摆:“……新一你还想去看?” “嗯。”工藤新一挠挠头,“说不定后面还能帮上忙呢?光凭我们口述警察叔叔们很难找到人的吧?” 他们看向对方,两双颜色相似但不同的蓝色眼睛对视,眼中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半晌,毛利兰弯起眉眼,“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陪新一去好啦,新一一个人是不可以的。” 被同事忽视完被小学生忽视,全程没有存在感的警察同事:“……” 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同事看看旁若无人的小学生,再想想几分钟前抛下他扬长而去的同事,无可奈何,只能保持微笑。 另一边,警车之上。 “你很少这么急迫过,平岛。”伊达航握着方向盘,混在车流里,等待着红灯过去。“什么方向错了?这个案子难道不是绑架吗?” “是绑架,但和那个在逃犯没关系。”平岛阳焦虑的盯着前路,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车窗上。 “——我最开始也以为是在逃犯这次学聪明了找了帮手,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倒不如说在逃犯是他们作恶的幌子。” 赤司家的那些仆人和员工,几个有那个脑子,能把专门绑架富家子弟的在逃犯的每年的行动时间整理出来?大家都是打工人,谁的资产都不丰厚,这些事情不是这些打工人应该关注的,能关注这件事的,也就只剩下赤司征臣本人,还有赤司征臣信任的人。 财阀们都会这么干,派自己信任的人去跟着继承人,这就是继承人的班底。于内,是包括管家在内的部分仆人,于外,则是公司的员工。 老保安的儿子和儿媳妇非常非常符合这两点,正是因为他们受信任,所以他们的老父亲才会在不合适的年龄里得到帝光中学挂名保安的职位。 从那些骚扰信息来看,这是熟人作案,而上面的女仆,儿子都是熟人。 ——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就不会再是巧合。 “管家不是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的。”平岛阳说,“一个家宅太大了,除了管家,还会有女仆长之类的职位在,由这些职位的人对管家汇报每天的工作进度,确认无异常后,管家几乎不会再去费时间去挨个巡查,女仆长也是,女仆太多了,找几个亲信让她们帮忙管理很正常,这和一个公司的管理结构差不多。和一个公司的管理结构差不多,那么在这里,就代表着有漏洞可以钻。” “我们之前就在说,赤司征臣应该是知道什么小道消息,他对自己儿子被人绑架的事情太淡定了。” 平岛阳抬眼,盯着路灯上的倒计时。刺眼的红色映在他眼底,是跃动的火焰,在那一片金色中烧得劈啪作响。带着火光的烟灰从他眼里迸出来,带着呛人的炽热。 “你觉得凭赤司征臣那给自己儿子学帝王学的性子,他会不在每年的六月十九号都做准备?就算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 “就和绑架案犯案之前必有征兆一样,一旦犯人起了绑架的心思,那每年的六月十九号突然的防御加重就会成为犯人的一个思考点。哪怕犯人不知道每年的六月十九号到底因为什么防御加重,但总归保护对象是赤司家的人,这就不妨碍他们借此机会施展,骚扰短信就是他们的一个施展方式。” 伊达航一怔。 ——赤司征臣确实是这种性格的人。 “你的怀疑目标是那个老保安的儿媳妇?”他反应过来,“她在赤司家的宅邸里当女仆,确实可以知道这些,而且能被赤司征臣知道她,并且安排老保安工作,也证明她是受信任的人之一了。” “不,我是怀疑他们一家。”平岛阳开口,“光凭女仆一个人很难打得过玩篮球的赤司征十郎,她必须有接应,她丈夫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至于动机,你知道日本医疗有多昂贵吧?这和工藤新一嘴里那一双假皮鞋和高档布料也能够对得上,正因花销大,所以只能维持住表面的高档布料用于日常工作,而会被一般人忽略掉的鞋子就可以放松一下要求,买一些假货。” “老保安五六十岁,长年患有心梗,年老后人会缩水加上患病,那个L码的保安服是他的,Xl的保安服是另外一位保安的。而在场鞋印只有41码和43码两种,都是合脚的鞋子,只要去量一下他们的脚,再测一下血,就能知道打架的是不是他们两个。” 平岛阳收回敲打玻璃敲打的通红的手指,倦怠感再次蔓延而上。他搓搓指尖,将指尖那点儿冰凉感搓下去,道:“当然,我倾向于打架的就是他们俩,还是老保安故意挑的事。” 老保安打架在整个案子里有着混淆注意力的作用,只要学校里的人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大家就不会知道校园里混进了一个人。 这次案件确实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细看监控,警视厅的同事只告诉他没看见赤司征十郎出校门,但没告诉他有没有其他人进校门。 不过他估计就算进了警视厅的同事可能也看不出来,因为保安是可以在放学时间进出巡逻,以防校外人员入校的,如果犯人伪装成了保安的话,那确实很难被看出来。 伊达航瞟他一眼:“我左边衣兜里有糖。” 平岛阳挑挑眉,伸手去掏。 掏出来一看,是几颗包装非常少女心的牛轧糖。 “之前从酒吧把你抬回你家,我就知道你有低血糖的毛病。”伊达航叹气,“平岛,真不怪目暮警官骂你作死,你就应该去医院躺个一年半载的,当休息。” 平岛阳眼神飘忽,“还是让我们谈回案子吧,你还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问题啊,确实有,那个小男孩儿说抬人的男性是两个人,老保安家符合年龄范围的男丁就那一个儿子吧?” “你觉得哪个打工人能想到对老板家少爷动手?”平岛阳撕开包装袋,将牛轧糖扔进嘴里,“那个教唆他们动手的,肯定也会跟着来的,他不来就不怕到时候这几个人反过来把他卖了?” 也就是说,赤司征十郎被绑架这事儿从头到尾和在逃犯没有半点儿关系,就是扯了这么一个幌子。只是很可惜,大概凶手和教唆者也没想到赤司征臣报警报得那么干脆,让他们后续想发勒索信息都没办法发,只能继续等待风波过去。 “……那你觉得这次我们的准确率会是多少?” 平岛阳将糖咽下,“百分之七十往上吧,如果今天还有人报案,准确率能提到80%,余下的百分之二十在赤司家下人的嘴里,在赤司家公司员工的嘴里,在赤司征十郎的卧室里。” “百分之七十也敢往前冲吗?” “为什么不往前冲?”平岛阳握拳,“这个概率已经足够大了,百分之六十我都会放手一搏。” 红灯的倒计时于此刻走到尾声。 “好吧,你的直觉总是对的。” 伊达航说,“所以,现在系好你的安全带。” * 另一侧,警视厅内。 原本还在忙碌赤司征十郎失踪案的警官们接到了另一通电话。 警官手里还拿着纸笔,只好歪头用脖子夹住电话听筒,“这里是东京警视厅,请问您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男人慌张大喊:“不好了,我女儿她被人绑架了!绑架人还给我发了一道谜题!” “先生,请您冷静,将具体情况告诉我们。” 电话那头的男人深呼吸几口气,“我女儿是酒井沙耶……” 酒井集团的千金,酒井沙耶,从六月十九日晚间开始失去联系,绑匪发给其父酒井咲一道谜题,声称谜底就是绑匪的要求与酒井沙耶位置所在。 第21章 案件接二连三,接电话的警官看看手中未完的案情记录,再听听耳边男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变得颠三倒四的叙述,突然有种自己就要猝死的感觉。 “怎么样?”目暮十三走过来。 “对面情绪不太好。”警官捂住听筒,小声道。“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派一队人马去酒井家与酒井咲先生面对面交谈,或者直接把他人接过来。” “就这么办吧。”目暮警官此刻也非常头痛。 平时沉稳傲慢的人在突然之间崩溃,这让一向对案情波澜不惊的警察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只能安静的听完对面的叙述,然后在对面平复呼吸的间隙里柔声安抚。 “您放心,酒井先生,您的女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样吧,酒井先生,您现在有时间吗?一些更细节的问题我想我们警方这边儿需要与你面对面进行交谈。” 随后是安排时间与人选。 幸好本次探案是搜查一课和组织犯罪对策部联手探案,警备力充足,要不然在平岛、伊达、麻生无数短信发过来,要求调动队伍去分别探查帝光中学保安室、老保安家、老保安儿子所在的公司、篮球部部员口供的情况下,他们再想分出人去调查酒井沙耶失踪案,就只能腆着脸继续向其他部门借人。 “这次的搜查要叫平岛警官吗?”被选中的新人警察随口问了一句。 百濑警部瞟一眼出声的小警察,开口:“没有必要。” “平岛警官毕竟是搜查一课的,而你们是组织对策部的,不要老想着依赖人家,你们不是没有领头羊就做不成事的蠢货。” 没有人想工作,能划着水把工作完成了谁都想,依靠队伍里的大佬是条捷径,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这儿,百濑警部看着自己家的部下,眼神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以前他也不是没问过搜查一课能不能忍痛割爱把平岛阳让给对策部,但目暮十三当时就把他阴阳怪气了一顿,几乎就差指着他鼻子直接骂他臭不要脸。 “现在,你们去酒井家。”百濑警部的语调平平,“半小时还搞不明白这点小事,你们也就别回来了。” 半小时后,这队人马从酒井家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眶通红,瑟瑟发抖的酒井咲。 “这就是报案人,百濑警部。” 闻言,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酒井咲。 似乎因为警视厅是个安全的地方,酒井咲已经不像刚进门那样战战兢兢。他挺直了身板,打理打理身上的衣物,看起来勉强算个可爱的胖子。 “冷静下来了?”百濑警部挑眉。 “嗯……嗯……”酒井又弯下腰板缩了回去。 他保持着这个能给予安全感的姿势,惶恐地讲述了自己女儿失踪的事,又将那张绑架犯留下的纸条掏出来。 纸条上的字迹是从各个杂志上剪下来的,一个个字七扭八歪贴在红色的卡纸上,还沾着几滴不知道是谁的血,配合着酒井咲无法克制的手抖,呈现出一种近乎荒诞的恐怖。 [太阳之东,月亮之西,黄金洒满海面,照出一朵漂流的花来。] 百濑警部抿唇。 犯人说谜底就是他们的要求和酒井沙耶的位置,这里面哪一句揭示了位置,哪一句揭示了要求? 警视厅内气氛变得焦灼,而几十公里开外,伊达航正载着平岛阳往赤司家狂奔。 那辆小车车在马路上冲刺,在下午四点二十五分时准时停在赤司家门口。 伊达航按响门铃,对屏幕里的老爷子梅开二度:“我们又来打扰了。” 下午四点二十七分,他们再次踏进赤司家的大门。 这次见面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客厅,赤司征臣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咬了几口的下午茶,明显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去而复返。 “赤司先生。”平岛阳直截了当。“您是在每年的六月十九号都会加强防备吗?” 整个客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我没想到你会问这个。” 男人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每年的六月十九日,是每个月的十九号,我都会加强防备。” 这也算变相承认,赤司征臣知道那些在逃犯,了解他们的作案日期,并且还认为他们一定有朝一日会找到赤司家身上。 而有关财阀为下一任继承人选择心腹的事情不是平岛阳一个警察应该过问的,就算问了也绝对不会得到回答,那么能问的就只有—— “你们的宅子里有戴红色蝴蝶结的女仆吗?结婚的女仆又有几个?” “有关蝴蝶结的问题,你也许得问女仆长。”赤司征臣回答道,“在赤司家工作是有统一服装的,上班时间不允许戴饰品,她们私下的生活什么样,你问我没有意义。至于结婚的女仆,我们这儿有十四个。” “那可以帮我们叫一下女仆长和那些结婚的女仆吗?如果能再借我一个空房间就更好了。” “没问题。” 下午四点半,一切准备就绪。 别墅二楼的会客室被借给了平岛阳和伊达航,长桌从这头横到那头,相当适合用来审讯。 第一个进来的就是女仆长,40多岁,微胖,素面朝天,头发编成了麻花辫盘在头上,面对警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别担心,女士。”伊达航开口安抚,“我们只是有一些疑惑需要你来帮忙解答一下,本案和你没有什么其他关系。” 女仆长小心翼翼坐在他们对面,两手揪着工作服上的围裙。 “你觉得在最近几天里,赤司宅有哪些同事反常吗?”平岛阳撑着脸问。 “……反常得确实有那么几位。”女仆长开始回想,“第一个是小雪,她昨天突然和我打了申请,把自己的日班和泷枝的夜班换了。第二个是静子,手脚伶俐的小姑娘昨天居然摔了好几个碗,还把手割伤了,请了一下午的假。” 小雪——卷岛雪。 泷枝——月见泷枝。 静子——安山静子。 “你说的这几位都是已婚吗?” “都是已婚。” “嫁得是谁?” “不清楚,但应该都是在赤司集团工作的人,毕竟我们在这儿工作,也见不到其他公司的人。” “那她们明明都嫁人了,为什么还不搬出去住呢?总不会是赤司征臣先生不允许吧?” “那还不是因为她们三个家穷。” 说起八卦,女仆长一扫先前的拘谨,开始眉飞色舞,“我只去看过卷岛雪她家,那真是穷得叮当响,有那家和没有差不多,得个病拖累死人真不是假的,依我看啊,其他两家的情况应该也和卷岛家大差不差。” “卷岛雪,月见泷枝,安山静子……她们三个平时关系怎么样?” “卷岛雪和安山静子有过一些冲突。月见泷枝和谁关系都挺好,能说会道,卷岛雪和安山静子后来和好还是她在中间调和的。” 很好,关系错综复杂的三选一齐了。 已经熟悉漫画套路的平岛阳点点头,又问:“这里面谁依旧爱美,喜欢戴头饰?” 他这话问得太理所当然,仿佛女仆长天生就应该知道答案。这让女仆长的脸上八卦的表情当场顿住,随即转化成一种类似摸鱼被上司当场抓包的尴尬。 “抱歉,这个我不清楚。”女仆长说,“我们在赤司家工作是有宿舍的,大家都住宿舍,我负责在早上叫今天上日班的人起来。因为敲门就行,所以从来没进其他人的宿舍过,没看见过有人戴头饰。” “那一个宿舍几个人?” “两人。” “叫她们仨的室友进来,你可以出去了。” 女仆长离开会客室五分钟左右,三个二十七上下,妆容精致的女性走了进来。 “坐。”平岛阳抬抬下巴。“问你们几个问题,关于你们室友的。” 几位女士坐下,平岛阳将之前问过女仆长的问题又了问一遍。 “戴头饰的话,那应该是静子。”金发女士举起手,“我曾在她的抽屉里看见过很多漂亮的头饰。” 得到最想要的消息,平岛阳和伊达航对视一眼,从椅子上起身。 “麻烦通知赤司征臣先生,我们要对上述三位女士的宿舍立刻进行搜查。” 这是通知,而并非商议。 “那我们需要干点儿什么吗?”一辈子就被警方传唤了这么一次,该走什么流程完全不清楚,女仆们都站在原地,满脸茫然。 “你先过去吧,平岛前辈。”伊达航指指门口,“这些女士我来安排一下,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平岛阳点点头,迈开腿向门口奔袭。 女仆们居住的宿舍离主宅有些远,平岛阳下楼梯时跑得太急,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一滑,直接从一楼半摔到一楼,脸着地砸在了地毯上。 地毯很软,摔上去并不很痛,但半个楼梯的高度放在那里,平岛还是出现了短暂的失力现象。 他趴在地上缓和了几个呼吸,才慢吞吞爬起来。 “——嘶!”平岛阳摸摸鼻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可摸着摸着,他在鼻梁上摸到了一道小小的伤口。 这道伤口横在鼻梁上,很浅,但伤口平滑,一头浅一头重,类似刀伤,绝对不是磕出来的。 他眯起眼睛,开始观察周围。 没有异常的顶棚,平平无奇的绿植,造价昂贵的花窗,实木制造的房门…… [水渍——楼梯上的一小块水渍,没有光的地方很难看清,不注意的人踩上去容易滑倒。] [地毯——手工制作的羊毛地毯,保养得当,手感厚实,但似乎被人移动过,有些许歪斜。] 平岛阳一愣。 他后退几步,在地毯尽头前蹲下身,一点一点卷起地毯。 ——下面是一根尾部嵌入橡皮块,从而得以竖立起来的钢针。 第22章 平岛阳隔着衣摆捏起那根针。 针尖相当锋锐,足够在受到压力那一刻穿透地毯,弄死一个脸着地摔下来的“幸运”路人。 这和谋杀差不了什么,如果不是他倒下的时候胡乱挥动的手改变了些许他落地的航向,现在这根钢针现在应该已经插进了他眼睛。 他盯着针尖的寒芒。 不,倒不如说,这就是谋杀,针对他。 平岛阳目测了一下楼梯最后一节和这根银针的距离,一米七左右。 伊达航的身高比这高得多,对付他这根针的位置还要再远十厘米,而女孩子从上面摔下来摔不到这个距离。 十五位女士没有身高超过165cm的,她们踩空摔下来,这根针最多也就是刮破她们的头皮。 而会客室在二楼的最右边,伊达航还在和女士们进行交涉,距离很远,隔音效果一流,听不见这边儿发生了什么。 假设他真被针穿透了眼睛哀嚎出声,声音大到伊达航能听见,那他赶过来也要三分钟左右。而且刺得太深的话他应该没嚎几声就凉了,伊达航来了也只能给他收尸。 偏生一个人跌下来的重力和惯性,足以把这根针推到眼内很深的位置。 ——这玩意儿是冲我来的。 平岛阳下定结论。 所以是谁盯上我了? 他捏着针开始思索自己都得罪过什么人。 然后他发现自己得罪的人真的很多。 来这边儿破案一年,破案时现场的富商得罪过,会社老板得罪过,普通人也得罪过,他像块移动靶子,但这些人都不至于对他下手。 “……难不成是那个以酒为代号的组织?”平岛阳嘀咕道。 但这样的手段与作风和酒厂以往的行动完全不一样。 它不隐蔽,不高明,手段粗劣,甚至漏洞百出,只要他没死成,问一下谁刚才来过这儿,再多观察观察,凶手就会被揭穿。 如果真是酒厂,他不理解他们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明明想要搞死他没必要用这种手段,远程狙击、几发子弹就足够了。 可除了组织,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别人,但问题又来了,这是联动篇,谁家联动篇不走日常走主线? “啧。”平岛阳啧舌。 他讨厌这种被动的境地,可偏生自从赤司征十郎失踪案开始,他就一直处于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状态。 而被动向来都意味着危险。 伊达航从楼下走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空气十分压抑,扎小辫的男人背对楼梯,头发凌乱,不知道站在那儿想些什么,脚边是卷起的地毯。 伊达航有点儿疑惑的问:“怎么了,平岛前辈,又出什么事了?” 平岛阳这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将手中的钢针在伊达航眼前晃了两圈,“我可能被人盯上了。” 伊达航的眼睛地猛然睁大,一直维持的温和表面骤然裂开,嘴里咬着的牙签掉了出来。 “有人想阻止我们继续往下查?!” 他喊完了才想起来摸衣兜,从里面掏出一个防水OK绷,塞到平岛阳手里。 “我不知道。”平岛阳皱着眉,单手把画满桃心的粉白色OK绷贴到自己鼻梁上,掩盖住伤口。“想要阻止我们继续往下查的话,这手段并不高明……” 附近没有镜子,他抬头看一眼伊达航眼中自己的倒影,脸色古怪一瞬,道:“你兜里的东西为什么都这么粉嫩?” “因为是娜塔莉准备的,娜塔莉喜欢这些。”谈起女朋友,伊达航的脸色柔和不少,脸上每一根线条都诉说着喜欢。“她超级可爱。” 寡了二十五年的平岛阳:“……” 他不是很想被人塞狗粮。 最后把他从狗粮里解救的是赤司征臣。 赤司征臣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楼,此刻正脚步匆匆从楼梯上走下来,非常迅速,像是身后有狼追赶。他的神色也头一次变得这般惶恐,似乎跌进了黑暗里找不到出路,露出了游刃有余下的茫然无措。 “死人了!”赤司征臣抓住平岛阳的胳膊,“小原正三死了!” 被抓住的平岛阳:“……您说的小原正三是?” “是我的管家。” 赤司征臣用力到手背上青筋迸起,足以见他是多么惊骇。 “给你们安排好会客室后我叫他去三楼卧室给我取些东西,可他去了十多分钟都没回来,我等不及,自己上楼一看,却发现管家死在我的卧室里了。” 一旁的伊达航低头看了一下表。 现在时间显示下午四点四十五分。 管家小原正三在他们来的时候还活着,还参与了安排会客室,也就是说,小原正三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还活着。 短短十五分钟而已,刨除上下楼的时间,也不过就剩十二分钟。 十二分钟里要如何杀死一个人? “伊达,”平岛阳用没被抓着的那只手按了按太阳穴,“女仆们的房间你去搜吧,我相信凭你的水平绝对可以,我去看看卧室里的小原正三。” 伊达航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选择沉默的转身,前往女仆宿舍。 平岛阳将针装进衣兜,从楼梯往上走,踏上三楼的走廊,而赤司征臣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跟在他身后,想要再一次去案发现场。 有钱人家的装修总是相当讲究,印着暗纹的墙纸,挂在墙上的鹿头装饰,玫瑰花窗,走廊两侧的花瓶,还有红色的地毯。 只可惜走上来的只有两个人,皮鞋踩在毛毯上半点声音没有,如同飘荡的幽灵,让这庄重肃穆发酵成如影随形的压抑。 空气浓稠如粥,压人喉管。越靠近卧室门口血腥味越重,心脏捶糍粑似蹦跳着,连带着脑壳也嗡嗡作响。 “我开门了。”平岛阳提醒道。 赤司征臣点头。 下一刻,门把手下压,大门敞开—— 满眼血色扑面而来。 老管家仰躺在血泊里,脖子被开了一道口子,已经没有气了。整个尸体最古怪的莫过于老管家表情安详,身上没什么挣扎的痕迹,就好像死亡来临的意外,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断了气。 再次回到现场,赤司征臣脸色变得苍白。 平岛阳瞥他一眼,“受不了的话你先去走廊等着吧,我检查就行。” 其实赤司征臣完全没有再跟上来的必要,探案也好勘察现场也好,这都是警察的职责,普通人在外等着就好,极少有选择跟着警察一起行动的。 “不。”赤司征臣摇头,“我要看看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他说,“我不打扰你搜查,我站门口。” 话已至此,平岛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当做同意,随后踏上卧室地板。 [衣柜——门旁的衣柜,黑白灰配色,里面装满了成年男性的衣物,似乎被动过。] [落在血泊里的单片眼镜——老管家的。] [死者尸体——头冲向窗户,脖颈侧面刀伤,右手手掌不自然弯曲(生前用这只手握住了什么),虎口处存在伤痕(纸被迅速抽出留下的痕迹),衣着有些微凌乱(也许换过衣服),一只皮鞋的鞋带没有系好。] [带锁的实木床头柜——一盏台灯,一个电视遥控器,一支与赤司征十郎桌上同一个牌子的钢笔,一瓶昂贵的墨水(只使用了很少的量),下层床头柜的锁被打开。] 平岛阳绕过血泊,凑近床头柜。 [床头柜下层抽屉——空空如也,也许老管家来拿的就是抽屉里的东西(大概率是文件)。] “你的抽屉里原来放了什么?”平岛阳问。“文件?” “……嗯。”赤司征臣承认。“我名下几个公司的文件。” 平岛阳又走到窗边。 窗户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窗户把上存在老管家的指纹。 再往右转走几步,是浴室的拉门。 [浴室拉门——为了好看才设计的推拉门,门上存在老管家的指纹和未知指纹。] 凶手从这里离开了? 平岛阳眨眨眼,拉开拉门。 果不其然,浴室里的那扇窗大敞四开的开着。 整个场面看起来非常像是凶手杀完人之后拿着文件从浴室跑了,但这里面存在一个疑点,那就是为什么现场没有一滴飞溅型的血液。 颈部大动脉位于颈部的两侧,两边各有一条,是心脏向大脑输送氧气和血液的主要通道。老管家被割喉的位置是颈部侧面,横跨半个脖子,这个深度和长度无法避免会被割开喉咙中央的气管和侧面的大动脉,而以动脉的压强来看,被割开的瞬间血液会向外喷射,在血泊附近的床、衣柜、墙壁上都应该有飞溅型血液才对。 可现场偏偏除了血泊外什么都没有。 他又走回尸体身边。 衣着凌乱,一只鞋子的带子没有系好…… ——换过衣服。 平岛阳伸手扣了扣老管家脖子上的伤口。 一层薄如蝉翼的皮被他扣了下来。 底下那张脸比起老管家年轻了不少,几乎就是年轻了十岁的老管家该有的模样。 不过有这张皮就足够验证了,平岛阳想。 他对等在门口,表情僵硬又惊恐,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的赤司征臣挥挥那张半透明的皮,“这不是老管家。” 老管家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真正的老管家去哪儿了已经无法判定,但就凭赤司征臣的表情,平岛阳直觉这个“老管家”之死与之前那根钢针有关。 “所以现在也不打算说你知道的信息吗?赤司先生。” 平岛阳起身,把兜里的钢针和这张皮同时摆到脸色惨白的赤司征臣面前。 “——希望我查明真相就不要遮遮掩掩的,在你的遮掩之下,我可是差一点儿就不明不白的殉职了啊。” 第23章 在平岛阳语气平平的抱怨之下,赤司征臣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他盯着那张皮和钢针,不由得后退几步,最后靠在了走廊的花窗之上。 赤司征臣与平岛阳,一个站在卧室里,一个站在卧室外。外界的阳光透过玫瑰花窗,将五光十色的光打在赤司征臣背上,投在平岛阳脚前,几乎带来一种地位对调的错乱感。 “为什么这么问?” 问这话的时候,赤司征臣直勾勾的盯着平岛阳的脸,没有丁点掩饰,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答案。 于是他看见了一双虽然存在抱怨,但仍旧明亮的灿金色的眼睛,两颗眼珠中酝酿着光和热,比玫瑰花窗更加灿烂。 “这你还用问我吗?赤司征臣先生,你们这种把谈判当必备技能的有钱人,应该非常熟悉语言诱导吧?”平岛阳歪头,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和赤司征臣掰扯。 毕竟说服顽固的有钱人要比勘破一个案子难太多。 “你从头到脚写着‘我有问题’几个大字,而我有眼睛有脑子。” “最开始我还不想往这方面猜的,但我发现你真的很奇怪啊,赤司先生。”平岛阳近乎口无遮拦的抱怨,“又希望有警察能发现有问题,又不希望有警察能发现事情有问题,你们当财阀的都这么谜语人?” 单独的团伙绑架是不会让赤司征臣忌惮到这种地步的。财阀不是警察,他们就算注意人身安全,也不会注意到这种把在逃的团伙绑架案的犯人的行动轨迹扒出来六年。 从警视厅同事所述的三个案件来看,神奈川、青森、富山,地理位置上没什么规律,被绑架的那些千金与少爷,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家里有钱。 可这些人有钱也没有达到财团的地步,更别提比财团更上一层楼,包含多个财团的财阀。 这样只敢对普通有钱人实施绑架勒索的团伙作案也能被赤司征臣注意到,并且每月十九号都做防备,谨慎到这程度未免有些过于离谱。 毕竟欺软怕硬是动物生存的本能反应,没人会傻到和一个势力庞大的财阀硬碰硬,那么拥有这种底气的赤司征臣会对这个绑架团伙十分在意,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绑架团伙背后的势力让赤司财阀都非常忌惮,整件事其实大头是冲赤司征臣去的,连平岛阳被针对都只是顺带。 扎死了他能让赤司征臣更惶恐,扎不死他赤司征臣也知道内情,反正赤司征臣横竖都要不安,都要恐惧,他们怎么干都不亏。 所以针对平岛阳的手段才会这么粗糙,因为人家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刺激赤司征臣的添头,死了锦上添花,不死也稳赚不赔。 人命对他们来讲,半分不值。 “只是因为不谜语人的话,可能真的会死。”赤司征臣与平岛阳对视,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原正三这个你不用再往下查了,我知道为什么了,我告诉你就是。” “为什么不往下查?”平岛阳不理解,“不管死的是谁,那也是一条人命。” 赤司征臣深呼吸几口气,像吐出咒语一样吐出这句话:“算不上人命,那是克隆人。” 他的社会地位摆在这里,联系网广泛,知道的远比平岛阳多的多。 赤司征臣扫扫两旁的走廊,“我们还是去书房说吧?这里可能不太安全。” 他也不是傻子,那张皮就代表了小原正三或许是那个组织的人。他曾经以为自己的防备天衣无缝,信任之人也自认精挑细选绝无错漏,可最后还是走到了这步田地。 闻言,平岛阳眨眨眼,拎着那张皮和钢针走出卧室。 卧室大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 再一次进入一楼的书房,平岛阳看着赤司征臣在书房内走了一圈,随后将窗帘也拉上。 整个书房一下子暗了下来。 “坐。”赤司征臣坐在沙发上,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包烟。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道:“坐下说话,抽屉里有闲置的文件袋。” 平岛阳看着赤司征臣这幅样子挑了挑眉,也从善如流的选了对面的沙发坐下。他从抽屉里拿出几个文件袋,把针和皮都装进去,放在桌面上。 “我们从哪儿说起呢?”赤司征臣借着烟雾掩盖自己还有些颤抖的手,用半支烟的时间平复好情绪,看上去没那么狼狈。 “那就从克隆人说起好了。”平岛阳说,“一直以来,由于克隆人可能带来复杂的后果,大多数国家都对此采取明令禁止或者严加限制的态度,这种违.法的私人实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司征臣却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吗?” “知道,三年前倒闭了。”平岛阳眨眨眼,“但它是被人收购了,对吗?” “嗯。”赤司征臣点头,“收购它的组织让它研究了一堆违法的东西,克隆人就是其中的一项,只是研究结果仍有缺陷。” “……你怎么知道的?”平岛阳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是本篇漫画里才有的东西,还是那个组织的下属研究所,照理说属于主线剧情,赤司征臣一个联动角色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财阀。”赤司征臣疑惑的看着他,满脸写着“你为什么智商突然掉线”。 财阀一般都有通用的特质,比如一定是紧密的家族企业,并且成立时间悠久。又比如他们企业的经营范围相当广泛,且占国民生产总值相当大的比重。 而其中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财阀通常与政府关系良好,经常获准经营政府特许的行业,而财阀也会透过政治献金、参选等方式,直接或间接介入政治。 ——而一旦介入了政.治,你所能知道的东西就远比没有介入时知道的多的多。 平岛阳:“你知道的这么多,他们没说来灭口?” “他们来过,但是不是灭口,而是来谈合作的。”说到这儿,赤司征臣把烟按灭在烟灰缸中,“他们通过我们支持的议员,到了我们面前。” 后续不用说也很明显了,赤司征臣没答应组织的合作,自此就被盯上,时不时来一个威胁恐吓,再时不时来一个蜂蜜甜枣。 “他们当时管那个领头的叫爱尔兰。”赤司征臣轻飘飘抛下一个炸.弹。 爱尔兰,爱尔兰威士忌。 平岛阳整个人都傻了。 他觉得不可思议。 哪个联动篇是这么干的,让其他动漫的人物出来掺和本动漫的主线? 一定是他听错了对吧? 领头的不是以酒名为代号的人对吧? 平岛阳不由得重复:“等等,真不是什么重名的组织吗?你确定当时见到的是以酒名为代号的人?不是听错了对吧?” “我没必要这种时候了还说谎,平岛警官。”赤司征臣无奈,“我没有听错,就是爱尔兰。” 平岛阳:“……” 平岛阳:“。” 他觉得他需要重新梳理一下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一般联动篇的内容从来都不会涉及到主线,一来是因为这个联动的角色并不属于本篇漫画的作者,二来是因为一旦涉及了主线,那日后不免需要这个联动角色多次出场,这是画漫画的大忌。 他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所以赤司征十郎失踪案开始他就没往酒厂上想,谁知道到最后还真蹦出一个酒厂来…… 平岛阳神色复杂的看向赤司征臣。 如果赤司征臣没有说谎,那是不是就证明了其实这个世界没那么虚假,至少,它不完全是由漫画家所操控的? 良久,他问:“赤司家矗立了多久?” “从大正年间就在了。” “与赤司家并列的财阀都有谁?” “赤司,铃木,须王,三家并列。” “比你们要小一级的财团?” “你问这个的话,和我们赤司家相熟的有迹部家、常陆院家、酒井家、凤家、土屋家、村上家。” 平岛阳一一记下,并打算等出去之后好好查一查,说不准能证实他“这世界并非虚假”的可怕猜想。 但在证实之前,他还得继续破案。 “……那个组织来找你又是什么时候呢?”平岛阳艰难的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正规。 “七年前。” “可天星制药科技研究所被收购在三年前。” “平岛警官,我不与他们合作,不代表其他人不与他们合作,而我只不过是恰好在这个领域里能知道的特别多,所以什么信息都能收到一点。” 赤司征臣又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也正因如此,我开始对我儿子的管理严格起来。他太小了,我不能告诉他这些事,只能这么做,毕竟对我们这个阶层的人来讲,拿亲人威胁我们再正常不过了。” “我开始选择心腹,选择信任之人,一来是为了给我儿子培养班底,二来也是为了保证安全。”说到这儿,赤司征臣表情难看。“谁知道他们的人从那时候就混进来了,而且我居然还真的没有发现。” “我当时还纳闷他们为什么没去抓我儿子。” 这个男人恼火的点燃了香烟,眼神里却一片后怕。 平岛阳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就想起了几天前他站在大街上的时候,那种放眼望去,路过行人或许皆为鸦羽的窒息感。 鸦羽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我后来提心吊胆的观察了一年多,没发现他们再对我们用什么手段,不过也正是这一年多的观察比对,让我看见了那个开始兴风作浪的绑架团伙。” “因为我一直没放松警戒过,所以我看见他们第一次犯案后,就知道他们背后的靠山是谁了。” 赤司征臣吐出一口烟气,点点平岛阳。 “我记得丰田凉太死亡案也是你破的,你们警方发布会的时候还特意提了你,说是你发现了毒.品,协助公安抓捕了毒.枭。你难道就没注意吗?” 平岛阳又是一懵:“……注意什么?” “神奈川。” 第24章 神奈川……? 平岛阳抵住下巴。 神奈川有什么特殊的吗? 思索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当场给赤司征臣表演了一个瞳孔地震。 [书架上的旅行手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第13页介绍神奈川有折痕。] [六年前的六月十九,神奈川县中居地产公司的公子——中居环失踪。] 神——奈——川。 都是神奈川。 “中居地产公司……他们除了商业地产还干旅游地产?!”平岛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旅行手册两到三年就会更新一版,咖啡店为了客流量,一般都会摆上最新版。 旅游地产是依托周边丰富的旅游资源而建的,赚不赚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是这种旅游地产模式,他们也极其容易变为旅游景点中被一同宣传的一员——就比如旅游度假地产性质的旅游宾馆、度假村、产权酒店以及用于分时度假的时权酒店。 而介绍神奈川的是旅行手册。 这就代表着旅行手册里注定要介绍旅游景区与其周边配置! 平岛阳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他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中居家与那个组织合作了?” 一直关注着平岛阳状态的赤司征臣显然听到了他的呢喃,开口肯定他的疑惑:“要不然你以为那个绑架团伙为什么当年绑架中居环?中居家为什么现在如日中天?” 就是因为看上他家涉及的领域了,所以组织才选择用大棒+糖。 你的性命我随时能取,你家人的性命我也随时能取,杀手绑匪无处不在,但我同样能让你大赚特赚,让你一路向财团攀爬,只要你与我合作,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多可怕的组织。 能有这样的手段和狠辣心思,酒厂身为一个恐怖组织想不成事都困难。 平岛阳冷静一会儿,盯着逸散的烟雾,强迫自己继续进行思考。 既然合作了,那为什么他们还要报案警方呢? 逼迫还是示威? 又或者说,其实是在通知其他在警界潜伏的卧底? 说到卧底的话……当初公安抓毒.枭的时候还有抓到中居家的人吗? 平岛阳无言的进行思考,他对面的赤司征臣同样无言的看着他。他们两个人像两具雕塑,以同样的姿势矗立在黑暗里。 最后,赤司征臣把手边的烟盒扔给了看起来快要宕机的平岛阳。 “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他开口,“抽根烟放松一下吧,然后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这个案子的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从大量的思考中挣脱出来,平岛阳沉默的拿起那盒香烟。 黑暗里很快就点亮第二个火星。 他抽烟的动作相当生疏,烟雾送进嘴时还呛了两下,一看就是极少触碰这些容易成.瘾的物品。 “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会抽烟。”赤司征臣将目光放在平岛阳苍白的脸色上,“毕竟你看着就是那种压力会很大的警官。” 平岛阳对赤司征臣的调侃不予回答,最终还是选择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捏着那根烟等它在黑暗之中燃尽。 在烟燃尽那一刻,平岛阳在烟雾的遮掩下发问:“你说的不谜语人可能会死,什么意思?” 他对此有所猜测,但他还是想听赤司征臣再亲口确认一下,有关于警界里还存在其他的组织卧底。 赤司征臣沉默半晌,含糊的回答他:“平岛警官,我报过警。” 但结局是不了了之。 一个巨大的跨国犯罪组织的力量远不止几个小公司,它的存在远超半个世纪,从平民百姓到政治家,每一个领域,乃至每一个地区它都有所渗透。人们身在其中,就如同站在了棺材里,四周一片漆黑,只能从棺材板的缝隙中窥见一隅和平的幻影。 平岛阳把自己的后背摔在沙发上。 他先前所有的推测都在这里找到了答案,他理应为此而感到开心,但他开心不起来。 案子在一点点推进,背后的真相在一点一点揭开,黑暗似乎已经大过了光明,睁眼不见曙光到来的前兆。 良久,平岛阳再次出声:“你被偷走的文件,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有后手。” 赤司征臣老神在在。 一个成熟的财阀会玩狡兔三窟,这个文件没了,他还有planB、planC、planD、E、F…… 下午五点,赤司征臣和拎着证物的平岛阳从书房里出来。 彼时伊达航正背靠墙壁等在门口,手头还扣着身形狼狈的月见泷枝。而戴着银手镯的月见泷枝一头黑发凌乱,看眼神,似乎还想着攻击伊达航。 “把她扣严实了。”平岛阳看向伊达航。 “嗯。”伊达航点点头,顺便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情况。 最开始他以为犯人是安山静子,因为她有首饰,但他在安山静子的首饰盒里发现了头饰的丢失,安山静子本人并不知情。他找了一圈儿,在那个金发女士的自拍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发现月见泷枝在18日晚间曾进过安山静子的宿舍。 最后去月见泷枝的宿舍一看,果不其然,看见了那个丢失的红色蝴蝶结发卡。月见泷枝看事情败露,铤而走险想要用刀攻击伊达航,以求一线生机,结果被伊达航几个擒拿当场撂倒逮捕。 他甚至还有余力去赤司征十郎房间里搜索一番,然后拿出一本日记。 所以说,不要招惹大猩猩。 平岛阳腹诽。 “小原正三那边怎么样了,前辈?”伊达航问。 “探查完了,直接回警视厅就是。”平岛阳想了想,又说:“死的不是老管家,不知道是谁,上报后让他们查查看能不能查到人,查不到就真的只能当成悬案了。” 旁听的赤司征臣无声挑眉。 这小子又想干什么? * 晚五点半,警车停在警视厅大门前。 他们刚压着月见泷枝下车,就看见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警视厅的大厅里带着两个小孩儿。 那两个小孩儿不是别人,正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现在正一个坐在萩原研二臂弯里,一个抓着松田阵平的衣角,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两大两小,平岛阳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幻视了伊达航老母亲操心的场景。 ……你们这群人是有什么男妈妈牛逼症吗? 平岛阳茫然。 那头,大厅里的萩原研二如同打发时间一般和臂弯里抱着的小孩儿闲聊:“说起来小新一是怎么看出来平岛前辈他们是警察的?” “这个很简单。”坐在萩原研二臂弯的男孩儿昂首挺胸,一脸骄傲。“是我看出来的!” 工藤新一的目光落在萩原研二的手上,“就像你手上有茧一样,我在他们手上也看见茧子了!” 就像拆弹警官手上会有把玩器械留下的茧子,刑警手上同样会有对应的枪茧,再配上那辆警车,两个人身上还穿着警服,知道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警察并不难。 难得的是虽然这只是很小一件事,但对方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发现那么多线索并将其串联到一起,还敢大胆求证,让他成长下去,假以时日,他就能成为新一代的警界栋梁。 思及至此,萩原研二笑了笑,“小新一很厉害呢,有考虑过以后也来当一名警察吗?” “我已经有梦想啦。”工藤新一稚气地摇头,“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侦探!” 萩原研二也不生气,“是成为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吗?” “嗯,福尔摩斯是我的偶像!” 提及梦想,工藤新一那双蓝眼睛闪闪发光,像是海滩旁的浪花,又或者夏天茂密的叶片后的青空,是幼小的和平鸟在俯瞰人世。 “我一定会成为新时代的福尔摩斯!破除天下所有的疑案悬案!”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提前祝你成功好了。”说着说着,萩原研二又转头看抓着松田阵平衣角的毛利兰,“你呢,小小姐,未来有什么打算吗?我听麻生警官说了哦,你发现了犯人头戴红蝴蝶结,同样相当厉害。” 毛利兰低下头:“抱歉,我还没有打算。” “哎?还没有打算吗?”萩原有些意外。 “但我想我就算未来当不了警察,应该也会努力的。”毛利兰脸色通红,扣紧了手中的警服布料。“要站在新一旁边,我怎么也不能太差吧,我希望和他并肩前行,甚至保护他,而不是一直由他来保护我。” 毛利兰说这话的时候摒弃了羞涩,表情相当认真执拗。 萩原研二看着她,微微睁大了那双漂亮的下垂眼,过了两秒才柔声说道:“这不是很好嘛。” 日本对女性的审视几乎到达了一种病态的地步,大多数男人们都喜欢娇小可爱,笑容甜美的女生类型,就像在日本对一个女孩子最高的夸赞是“可爱”,所以为了迎合社会,大部分女性也拼命向这个范围努力。 大家都认为其他形态的女孩子是丑陋的,甚至身高170往上的女生都会被叫做丑女,但萩原研二向来不这么觉得,他觉得女孩子什么形态都很美丽漂亮。 ——他理解并且支持女孩子一切善待自己的行为。 松田阵平同样垂下眼,鼓励一样拍了拍毛利兰的头。 “保护人需要有实力,要和我学拳击吗?” “不啦。”毛利兰亲昵的蹭蹭松田阵平的掌心,像撒娇的猫咪。“警察叔叔们都很忙,平时休息就好,我会让爸爸妈妈叫老师来教我空手道的!我会一层一层往上爬,最后拿到空手道冠军!” 两个孩子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坚定。 平岛阳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感叹。 并非不见曙光,凭这样的心性,他们注定会与一众执炬人齐头并进,最后一同化身为破晓者。 第25章 “松田, 萩原。” 伊达航率先推开警视厅大门走了进去,月见泷枝还在微弱抵抗,但后果就是被半拖半拽的前行, 瞬间吸引了在场两大两小的注意力。 “班长。”松田打个招呼。 萩原研二则弯起眉眼:“这不是班长嘛,抓到犯人了?” “能让我看看吗?”听到“犯人”二字, 工藤新一扶着萩原的肩膀伸长脖子, 试图看清被伊达航高大身形遮住的犯人的身影。“让我和兰看看是不是她。” 伊达航看向这个伸长脖子的小男孩儿,没回答他能不能, 反而缓缓皱起眉:“工藤君, 这个时间你们怎么在警视厅里?” 伊达航的气质太过靠谱, 这幅微微皱眉、嘴角向下的样子让工藤新一瞬间幻视了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就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儿子…… 啊,不对, 我本来就是我老爹的儿子来着。 工藤新一开始胡思乱想。 “这两个小孩儿是你同事带回来的。”松田阵平瞟一眼快要僵硬成石像的小男孩,微不可查的啧了一声,随后双手抱胸出来解围。“正如你所见, 我和萩是壮丁。” 他们成为壮丁的时间还要回到半小时前。 就在平岛阳和伊达航在赤司家调查的时候,警察同事拧不过这两个孩子, 最终将不打算回家的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带回了警视厅。 又因为他不希望让年幼的孩子太过参与这种事, 打算到时候给这两位小证人看看照片就好,于是就趁着联系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家长的空档, 随手抓了两个路过的警官,要求他们暂时在警视厅大厅里照顾这两个孩子。 原本他们俩今天和平岛阳一样也在轮休,但失去假期这个魔咒仿佛会传染,下午一点平岛阳被叫回去, 下午三点就轮到他们俩被莫名被叫回来,说是有路人报警某栋建筑物里有炸弹。 两个人吭哧吭哧穿好防爆服去拆弹, 结果到哪儿才发现那是个炸.弹模型,是熊孩子放着玩的玩具,只好再吭哧吭哧脱掉防爆服回来。 就这么折腾一大圈,中午摄入的热量全消耗掉,他们俩合计合计打算去食堂吃晚饭,结果又恰巧成了同事嘴里那两个“路过的警官”。 事情都到眼前了也不能不管,于是爆处组双子星连晚饭都没得吃,开始任劳任怨在警视厅大厅里带崽。 这一带崽就带了半个小时。 “噗嗤。”也许是松田阵平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怨念了,伊达航没忍住笑出声来。 “班长!”松田非常不满。 “抱歉抱歉,但你的样子实在太有意思了。”伊达航道歉道得非常敷衍,“都没吃饭的话,一会儿大家一起去吃顿饭?” “也不是不行。”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随后又看向伊达航:“不过你们的案子调查已经结束了吗?” “差不多吧。”伊达航摸摸下巴。“犯人现在抓回来了一个,其他的基本今天结束之前都能抓得到,倒是平岛又发现了一个未知死者,但从档案库里调查死者身份也需要时间,在这之前大家一起在食堂吃个晚饭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家都不是铁打的,就算忙成什么样,饭该吃还是要吃的。 “你说对吧平岛前——”伊达航转过头,没看见那个本该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人,“哎?平岛前辈呢?” 被叫的平岛阳还在警视厅大门外。 这个男人与他们隔着一道玻璃门,背后是落日火红。因为逆着光,他无疑只剩一个咖色的剪影,看不清眉目,辨不出表情,唯独眼里的火和落日一样灼烧大地,就仿佛天地阔大,他决定自己去闯了。 伊达航对松田阵平点点头,“帮我把人送进审讯室。” 松田阵平应下,将毛利兰的手从自己衣摆上拿开,再放到萩原研二衣摆上。 随后他将月见泷枝扭扣到自己手中,“快去看看吧。” 伊达航推开警视厅的大门走出去。 平岛阳还在门口来回晃荡。 “怎么不进去?” “散散味道。”平岛阳干巴巴的回答。 他也是看见了工藤新一和毛利兰才想起来自己在赤司宅的时候沾染了一身香烟的味道,到现在还没散干净,这样子出现在小孩儿面前不好。 伊达航:“……” 伊达航:“就这你是怎么有脸说我是男妈妈?” 但无论再怎么吐槽,他还是陪平岛阳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烟味完全散尽。 半晌,伊达航开口:“说真的,今天的事情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吗?” 平岛阳整个人像是被点了暂停键。 他安静了两秒,不死心道:“你在说什么呢。” “哼。”看着平岛阳的表现,伊达航哼笑一声,“我以为你最开始看得上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脑子够快?” 伊达航随意往墙上一靠,明明比平岛阳小了三岁,却带了一股他才是大哥的气场。 “到现在也不能说吗?赤司家的秘密。” 这些话说出口,伊达航也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不会说谎,凭你的性格,你完全不是那种对死者这么消极怠工的人,却偏偏说什么找不到人就当一场悬案。” 他转头,对上平岛阳暗藏心虚的眼眸。 “我在赤司宅的时候就想说了,没什么可瞒着我的,我们可是搭档。” 闻言,平岛阳莫名的想要叹气。 他喜欢聪明人,但和聪明人离太近了就是这一点不好,想要藏秘密是藏不住的,即使不告诉他们,他们也能凭借蛛丝马迹推理出来。 “正因为你是我搭档,所以我才不知道要不要和你说,怎么和你说。”平岛阳捻捻垂在脑后的小辫子。“再给我一段时间。” 当他能确定这世界没那么虚假,作者权利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大的时候,他会把有关酒厂的事情合盘托出的。 抗击黑暗的路上需要同伴,而伊达航是他能够信任的人。 他抬起手,平放在额前两三厘米远的位置,似乎在打量着街道尽头,“只要你到时候别嫌麻烦,听完连夜抗电车跑了就行。” “放屁吧你就。”伊达航笑骂。 随后伊达航动动鼻子,没什么香烟的味道了,于是向大门的位置努努嘴,说:“差不多了,进去吧。等你和目暮警官他们交代一下情况,一会儿大家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平岛阳:“有鱼就算了。” “那也还有别的菜。”伊达航拍拍他的肩膀,“挑食不好,你就是挑食才这么脆弱。” 平岛阳被拍的一个趔趄。 他站稳身躯,看向伊达航:“你说实话,你就是在报复我当时和赤司征臣谈话没带你对吧?” “被你发现啦?”伊达航笑容爽朗。 这个身高近两米的青年又拍拍平岛阳的肩,甚至故意用了点儿力气,把平岛阳拍得一歪一歪。 理亏的平岛阳敢怒不敢言。 晚五点十分,他们两个终于走进警视厅大门。 在他们踏上警视厅地板那一刻,工藤新一就和一枚炮弹一样从萩原研二臂弯里跳下,直奔平岛阳。 “我们看见了刚才那个犯人。”小男孩原地蹦跳几下,眼神闪闪发光。“兰说就是她没错,你能和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发现她的吗?当时你拉着另一个警官突然就跑了。” 平岛阳:“说好了不参与呢?” 工藤新一:“但得不到答案我会很难过。” 被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辞惊到,平岛阳低头看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抬头与平岛阳对视。 两双不同的眼睛在此刻却又如此相似。 他们同样追逐真相,追逐正义,追逐真理。 最终还是平岛阳退了一步,蹲下身:“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他们俩一个说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谁都没发觉工藤优作在何时到来。工藤优作甚至在一切结束的时候开了口:“平岛警官是通过人的性格来推理人的行为吗?这很厉害。” 被喊名字的平岛阳停下嘴。 “其实厉害的不是我。” 他直起身,转向工藤优作的方向,语气里多少有些怀念:“这是我曾经在神滨的时候,我搭档教给我的,他比我要擅长人心。” 平岛阳与他搭档是两个相似但不同的个体,分别对应了不同流派的玩家,想要更注重线索关联的,玩平岛阳,想要更注重情感性格的,玩他搭档。他们偶尔也会有联合探案的情况,玩家要一个人控制两个角色,分别从事情的两个方向进行推理。 ——他们是一枝藤蔓上的两朵花,夺得过玩家口中同样的赞美。 然后平岛阳笑笑,转移话题:“不谈这个了,工藤先生是来接儿子的?” “嗯。”工藤优作从善如流,“当时那位麻生警官打电话给我,着实让我吓了一跳,说新一和小兰都在警视厅。” 这位优雅矜持的作家先生走上前摸摸自家儿子的头,“我还以为他终于闯祸闯到警局了。” 晚五点十五分,工藤优作领着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离开警局,走之前还薅走了平岛阳的电话号码,说是一见如故。 “再给我十分钟吧。”平岛阳看看挂在大厅的表,对等待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说,“其他小组都回来了不是么,他们回来了,赤司征十郎失踪的案子我就很快能解决了,大概今天晚上就能找到赤司征十郎本人。” 与此同时,几十公里外的某个地下基地内。 原本不知去向的小原正三正仰躺在地板之上,眉心被开出一个大洞。那些他拿走的赤司家的文件散落在他旁边,沾了血,变成了一堆无用的纸片。 “废物。”威雀低骂。 第26章 来往的底层人员看着基地中央百无聊赖收.枪的威雀, 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照常理来讲本不该如此的。 他们作为组织的一员,哪怕是最底层,也已经见过了无数生死。随着枪声一响, 无数人的头盖骨就会开出红色的花来,随着一声“实验开始”, 同样会有无数的红花绽放身躯之上…… 可纵使他们看过了那么多, 似乎都比不过这个站在基地最中心的男人。 克隆技术也好,改造技术也好, 洗脑技术也好, 全是这个男人带来的。他于十年前携带一片阴影到来这里, 自此之后,这片阴影就没再散开过。 ——他是无数人夜里的噩梦,梦见了都会惊醒。 “把这里打扫干净。”威雀慢斯条理的吩咐着, 吓得众人又是一抖。 琴酒的到来打破了这样压抑的局面。 组织里的top killer叼着烟从基地门口走进来,似乎是要去基地的训练场。然后他在路过基地中央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地上的尸体和战战兢兢的底层人员挑挑眉。 “他犯什么事了?” 琴酒的语气同样没什么波动, 就好像死在地上的不是组织里的人。 倒也确实算不上组织里的人,不, 说不定连人都算不上。 威雀眯起自己那双同属绿色系的眼眸, “没什么,杀了一个擅自行动的废物, 你不用太担心,有洗脑药剂在,你想要多少个他都可以再造出来。” 从被洗脑那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无法再称之为人了。他们是工具, 是棋子,是傀儡, 总之,万万不能算得上是一个人。 一个人拥有喜怒哀乐,然而他们连喜怒哀乐都是虚假。 ——所以他和琴酒谈论尸体的语气甚至比不上菜市场里砍价的中年妇女富有感情。 “我造废物干什么。”琴酒对威雀的建议有着微妙的嫌弃,他瞟一眼地面上那些沾血的文件,皱起眉头:“这是赤司家的文件?” 威雀冷淡的哼了一声,“这是废纸。” 天知道他在基地里看见小原正三拿着文件兴高采烈跑过来邀功的时候表情有多难看。 什么叫做看时机成熟了就把文件偷出来了? 那他妈的叫时机成熟? 没有人家的能力就不要学人家搞先斩后奏,像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哪怕当个工具,也会变成工具里最不受待见的。 威雀越想越堵,幽幽扫着小原正三的尸体,恨不得再来几枪。 他不理解,小原正三哪儿来的信心用那么粗糙的手段去对付平岛阳? 他和平岛阳认识那么久,就连他都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对付平岛阳,小原正三竟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把平岛阳当成了恐吓赤司征臣的添头,是看不起赤司征臣这么多年的经商手段还是看不起他威雀的眼光水平? “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威雀拉长了语调,“他说他拿组织的派发的替身假死,死之前还坑了一把平岛阳。” “哦。”琴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语气平平:“那坑死了吗?” “怎么可能。”威雀扯了扯嘴角。 “我以前就和你说过了,平岛阳他聪明,非常非常聪明。” 威雀说这话时神色怏怏,但琴酒却在抬头的间隙里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自豪。 这表情属实诡异的过分,哪怕是琴酒,想要拿烟的手都忍不住顿一顿。 他问:“所以?” 威雀握拳:“所以他一定顺藤摸瓜摸到组织了。” 琴酒:“……” 琴酒:“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还没有发现?” 威雀歪头思考了一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不可能,他可是平岛阳。” 听到这儿,琴酒握紧手里的枪,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想要打死威雀的心情,整条胳膊都蠢蠢欲动。 他和威雀这家伙共事了十年,永远都想不通这家伙为什么能鸡掰到这种地步。 “威雀,”琴酒深吸一口气,“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条子可能摸到组织这件事这么自豪?” 威雀眨眨眼。 碎片般的往事在他脑子中摇曳,在基地苍白的灯光照耀下,似乎又有透明的酒杯推到他面前。 那个时候他和平岛阳探完案会笑闹着在酒吧里并排坐,酒杯里的冰块碰撞作响。然后那两只酒杯会被高举,碰在一起,晶亮的酒液会飞溅出来,在木质吧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他们曾经探案出了差错,两个人颤颤巍巍挂在楼边,他一抬头,就是平岛阳伸出的那只用力到发青的手,然后是对方额角鼻尖渗出细细密密的虚汗的苍白的脸。 过去都是美好,然而美好都是虚假。他也好,平岛阳也好,性格、经历、各自擅长的东西,全部都是作者设定。 在到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威雀就在想,他们两个算得上真正的人吗? 他们和被洗脑的那些工具有区别吗?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能变得更加真实吗?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哪怕他再痛恨“作者设定”四个字,他也还是得承认,在这么长久的时间之中,能称得上是他搭档的,只有平岛阳一个。 于是威雀得出答案。 “当然是因为他是平岛阳了。” 琴酒那一瞬间看向威雀的目光简直像是要杀人。 那双眼骤然变得锋利又凶狠,可他对面的人却还抱着近乎甜腻作呕的笑意。 “注意你的措辞,威雀。”琴酒的语气冷淡,“不要用老鼠的语气说话,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嗨嗨~” 威雀双手一抬,比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那让我来猜一猜平岛阳接下来的行动吧?” 琴酒对上威雀那双还有着莹莹笑意的绿眼睛,心里冷不丁打了个突突。 ——有那么一瞬间,他同情那个条子。 而威雀收回手,双手抱臂,手指在臂弯中轻轻敲打:“——他会告诉警局里其他人,在赤司宅里他被刺杀,出现的那个死者未知。” * 警视厅里,平岛阳顶着OK绷,将装着钢针和假皮的文件袋拍到目暮十三面前,“老大,赤司宅出现一名死者,钢针是杀我的,但我没死成,那张皮是从死者脸上扒下来的,所以现在死者未知。” “——然后他会说‘出现了袭警这种事,我们一定要好好调查’,而目暮十三绝对不会让一个差点被杀的人去。” * “这种事情我们一定要好好调查。”平岛阳恼火的摸摸鼻子,然后痛得嘶了一声,“要不还是让我和伊达去吧。” “你俩去什么去!”平岛阳转身要走,目暮警官薅住他的后衣领,又把人薅回来。“你他妈都差点让人谋杀了还去,警视厅里其他人不是废物!” 目暮十三喘两口气,又说:“真正的绑架团伙在逃犯给酒井咲发了一个谜题,正好你们别出警视厅,你要实在待不住,我就和百濑说一下,你们俩一会儿去解谜题吧,我找别人去赤司家,配.枪去!” * “——然后他会示意人激烈反驳,然后他自己在暗中观察。” 琴酒一愣:“观察什么?” 威雀:“观察谁是卧底。” “都去卧底了,我想他们应该没蠢到会把自己暴露?” “这不是蠢不蠢的问题,琴酒。”威雀漫不经心的回答着,“进了警界,也许没有人没听说过平岛阳。” 哪怕平岛阳只来了不过一年,哪怕平岛阳名声不好,但无可否认,他是当之无愧的警界之星。 威胁在侧,而卧底,彻夜难眠。 * 警视厅内,接到平岛阳眼神示意的伊达航眨眨眼,上前一步,和目暮十三据理力争。旁听的麻生尴尬笑笑,走上前来帮着目暮十三一起劝。 “平岛前辈对警界太重要啦,目暮警官也是不想失去他。”麻生伸手扯住伊达航压着文件袋上的胳膊。“要不这样吧伊达警官,我去调查,好歹我也是对策部的新锐警官啊。” 伊达航看麻生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可这不是团伙作案,不归你们对策部管。” “但你们不是还要帮对策部解谜嘛。”麻生挠挠头,“大家都是警察,这种时候还提什么归不归你管的。” “不,还是我们去吧。” “不不不,你们去太危险了,我去。” 早在这场争吵中隐身的平岛阳沉默的注视着麻生。那双金色眼眸隐匿在绿植之后,像一条潜伏的蛇,又或者捕食前息的鹰。 目暮十三不让他去是因为他目前是搜查一课的主力,作为一个上司,他比起普通警官要更为注重大局,不能让他死了这种事情发生。而且他人在警视厅里,谋杀者也不敢追到警视厅来轻举妄动,总的来讲,目暮十三的行为非常符合逻辑。 但麻生不是。 麻生的行为或许用小年轻古道热肠也能解释的了,但他的本职工作——解救酒井沙耶,抓捕在逃犯并没有做完,哪怕是联合查案,警察们也应当各司其职。 一个被对策部警部带在身边的新锐警官突然不干正事了,与公来讲,失职,与私来讲,难以晋升。 这不是一个脑子正常的警官能干出来的事,他更像是试图避免有人再继续调查下去。 再加上那个一直在逃,没有被抓住的在逃犯。 平岛阳想。 我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卧底。 只是麻生当警察也不过一年多,他上面应该还有人存在,就比如说…… 当警察的年头至少六年往上的百濑警部。 但百濑警部到底是不是还很难判定,于是平岛阳开口:“算了,麻生想查的话就让麻生来查好了。” 为了保命,赤司征臣会将结果全盘接受,那么麻生,快让我看看,你会将案子定义为悬案,还是将那个克隆人随意掰扯为亲戚呢? * “也就是说,麻生已经暴露了,百濑离暴露也不远。”琴酒往嘴里送了一根烟。“需要让他们两个死吗?” “当然。” “用替死吗?” 替死,就是小原正三从赤司家跑路时所用的那具年轻一点儿的身体。 当一个人得到财富,得到权利,得到地位,那么他还有什么得不到? 威雀扫过地上还未擦干净的血,眼底一片漠然。 剩下的唯有长生,关键是要一副强壮的身体不老,否则老而不死是一种折磨。 替死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研发出来的。 刚研发出来时乌丸莲耶狂喜,以为自己有望获得长生,可长生被无数人追求了几千年,哪有那么好得到,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研制出来的身躯的缺陷。 这些拿组织成员的血液作为样本培育出来的身躯,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膝跳反射,没有神经反应,转移意识进去也是死人。 这样的身躯是无用的。 但好在它们还能够被废物利用。 于是稍加改造,与APTX4869相结合,这些身躯就变成了现在可以随意放大缩小,便于携带的“替死玩偶”。 如果碰见什么必要的场景,组织成员只要拿出替死就好,虽然替死的面容年轻了一点,但无所谓,总归还是组织成员的样子与DNA不是? 多神奇啊,多恶心啊,活人吃了会死的APTX4869,与死人结合后就变得可以随意玩转光阴。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乌丸莲耶其实早该去死? 威雀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索,语气平淡:“我以为你一直认同这句话,废物没有价值。” 被微妙怼了一把的琴酒沉默。 半晌,琴酒说:“让他们现在死?” “不,现在死岂不太无趣了。”威雀摇头,“我来安排就好。” “那关于那个条子,你打算怎么办?” “你说平岛阳呀?”威雀轻笑一声,“他得由我亲自动手,别人都不行。” 威雀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扭曲,此刻甚至已经扭曲到了连琴酒都为之诧异的地步。 “你又要发什么疯?” “与你无关。” 威雀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味,“——我只是已经无法再继续忍耐了。” 琴酒看着这个突然发癫的男人,眼神好像在看疯子。 他知道威雀脑袋不正常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忍一段时间没人理他他就会自己把那份不正常收回去,但琴酒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不要把自己作死,组织还需要你的脑子。” 组织里派的上用场的聪明人死一个少一个,威雀是其中最有用的那一个,他死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很不妙,而且他不想加班。 “那样说不定更好呢?”威雀擦一擦眼角溢出的眼泪,“如果是在与平岛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死去,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死亡是什么感受? 这个问题人们自古以来就在追寻答案,甚至将它写入哲理,但对威雀来讲,那或许是他唯一能掌控在手中的一种“真实”。 琴酒依旧看着他。 威雀并不是什么自毁倾向。 这个人就只是单纯地,摆弄人偶一样地……满不在乎地对待自己的生命,对待他人的生命。 毕竟组织里所有人都知道,威雀洗脑别人时,愿意把别人变成一个与之前全然不同的人。 他近乎残酷的给予那些被洗脑的人全然不同的性格,全然不同的行动准则,全然不同的精神信仰,然后笑着对所有人说这是“寻求自由,反抗神明”的手段之一。 他在乎什么? 他能在乎什么? 他真的有在乎的东西吗? “别发疯。”正因为威雀没什么在乎的,所以琴酒也只能压低了声线,近乎威胁的重复:“别随意发疯,时川透也。” 第27章 威雀对琴酒的话不置可否。 他起身走出基地。 而另一头的警视厅内, 平岛阳正和麻生面面相觑。 “您这是同意我去调查了?”麻生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同意,为什么不同意。” 平岛阳甚至扯出了一个笑。 他不再和麻生对视,从绿植旁移开, 上前几步,和目暮十三面对面:“老大, 既然麻生都自荐了, 那你就让他去查吧,他刚开始的时候和我们两个配合的也挺不错的, 作为新锐警官, 他的水准很不赖, 而且反正都是联合调查嘛,联合一个案子两个案子都没差。” 伊达航眨眨眼,从善如流的后退, 闭麦。 见两个人都没有了反对意见,目暮十三立刻去找在休息室的百濑警部,生怕再晚一秒就有祖宗变卦。 “调查出来的资料, 口供,都给我。”平岛阳向还没走的麻生伸出手, “我赶时间。” “……您之前让他们复原的赤司征十郎的通信记录也要吗?” “要。” “可他们还没恢复完, 只恢复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就足够了。” 麻生对平岛阳态度的变化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归结于差点殉职了很不爽, 好脾气的让人将平岛阳要的东西都交给平岛阳。 拿到需要的东西,平岛阳拉着伊达航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原本就站在平岛阳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刚好足够总览全局,所以他们不曾错过平岛阳在转身那个瞬间的表情变化。 这个男人下颚紧绷、嘴角拉平、神色冷漠, 那双在旁人看来一贯是黄金颜色的眼睛此刻显得阴冷又凶戾,像一把出鞘的刀, 刀锋寒光晃眼。 松田阵平楞了一下。 他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萩原研二:“……平岛那是生气了?” “我也不清楚啊。”萩原研二苦恼的挠挠头,“要不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问问?” 没一会儿,麻生领着一队警察与他们擦肩而过。 —— 审讯室。 平岛阳推开门,里面坐着三个人。 “这怎么还少一个?”平岛阳小声问看守在门口的警官。“老保安、月见泷枝、月见泷枝的丈夫,丈夫的同事,这里面呆着的不应该是四个人吗?” “我们去抓的时候那个公司里就只有月见温人在。”看守的警官也小声的回复他,“据那个公司的人讲,那个突然和月见温人关系好起来,并且同样在19号早退的同事叫阿刀田一郎,他现在还在请假,我们也去阿刀田家看过,没有阿刀田一郎的踪影。” “我知道了。”平岛阳点点头。 随后他上前几步,拉开凳子,坐在了三个犯人对面。 “说说看吧,”他曲起食指关节,敲桌。“赤司征十郎现在在什么位置。” 月见温人捂住想要说出来的女人的嘴:“警官,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你们抓错人了。” 平岛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可能大部分人都抱着侥幸心理,没有直接说明的时候就能当一只鸵鸟,盼望着对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而且越到了死到临头,侥幸心理就越明显。 他残忍的打破了男人的幻想,“我们在月见泷枝的宿舍里发现了没有处理掉的蝴蝶结。” 男人的脸色登时变了。 “你们最开始绑架赤司征十郎是因为财务问题。为什么用安山静子的蝴蝶结,大概是你们想玩嫁祸吧,但很可惜被发现了。”平岛阳继续往下讲,“月见温人先生,你父亲有心梗,并且病史很长,心脏支架外加后续康复的费用需要很多金钱,你们手中的钱不够了,经济状况非常拮据。” 平岛阳指了指男人脚上的假鞋,“你的鞋暴露你了。” “又因为你被赤司征臣先生看重,你妻子也被赤司征臣先生看重,他希望你们两个成为他儿子未来的班底,所以你们接近赤司征十郎是被他默认的。” “……你凭什么说我们被他看重?” “因为你父亲,他当了帝光中学的保安。”平岛阳简直想叹气,“你父亲当保安又什么都不用干,保安的事情都由另一个保安管理,他相当于白拿一份薪资。” 赤司征臣手下公司众多,不能开免费赠予的先河,所以为了帮助自己看好的员工,他选择了这种迂回的方式。 “但即便是这样,钱还是不够,所以你在与阿刀田闲聊的时候提及了这个烦恼,随后你们之间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平岛阳翻着自己手上的资料,将对应的那一份文件扔到了月见温人面前。 [同事的口供1——你说月见啊,他大概一个月前和阿刀田关系好起来了,我记得那天是在吸烟室看见的他们俩,月见好像在哭着和阿刀田说什么,但阿刀田看起来挺不耐烦的。] [同事的口供2——月见君啊,工作努力认真,应该是我们之间能最快升职的那个,不过他应该是家里挺穷的吧,我看他鞋子几乎都是假货。] [同事的口供3——阿刀田?阿刀田是特别八卦的那种人,有事情我们都不想和他说,和他说完第二天整个办公室都闹得人尽皆知的,鬼知道月见为什么突然和他关系好起来了,要我说和他待久了都影响工作效率,月见最近这段时间的状态明显不如以前。] [同事口供4——我记得前一段时间看见月见在网上订购衣服来着,说是要给他爸定两套,看那个款式,要拿来当工作服吧应该是。就是挺奇怪的,一般发工作服不都发两套么,日常换洗足够了,哪用再买两套。] “到这里状态就不如以前了。”平岛阳语气淡淡。“这时候你在和他谈论怎么绑架小少爷赤司征十郎吧?而且这年头保安服都大差不差,只要细心一些,网上就能够找到相似的,骗过人不行,但骗过监控足够了。” “与此同时,学校柜子里那一套保安服裤脚有树枝刮痕,你们是用那一套工作服来伪装赤司征十郎了吧?” [被抖开的保安服——XL码,裤腿处有破损(树枝的刮痕),缺少一颗扣子,看线头是被暴力揪掉的。] [挂在墙上的保安服——L码,衣服上有尘土,右臂布料有明显褶皱(遭遇大力撕扯),肩膀上存在几滴血迹。] L码是老保安的,XL是另一位保安的,打架为什么只有一套衣服上有血迹? 一个保安有两套保安服,唯一的解释是,那天他穿得不是这一套。 现在想想,这套工作服被抖开之前在柜子里,位于药剂和卷纸旁边,叠的相当好,不像挂着的那套可以随穿随取,明显衣服原主人的意思是要存放在柜子中,近期都不打算取用。 可它偏偏有了园丁职业才可能有的刮痕,偏偏柜子又是两保安共用。 想要逻辑通顺,那就是有人把这套衣服拿出来干了什么事,然后又把这套衣服送回来,试图将这里摆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打完架的老保安就非常符合这个拿衣服送衣服的人选。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在网上买三套,也许是因为生活拮据,舍不得钱。 为了避免月见温人再嘴硬,平岛阳一次性把恢复了三分之一的通信记录、赤司征十郎同学的口供全都甩到桌面上。 “骚扰通信最开始于十号,设备ID所在的位置和你们重合,而这些口供也恰巧说赤司征十郎心神不宁从十号开始。” “再让我们看看通信内容。”平岛阳二次敲桌,将几个犯人的视线吸引过来。“赤司家的琐碎生活,赤司名下的商业秘辛,这些玩意儿也就只有你们才清楚了,正经商业威胁不会把赤司征十郎几点睡几点起吃得什么穿得什么放上去。” “那,那说不定就是胡编乱造的呢?” 平岛阳看月见温人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赤司征十郎是一个财阀的继承人,他再怎么稚嫩也不至于分不清真假,你看不起赤司征臣还是看不起赤司征十郎?” 富二代们一天到晚收到的骚扰多了去了,应对手段自然五花八门,也没见过哪个富二代因为骚扰而心神不宁到这种旁人都能看出来,一群同学都在表达自己的担忧之情的地步。 尤其是这个富二代还不偷不抢,不花心不滥情,仿佛把下半辈子都献给篮球了。 “而且你们在赤司家工作了十多年。” 老保安今年五六十,月见温人今年三四十,月见泷枝今年同样三十多岁。赤司征臣于七年前开始选择心腹,那时候赤司征十郎才不过七岁。 如何给这样的下一任继承人选择管理宅院和公司的心腹? 他一下一下敲着桌子,“大多数人都认为给下一任的心腹要选能力强大没有党.派瓜葛的,但人们往往忽略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选出来的人得能和下一任继承人合得来。” “合得来才是一切的大前提,所以赤司征臣也好,赤司征十郎也好,他们一开始都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你们自然规避了耳目和眼线。” 平岛阳示意伊达航把赤司征十郎那一本红皮日记拿上来,然后自己开始使诈。 “据说是赤司征十郎从小到大的日记,你们说,里面会不会写泷枝小姐怎么带他玩的?写温人先生你以前去赤司宅和他见面?”平岛阳不知道日记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不妨碍他这么说。“又或者,里面会不会记载一些有关骚扰的猜测?” 整个审讯室陷入沉默。 半晌,男人低下头,“对,绑架赤司征十郎的就是我们。” ——他认罪了。 “我会将赤司征十郎的位置告诉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放我父亲一码。”男人又抬起头。“他不清楚后续的事情,让他在十九号那天和另一个保安打架也是我授意的。” “……这不归我管,先生。”平岛阳起身,“量刑是检察厅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警员,负责探案。” 他走出门,看向钟表。 ——刚好十分钟。 第28章 走出审讯室大门那一刻, 守门的警官凑了上来。 “平岛警官,都解决了?” “解决了。”平岛阳点点头,“派人按照他们说的地址去找人就行, 我就不去了,我先去食堂吃个饭。” 说句实话, 他今天下午一点来的警视厅的时候还没有吃饱, 就这么奔波一下午,情绪又大起大落, 让他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 晚五点四十分, 今天一直在兢兢业业工作的警官们轮班来到警视厅的食堂补充能量。 平岛阳等四人赫然在列, 端着各自的餐盘挑选自己爱吃的晚饭。 “吃什么?”伊达航眼睛看着各色菜肴,嘴上问着端盘子站在一旁的平岛阳。 “除了鱼以外的。”平岛阳探头看摆在窗口的菜我,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带胡萝卜和西蓝花的也不要,食堂这两样菜做的一点儿都不好吃。” 伊达航下意识扫了扫剩下的菜。 刨除鱼、胡萝卜、西蓝花,剩下的菜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还一大半都是炸货,营养跟不上。 再看看平岛阳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 伊达航:“平岛, 你觉不觉得你有点儿挑食?” 闻言, 平岛阳不满的翻个白眼,“挑食怎么了?丰田凉太那时候你给我买吃的都没说有这么多事。” 所以现在你是和我真认识了, 开始放飞自我了对吧…… 那股无语的心态挥之不去,逼得伊达航想要叹气,又叹不出来。 他苦口婆心的劝,“那是因为那时候我们还不熟啊, 平岛前辈。和陌生同事相处最重要的不就是点到为止吗?而且——” 伊达航一抬眼皮,看向平岛阳:“你不觉得你身体虚弱的原因, 就是因为你太挑食吗?” 平岛阳护住餐盘,小声嘟囔:“你让我吃这些,那咱俩还不如当普通同事呢。”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这俩旁观人士抱着自己已经选好菜的餐盘,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我觉得班长以后结婚了绝对能当一个好爸爸。”松田阵平发出吃瓜的声音,“他现在真的好像再哄自己不听话的儿子。” 萩原研二沉思一会儿,点头。 “嗯,你说的没错,真的很像。” 晚五点五十分,伊达航宣布劝说失败。 晚六点,这四个人终于在食堂找到了空闲的位置,可以坐下来好好吃这一顿饭。 他们四个人两两一组,面对面一块坐下,果不其然,平岛阳矮了其他三人一小截。 伊达航见缝插针:“所以你真的不吃两口蔬菜吗?” 平岛阳:“不要。” 随后平岛阳愤愤的咬了一口炸猪排,看起来是把猪排当伊达航的脑袋啃。 在一旁看热闹终于看够了,萩原研二清清嗓子,开了口。 “平岛前辈今天是心情不好吗?” 平岛阳愣了两秒。 “算是吧,”他咽下嘴里的猪排,“我大概知道你想问什么了,但我是不会回答的。” 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这世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怎么敢那么轻易的带人进入主线。 看出来平岛阳没有这方面的交谈欲望,萩原研二耸肩,转移话题,“前辈,一会儿要不要和我跟小阵平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语气亲近的抱怨着:“中午你离开的太突然了,我们两个没来得及。” 平岛阳报出一串号码。 * 晚六点十分,一众警察重新投入工作。 这时候正值晚高峰,从窗户放眼望去,残阳鲜红,人们来来往往穿梭横道,车流如同沸腾的沙丁鱼罐头。 “非常抱歉,酒井先生。”平岛阳走到酒井咲面前,半个鲜红的残阳落在他身上,让他批了一层红光。“没有立刻就投入解谜,非常抱歉。” 伊达航那个瞬间的表情像是看见了鬼。 而被搭话的酒井咲却是擦擦额角渗出的汗渍,尽力扯起嘴角。 “不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酒井咲试图露出微笑。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脸上所有的肌肉都僵住了,不要说是露出微笑,就单单是如今这样直视平岛阳的眼睛,就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抑制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冷静的、探究的,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似乎在示意你,你的一切他都已经了解。 看着那双眼睛,酒井咲有一瞬间的惶恐,就仿佛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庭广众之下,他尽心竭力隐瞒的东西全部暴露,无望的等待身败名裂。 但这怎么可能呢? 酒井咲背在身后的手掐住自己颤抖的指尖。 “您怎么了?酒井先生。”平岛阳若无其事的收起气势,“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酒井咲僵硬的扯起嘴角,“只是还请您别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我知道警官先生们都很忙,让你们饿着肚子帮我找女儿我也于心难安。” 这和白日里酒井咲打电话时的焦急姿态截然不同。他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下午那个急着找女儿,晚上这个就开始暗暗劝警察先生们不要着急了。 ——而这种情况人们一般解释为“他没事找事”,或者“他有事瞒着”。 气势压迫也是警察在探案时所使用的的手段的一种,作为一个标准的警察,这些技巧平岛阳不说全不精通,至少也都全部入门,如今他对着酒井咲使用一下气势压迫,效果出类拔萃。 酒井咲现在就差把“我干坏事了我心虚”几个大字贴在脸上招摇过市了。 平岛阳平静的看着酒井咲,“多谢理解。” 也许我不会赢,但我也不打算输。 *** 晚六点十五,那张字谜终于传到了平岛阳手中。 [太阳之东,月亮之西,黄金洒满海面,照出一朵漂流的花来。] ——而酒井家以造船业出名,从明治初年就一直存在,如今手中至少有两片以上的港口海湾。 “他们要得是酒井家的港……船。” 平岛阳抬眼,不管酒井咲被他脱口而出的“港”字吓成什么样,“至于地点,这个我无法判断,‘太阳之东月亮之西’我能想到的只有挪威的童话故事集。” “太阳之东,月亮之西?”一直没走的松田阵平突然出声,“这个我好像有点儿印象……” 众人的视线唰的一下转过去。 “他们说的太阳之东月亮之西,不出意外的话,指的是两年前因为火灾而废弃的那栋大厦。”身处焦点,松田阵平也依旧面色自然。 “当年的新闻上有它的报道,大概是1997年三月份的吧,说什么投影技术第一次面市,就在这栋大厦的外墙上投影了太阳和月亮的图片,左边是太阳,右边是月亮,所以当时的报道为了抓人眼球,就称这栋楼为‘太阳之东,月亮之西’,只是很可惜,这座大楼才刚建起来一年多,就因为电器短路而被烧毁了。” 在电脑前的警察连忙从电脑里调出当年的新闻报道。 几分钟后,这位警察从显示屏背后探出脑袋,“松田警官说的是对的。” [太阳之东,月亮之西。——1997年3月18日] 报道里那栋大厦,如今的废弃大厦的位置,正好靠海。 听完全程的百濑警部扭过头,看向爆处班的负责人:“那个,田沼老弟啊,你看能不……” 能不能忍痛割爱? 爆.炸.物处理班的负责人警觉的抬手,显然是早就从目暮十三嘴里听说过对方什么德行,是以现在用掌心对准了百濑的脸,摆出了十足的拒绝的架势。 他冷酷无情的开口:“谢谢,不能,不给,不割爱,松田阵平生是我们爆处班的人,死也得是我们爆处班的死人。” 负责人就差明着骂百濑不要脸。 “咳噗噗噗——!”喝水的目暮十三没忍住呛笑出声。 他放下保温杯,用手帕遮住嘴角的水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点儿,至少不要那么像幸灾乐祸。 “百濑警部,你也有今天。” 那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劲儿,目暮十三还是没憋住。 有这么一个小插曲,警视厅内的气氛明显没那么凝重焦灼了。 赤司征十郎的下落找了出来,谜语也已解开,如今聚集在警视厅的警察们只需要兵分两路去找人就好。而平岛阳本人想要得到答案的事情不是着急就能得到答案的,他只能暂且按兵不动,慢慢等待。 没有之前忙碌,爆处组也就下了班,现在在场的便只剩下了搜查一课的警官,负责盯紧后续。 “你要回去休息吗?”目暮警官瞥了一眼平岛阳的黑眼圈。“你要回去的话,就让伊达送你。” “不了,我打算再等一等。”平岛阳摇头,“我打算等赤司征十郎被找到之后再回去。” 可等到了晚上八点整,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根据月见温人所说的地址,去找赤司征十郎的警官们脸色苍白瞳孔扩散。他们的嘴唇褪去了所有血色,整个人不停的颤抖。 ——这一切反应都是因为他们面前摆着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不,不好了……死了死了,犯人死了……”打头的中年警官明显从业多年来都没见过这种场面,在亲眼目睹死亡的刹那,现场那冰冷的恶意顺着他的脊背攀附,让他拿着手机的手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抖得如同风中残烛。 地面上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看身量是阿刀田一郎。肌肉与骨骼分离开来,浓稠的血液和内脏混着没有消化完的食物残渣,在夏天闷热的天气里散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 尸体脸部的皮肤被人恶意剥下,烂肉一样堆在旁边。 而这坨烂肉上还插着一张做工精美的贺卡。 ——从十九号下午三点开始,到二十号晚八点,短短29小时的时间,失踪三人,死亡两人。 这下搜查一课的警官们算是连晚间休息的时间都省了。 解决不了这个突发事件,大家今天晚上就一起在警视厅打地铺,谁都别想回家睡觉。 “那赤司征十郎你找到了吗?!”目暮十三对着电话那头怒吼,“别光傻站在尸体面前给我汇报尸体什么样!快去看看赤司征十郎还在不在,是活着还是死了!死了的话尸体又在哪儿!” 目暮十三这话说的不客气,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受害者有可能成为目击证人,所以当一伙犯罪分子被另一伙犯罪分子找上,被前一伙犯罪分子绑架的受害者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在场的警察都明白这个道理,以至于目暮十三话一出口,整个警视厅都重新陷入凝重之中。 五分钟后,电话那头传来回信。 “……赤司征十郎还在。”中年警官比起先前镇定了不少,虽然声音还是抖,但至少逻辑已经回来了,说话不再颠三倒四。“我们在那个房间的衣柜里发现了他。他没有受伤,只是陷入了昏迷。” 目暮警官松了一口气,“把人带回来,封锁现场。” “我去吧。”平岛阳说。 “你去什么去!”目暮十三向日葵猛回头。“你在赤司宅的时候就差点让人谋杀了,说不定这波杀了阿刀田的人就是冲你来的!” “那就更该我去了。” 平岛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抬脚就向警视厅外走,“哪有让别人替我送死的道理。” “平岛阳!”目暮警官气到跳脚。 可除了跳脚,目暮十三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于是走到门口时,平岛阳回头看了一眼目暮十三,又看看凑过来想拉住他,又或者是想说一起去的伊达航,嘴角扯起一道弧度。 “这次我打算自己去,挺危险的,别跟过来了。” 随后他推开门,踏进夜幕,走向那辆警视厅闲置已久的警用摩托。 * 晚十点,东京长泽公寓。 平岛阳骑着警用摩托到达这里的时候,之前那个中年警察已经带领队伍完成了封锁,交叠的黄色警戒线拦住了公寓门。 而警戒线外围了一圈闻风而来的媒体。 白光此起彼伏,不过因为被警戒线拦住,他们没办法冲上案发的三楼去,只能对着黑洞洞的楼道进行拍摄。 直到平岛阳到来,那些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像是看到了香饽饽,闻着热搜第一的味儿就贴了上来。 “平岛警官,东京犯罪率如此之高,请问您觉得是否和警察的不作为有关系?” “平岛警官,您觉得罪犯犯下罪行的原因是什么呢?是否和我们国民的幸福感过低有关?” “平岛警官,您觉得……” 风暴最中心的平岛阳听得头疼。 这血压飙升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他拢了拢风衣,头也不回的推开怼到嘴前的麦克风,并迫切想问候一下封锁现场的同事,是不是封锁距离长一点儿能死。 这帮人全堆在这儿他连门都要进不去了! “平岛警官……”媒体锲而不舍的继续往上凑。 平岛阳面无表情,“没兴趣回答,离现场远点儿,能走的话请立刻马上。” 五分钟之后,他终于摆脱最后一个麦克风,掀开公寓门门口的警戒线,踏进楼道,将闪光灯远远甩在身后。 公寓内相当寂静。 长泽公寓是东京有名的贫穷区域,近期还涉及到了危楼重建,一周之前开始断水断电。 这种情况之下这公寓里也确实没什么居民了,还能住在这里的,除了那些真的贫穷到一定地步的,就剩下那些身份有问题的人。月见温人他们把赤司征十郎带到这里,某种程度上确实是最优解。 平岛阳摸出手机。 ——今天没带手电筒,拿手机灯光凑合凑合。 下一刻,他踏上台阶。 随着他的动作,昏暗的手机灯光在楼道里扫来扫去,亮光打在写满广告的墙上。 那些广告大部分都是些撬锁、红灯区、黑.道招聘之流的广告,大概广告主人贴上去的时候也没指望靠它吸引客人,所以贴的十分随意,如今一层叠着一层,文字图片都糊在一起,变成一条条指向地面的墨迹,灯光扫上去有些渗人,宛如褪色的血。 平岛阳一步一步踏上三楼。 他推开三楼左数第二间房那扇被上了封条的老旧大门,门旁挂着的牌子随着大门打开,不堪重负的从墙上掉下来,直直砸到进门的平岛阳身后。 平岛阳回身将牌子捡起。 [门牌——长泽公寓三楼302,出云家。] 他将门牌凑到手电筒底下细细观察。 [门牌上的指纹——出云莓(原户主)、阿刀田一郎(死者)、未知。] “……指纹未知,凶手的?”平岛阳眨眨眼,将门牌顺手放进衣兜里。 室内较为空旷,他扫了一眼屋内的大致环境,随后将落到眼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径直走向阿刀田一郎的死亡地点。 赤司征十郎早就被救出来送去了警察局,现在留在这里的就只有这具因为过分悲惨,所以难以移动,只能留在现在的尸体。 白线绕着血泊,被血液浸染得斑驳。 周围留下的家具上全是溅射型的血迹。 [死者——阿刀田一郎,肌肉与骨骼分离(分割并不光滑,有被兽类撕咬的痕迹),食物残渣(死亡前一小时进食)。] [脸皮——不算完整,同样有兽类撕咬痕迹,但完整部分与尸体接触面平滑(人为)。] [贺卡——做工精细,有几行内容,右上角系着明黄色丝带。] 兽类。平岛阳皱眉。 能在城市里穿梭的兽类,还有如此大的杀伤力,大型犬吗? 而且那个脸皮…… 这个操作莫名有一种泄愤的意味,就像是在报复,充满“就你他妈用我们的名头搞事”的意思。 要说阿刀田他们最近得罪谁了,并拥有被借脸这一含义,也就只有酒厂扶持的绑架团伙。 平岛阳掏出衣兜里的门牌,看着上面那个未知指纹。 ——他想起丰田文子去疤膏上,那个同样未知指纹。 第29章 未知代表着有问题,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酒厂,出现过未知指纹的案件都和酒厂相关。 只是他还是那句话,也许他一个人赢不了, 但他到最后绝对不会输。世界上从未有过黑暗能长久压过光明之事,只要持炬而行, 早晚有一天, 天光破晓。 这么想着,平岛阳定了定心神, 在血腥气中捏起那张插在脸皮上的贺卡。 贺卡上写着一串英文和片假字。 [a gift.] [一个礼物。] [祝你诞生快乐。] 这次的贺卡不像先前酒井咲那一张拼贴字谜题, 上面的笔画是人写出来的, 歪歪扭扭,字迹潦草,转折点的笔墨并不正常, 就像是为了遮盖特征,特意用了握笔不熟练的那只手。 平岛阳盯着字迹看。 ——祝你诞生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这两句话其实没什么太大差别。 只是大概没人会觉得在诞生日收到这种礼物很快乐吧? 生日礼物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换个心理承受力弱的, 说不定现在已经尖叫出声。 可这么想完,平岛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今天不是阿刀田一郎的生日, 也不是赤司征十郎的生日,更不是赤司征臣的生日。 阿刀田一郎, 北海道人,今年36岁,生日七月十四日。 赤司征十郎,东京人, 今年14岁,生日十二月二十日。 赤司征臣, 东京人,今年42岁,生日三月十七日。 而今天是六月二十日。 捏着那张卡片上的明黄色丝带,平岛阳陷入沉思。 可这也不是他的生日。 警察里最近行动异常的也就只有他一个,反常的跑过那么多咖啡厅和酒吧,如果这不是酒厂给他的挑衅或者警告,那这张贺卡是给谁的? 警视厅里其他的警察吗? 沉思半晌,没有头绪的平岛阳蹲在尸体前,拨打目暮十三的电话。 铃声响到第二声,电话被那一边儿秒速接通。 “你还知道打电话过来啊。”目暮十三的语气不太好,显然是还在生气平岛阳鲁莽的举动。 平岛阳权当自己选择性耳聋听不见,直奔主题的问:“老大,今天参与调查的人里有生日是六月二十号的人吗?” “啊……?”对面的目暮十三没想到平岛阳会问这种问题,一时间有些卡住,“你等等,这个我得问问。” 警视厅的管辖范围为东京都全境,是日本警察组织中规模最大的那个,哪怕单一个搜查一课,那也百十来号人,更别提现在又加了一个对策部,人数加起来二百起底,目暮警官就算浑身上下全是脑子,要记住这么多人的生日也是天方夜谭,所以只能一个一个问。 十五分钟后,电话回拨过来。 “咱们搜查一课和对策部的都没有6月20日生日的警察,倒是三课有两个警察的生日是六月二十日,公安部也有一个。” 但搜查三课和公安部又和本案没什么关系。 平岛阳按按额角。 这就头痛了。 没和任何一个警察扯上关系,这语焉不详的诞生快乐又究竟是在指谁的诞生?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你查这个干什么?”那头的目暮十三问。 “那张贺卡上写了祝你诞生快乐。”平岛阳有气无力,“警视厅里生日在六月二十日的警察都没参与本案,线索断了。” 凶手很谨慎,整个屋子里半点儿其他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徒留那张贺卡,宛如对警察的无声嘲讽。 简直给这群犯罪分子张狂坏了。 平岛阳拿手机的手猛然握紧。 “先挂了老大,”他冷声说。“我再看看现场别的地方。” 长泽公寓里还有几户没搬走的,其中一个就在三楼最右边儿的308,说不准去问还能问出什么。 平岛阳挂掉电话,起身,走出302的大门。 走廊狭窄、老旧、逼仄,平岛的皮鞋后跟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最后,咯吱声停在308室门前。 但308住户的表现却非常奇怪。 在听见脚步声后,308住户不光把门锁上了,平岛阳附耳去听,似乎里面的人还拖着桌椅等大型家具挡在了门口。 平岛阳:“……” 平岛阳:“?” 你家欠债了还是怎么了? 不得已,平岛阳只好高喊:“里面的,我是警察!” “老子管你是不是警察!”门那头的喊声更激烈,“滚远点!” 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平岛阳眨眨眼。 ——这家伙的反应过激了,可能真看到了什么。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先生,你是看见什么了吗?我可以出示我的警察证。” 门里的声音又猛然拔高了一度,“没有,老子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这种税金小偷快点儿从这里滚出去!” 随后那门底下的缝隙处“唰”的伸出一只白色信封,“拿着它快滚!” 平岛阳拿起信封,“多谢。” 他走下楼,站在一楼的楼梯死角,将信封拆开。 里面是三张相片。 [相片1——从底部门缝拍摄的照片,有男性的皮鞋和一只毛茸茸的狗爪子,地上还有一摊反光的涎水。] [相片2——从底部门缝拍摄的照片,是一张凑近放大的,嘴边全是涎水,獠牙锋锐的狗嘴。] [相片3——从底部门缝拍摄的照片,小半张扭曲的狗脸。] 平岛阳合上照片。 难怪308的住客不敢给他开门。 想象一下,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听见了门外传来声音,你不敢出门于是选择从门缝底下拍摄,却看见了一个人牵着一条狗,随后那条狗长大了嘴,对着门露出獠牙…… 那是货真价实的与死亡一门之隔,是生死一线的真实恐惧。 * 晚十点二十分,平岛阳走出警戒线。 媒体们还特别有精神的围在这儿,对着走出来的平岛阳狂拍。 平岛阳眯着眼睛寻找能出去的路,但这里与平岛阳刚来时不同的是,在他警用摩托的不远处又多了一辆警车,此刻正打着双闪示意他过去。 平岛阳推开媒体走过去。 随着他的走进,那辆警车的车窗往下一摇,冒出个伊达航来。 “你开摩托的速度也太快了!”伊达航从驾驶位的窗户钻出头,脸色铁青。“你他妈可真行,搭档说扔就扔。” 他都趁着夜色降临道路上车少开始飙车了,却愣生生比平岛阳晚了二十分钟才到。 再想想在警局前的场景,伊达航脸色霎时从铁青转到漆黑。 你汽车都知道追求稳当,怎么换成摩托车就不知道追求稳了? 他就是去申请一个警用汽车的空档,平岛阳那摩托就已经前轮离地,弹射起步冲了出去,速度少说180迈。 要不是警用摩托的速度上限摆在那里,他都怀疑平岛阳能直接骑着摩托飞! “还骑摩托走小巷,你知道我在后面追你追得有多费劲吗!”哪怕是好脾气如伊达航,如今也被气得暴跳如雷。“你他妈跑的再快到最后不都得等我们这些同事来?” “可是这里很危险。”平岛阳反驳他。 “我没说这里不危险,我只是说你跑得比谁都快。”伊达航暴躁的敲着方向盘,“我能看出来,你似乎在追查什么危险的组织,同时不希望牵扯到我们。” “——可我并不是那种面对未知危险会装作一无所知的人,我不可能真就任由你自己去调查真相。” 说着说着,伊达航渐渐冷静下来,直视平岛阳那双灿金色的眼睛,“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做法是不识抬举,但我觉得人的话,果然还是得做一些自己觉得正确的,而不是别人觉得正确的事情才会开心。” 在日本这个把“不给别人添麻烦”刻进DNA这个国家,伊达航这番话也可以算得上是特立独行。 而伊达航还在继续发扬他特立独行的品质,道:“至少我在的话,最差也能帮你收尸。” 平岛阳低下头,有点儿心虚。 看着平岛阳的表现,伊达航顿了顿,再一次开口:“关于长期搭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你同意的话我就去和目暮警官打申请报告了。” ——这话多少有些耳熟。 平岛阳有一瞬间的恍惚。 ‘小平岛,和我搭档考虑吗?’ ‘一个人探案多累啊,你看看,我们两个配合起来难道不是很完美。’ 跨越时间和空间的话语再度在平岛阳的耳边响起,而他在清晰声音的背后,似乎看见了一名叼着烟的短发青年。 那是他曾经在神滨时的搭档,时川透也。 平岛阳看了幻觉几秒,眨眨眼,让这份幻觉消散。 伊达航就是伊达航,时川就是时川,他们相似但不同,是不同的个体,也拥有全然不同的生活,他分得清清楚楚。 于是平岛阳眯起眼,说:“请多指教。” 千米外的天台上,威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任由它垂在脖子上,随后微笑着摸摸手心下的大型犬。 *** 凌晨两点,警视厅内一片灯火通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案子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挂上了平岛阳同款黑眼圈,举着杯子拿咖啡续命。 赤司征十郎如今已经送回赤司宅和赤司征臣团聚,酒井沙耶也被顺风顺水解救出来和她父亲一起回家,剩下的就是赤司宅那个未知的死者,还有阿刀田一郎的死亡。 “我们把人搬回来了,但死者的具体身份还需要去数据库里仔细调查,才能确认这个死者是不是黑户。” 从赤司家回来的麻生推一推眼镜,满眼红血丝,看起来调查死者花费了他不少的精力。 “日本总人口1.27亿人,想把死者调出来,至少还需要两天时间。” 如此,赤司宅的死者便只能暂且往后搁置,而阿刀田的死亡,最终还是以悬案作为了结尾。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有死者,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监控,没有线索,而赤司征十郎昏迷的太快了根本没看见进来的人,仅凭308室提供的那几张相片,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发布通缉令,因为晚间带狗出门遛弯的人比比皆是。 目暮十三看着桌面上一堆乱七八糟拼不起来的线索,末了,也猛地吸了一口气。 人力终有尽头,对这样的案子,他们目前也无能为力。 目暮十三点着一根烟,疲惫地说:“行了,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警察们陆陆续续离开。 平岛阳也沉默的起身。 他走出警视厅,抬头看夜色暗沉。 第30章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稀松平常。 仿佛罪犯们都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了, 整个东京一片和谐,就连搜查课都能够正常上下班。警官们每天解决解决猫狗走丢、熊孩子逃课的案件,在做一做案情记录, 比起前几天的加班地狱,现在过得别提过有多轻松写意。 “啊, 果然还是这样子比较好。”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伊达航伸个懒腰,“一片祥和, 居民生活幸福, 我还有时间多陪陪娜塔莉。” 坐在他对面的平岛阳:“……” 平岛阳带上痛苦面具。 实际上二十二号之前他还不用受这种狗粮之苦的, 他现在受苦,源头还得追溯到二十二号上午,伊达航和他一起交上去的长期搭档申请报告上。 当时还顶着黑眼圈、在办公室郁闷抽烟的目暮十三十分激动, 直接把烟一扔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随后这位警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批准申请,一边感叹着“你终于不当独狼了平岛”,一边指挥着搜查一课和他们同一办公室的同事, 帮伊达航搬到平岛阳对面一直空着的工位上。 同事们的动作极为迅速。 然后他吃了三天的狗粮。 从口袋里零零碎碎特别少女心的小玩意儿,再到每天中午的爱心便当, 伊达航明明没有几句话提到女朋友, 却偏偏全天候360度无死角的给寡王平岛展示了什么叫恩爱,什么叫粉红泡泡。 更离谱的是漫画。 继平岛阳看不见的联动篇后, 作者又推出了日常篇——也就是现在他和伊达航的表现都画上去了,引发了读者的一票嘲笑。 【平岛:我是孤寡青蛙。】 【哈哈哈哈请尊重单身狗!】 【踢翻狗粮!】 …… 把这些透明弹幕都看在眼里的平岛阳:你们随便嘲,反正不可能只有我孤寡。 心态上终于开始摆烂的男人托着下巴,打开电脑, 将前几天从赤司征臣嘴里得知的“须王家”输入搜索框。 几秒后,五花八门的新闻从屏幕里跳出来。 [大慈善家须王让捐赠樱兰孤儿院百万日元。——1985年] [揭秘须王家的发家史, 从大正年间开始。——1994年] [那些从大正年间就开始存在的有钱人们。——1996年] …… 大正,日本的第245个年号,使用时间从1912年开始,到1926年结束。由于无法确认须王家是在大正多少年开始发家,那就统一按最近的1926来算,至今也已经七十多年。 那个代号为酒的组织存在时间跨越半世纪,也就是五十多年,诞生时间也许没有这些财阀诞生的时间早。 换言之,财阀们的时间线比起组织更加完备,他们不像是被作者设定出来的,他们的存在有前因有后果,有生活的细节内容,更像是在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家伙。 除了豪门恩怨的作品,应该不会有人把财阀的整个故事都设定出来吧? 平岛阳神色古怪的盯着屏幕。 半晌,他又动动手指,开始搜索迹部家。 迹部财团的存在时间也有10年,以证券发家。 但比起上一个不知道继承人是谁的须王家,迹部家的继承人迹部景吾在网络上非常活跃。 [1997年东京地区青少年网球赛个人赛第一名。] [1998年东京地区青少年网球赛个人赛第二名。] [1999年东京地区青少年网球赛双人竞标赛第四名。] 新闻附带的还有一长串奖杯的图片。 所以这帮贵公子都放着好好的公司不继承跑去玩运动…… 平岛阳沉思。 能和推理番联动,这是日常向运动漫画的? 鼠标又折回浏览页最上方的搜索框,随后是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 查查看吧,赤司征十郎。 三分钟后,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是杂志、奖杯、拍照、篮球。 ——所以迹部家那小子是网球运动漫画的,赤司征十郎是篮球运动漫画的。 平岛阳看着电脑,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没人知道他在二十一号那天凌晨回到家后直接熬了一个通宵,盯着他能看见的漫画章节翻来覆去的看。 他手中的是读者发弹幕的漫画,不是盖楼式论坛,所以这样的平台存在着所有弹幕网站该有东西通病——重看本回或者快速点进下一章时,经常会有处理不及时的弹幕被吐出来。 他借着这个bug来来回回切换联动篇和日常篇,从串章节的弹幕里一点一点拼凑作者的联动篇里都画了什么东西。 【所以这算什么联动篇?小队长就开头漏了个面,结尾漏了个面。】 【老贼就硬扯,硬降智,为了联动篇不那么快过去,居然把阳哥降智了,他看完前后门监控没发现不对劲我真的笑死。】 ——也就是说,读者看见的内容和现实里发生的事情走向并不相同,漫画里的他看完了前后门监控,但事实上他监控就来得及看了一眼。 【果然联动篇不能当正式内容看,为了联动人物出场,居然让班长和阳哥带队去挨个找篮球部的人录口供。】 ——这也不是他们干的,当时带队去录口供的明明就是卧底麻生。 【好耶,快让我好好看看班长和平岛警官的日常!】 【虽然说有恰烂钱的嫌疑,但不得不说,小队长对班长和平岛他俩道谢的时候真的好有礼貌,战损的样子也戳中我xp了。】 ——这更是没影儿的事。 选择性忽略弹幕上的虎狼之词,平岛阳在心里想。 他去长泽公寓探索案发现场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早就被护送回警察局了,等再回去商讨案件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已经回家了,除了照片,他和伊达航根本就没见过赤司征十郎本人。 换言之,联动篇的内容和他们的真实行动相去甚远。 漫画与现实世界出现偏差,这是否可以证明这世界并非虚假?或者说作者们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找了一个绝对不会死的人进行观测,所以那个被观测的人才会被作者与读者称之为主角? 但如果世界是全然真实的,组织的人杀了阿刀田一郎的同时,为什么没有干掉赤司征十郎? 平岛阳抿唇。 赤司征臣已经拒绝合作了,有这种能下手的机会,让赤司征十郎活着不符合他们的作风。 ……所以会是作者们其实还是有点儿控制世界的权利,能够保证剧情发展的重要角色不死吗?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知道该怎么做了,那条避免死亡结局的路近在咫尺。 平岛阳关掉电脑,将视线转向对面的伊达航,开口:“伊达,你这周六有时间吗?” “啊?应该有时间。”伊达航从案件记录报告里抬起头,“如果不突然加班的话,周六那天我应该是在家陪娜塔莉。” “那你准备一下,如果你那俩同期有时间的话,我周六打算拉上你那俩同期去你家。”平岛阳说,“之前你不是问我那个秘密吗?我现在基本搞清楚了,可以告诉你了。” 把握不算太高,但愿他所走的路是对的。 “聊什么呢?”目暮十三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过来。 “是秘密。”平岛阳回答。 “那你们俩现在也别秘密不秘密的了,”目暮十三将文件拍在他们两人的桌边,“之前赤司宅那个死者的身份麻生调查出来了。” “是什么?” “小原正三他弟弟,叫小原正四。” 平岛阳:“……行。” 要不是他知道那是个克隆人,他说不定也会觉得这个结果很合理。毕竟兄弟俩长得像一点儿都不意外,不暴露克隆人这一真相的话,这是最合合乎常理的解释。 “1956年办理的身份登记,然后在1957年随父母一起出国了,最近几天才回国。”目暮警官继续往下说,“结果刚回来没几天就被杀了啊,有点惨。” 平岛阳不想听这些。 他只是敲敲桌子问:“老大,那这个案子同样也要作为悬案结尾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目暮十三的表情不算太好看,“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线索,和阿刀田一郎的死亡一样,只能暂且作为悬案结尾了。” 顿了顿,目暮十三又说:“你们俩也别太上火。” 当警察当久了,什么样的案子都能碰得到,如果每一个悬案都执着的话,可能这个案子还没破呢,警察自己先郁结于心气死了。所以为了看到悬案侦破那一天,当警察的一定要学会放平心态。 “是是是,老大。”平岛阳无奈。“不上火,不上火。” 可如果真能不上火的话,那就不是平岛阳了。 *** 周六,米花商场。 被提前两小时叫出来的爆处组,此刻正无言的看向对着酒柜挑挑拣拣的平岛阳。 “所以要去班长家我们直接去不好吗?” “我不像你们之间认识的那么久,我第一次去搭档家‘玩’,总归还是带点礼物比较好。”平岛阳藏在墨镜后的眉毛挑了挑,“快帮我挑酒。” “还差什么没选?”萩原摸摸下巴。 “你好歹说说酒名。”松田阵平打个哈欠。 “琴酒,爱尔兰威士忌,威雀……”平岛阳想了想最开始的弹幕,“嗯,威雀苏格兰威士忌。” “说起来平岛前辈怎么想起来带酒的?”萩原边挑选价位合适的酒边问。 “那当然是因为这酒,不单单能喝啊。” 【???】 【?我没听错对吧?】 【草草草,阳哥嘴里说了什么?!】 【这不是日常篇吗?难不成我跳剧情了?怎么突然就酒名了?】 【卧槽了,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 漫画上的弹幕在一瞬间炸开了锅。 各色半透明弹幕不出四秒钟就糊满了平岛阳的视线,这让平岛阳不得不停下打量酒柜的目光,站在原地再将弹幕透明度往下调,直至他开着漫画还不影响他活动为止。 上午九点,他们三人一人拎着一瓶酒,敲响了伊达航家的房门。 身穿家居服的伊达航打开门:“都进来吧。” 三个人排着队走进去。 伊达航并不和萩原松田一样住在警局宿舍,因为和女朋友同居并不方便,所以从警校一毕业,他就立刻找了一座经济实惠的房子作为落脚点,虽然房子面积不大,但看起来要比平岛阳的家有人气的多。 茶几上摆着白色的蕾丝布,还放着一瓶白色百合花;沙发上堆叠着好几个画风可爱的抱枕;还有毛茸茸的地毯,上面摆着几个毛线球,毛线一直连到沙发旁放着的小篮子里,露出还没织好的毛衣一角。 看那个织好的脖套大小,这件衣服也许是给未来的孩子的。 同样看见了篮子里的毛衣,爆处组双子星不约而同眨眨眼,将手中的酒瓶放在茶几上,伸手勾住伊达航的脖子。 萩原:“班长,孩子的衣服都开始织了,是有结婚的打算了吗?” 松田:“结婚记得给我们留一个伴郎的位置,我这就开始攒个大红包。” 而伊达航被这样直白的贺喜闹了一个大红脸。 他弯着腰,保持着被勾住脖子的姿势小声道:“你们小点声,娜塔莉太累了,现在还在屋子里睡觉,而且我们离结婚还要好久呢。” 哪怕伊达航的语气更接近抱怨,但平岛阳还是在里面听出了欢喜和幸福的基调。 于是站在沙发旁的平岛阳也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微笑。 这群人真的有在非常努力的生活,非常努力的发光发亮。他们就像是一架架人形战车,在人生这条路上冲锋陷阵,以他们最自由、最热烈的样子。 他叫平岛阳,但有时候他会觉得,这群人才是太阳。 而太阳不该坠落。 所以平岛阳抬起手拍了拍,“好了好了,叙旧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让我们谈一谈那个秘密。” 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连忙恢复正经。 四个人分坐在茶几两边。 “首先,我要说的是一个存在远超半世纪的犯罪组织。”平岛阳开口。 那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组织被平岛阳以平淡的语气抛出,炸得全场寂静。 随后是乌鸦标志、天星制药,再之后是与赤司征臣交谈时的秘辛、警局的卧底…… 三个初出茅庐的警察都愣在沙发上,艰难的消化着平岛阳话语里的重要信息,到最后,还是与平岛阳搭档了一段时间的伊达航先反应过来。 他往沙发靠背上一靠,“我说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古怪。” “先是示意我上前和目暮警官争执,又是和酒井咲说那种话,一点儿都不像你。”伊达航的表情难看,“你那时候就已经在试探他们了。” “没错。”平岛阳点头,“虽然冒进了一些,但我想说,效果还是不错的。” “……不错个屁啊。” 伊达航抓抓自己的短发,“你这不是完全把自己的命不当命吗?万一他们发现了,开始报复你怎么办。” “那让他们尽管来好了。”平岛阳抬起左腿,叠在右腿之上,一手放在茶几上,一手托在下颚角。“当警察的意义不就在于此吗?我们将不惧任何事物,不惧任何威胁,不为外物所动,以自己之良知履行警察职务,维护法律,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 他笑笑。 “——所以我试探他们,这叫理所当然。” 第31章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内心升腾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热血沸腾感。 松田阵平直视平岛阳带墨镜的面容。 这就是他身为警察的前辈。 放弃理性思考一向是松田阵平不会去做的事情, 哪怕他嘴上不怎么会说话,但心里素来保持镇静与缜密。 ——可此刻对上平岛阳那张说话间瞬间变得张扬的脸,那种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的热血就瞬间冲上了他的头脑, 击退了所有的冷静。 没必要恐惧,没必要退缩, 一部分警察生来就在抵抗黑暗, 镇守光明,而他们将成为其中最称职的一员。 “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松田阵平问, “既然选择了告诉我们, 就代表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吧?说说看, 我的拆卸技术你想要怎么使用?我又该怎么配合你行动?” 他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一般情况下接触不到这些压根不涉及炸弹的案子。这也代表他能碰见犯罪组织的人的几率极速缩减,现在能做的只有配合平岛阳的行动。 “对呀, 我们要怎么帮忙才好?” 萩原研二一只手搭在幼驯染肩膀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倾身在茶几上, 那双漂亮的下垂眼不再轻佻肆意,此刻异常的严肃:“小阵平一个人帮你可能不够, 我也来帮忙。” 而伊达航则是灿烂一笑。 “告诉我这个秘密, 代表你已经相信我能成为同伴了。”他说,“未来多指教, 搭档。” 这几个人的性格明明天差地别,做出的选择却如此相似,几乎是在警校三人组都缓过来的瞬间,这个队伍就已经组建起来。 但平岛阳却摘下墨镜, 直视伊达航:“他们俩我不说什么,但伊达, 我必须再次向你确认一遍。” “——你即将拥有家室,你确定要加入吗?我们都有可能死在半路上。” 成为重要角色的路要一步一步走,在此之前,安全其实并没有多出来多少保障。 只是伊达航依旧笑。 他伸出大拇指,“当然加入了,想想娜塔莉,我反而更有干劲了。我未来会是她的丈夫,她未来会是我的妻子,不论如何,我不能让她生活在未知的迷雾里,那样更加危险。” 这个男人的狗粮混杂着决心扑面而来。 最终,四个男人的视线汇聚成一点。 ——与黑暗对抗的路途漫长难熬,执火者前仆后继,所有人都是火焰燃烧中突围的蚁群,身上燃着熊熊烈火。 而弹幕同样在嚎叫。 【恭喜三位警校组加入主线剧情!】 【呜呜呜呜呜,明明是该开心的地方,我为什么眼里全是泪水。】 【我的原版,我的原版呜呜呜!这么一看我的原版它更殇了!】 看着它们,平岛阳这才隐秘的松了一口气。 他怕作者不画这剧情才一直开着漫画,现在这些都画了,他可以暂时不用开启漫画了。 可平岛阳正要意念关漫画,却看见了桌子上还没有介绍的三瓶酒。 平岛阳:“……” 平岛阳:“。” 要不果然还是再加一把火,给他们三个再细细介绍一下代号成员吧? 这么想着,平岛阳指了指桌上并排放着的三瓶洋酒,“琴酒,爱尔兰,威雀,这是我目前知道的三个代号成员。” “我只知道琴酒的长相,其余两个人我不是很清楚。”他说,“琴酒是个银色长发绿眼睛的男人,颧骨突出,应当是个混血。” “什么?你和代号成员碰面了?!” 警校三人组脸色登时就变了,更有甚者,激动的伊达航直接伸手攥住了平岛阳的胳膊。 似乎听到自己骨骼不堪重负的声音,平岛阳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自己其实没和代号成员碰面这回事。 半晌,他掰开伊达航的手,开口:“也不算碰面吧,我只是远远瞥见过一眼,他也没注意到我。” 反正无论如何“我看漫画看到的”这种话是不能说出口的,隔着漫画远远瞥过一眼也算远远瞥见,那时候琴酒身边还有个小黑人威雀。 “总之前辈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儿吧。”萩原研二仍旧有些担忧。“亡命徒对视线都很敏感吧?别太侥幸了,前辈。” 平岛阳胡乱点头应答。 萩原研二:“前辈,你认真一点。” 平岛阳:“嗯嗯嗯,知道知道。” 他和酒厂的代号成员也就是见过照片的关系,还没见面呢,等有一天真的见面了再说吧。 萩原研二被平岛阳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撸袖子。 “前辈!你多少认真一点儿!” 我们仨真的担心你担心的不得了! 别这个犯罪组织还没打掉,你人先没了啊! 然后这个小小的客厅里开始鸡飞狗跳,一个跑一个追,从正经谈话演变成全武行。 可就在萩原研二抓住平岛阳,并将其锁喉那一刻—— “……啊啦,你们这是?” 一道女音从卧室门口传来。 听见这个声音,原本瘫在沙发上看锁喉大戏的松田阵平和伊达航齐齐一个激灵,蹭的一下在沙发上坐好。萩原研二也停下动作,被平岛阳抓住机会从手臂夹角中脱开。 他们四个人一起看向声音来源。 站在卧室门口的是穿着无袖上衣和短裤的娜塔莉·来间。此刻她正揉着眼,蓝眼睛朦胧的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金发耀眼,蓝眸如海,更重要的是她身上那股温柔又安定的气质,放在哪里都能够成为人群的焦点。 但触及对方身上的衣服,平岛阳和爆处组双子星都慌乱一秒,随后各自撇过头,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看墙角的看墙角。 在别人家里做客,未经允许就看女主人裸露的肢体,这不太礼貌。 “快去。”平岛阳保持着看天的姿势,踹了离他最近的伊达航的小腿一脚,“你女朋友醒了,还是被吵醒的,你去解释一下我们其实没有打架。” 伊达航被踢的“嘶”了一声,小声嘀咕道:“你觉得我女朋友被吵醒是因为谁啊。” 平岛阳:“……” 愤怒的寡王又踢了一脚伊达航的小腿。 你有对象你很了不起吗?! —— ……还,还真就挺了不起的。 中午十一点,平岛阳彻底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抱怨。 他看着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在厨房里亲亲热热的小情侣,默默坐在餐椅上,伸手拿过筷子,开始往嘴里炫饭。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儿。”娜塔莉又端过来一盘菜肴,“平岛前辈,你要再来一点儿牛奶之类的吗?” 平岛阳抽抽嘴角,“不了,谢谢。” 娜塔莉看他的眼神莫名充满母性,这让平岛阳完全不敢去细想伊达航平时在家的时候都和她说过些什么东西。 但他们两个人做饭好吃是真的。 连警局食堂做不好的胡萝卜和西蓝花都能让这两个人做的好吃,所以这对小情侣偶尔把自己当儿子看这种事,平岛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忍。 毕竟他本人不会做饭,日常吃饭都凑合着来,谁能拒绝两个会做饭的人? “哈哈,好吃吧?”伊达航放下锅铲,脱下围裙,入座。“这可是我偷师的,你要是能碰见被我偷师的他本人就好了,他能让你知道什么叫特级厨师该有的水准。” 同样捧着饭碗的松田与萩原:“……” 这是在说诸伏/小诸伏吧? 平岛阳未曾关闭的漫画也一瞬间进入了回忆框。 【同样的夏季,樱花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拥有黑色短发,蓝色的像猫一样的眼睛。那个人穿着警校制服,手指上旋转着警校制服配套的帽子,笑着开口:“班长,你想学做饭就和我直说啊。” 同样穿警校制服的伊达航挠挠脸,“这不是怕你没时间嘛。” “没时间我腾出时间不就好啦。”那个猫眼青年笑容温柔,“就当帮班长你提前照顾宝宝嘛,以后你的孩子出生了长大了,我还可以和别人说你的孩子是我喂大的。” 伊达航:“……” 伊达航:“所以你这个切开黑真改不了是吗?” “哈哈,抱歉~” 熟知好友本性,伊达航无奈。 随后画面陡然一转,是毕业的伊达航,还有毕业的诸伏警官。 他们面对面,微风拂面,樱花树的樱花被吹落,那些五瓣樱花穿破漫画框的限制,向外飘来,飘向更遥远的时光去。】 【Hiro!我的白月光!我的男妈妈!】 【是穿警服的景光!】 【快让我吸一口景光猫猫!我都没见他漫画里穿过几次警服!】 …… 这就是伊达航失踪的同期之一吧,估计卧底去组织了。 平岛阳放下饭碗,郑重其事道:“那我未来一定会遇见他的。” “不至于吧你,就为了一口饭。”看着他的表情,松田阵平吐槽出声,“就是一口饭啊,你的表情怎么像要娶了诸……咳,娶了他一样。” 松田阵平似乎也早就意识到了他失踪的同期们可能被派遣了什么特殊任务,诸伏景光的名字被他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呵,你不懂,一个好厨师比聪明人还要难得。”平岛阳装作自己没听见那个音阶,真把这个青年当成厨师一样和松田阵平据理力争,“我又不会做饭,想要个厨子又怎么了?厨子就是最棒的!” 诸■景光。 他面色不显,在心里记下这个还差一个、或几个字才能组合完成的姓名。 在我遇见你之前你可千万别死。 人力总有极限,但我永远不想最后取回的是同伴的盒子。 —— 晚十点,居酒屋。 也许熟悉起来之后就没有不一起出去吃饭的,中午十一点这一顿在伊达航家解决后,晚上这顿饭,四个人又找了个信得过的居酒屋一头扎了进去。 简陋的白炽灯悬挂在房梁上,正对平岛阳的头顶,偶尔风大一些,垂下的灯线被吹得摇摇晃晃,灯泡也随之摇摆,宛如挥动的镰刀,随时都会落下。 而那些瓶瓶罐罐的酒摆在桌子上,折射着白炽灯的光,各色罐身反射出冰冷的金属感,锋锐如箭。 松田阵平此刻似乎已经喝多了,迷迷糊糊把头往桌面上一砸。坐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眼疾手快,托住他砸下来的脸,才避免了松田阵平把自己砸破相的悲惨结局。 “喂喂喂,小阵平,酒量也太差啦。”萩原研二另一只手举着酒杯笑。“这就醉啦?” “……没醉。”松田阵平猛地抬头把自己扔在椅背上,随后顿了顿,忍不住抱怨,“谁和你一样动不动就去参加联谊啊。” “但我的酒量又不是在联谊上练出来的。”萩原研二收回手,大概也有些微醺,一些过去的事情被他脱口而出。“小阵平你明明知道我高中开始就偷喝酒了吧。” “嗯,后来被发现了还拽上我一起被骂。”松田阵平毫不客气的翻个白眼,“你数数看吧,从小到大我给你背了多少黑锅。” “那怎么能叫黑锅呢?”萩原研二反驳,甚至还拍了两下桌子。“那都是我对你的爱!懂吗!爱!就和我遗产里留给你的没洗的袜子一样!” 松田阵平:“……” 他痛苦面具,“求你了,萩,你说话正常一点儿。” “哎嘿~”萩原吐舌。 平岛阳抱着啤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往下咽。 萩原研二略显反常的行为他并不是不能理解,哪怕再怎样热血,再怎样正义,真要面对一个黑暗的庞然大物的时候,是个人都避免不了迷茫与恐惧。 下定决心可以抛弃生命和真正要抛弃生命是不一样的,心里有决定后,身体仍会生理反应般的抗拒死亡。 更有甚者,或许日后在对抗的过程中,当他们凝望着满地鲜血时,也都会怀疑过去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你倒是挺冷静的。”平岛阳瞥向一旁一言不发的伊达航。 伊达航眨眨眼,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道:“毕竟我是班长。” 说完,他笑笑,“带熊孩子带习惯了。” 平岛阳瞪大眼睛:“你拐着弯骂人啊。” “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伊达航面不改色,“我倒是也还想问问你呢,平岛,你为什么不害怕,你是觉得死亡没什么大不了的吗?” “和你搭档从丰田凉太死亡案开始,一直到现在,六月二十六日,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伊达航放缓语调,“除了炸.弹的时候,其他的时间你都冷静到了一种让人心惊的地步,就好像你早就了解了。” “能告诉我吗?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他说,“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过去才塑造了你这种性格。”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此刻也不演了,目光清明的看向平岛。 平岛:“你们几个联合起来给我下套?” “算不上下套啦,只是一点小小的手段。”萩原研二解释,“我们是真的很想了解你,都是同伴了,这样的特权也不能给我们吗?” 白天那一顿信息爆料实在是太过于劲爆了,热血缓缓褪去后,他们才发现,他们并不知道平岛阳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没有证据。 一般人不会随意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所以是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但他们完全不了解平岛阳的过去,他们相识也不过就半个多月的时间,万一呢,万一平岛阳就是那个组织里的人,想拿他们当枪使怎么办? 人都会伪装,聪明人作案更滴水不漏,这样一个万一如果是真的,那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是对此存在忧虑,他们才有此试探。 他们总不能一直寄性命于“自己应该没信错人”这一点。 比起“应该”,他们希望是“确实”。 平岛阳用摄入了酒精的大脑复盘了一会儿他们三个的深层逻辑,随后点点头。 “那给你们讲讲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也想知道,有关他的过去,作者会如何在漫画上反应。 如果你真的拥有观测能力的话,那么你能看见我曾经的世界吗?作者。 平岛阳眯起眼睛。 ——请用你的漫画给我答案。 第32章 夜色暗沉, 路灯随着时间熄灭,唯一明亮的,似乎就只剩下了路边这一家小小的居酒屋, 以及居酒屋内灯下的人。 就好像是预示着什么大戏的开场,那盏白炽灯晃啊晃啊, 平岛阳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随后又给自己续上一杯。 “我是神滨本地人。” 他开口,将过去娓娓道来。 “十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 我被亲戚接手。” 按照游戏作者的设定, 《神滨疑云》世界的最初因果就在这里——平岛阳父母死于非命。 “我那时候不清楚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就想着要调查真相,结果我调查着调查着就成了神滨里一个小有名气的侦探。” “我从找猫找狗一直接业务到了找人,送了好几个人.贩.子进监狱, 拿了好几张锦旗。”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说,“然后那时候我觉得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当个名侦探也挺好的。” “直到我大学要毕业了,接手我的叔叔婶婶看不下去我这幅模样, 动用了点儿关系, 转头给我送进了警察学校。” 他托着脸看向其他三人,“意外吗, 我是走后门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是走后门的,所以他那一届的同学都不看好他,提到他连表情都是厌弃的,就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校园霸凌他不是没有经历过, 所以他才不喜欢一部分媒体,因为那种隐含恶意的提问, 真的很能让他梦回警校。 不就是想看他出丑,然后拿出去当笑料谈资热点吗?这样的媒体与霸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更恶心的是,他们看你的眼神里全是期待,但那期待却不是给你这个人的。 他讨厌这些,只不过他仍旧感谢他叔叔婶婶把他送进警校去,让他明白了坚守正义的真正含义。所以毕业时的入警宣誓,到现在为止平岛阳也牢牢记在心中,并时刻履行。 “后来我就遇见了我搭档,我们两个在警校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先靠近的我,几句话解决了所有围观我的人。” ——搭档,时川透也。 提起过去,他不由得细细咀嚼这个姓名。 《神滨疑云》是个游戏,他过去的那些事情不过是个背景板,游戏中不会过多提现,所以真要论起过去相处时间最长的,那还莫过于这个人。 “后来我们两个关系好了起来,一起毕业,进了神滨区警署。”他说,“我们搭档了几回之后就他就问我,要不要成为长期搭档。” 伊达航眨眨眼:“就和我一样?” “说反了,是你和他一样。”平岛阳深深看了伊达航一眼,“你们俩走的都是成为我爹的路子。” 他有些纳闷,“难道当我爹让你们成就感爆棚吗?” 时川透也和伊达航差不多,身高都高他差不多一个头。只是比起外表颇为严肃老成的伊达,时川却偏偏长了一张看着特别温柔的脸,那双绿眼睛像是刚开春的森林。 “后来我们俩就成为长期搭档,开始一起探案了。” 如果玩家们玩游戏,那么至此,游戏《神滨疑云》才算正式开始,度过开头那段也许没人会细看的加载动画。 ——这加载动画不过短短14秒,就已经囊括了他的前半生。 随后平岛阳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问:“你们试过在大爆炸前一秒争分夺秒的奔跑吗?” 在神滨上任半年,神滨地标建筑神滨塔里被绑了三个人,他们进去救人,结果却意外发现了炸弹,最后带着三个受害人在塔内玩命狂奔,也就差那么拉过受害者,把受害者推出去的一秒钟时间,让他被废墟压在底下,修养四个月。 时川当时在医院里看着吊着胳膊腿的他就说回去要学拆弹,结果时川到底也没学成出师,被拆弹专家一脚踹出了门。 “你们试过在隧道中扒开墙搜寻线索吗?” 上任一年整,神滨隧道里发生命案,行驶的车辆被莫名拦腰切开,导致了车辆发生大爆炸,整车人全部死亡,他们为了调查凶器到底是什么,扒开了隧道的每一块砖。 “你们试过吊在几十层的高楼边缘等待救援一小时吗?” 上任第二年,他们的探索出了岔子,两个人颤颤巍巍吊在高楼边,他拽住时川透也不让他掉下去,左胳膊成功脱臼,又修养了一个月。 平岛阳很少会说这些,也许今天真的是酒意上来了。 他揉揉被酒精熏到通红的眼睛,说:“我经历了这么多,我怎么可能不冷静,神滨的案子比东京的还要频发恐怖,东京这儿的案发率好歹不是三天一小起,五天一大起,也算能找到点儿清闲。” 如果不是为了守护生命,他或许早在知晓《神滨疑云》只是三次元人为了找乐子才制作出来的游戏的那一刻,就直接崩溃不干了。 他见识过人间的苦难,见识过挣扎的灵魂。 ……他切实度过了一段漫长的、黑暗崎岖的时光。 但好在,他从来都没倒下。 他叫平岛阳,名字意味着从岛屿上升起的阳光。 其他三人沉默。 他们都没想到平岛阳短短几年的警察生涯这般惊心动魄,难怪平岛阳会晋升警部补,还被调到东京总部来。 “……抱歉。”三个人为自己的试探道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平岛阳摆摆手,“你们要是真就这么信了,我还得怀疑你们是不是什么热血傻子,动不动就情绪上头。” 这也不是假话。 如果一个人非常容易被情感冲昏头脑并清醒不过来,重点是清醒不过来,那说明这个人根本不会控制情绪,关键时刻容易误事。 “总而言之,你们在我这里也算是合格了。”他道。“请保持好这样对外界的敏锐度,以及怀疑心,知道那个组织之后,你们的命就变得无比重要。” 这样他大概就不用担心他们在成为重要角色之前挂掉了。 整个场面安静非常。 半晌。 “合作愉快,同赴未来。” 四个人举起酒杯,异口同声。 ——从今之后,他们将并肩走在刀锋之上,等待曙光。 * 第二天上午十点。 平岛阳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头,眯着眼环顾四周。 周围的环境明显不是他自己那个公寓,米白色的色调温柔明亮。 “……我这是在哪儿?”大脑卡壳的平岛阳满脸茫然。 下一刻,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平岛,你醒了吗?”伊达航的嗓音从门那一头飘来。 平岛阳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他喝到意识模糊,最后被伊达航留在家里呆了一晚。 那面门外的敲门声还维持着三下三下的频率,平岛阳连忙掀开被子,高声道:“已经醒了!” “那我开门了。”伊达航说,“娜塔莉熬了些醒酒汤,还有些养胃的粥。” 木质的卧室大门门锁下压,被推开缝隙。 伊达航端着醒酒汤走进来,“快喝。” 一碗醒酒汤下肚,平岛阳被酸的直呕。 “快点儿收拾收拾,卫生间在那边儿,出来吃饭。”伊达航接过那个碗,将平岛阳向卫生间的位置推推,随后走出客房大门。 半小时后,洗漱完毕的平岛阳重新坐在了伊达家的饭桌之上。 “吃饭啦,平岛前辈。”娜塔莉微笑着,“下次记得要少喝一些酒呀,我们很担心你。” 平岛阳向来对这种温柔的人没辄,此刻拿着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加之娜塔莉是异性,平岛阳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朋友的女朋友相处,以至于他连这顿饭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匆匆扒拉下去后就从伊达家告辞离开。 那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追出来但没追上的伊达航最后也只能倚着门框看他的背影,表情像是在看什么跑起来特别好笑的动物。 下午一点,平岛阳回到家。 他拉紧窗帘,打开漫画。 漫画上画了他们的昨天晚上的酒局。 平岛阳忽略掉哀嚎老贼不做人的弹幕,看着上面的画面。 ——他内心独白的游戏与重要角色之流都被删改妥当,画面上除了看不清时川的脸外,那些场景到都和《神滨疑云》游戏中大差不差。 啊,作者果然能观测到。 平岛阳死死盯着漫画,极力抑制住开始急促的呼吸,已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喉咙收紧到发痛,隐隐有种腥甜的味道。 我猜对了。 作者们是观测者,他们看见世界,书写世界,权利没有他曾经想象的那么高。 我·猜·对·了。 —— 与此同时,几公里外的咖啡厅。 琴酒正一身漆黑的坐在角落里,看着桌子对面摆弄绿植的威雀,满脸恨不得把威雀人崩掉的烦躁。 “你到底来这里要干什么?”他咬牙切齿。 “我来这里还能干什么。”威雀笑眯眯,“我当然是为了找乐子。” “那你还需要我来?”琴酒的表情越发扭曲。“你找乐子还需要我陪同?威雀,你是什么长不大的小鬼吗?” “不不不,你搞错了。”威雀竖起一根手指,指指不远处鬼祟进来的男人,“不是要你陪同,是我需要你帮忙。” “我需要你代替我,和他谈话。” 随后威雀又笑,“活在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有明确的道德底线,他们向往摩擦底线的刺激感,又唯唯诺诺的度过一生……并且对付不同人有不同人的处理方法,我将方法教给你,你去谈就好。”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歪头,“你不干?” 第33章 (二合一) 十一月二十八日, 上午八点,东京长野公寓。 平岛阳和伊达航带着手套,忙碌穿梭在案发现场。 自打上次坦白之后, 应该是平岛阳的路子走对了,所以在十一月七日那一天, 萩原研二有惊无险的度过死亡日。 现在回想起来, 平岛阳也很难说边看漫画边和读者们一起揪心于萩原研二是否存活是什么感受。 【十一月七日。 萩原研二裹着防爆服,像个米其林轮胎一样挪进公寓高层。 他隔着防护面具看被安装的炸弹, 呼出一口热气, 道:“嘛, 虽然真的很想脱防护服,但我的命现在很重要,还是不作死了。” 随后某人聚精会神的蹲在炸弹前, 手上动作不停。 等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还愣了一下,“嗯?回档型炸弹?” 如果不是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官们集体训练拆回档型炸弹四个多月,恐怕萩原研二今天也没办法发现手下这个炸弹与普通炸弹的区别。 “好吧, 看来研二酱要认真了。”萩原研二耸耸肩。 于是在炸弹重新亮灯的那一刻,它被钳子无情的打断了后续。】 【呜呜呜呜呜, hagi!你终于认真了!你终于没脱防爆服了!】 【呜哇哇哇, 狂喜乱舞!研二没死!他活了!他活了!最难捞的那个他活着!】 平岛阳:“……” 所以,萩原研二的死因不单单有回档炸弹这一因素, 还有一层原因是他脱了防爆服? 当时在警戒线外盯着公寓看的平岛警官是真的很想骂人。 但等看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萩原研二从公寓里挪出来,骄傲的说训练没白费那一刻,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总而言之,要求不高, 这人还活蹦乱跳的活着,没有缺胳膊断腿就是他的大胜利。 言归正传, 伊达航和平岛阳此刻正在凶杀案现场收集信息。 “这是近期第几起分尸案了?”跟来的法医一脸不忍,接连吐纳三四口气才缓和了自己的脸色。“这死的也真的太惨了点儿。” 东京上野公寓702室户主,松下梨花,十月二十七日于家中死亡,因大量血迹从门缝中淌出,从而被二十八号早间出门上班的邻居发现,然后报警。 ——所以平岛阳和伊达航现在才出现在了这儿。 从六月份开始,东京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 六月二十七,八月二十七……直到昨天十月二十七,这个杀人犯维持着两个月杀一个人的频率,专挑单身在家,年龄在1822岁的女性在夜里下手,一时间搞得东京符合年龄层次的女性人人自危,警惕心高的,家里已经连阻门器都安装上了。 然而就算如此,还是没阻止的了凶手犯案。 凶手大概是掌握了一手开锁的技术,进出老旧公寓如入无人之境。 本次死者松下梨花的尸体同样死状凄惨,七拼八落运不回去,在场还有不少碎肉残渣,所以他们只能让法医跟过来,现场拼凑。 死者松下梨花今年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出来打工,成为了一名便利店店员,如今已经在上野公寓住了四个月。 “致命伤在胸口,水平捅进去的,非常干脆利落,从这个高度来看,凶手大概在170cm左右。” “而且死者四肢和头部断裂。”法医说,“应该是死者被扎穿心脏后被菜刀砍得,死亡时间距离现在至少有十个小时。” 菜刀剁骨头要怎么剁呢? 用的时候要一手握住刀把,另一只手握住骨头,随后将握刀的那只手举到胸前或者头顶,以腰带肩,以肩带腕,最后竖直落下,狠狠对着案板上的骨头剁下去。 不过偶尔也会出现一刀砍不断骨头,不得不补刀的状况。 ——所以横七竖八的刀口在死者被砍断的四肢上,伤口皮肉翻卷,露出里面支离破碎的骨。 法医摸摸那些碎裂的骨头渣,“这个伤口,……呃,感觉和前两起不太一样,这次的作案的分尸手法相当生疏,可能不是一个人。” 之前的凶手经过案子的磨练,下手快狠准,从八月二十七那起案子就很少有这种刀口不齐,补刀补得骨头都碎裂开的情况。 “是模仿作案。”平岛阳望向地上散落的四肢。 说完,他点点死者手指上的美甲:“死者最近有大批资金进账。” 松下梨花手指上有些美甲断裂了,不过看甲片与甲床的距离,她刚做好美甲不过三天。并且长野公寓虽然不是富人区,但租金也高出一般经济型公寓的水平,以一个便利店店员的薪资水平能住上四个多月,甚至有心情做美甲,这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而且长野公寓的价位摆在那里,安保程度与其他老旧公寓不同,长野公寓进出公寓门都采用指纹认证的方式。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能进来的只有熟人。 “这个不归我管,毕竟我不是负责探案的那个,但有关尸体的信息,我能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了。”法医从尸体前起身。“我在外面等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你们喊我。” 法医走出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现在就剩下伊达航和平岛阳两个人。 [死者尸体——头部与四肢断裂(斩骨刀伤痕),身着被血迹染红的蕾丝吊带睡衣(被更换),致命伤位于胸口。] [被溅上血液的衣柜——叠好的夏季衣服,挂起的女性秋季衣物,男性秋季衣物(少了一件)。] [床头柜——使用年限在四个月左右的台灯、底部布满烟灰的烟灰缸、有小雏菊装饰的包包和发圈。] …… 也就是说,这家其实有男性存在,但男性现在不翼而飞。他们的调查依旧要从松下梨花的人际关系开始。 上午十点,警局。 平岛阳和伊达航面前站了两男一女三个人,各个170往上,非常符合柯学三选一的标准。 “梨花居然死了吗?”唯一的女士——小川爱的表情有些哀伤。“她昨天白天还和我说好了,今天要来我家做客的。” 其他两位男士的表情则不那么对劲儿。 杖村翔,35岁,互联网公司员工,松下梨花的表哥。 小川原晴,36岁,创业公司老板,今年事业终于有成,松下梨花的情人。 甚至在伊达航虎视眈眈的表情之下,小川原晴还的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你们两位似乎有些心虚啊。”平岛阳微笑。 “这不是必然的吗!”杖村翔激动出声,“我可是昨天白天刚和梨花吵了一架,一时气不过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结果晚上她就死了,这不是特别容易怀疑到我身上吗?!” 小川原晴也有些尴尬:“我前天刚和她提的分手,但她索要了非常大的一笔分手费,说我要是不给,她就会将我们两个的事儿告诉我老婆。” 小川爱猛然瞪大了双眼,“所以梨花她说要来家里,是为了告诉我你出轨?!” 这位女士非常勇猛,抓住了小川原晴的衣领子,抬手就给了他几个耳光,末了又嫌不解气,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上脚踹。 这出家庭大戏上演在警视厅的审讯室外的走廊上,让路过的警察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围观也不太好,但不围观还觉得抓耳挠腮。 平岛阳:“……” 伊达航:“……” 直面武打戏的两个人齐齐举起手中的热水杯,权当自己看不见。 五分钟后,这位太太非常自觉的停下了打人的手,面向还在等着的平岛阳和伊达航。 “警官先生们要问我和梨花的关系的话,我和梨花是小学同学。”小川爱吐出一口气,甩甩自己通红的手。“大概是五个月前,我在八谷便利店里遇见了她,她就在那儿当收银员。” 八谷便利店,位于米花富人区,小川家就在那里,刚搬进去不超过一年。 “当时就是和他一起碰见的。”小川爱狠狠的甩给小川原晴一个眼刀。 后面的故事略显俗套。 松下梨花人如其名,是个长得没什么攻击力的女孩子,符合日本大部分男人的审美标准。因为贫穷,所以在四个月之前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小川原晴的勾搭,,成为了小川原晴养在外面的情人。 也正是因为勾搭上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小川原晴非常舍得花钱,当即给松下梨花租了上野公寓的房间,让她搬进去,并给了她大量的财务支持。 直到前天,他提出了分手。 “我这边儿的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小川爱说。 “还不够吧,小川女士。”平岛阳平静的反驳,“现在这么义愤填膺,那你也得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三个月前就找侦探啊。” 把人都叫来的时候,警方就已经对这三个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小川爱最近三个月在频繁的和一个男人联系,他们调查后发现,这个手机号的号主是个侦探,名叫毛利小五郎,不怎么出名,大概是什么三流侦探。 平岛阳抬起下巴,示意小川爱看表:“您要是不打算说的话其实也没关系,还有大概三分钟时间,这位毛利先生也要到警视厅了。” “——毕竟他是个侦探,我想他知道的也许会比你多一些?” *** 上午十点零三分,毛利小五郎到达警视厅。 “呦,毛利老弟。”目暮十三打个招呼,“没想到你去当侦探去了啊。” 毛利小五郎笑笑。 看着熟稔的两人,平岛阳多少有些疑惑,反到是伊达航的表情有点儿恍然大悟。 “那是毛利前辈。”伊达航小声和平岛解释,“这是教官嘴里上几届出现的天才,格斗术和枪法非常厉害,是警校的传说。” “那他当侦探不当警察,是辞职了?”平岛阳有些好奇。 “应该是。”伊达航挠挠头,“后续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上午十点零七,目暮十三和毛利小五郎叙旧结束。 “有关这位小川夫人的话,她委托我调查她丈夫是否出轨。”毛利小五郎说。“如果对方出轨的话,就要求我收集证据,便于她顺利离婚。” 他掏出装在口袋中的照片,“我跟踪这位小川原晴先生大概有三个月了,拍摄的照片在这儿。” [照片1——小川原晴与松下梨花逛街的背影。] [照片2——小川原晴与松下梨花在甜品店共吃一个甜点的身影。] [照片3——小川原晴鬼鬼祟祟的进入上野公寓。] [照片4——小川原晴携带松下梨花踏上摩天轮。] [照片5——情.趣.酒.店开房记录。] …… 加起来二十多张照片,充分证明了小川原晴玩的多花里胡哨。 而最近的一张拍摄时间为二十七日晚十点,拍摄记录为小川原晴与杖村翔在长野公寓下的争执。 “二位,解释一下?”平岛阳看向他们。 “这是……” “是什么?” 小川原晴脸上写满了破罐子破摔:“我们当时在争议有关财务的问题。” 小川原晴创业的公司同样与互联网有关,好巧不巧与杖村翔所在的公司是死对头。杖村翔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小川原晴出轨自己表妹的事情,当天晚上就在长野公寓门口拦下了去偷腥的小川原晴,张口讨要封口费。 他们两个人当时就因为这件事而起了争执。 “你们两兄妹全都不要脸!”小川原晴骂骂咧咧:“我赚的钱凭什么就这么分给你们!” 整个走廊里又是一阵吵闹。 “我觉得犯人就是小川原晴。”毛利小五郎信誓旦旦,“我接过不少这种案子,因为付不起分手费而杀人的不在少数。” 平岛阳:“……” 警校传说,就这? “我倒觉得不可能是小川原晴。”平岛阳缓缓开口。“死者衣服被人更换,代表死者死前穿得不是那一身衣物。” 死者会穿成这种性感模样去见什么人呢? 只有情人。 ——凶手大概杀人开始就想着要嫁祸了,小川原晴这种浑身上下插满旗子的家伙就非常合适拿来当替罪羊。 所以,凶手就给死者换了这样一套衣服,然后再对死者尸体进行分尸。 “小川爱女士,你二十七日晚间在哪儿?”平岛阳问。 “二十七号那天晚上在家。”小川爱回答,“警官先生问这个的话,我也可以提供我的不在场证明。” 说着说着,她又狠狠瞪了小川原晴一眼:“因为他总不在家,我又二十二岁,害怕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找上我,所以在家里安了监控,每个晚上都开着。” 下午一点,监控录像被取来。 下午三点,监控确认内容无误,小川爱的嫌疑被排除。 下午五点,路段监控也调出结果,杖村翔凌晨三点时在长野公寓附近的路段出没过。 平岛阳看向脸色变得惨白的杖村翔:“杖村先生,你白天和松下梨花起争执,也是因为财务问题吧?因为你想向松下梨花要钱,想着反正她的财务来源不正当,我要一点儿怎么了。” 结果显而易见,松下梨花并没有答应表哥这种无理的理由,两个人在白天起了争执,杖村翔给了松下梨花一巴掌。 随后就是晚间,杖村翔堵住了来长野公寓的小川原晴,试图讨要封口费,小川原晴同样选择了拒绝。 于是一怒之下,杖村翔又登上了长野公寓,将拒绝他的松下梨花刺死。 【“……把人杀了之后我也很慌,后来就想着反正最近有连环杀人犯,倒不如伪造一下现场,把锅推出去,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把锅推给小川原晴,所以我给松下梨花换了衣服,还拿菜刀把她分尸。”】 二十九日上午七点,街边的保时捷里,琴酒关掉车载广播,吐出一口烟。 “威雀,你是真的很恶心。” “琴酒,这么说同事的坏话不好吧。”威雀坐在后座上,伸出一根手指,“而且你说错了一点,恶心的可从来不是我,我煽动山口俊介放下底线,可没煽动广播里这个男人去杀人。” 要论做什么,他最多只是种下了一颗堕落的种子。 试问谁生气到一定地步的时候没想过要对对方动手呢?他只不过是给所有人的堕落都加了一点筹码。 模仿的好的话,锅就不是你的,会是连环杀人犯的。 ——向下堕落其实很容易,这是全世界最快捷,最迅猛的事。 “等等看吧,这才第一个,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的。”威雀收回手,懒洋洋打个哈欠,拂去眼角的泪花。“希望平岛他也已经收到我的礼物了。” 他睁开眼,那双眼睛像已然荒芜的平原。 * 与此同时,警视厅。 刚刚结束探案的平岛阳看着其他警察拿回来的贺卡。 这张贺卡被警官们小心翼翼从尸体的脖颈伤口处拿起带回警视厅。如今右上角精心系好的橙黄色丝带,正随着警视厅内部的空调风微微晃动。 那上面的字体仍是手写的,歪歪扭扭,转折古怪。 他念出声:“一个礼物,祝你成长快乐……” [a gift.] [一个礼物。] [祝你成长快乐。] 成长与诞生相连。 [祝你诞生快乐。] [祝你成长快乐。] [明黄丝带。] [橙丝带。] [六月二十日。] [十一月二十八日。] 平岛阳罗列出来这些线索,但死活看不出来这些玩意儿有什么内在逻辑。 “这次的尸体也有犬类撕咬的痕迹。”带回贺卡的警察说,“平岛警官,你有头绪吗?” “我也没有,”平岛阳摇摇头,“但是现场尸体还在那儿吗?” “在的,尸体有些碎,所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带回来。” 得到答复,平岛阳推开椅子起身。 “那就行,我直接去现场看看。” ——眼前的迷雾,总要入局后才能一点点拨开探索。 *** 二十九日上午八点二十分,东京米花六区,白川公寓。 白川公寓没比之前的长泽公寓好到哪去,同为东京出名的贫困小区,进出门的监控摄像都是损坏的。 平岛阳和伊达航掀开警戒线,踏入白川公寓的楼梯,直奔案发现场207室。 死者出云莓,原长泽公寓302住户,现白川公寓207室住户,于夜里十一点死于207房间中,十一月二十九日被发现门户大开,尸体堆叠于房间角落。 说实在的,平岛阳觉得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人。 一个人要如何才能将四肢堆叠,硬生生搭成一个方块体? 死者出云莓现在比起一个人,更像一个长了头的盒子。 “呕——”跟来的其余警察实在受不住了,转头干呕了两声。 然后闻到经过这么多小时还没散去的刺鼻血腥味后,这些警察呕得更厉害了。 从业多年,这样的死状对他们仍有冲击。 这个案子与其他案子的分尸等状况完全不同,其他案子,他们看见的或者是抛尸后的惨状,或者是死亡后开始腐朽的尸体,但这个案子,扑面而来的却是一种对世界观的颠覆感,甚至他们能在尸体的死状中看见凶手摆弄死者身躯时那种…… 那种仿佛将杀人视为一项艺术活动的用心感。 就像悲剧美学家们执着于把美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大团圆战士无论过程多离谱也执着于结局一定要完美。这些事情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当中都有那样一种堪称疯狂的偏执。 只是这是杀人,已经违反道德底线。 ——一个人要多反社会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鲜血在堆叠的人体下铺成地毯,鲜艳的红,氧化的褐,时间太久的黑,这些沉重的颜色交叠在一起,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们感觉自己像是在玩什么猎奇游戏。 平岛阳也青白着一张脸,缓和了几息后才开口:“受不了的现在都出去,别在现场杵着。” 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 ——出云莓死亡的样子虽然比不上阿刀田一郎零碎,但整个场景看起来比阿刀田一郎死亡时给人的冲击力还要大。 一共来了十三个警察,最后除了平岛阳和伊达航,其他警察都捂着嘴,在半小时之内陆陆续续撤出207室。 这样的噩梦他们大概要用一生来治愈。 “你还受得住吗?”整个人都白了一度的伊达航拍了拍平岛阳的后背。“你脸色很差劲。” “……还好。”平岛阳沉默一会儿,终于找回状态。“比起神滨的案子还差点儿,这种冲击我还可以接受。” 所以,刨除杂念,专心探案。 ——他总该搞明白,出云莓的死亡与阿刀田一郎的死亡有什么关联。 第34章 上午九点十七分, 平岛阳和伊达航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些新线索。 [狗毛——死者胸腹交叠的缝隙中,几根沾着血迹的大型金毛犬的狗毛,毛发枯燥, 应该已经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位于针孔摄像——出云莓害怕连环杀人犯才斥巨资购买的,虽然被人为损坏了, 但好在没坏之前, 还拍摄下来些许片段。] 只是能接收图像的死者手机如今以不翼而飞。 “外面的别吐了,进来两个。”平岛阳从案发现场探出头去, “这里有被损坏的针孔摄像头, 你们带回警视厅去, 让技术科的搞一搞,看能不能把里面的图像提取。” 说完,他又缩回脑袋, 蹲在血泊前看尸体。 同样蹲在尸体前的伊达航沉默一会儿,开口问:“平岛,你觉得这像不像一个被拆开的玩偶?” “什么?”平岛阳一愣。 “我的意思是说, 像画画用的那种木偶模特。”伊达航开始解释,“你看, 头, 胸腔,腹部, 胯骨,四肢。” 他指了指堆叠在最上方的尸体的头:“你看这个人的拆分方式,难道不是很像那些可以随意拆卸的木偶模特吗?” 伊达航继续说:“我陪娜塔莉去上过几节漫画课,他们画人物的时候, 就是按照这些来画底稿结构的。” 木偶模特,底稿结构。 平岛阳觉得自己大概是抓到了一些什么重点。 如果伊达航的说法是正确的, 那么阿刀田一郎那零碎的死亡方式,就是工厂生产人偶模特时所涉及到的原料拆分,而出云莓的死亡方式,则是人偶开始重组…… ——那么会有下一个拼凑完整的受害者吗? 平岛阳抵着下巴开始思索。 还有如果这个贺卡确实是给他的,那代表着什么? 从《神滨疑云》出来的角色不止他一个? 平岛阳在心里嘀咕。 但这怎么想都太不可思议了吧。 《神滨疑云》的自由度并没有现在他所在的这个世界高,换言之,能诞生出意志的NPC几率无限等同于零。 如果是时川诞生出意志,而不是游戏里其他反派诞生出意志就好了。 此时此刻,平岛阳不由得这样想。 ——毕竟这种残忍的手段,明显就不是时川透也能干出来的。 真要是有其他《神滨疑云》的角色来到这里,这绝对是个反派boss,并且和他积怨已久。 *** 上午九点二十分,两个警察带着完整拆卸下来的针孔摄像头先行回归警局。 上午十一点零七分,现场该调查的都调查过一遍,剩余的十一位探案警察全部回到警视厅。 下午三点零七分,警视厅技术科拿出了图像恢复结果。 结果出人意料,因为上面显示的那个进入房间的男人,是伊达航。 整个警视厅一时间陷入了一个落针可闻的境界。 伊达航整个人都顿在原地。 “哎?我吗?”他指指自己,表情相当不可置信。“可我昨天晚上也没时间啊?我昨天晚上一直和平岛、松田、萩原,我们四个在一起。” “这个我能证明。”平岛阳脸上也是一个大写的懵逼。“我们几个昨天晚上确实一直在一起喝酒来着,昨天将近凌晨那两个回了宿舍,而我还是借住的伊达家。” 他们几个昨天晚上凑到一起商讨了一下和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一样同住警察宿舍的麻生该怎么盯,才方便他们更进一步获得线索,而出云莓经法医鉴定是晚上十一点多死亡,他们四个谁都没有时间作案。 “我们也知道。”目暮十三头痛的揉揉额角。“只是伊达没办法再参与这个案子了。” 各国法规几乎都是如此,如果一个警察成为了嫌疑人,哪怕他是冤枉的,他都要对该案件进行回避,无法参与后续。 “而且,现在还得把松田萩原他们两个叫来作为人证。”目暮十三放下按揉额角的手。“嗯,你们吃饭的地方的老板之类的也得找来,作为人证来做一下笔录。” 幸好伊达航的证人多,要不然今天伊达航就得进去蹲拘留所。 下午三点十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顶着一张同样茫然的脸来到休息室做笔录。 下午三点半,几个人做完最后一句笔录,离开休息室,齐聚平岛阳和伊达航的工位附近。 “班长是不是也被你说的那个盯上了?”松田阵平皱着眉,附在平岛阳耳边小声问。“要不然他今天怎么成的嫌疑人?” “我觉得对方是盯上的我。”平岛阳回答的同样小声。 这是经过了无数性命威胁后锻炼出的直觉,平岛阳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暗中绝对一直有一个一直在窥探他行动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和酒厂有关。 “总而言之,”他说,“你们两个最近继续盯着麻生就好,探案这边儿有我和伊达。”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抬起上半身,将音量恢复正常:“我和萩原这几天就打申请,从爆.炸.物处理班来搜查一课,你们俩查案也需要帮手。” 平岛阳和伊达航齐齐愣住。 “愣什么愣,之前不是你说的希望我们转来搜查一课吗。”松田阵平满脸嫌弃,“申请打上去之后我们两个差不多一周后就能过来和你们当同事。” 他说:“班长因为这次事情被限制了部分案件的参与,总要有人补上这个空缺。” …… 2001年3月27日,大厅里警察们来来往往,手中档案和照片不断,忙得脚打后脑勺。 上一年十一月份的杖村翔模仿杀人案似乎点燃了什么不详的火焰,从今年一月份开始,整个日本里类似的分尸案开始层出不穷,受害者的年龄从进棺材到刚会走,性别上男女皆有,反倒是最开始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如今销声匿迹了。 过高的犯罪率又引发了其他类型的案件,从打架到入室盗窃,几乎形成了一个恶循环。 与此同时,媒体们还三天两头来案发现场采访一下,警界在民间本就不好的风评更加一落千丈。 ——人们开始更加相信侦探,而不是警察。 “最开始的杀人犯更像一个引子。”警视厅里,拿着一沓两指厚的照片,平岛阳的黑眼圈连墨镜都遮不住。“他是一切恶循环的开始。” 只可惜现在最初的因果消失在人海之中,他们饶是再有能力,也只能对着攀升的犯罪率束手无策。 “先别说那些了,我们还得赶去案发现场。”松田阵平打个哈欠,黑眼圈同样明显。 拿着文件袋的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从他们身边匆匆掠过,忙的只能互相点点头。 三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图尔斯游乐场。 平岛阳和松田阵平进入这个发生命案的游乐场时,工藤优作正和抱着小学五年级的工藤新一的有希子站在那儿,好像已经等候多时。 实际上报警也确实是他们报的。 “呦,好久不见了,平岛警官。”看见平岛阳等人前来,工藤优作抬起手打打招呼。 “好久不见。”平岛阳抽抽嘴角。 他的眼神飘向有希子怀中的小男孩儿,表情有些微妙。 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他第四次在案发现场看见工藤一家了,难怪弹幕都叫这孩子死神。走到哪儿碰巧哪里有凶杀案,这被动技能也太…… 平岛阳想了想,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好久不见,平岛警官!”工藤新一也学着自己父亲的样子,和平岛阳打声招呼。 “别总见面才好吧。”平岛阳软化一下语气,“见到我就证明又有案子了。” “也别这么说嘛平岛警官。”工藤优作眨眨眼,“我的好久不见,可是指朋友之间的好久不见啊。” 自打他加了平岛阳的联系方式,任他怎么在这边发消息,平岛阳都基本是已读不回,而平岛阳能回他消息,或者主动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那时间点儿都相当阴间。 从平岛阳发消息的时间来看,他整个人就如同一个夜行生物,日以继夜奔赴在探案第一线,这谁看了不说一句佩服。 下午一点零七分,他们不再叙旧,一同踏入现场。 警戒线已经拉开,白线在地上蜿蜒出形状。平岛阳和松田阵平纷纷摘下墨镜,看向地上的死者。 今天的死者死相与之前的死者死状并不相同。 受害者死亡的时候趴在地上,是后背中枪,而且枪法很准,一枪直击心脏。 他们把死者翻过来,看向死者的脸。 [死者——上辻哲,长泽公寓308住户,曾给过你三张照片。] [伤口——由9*19毫米北约弹造成,手.枪,距离不超过300米远。] 整个CS真人战场从这头到那头,也不过500米的距离。 至此,有关阿刀田一郎死亡案时出现的人,全部宣告死亡。 而跟在他们旁边的工藤优作则弯下腰。 他捡起掉落在死者身边的卡片,表情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平岛阳和松田阵平都转过头看。 那张系着红色丝带的贺卡上,写着和先前那几张贺卡一样扭曲的字体。只是这次的字体不再是横排排列,而是变成了弧形,字体也从黑色变为红色。 这样鲜红的三排字写在一起,上短下长,集体上翘,就好像一张嘴,正露出某种血色的微笑。 [a gift.] 对方说。 [一个礼物。] [祝你破壳快乐。] 第35章 出现了拼凑完整的死者。 这代表《神滨疑云》的来客真的不止他一个。 ——可这简直是最差的局面。 平岛阳看着这张贺卡, 一时间有些头疼。 《神滨疑云》的反派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犯罪天才,手段猎奇又惊悚,他在神滨追查了他们两年, 到最后揭开的也不过只是黑暗的一角,水面下仍有巨大的冰山。 换言之, 只要这些罪犯随便来一个, 都能让这个还算安稳的世界出现前所未有的慌乱。 而原本站在平岛阳身边的松田阵平,则将整个案发现场都翻找了一遍。 整个现场被打扫的相当干净, 一丝线索也无, 而有关监控录像, 这次的录像就和上一次凶手通过手机反向入侵摄像头,从而将凶手替换成伊达航那样,只是这次被替换在图像里的人变成了萩原研二。 “该死的, 这案子邪门了。”松田阵平盯着显示屏,表情难看。 监控录像里,【萩原研二】收起枪, 对着监控摄像头,歪头比了一个wink。 相当嚣张, 相当欠揍。 “所以, 凶手是觉得我比起和你组队的可能性,要比和萩原研二组队的概率低。”平岛阳皱起眉。“他对我相当了解。” 平岛阳对自己是什么德行非常有自知之明, 因为本身就不是很合群,所以在选择搭档的时候,他一般会选择一个和他性格互补的搭档,从而避免发生摩擦。 松田阵平和平岛阳性格方面非常相似, 都带着磨灭不掉的桀骜气焰,甚至在警局其他同事嘴里的风评都占了一个“目中无人”, 所以在不了解情况的外界人看来,他们两个一起搭档的几率确实等同于零。 这是非常容易从性格方面的推断的事情,只是这样推断后续发展的手段,平岛阳怎么想怎么觉得有既视感。 不大一会儿,松田阵平突然扭头看向他。 “你气息突然乱了,怎么回事?” 平岛阳这才像从噩梦中猛然惊醒那样,压下混乱的呼吸,仓皇的回看过去。 他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苍白透明的不像个活人,松田阵平看着平岛阳愣了一下,低头在自己衣兜中翻找,半晌,拿出几颗糖来。 “……班长之前给的,说和你组队最好随身携带甜食。”他把糖扔到平岛阳怀中,“你又低血糖了?” 平岛阳沉默的拆开糖,将水果硬糖塞进嘴。 事到如今他也没心情去拆穿松田阵平的谎话,告诉他自己知道这些糖是松田阵平去超市买的,毕竟伊达航准备糖从来都是软糖。 他只是含着糖,默默考虑来的是那个人的可能性。 几分钟后,水果糖在口腔中化成水。 怎么想怎么可能性为零,平岛阳的脸色多少有些缓和,不再像一张一触及碎的白纸。 “我多少有一点儿头绪了。”他拉住松田阵平的小臂,“让其他人带上尸体,我们现在就回警视厅。” “哎?”一直旁听的工藤优作一愣。 “非警方人员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平岛阳瞥向工藤优作,话语毫不留情。“优作,你只是个作家。” 哪怕弹幕里再怎么告诉他工藤一家都是红方,都是可以信任的人,但面对这个黑色恐怖,非警察远比警察要危险得多。 他们是普通民众,应该是被好好守护的人。再古道热肠,给警方打辅助就好,绝不该冲在第一线,时刻与死亡同行。 否则他们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他们的警察当得还有意义吗?哪怕要联合,也绝不该是这种时候。 * 下午一点,警视厅会议室。 一众警察围着会议室内的桌子坐下,看向站在白板前的平岛阳。 “有关贺卡案,”平岛阳说,“这个凶手应该认识我,这是有预谋的,针对我的一场袭击。” 他的语气太过笃定,一时间炸的整个会议室内都鸦雀无声。 “……你在说什么?” 目暮十三开口艰难,“平岛,什么叫这个凶手可能认识你?” 给予贺卡的凶手认识他们的警界之星,还针对警界之星策划袭击,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这个凶手可能是从神滨来的。”平岛阳将三次尸体的照片贴在白板上,又分别在照片旁标注上日期以及贺卡话语,画上指向线。 第一个死者是碎尸状的,骨骼肌肉分离。 第二个死者身体就完好很多了,虽然仍有撕咬痕迹,但至少没有完全肌骨分离。 第三个死者身体基本完好,心脏中枪。 平岛阳盯着这三张照片。 这过程就像一个纸片人的生产过程。 诞生是血肉被编程数据构成,成长是血肉正在组合,破壳是组合完毕,但仍无思想。 ——凶手在重构他们成为完整纸片人的过程。 所以平岛阳说:“这个时间段代表什么我尚不清楚,但我敢肯定,这个凶手绝对认识我。” 《神滨疑云》的反派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 4月27日上午十点,第四个死者出现。 “不好了!” 菜鸟大嗓门的喊声回荡在搜查一课里,差点儿让趴在桌子上补眠的平岛阳一激灵撞上电脑显示屏。 “怎么了?”平岛睁开干涩的双眼,直起身,示意闯进来的警官继续说下去。 “死了!”警官有些语无论次,慌慌张张的比划,两只手在空中挥成风车。“又有人死了!麻生!之前和我们一起查案的麻生死了!他尸体旁边还有贺卡!” 与此同时,松田和萩原匆匆赶了过来,头发凌乱。 他们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松田更是着急,一把将平岛从椅子上拎起来,眼里布满红血丝。 “快走!麻生被毒杀了!”松田拉着平岛就往警察宿舍跑,“我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住我和萩原中间的麻生死了!” 平岛阳:“昨天晚上你们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没有。”松田阵平说,“麻生昨天回去就睡觉了,行为都很正常,我们俩甚至盯到了凌晨三点,三点之前他都没事!” 他们也不清楚为什么麻生在一夜之间就在警局宿舍无人进来的情况下死亡,还是毒杀这种死法。 4月7日上午十点十分,平岛阳终于晕晕乎乎站在了警局宿舍楼的地板上,萩原研二扶着他,让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麻生此刻已经被法医从宿舍里抬了出来。 他躺在担架之上,嘴唇紫黑,虽然双目凸起,但嘴角上翘,就好像死亡于他来讲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快乐太安详了,甚至平岛阳能在他脸上看见心甘情愿和狂热。 “给,平岛警官。”法医将那张新的贺卡交给他,末了,有些好奇的问,“今天是你生日?” 平岛阳摇摇头,“我的生日是明天。” 随后平岛阳低头看向那张绿丝带贺卡,果不其然,最后的那行字变成了[祝你生日快乐]。 法医鉴定麻生死于凌晨四点,也就是说,这张贺卡的时间就是4月27日。 ——而四月二十七日是时川透也的生日。 平岛阳那颗提了好久的心瞬间落地。 就算时川来了,杀人的也绝对不会是时川,这一定是《神滨疑云》里某个反派对他平岛阳的嘲讽与挑衅。 * 4月28日下午两点,第五名死者出现。 对策部的百濑警部死于办公室内,同样的毒杀,同样的嘴角带笑,同样的尸体旁有一张贺卡。 贺卡内容与麻生尸体旁的一样,都是祝你生日快乐。 而那张贺卡的丝带又回归明黄。 下午两点半,平岛阳在会议室的白板上贴上最后两张照片。 [阿刀田一郎。] [出云莓。] [上辻哲。] [麻生。] [百濑。] 五张照片收集整齐。 从血肉开始的零散建模,到建模组合,再到建模至没有核心心脏,最后细细填入设定,躯体完整…… 他们五个的死法,确实体现了一个纸片人创建出厂的全流程。 沉思半晌,平岛又展开地图,将地图贴上去,将五个死亡地点圈出来,连线。 第一位死者,死亡地点长泽公寓,距离警视厅路程两小时左右。 第二位死者,死亡地点白川公寓,距离警视厅路程一个半小时左右。 第三位死者,死亡地点图尔斯游乐场,距离警视厅路程半小时左右。 第四位死者,死亡地点警察宿舍,距离警视厅的路程只有十分钟。 第五位死者,死亡地点警视厅内部办公室,距离警视厅路程为零。 死亡地点一路向警视厅推进,笔下的红线也伴着滋啦滋啦的摩擦声打着圈向漩涡最中心的警视厅靠近,最后停在警视厅之上,构成漩涡最中心的一笔。 ——这几乎是在明着告诉他“我来了”。 至于[祝你诞生快乐]、[祝你成长快乐]、[祝你破壳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这五条信息…… 平岛阳沉默的停下笔,将笔扔在桌子上。 两个生日快乐分别代表着时川透也和他的生日,如果他猜得不错,那诞生极有可能代表内测,成长代表公测,而破壳代表开服。 [六月二十日——游戏内测日。] [十一月二十八日——游戏公测日。] [三月二十七日——游戏正式开服。] 难怪最开始是诞生快乐,而不是生日快乐。 他们就像鸟儿,破壳之前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只有在破壳之后,《神滨疑云》真正面向市场,他们这些角色才能算得上真正活着,而不是被无情扫进垃圾桶。 这才算连起来。 于是平岛阳在警校三人的注视下,没头没脑的开口:“这个人远比我要看见的多。” 再大胆点儿猜,这个人说不定面见过作者。 第36章 面见作者时是什么的感受? 痛苦?喜悦?震惊? 其实都不是, 在面对作者那一刻,时川心中只有理智全面断线的恐惧。 他原本好好的活在神滨中,直到他向前走着走着, 看见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他好奇的向洞口探头,看见的却是位于洞口底部的一只眼眸。 肉色, 棕色, 红色,黑色……布满血丝的眼白, 瞳孔周边爬满了细碎不一的黑线, 被阴冷的光线所注视着, 偶尔眨动时,瞳孔与黑线还会紧缩—— 他看着那只眼,就仿佛被那些活着的黑线缠住的是他自己, 哪怕他的身影并没有倒映在那只瞳孔中。 那是一个人的眼睛吗?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 这只眼睛为什么不像他一样,由三到四个色组成? 人的眼睛原来是这样的吗? 它要是人的话,那我是什么? 我是人吗? 时川无法用脑内的知识去解释这一切, 于是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在那一瞬间窜动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想放声尖叫。 但他仿佛被扼住了咽喉, 叫不出声, 眼前升起密密麻麻的白点,就连呼吸都是痛苦。 而那只眼眸没有看见惊叫的他, 只是隔着一层反着蓝光的玻璃板眯起,眼里透漏出不作伪的愉悦。 “三月二十七日,游戏正式开服,可以赚钱了。”祂说。 ——于是在听见声音那一刻, 时川透也仅剩的理智也轰然崩塌。 极端的情绪开始侵蚀大脑,他如今已经开始分不清楚喜悦与恐惧。 又或者说, 好奇与喜悦,本就与危险和恐惧这两个词一纸之隔。 下一刻,时川透也飘了起来,与那只眼融合。 他在未知的身躯中,恍惚着经历了《神滨疑云》从设计案件开始,到最后建模成型,投入市场的全过程,了解了有关自己的全部真相。 身躯是数据,才能是设定,前半生是背景。 ——啊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真的不是人啊。 时川注视着屏幕上被控制着移动的自己,眼神区别于最开始的绝望慌张,此刻充满异样的,癫狂又兴奋的情绪。 “原来我是假的,大家也都是假的啊,没有人是人。” 他回忆起那声音中对于金钱的诉求,不由得狂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他的脸又狰狞起来:“那我该如何变得真实又自我?” 没人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在时川透也和电脑面对面三天后,他被一股拉力从这未知的身躯中拉扯开。 眼前的场景陡然旋转,时川强忍着眩晕感,睁大眼睛看自己将要前往何处。 随后他不受控的飘向另一个“神明”的家中,而“神明”家中靠近窗台的白色书桌上,有一本翻开的漫画。 在被漫画吸收的那一刻,联通繁星的通道在他面前展开—— 那些书页绕着他纷飞,最后一章贴在通道入口,其他书页则随着他的前进,逆序贴上通道两侧。 到了最后的几步,先前贴在两侧的漫画书页逐渐消失,那些人物一个一个从漫画框中走出来,随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立体灵动,并开始拥有色彩。 最终,时川透也从繁星聚涌的通道中走出,站在草地之上。 而不远处的街道上,载着琴酒的保时捷正缓缓驶来。 很难说时川透也那一刻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可能什么都想了,也可能什么都没想,眼神中空无一物。 半晌,他开口:“从前有两个人,A和B。” A问B你的脑袋为什么是圆的?B说人的脑袋就应该是圆的,但A说,不,三角脑袋才是人的脑袋。 “……所以最后B问,我要怎样才能变成三角脑袋?” 时川没头没脑的嘟囔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小故事,晃晃悠悠向马路上走,以全然不要命的姿态拦住了琴酒的车,而后在对方惊怒的急刹车下微笑。 “帅哥,”时川透也开口。“我想你们的组织里,应该也能容我一个?” 这世界同样是假的,那么我要怎么做,才能从圆脑袋变成三角脑袋? *** 五月三日早七点。 米花高级公寓。 平岛阳从被窝里爬起来,闭着眼拢起散在耳边的发丝,在右脖颈旁随便扎一下,随后捞过不停震动的电话,按下接听。 “这里是平岛,您好。” 他的声音里藏着化不开的疲倦。 事实上自打前几天推论出《神滨疑云》来了不止他一个人后,平岛阳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每每躺下去,那些血色的过去就如同有生命一样向他扑来,直到占据他的每一场梦境,让他在梦中也疲于奔命。 平岛又打个哈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赶紧挂电话,不要妨碍他睡回笼觉,现在离上班至少还有一个小时。 “平岛警官,有关之前的贺卡案,我们有一些新发现。” 对面的信号似乎不太好,嘶啦好几声后才断断续续能够听清,“能请您尽快来一趟警视厅吗?” 听闻此话,平岛阳睁开一直闭着的眼。 贺卡案是《神滨疑云》出来的人做的,就连他都没有发现什么其他能用的线索,警视厅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新发现?而且贺卡案昨天就已经归档,警视厅的信号又向来都是全东京最好那一个,先前的电流声代表着打电话的人现在压根就不在警视厅的范围之内。 多有意思,一个根本不在警视厅的,看不见归档案件的人,在今天早上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有新发现。 当他是傻子吗? “你是谁?”平岛阳冷声问。 只是电话另一端的人依旧游刃有余。 “——你猜猜看?”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自己正在骚扰一个警察的自觉,这一瞬间,平岛阳发誓自己在脑子里至少过了二十个是这种性格的反派的名字。 但还没等他开口追问,那边儿就传来了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吼声。 “你就别管他是谁了!快来救救我!” 男人的声音都在颤抖,“这里好多炸弹!” 平岛阳当即脸色就变了。 他一把从床上翻起身,捞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踹开被子跳到地上,边套衣服边往外走:“告诉我你们的位置!” “我在——” “砰!” 男人的话语被一声枪响截断,随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透题就没意思了,警官。”凶手笑吟吟的说,“根据我给你的谜语来猜猜看我们在哪里怎么样?时限是两个小时。” “当然,” 凶手拉长了语调,“是到炸.弹.爆.炸为止——两个小时。” 随后凶手将电话啪的一下挂断,整个公寓内只余嘟嘟的忙音。 * 早七点十分,平岛阳骑着摩托飞驰在前往东京塔的路上。 十分钟前他随手扎的小辫子如今已经在狂风之中散开,随着风向后飘扬,露出半截苍白的后颈。 【草,阳哥飙摩托车,这是我能看的吗?】 【哈哈哈哈这是阳哥闯的第六个红灯了!交警同事震怒!】 【阳哥真的好聪明啊,他接到绑匪发的谜题之后,居然看一眼就解出位置了,啊,果然越说越觉得联动篇离谱。】 …… 平岛阳将漫画和弹幕一同放在不挡视线的位置。 这是他像伊达航等人坦白后到现在第一次打开漫画,实在是因为时间有限。真要按部就班解谜语,等他把谜底解出来并赶到东京塔的时候,说不定连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好在漫画也争气,除了人质所在的地点外,还给予了他一些额外的信息。 比如本回漫画的标题被作者称作“威雀篇”,又比如警视厅同样收到了恐怖分子的传讯,而恐怖分子传讯时用的还是松田阵平的脸,引得警视厅值班的警察们一片哗然。 只是如今局面紧迫,他也没时间去深入思考这些,远方的东京塔上还有十八个人质正等待着他去救。 早七点半,平岛阳到达东京塔之下。 早七点三十五,萩原研二载着同期飙车而来。 “平岛!”车还未停稳,伊达航率先从车后座钻出来。 “伊达。”平岛阳点点头。 他们几个还没来得及交换情况,下一刻,凶手的电话再次打来。 平岛阳按下接听键,打开扩音。 “首先我得恭喜你,找到了人质所在的地点。” 那头已然换成了电子音,但他们仍能从那尖锐的音调中听出里面扭曲的趣味盎然。 “接下来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东京塔里有十七个炸.弹,我发发善心,给你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拆,当然,也只能由你来拆,如果是别人动手,我会当场引.爆.炸.弹。” “你不想拆也不是不可以,警视厅给我准备2000万,我就关闭这里所有的炸弹,那十八位人质同样也会安然无事。” 那电子音笑起来,“好好考虑,警官。” 他已经为那位大人准备好了舞台。 * ……真的只能由小平岛来拆吗? 塔外,萩原研二这么想着,试探的向东京塔的方向走了几步。 可还没等到他摸到东京塔的门,东京塔的塔尖就猛然炸开! “我说过了,只能由他来拆。”电子音有些生气,“再进一步,我就直接引爆人质旁边的炸.弹。” 萩原研二缩回了往前伸的脚。 “你会拆弹吗?”萩原研二担忧的看着平岛阳。 “不会。”平岛阳死死盯着摇摇欲坠的塔尖。“我们一会儿电话联系。” 随后年轻的警官毫不犹豫的迈开腿,走向东京塔的门。 第37章 那个咖色的身影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留在外面的人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会这样啊。”萩原研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和班长前些日子因为监控录像的问题被从案件调查中隔开,今天就轮到了松田阵平被恐怖分子的通讯剥离在外,平岛被要求孤身赴约。 ——他们完全被人牵制了。 “我也不知道。”伊达航凝望着东京塔的门, 仿佛平岛阳下一刻就能带着18个人质从里面走出来。“但我们或许可以抓住这个犯人。” 犯人能够在萩原向东京塔靠近的瞬间就引爆塔尖的炸弹,那就证明这个犯人现在应该在某个能够纵观全局的地方观察他们。 如果我是犯人的话, 我会选择哪里作为观察地点? 伊达航托着下巴沉思。 整个东京的地图在他脑海中铺开, 附近所有符合条件的建筑物都被提取。 幽静的,无人的, 足够高, 足够近的…… “——六本木新城的森大厦, 位于顶层的露天Sky Deck!”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异口同声。 六本木新城的森大厦位于东京塔西侧,因著名的“恋人必达”东京塔在附近,所以也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旅游拍照地点, 下午和晚上为最佳拍照时间,可以在这里完整拍出整个灯火通明的东京塔。 而在森大厦最顶层的露天Sky Deck的营业时间,按季节分为早十晚十一、早十一晚八两种, 现在是上午七点多,无论哪个季节的营业时间都不符合, 也就是说那里此刻最符合幽静无人且够高够近的要求, 如果犯人有一个望远镜,那他就可以随时从露天Sky Deck上观察他们的动向。 “萩原, 你在这儿帮平岛!”确定了具体位置,伊达航直奔萩原先前停好的汽车,“我去六本木新城那边儿看看!” 伊达航坐上驾驶座,踩下汽车油门, 表盘指针旋转,最后停在180之上。 汽车轰鸣着窜了出去。 萩原研二看看离开的汽车, 再抬头看看没有动静的东京塔,只能沉默的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八点整,媒体和警方一同到来。 东京塔这种地标建筑被炸,来的媒体只多不少,从官方到自媒体,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警车淹没在一众媒体人中,车顶的红蓝双闪对比起那些铺开的白光,看着都觉得弱小可怜。 萩原研二双手搭在眉前,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下来警车的位置。 “目暮警官!”萩原研二跑过去。 然后他也淹没在闪光灯里。 “我们是日卖晨报,请问这位……” “我们是东京小报,请问现场……” “我们是未来电台,请问爆炸……” 社交达人萩原研二头一次体验到媒体人的恐怖,等他从闪光灯海洋里挣脱出来的时候,搭在身上的外套都不知道被哪个主持人抢走。 他撑着腿站在目暮十三面前,“目暮警官,平岛他已经进东京塔了。” “我知道。”目暮十三盯着东京塔,脸色不太好看。“只是目前我们还没有筹够2000万。” 两千万日元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没办法备齐。申请被层层审批,他们也只能让平岛阳先行拆弹,拖延一段时间。 ——哪怕平岛阳本人对拆弹技术一无所知。 凑的近的媒体觉得这是个可切入点,于是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 “我们可以看到,在警方眼中,2000万远比一位警官的性命重要。”得知些许内情的媒体人咧开嘴,“那么让我们拭目以待,这位曾经破案无数的平岛警官,今天会不会在东京塔上成为绚烂的烟花?” 媒体的直播传遍日本每一个大街小巷。 水谷家内。 水谷翔太盯着屏幕内肆无忌惮追求热点的嘴脸,捏紧披在身上的黑西装。 果然,无论如何他都讨厌这些媒体。 身为媒体人却不客观报道,也不敢深入现场探查真相,只敢藏在守护者身后,以最无良的心思搅弄风云,从中捞那些沾着血的钱。 “你们放屁!平岛叔叔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翔太破口大骂,眼里满是对媒体的怒气,让那双特殊的玫红色眼睛红的像火一样。 几分钟后,水谷家的大门被人扣响。 水谷翔太垫着脚从猫眼看去,外面站着一个金发男人。 另一侧,警视厅内。 松田阵平看着电视,气得快要挠墙。 “喂,我真的不能去东京塔吗?!” “……要是能去谁不想去啊。”被松田阵平抓住衣领的同事欲哭无泪。“规定如此,我也没办法,我还不想在这儿陪你呢。” 大家都是警察,哪怕平岛阳平时脾气不好,但他也是个警察。 同一个阵营的人天生就有同仇敌忾这样的buff加持,能去现场的警察现在几乎都已经去了,除了被要求在警视厅看着松田阵平的这位同事。 我也想去现场! 同事在心里哀嚎。 松田阵平松开手,烦躁的挠头。 因为犯罪分子拿了他的脸用来通讯,所以哪怕当时他人在警察宿舍睡觉,证人无数,他现在也不得不暂时禁足警视厅,只能通过电视观看东京塔的情况。 求你了,平岛。 看着屏幕,松田阵平想。 ……我们才刚上路,作为前辈和引路人,你别在这儿倒下。 * 东京塔内。 平岛阳正狂奔在楼梯之上。 凶手把整个东京塔的电路都切断了,升降梯无法运行,他白绕了一大圈,浪费了将近半小时,现在只能吊着口气,从东京塔下的四层大楼进入观赏东京塔的楼梯通道,走楼梯实施救援。 东京塔在120米有一个两层结构的建筑,是大展望台,人质和部分炸弹如今就在这个大展望台的二层,铁塔大神宫之中。 距离不算太远,台阶不算太多,跑的时候平岛阳甚至还在心中庆幸,幸好犯罪分子没把人质放在东京塔250米左右的那个特别展望台上。 他的体能着实不算太好,真要是250米那个特别展望台,恐怕他还没等到哪儿,得先停下来喘几回。 “回去,回去就锻炼身体……”平岛阳一抹额头上的汗,继续向铁塔大神宫跑。 早八点十五分,平岛阳到达铁塔大神宫。 他扶着墙喘.息一会儿,等心脏跳动不那么剧烈后,踏进大神宫的门。 可他刚踏进去,三发冷箭就向他袭来! 平岛阳:“!” 他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三发冷箭,却没躲过跟在冷箭后的麻醉针。 那两根麻醉针分别扎在平岛左胳膊和左腿上,当即让他麻了半边身子,控制不住向后倒去,随后滚下了两层阶梯。 “嘶!”平岛阳趴在地上,右手摸摸自己被撞破的后脑勺,摸到一手血。 随后他转头看向那两根掉落在旁边的针。 [麻醉针——已经空了,内含普鲁卡因。] “……局麻?” 根据中间链结构,局部麻醉药一般分为两类,一类为酯类局麻药,一类为酰胺类局麻药。其中酯类局麻药的代表药物就是普鲁卡因,作用时间一般在半小时至一小时左右。 七点半他到达东京塔,犯人告诉他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等到九点整,炸弹会爆炸。 而现在是八点十五分。 ——没时间等一小时的麻醉效果过去了。 平岛阳伸手抓着楼梯的栏杆,强行把自己支起来,满手的血痕印在栏杆上。 早八点二十七分,平岛阳重新踏入大神宫,并终于在大神宫里看见了被绑缚的十八位人质,还有人质旁边的十枚炸弹。 整个地板上撒着不少的血,不少人质身上也沾着红红白白的血迹和脑浆,这些都属于先前电话里多嘴的男人。 “唔唔唔唔唔唔!”看见有人进来,被胶带封住嘴巴的人质们激动起来。 “别害怕,我是警察。”平岛阳试图摆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发现自己现在真没什么心力。 总之,只要把绳子解开,就可以让受害者们先从塔内出去避难了。 平岛阳吐出一口气。 他扶着大神宫的围墙往里挪,艰难的用没被麻痹的右手解开捆着受害者们的绳子,撕开胶带,随后任由受害者们越过他,向大神宫外跑走。 “警官先生,需要我扶您出去吗?”其中一个人质停了下来,担忧的看着他。“我看您的状态不是很好。” “不用。”平岛阳说,“你们逃你们的。” 从东京塔下去至少需要十五分钟,再带一个半边身子都麻醉的他,速度就会放慢一倍往上,他们很有可能到不了东京塔下,就被爆炸的炸弹埋在废墟里。 而且整个大展台爆炸的话,建筑废墟不知道会砸死底下多少人。 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拖人送死的。 于是平岛阳又摆摆手,“快走快走,我还得拆弹呢,你们在这儿碍事。” 犯人说总共有十七枚炸弹,大半数都在这里,他上来的时候也没有在楼梯上看见炸弹的身影。而且他现在这情况逃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倒不如趁着这时间,能多拆几个炸弹是几个,只要这十个能拆掉一半,基本就能保证楼梯通道不会被炸毁,十八位人质能够顺利逃生。 * 早八点半,十八位人质全数离开铁塔大神宫。 平岛阳一手撑着墙,一手掏出手机,给萩原研二打电话。 电话没响过三声就对面接起,随后传来的是萩原研二焦急的声音。 “小平岛!你那边儿怎么样了!” “……不太好。”平岛阳咬牙,“你有什么在只有一只手能正常使用的情况下的拆弹方法吗?” 塔外的萩原研二举着电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下。 “你说什么呢?怎么就一只手能使用了?塔里还有罪犯?” 萩原研二举着电话,就像被巨浪拍的晕头转向的小船,表情里充满仓惶。 从毕业后,除了那次警视厅的伏击,他从没觉得死亡如此近在咫尺,甚至就藏在几句话之间。 “萩原,别慌。”平岛阳倒是心态稳定。“对我有点儿信心。” 主要是要对老贼有信心,信他不会让一个踏入主线的重要配角死去。 ……好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我的角色定位究竟是重要配角还是吐信息的工具人。 平岛阳眨眨眼。 或许能在神滨和一群疯子“共舞”的人,本身骨子里就藏着疯劲。 他也在赌。 拿命赌。 赌奇迹。 第38章 (加更) “你先给我描述一下炸弹的样子。”萩原研二冷静了下来。“还有, 你带工具了吗?单手拆弹的方式也不是没有,但那只适用于最简单的炸弹。” 平岛阳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啊, 出家门的时候带了把剪刀,应该够用了。” 随后他看向炸.弹, 对萩原研二进行简要的描述。 ——这是最简单的定时炸弹。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气。 最简单的定时炸弹只要剪断正确的线就好, 几乎不出三分钟就能解决一个。如果全是这种类型的炸弹,半小时也足够了。 “剪蓝色, 小平岛。”萩原研二斩钉截铁, “我们继续下一个。” * 东京, 六本木新城。 一辆马自达停在森大厦之下。 汽车的身躯挡住了半个自动门,不由得让前来的游客怨声载道。但伊达航此刻也没时间管这些,他将警察证匆匆往保安面前一甩, 随后便冲进大厦。 早八点三十五,伊达航踏进升降梯。 升降梯向上攀爬,东京塔的全貌渐渐在视野中清晰, 而塔下人潮如蚁。那些闪光灯即使隔了这样远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就像神经细胞互相触碰时散发的生物电。 看着那些白光, 伊达航在这一瞬间里感受到了无比的悲哀。 聚集的媒体、围观的群众、塔上孤身的警察。 守护者走向末路的戏码不是谁都爱看的, 有时候这些元素凑在一起,更容易让人感到齿冷。 ——因为塔下的人潮里, 或许有一大半都做好了要消费死亡,以作谈资的准备。 “拜托了,千万要赶上。”伊达航闭上眼,痛苦出声。 他一点儿都不想得到同事的讣告, 也一点儿都不想看见警视厅在平岛阳的葬礼上开新闻发布会,更不想以后和平岛阳见面是在墓园。 早八点四十, 伊达航踏上森大厦最顶层的露天SKY DECK。 那上面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的男人。 “哦呀,是警官先生吗?”男人手中拿着一个按钮,面对伊达航,露出一个虚幻的微笑。“没想到你居然查到这儿了啊。” “放下你手中的引.爆.器!”伊达航高呵。 “好凶好凶。” 男人躲过伊达航的小擒拿。 下一刻,这个男人对着伊达航的腹部踹了出去! 伊达航挡住了对方的踢击,一拳直击男人面门,却被男人用左手格挡住,随后以同样的方式攻击回来。 伊达航后跳几步,躲过对方的拳风。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每一次出手里都带着警校格斗术的影子?! “你猜猜看?”男人还是这一句话。 同一时间,一把匕首从男人衣袖中滑出来,被男人横卧。匕首的锋刃在空中划出了寒光,还有如百鸟嘶鸣的破空声,眨眼间就向伊达航的喉间袭去! * 八点五十七分,东京塔内。 平岛阳正趴在地上艰难拆弹,旁边的地上放着按了扩音的手机。 他的麻药劲儿还没过,甚至比起最开始中麻药时还要没有知觉,比起半跪着拆弹的姿势,倒是趴着更省时省力一点儿,而且现在铁塔大神宫没有人,放飞自我也无所谓。 “这个该剪哪条线?”平岛阳擦擦头上的汗。“这个炸.弹长得和之前的那个不太一样。” 定时炸弹上的定时器,根据其输入条件导致完成动作的不同,可分为五种定时器。最普通的定时炸弹一般采用接通延时型,而平岛阳眼下这个,大概属于脉冲型。 ——这就麻烦了。 举着电话远程指导的萩原研二有点儿头大。 这种类型的炸弹哪怕是他和松田去拆也要至少要十五分钟时间,而现在是八点五十七,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三分钟。 “跑,平岛。”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别再拆了,现在立刻马上,跑。” 十个炸弹已经拆下了九个,只要平岛阳跑的够远,别的不说,至少能保住命! “你说的轻巧,”平岛阳苦笑。“我中了两针麻醉针,现在半边身子还麻着,起身都费劲。” “平岛……” 萩原研二后续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平岛开口打断了他。 “受害者们现在都到东京塔外了吗?”他问,“总共十八位,都到了吗?” “……都到了。”萩原研二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们都平安无事。” 这样的话,哪怕真的迎来死亡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平岛阳没有留恋的挂断电话,在地上翻了个身,仰面看向大神宫的天花板。那些红白相间的注连绳从天花板上垂下,就像佛祖在地狱中垂下的蛛丝。 “好吧,其实还是有些遗憾。”平岛小声嘟囔。“看起来我完全赌输了啊,就这么几分钟时间了,炸弹完全没有要停下的征兆,漫画也没画。” 不过果然是身体状况拖后腿了啊,如果当时的麻醉针他也躲开的话,至少现在还能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但现在假设也已经毫无意义,与其懊恼之前没做好,倒不如祈祷自己下辈子不是战五渣。 平岛阳乱七八糟的想。 ——顺着“蛛丝”而上的话,我会到达何处呢? 而塔外的萩原研二看着自己被挂断的手机,满脸空白。 他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部,两千万还没审批下来吗?” 萩原研二的表情实在太过苍白,目暮十三甚至不敢看他的脸。 “……抱歉,还没批下来。” 说话间,目暮十三狼狈的低下头,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喉口的血腥味。 得到这样令人绝望的答案,萩原研二无意识的四处扫视。可四周人潮汹涌,他却只觉得自己大概已经不在人间。 * 八点五十九分,六本木新城,森大厦。 那个拿着起.爆.器的男人找准机会,将伊达航踢的后退几步,自己站在了天台边缘。 “好吧好吧,到时间了。”男人的神色里有着别样的狂热。他将起.爆.器按钮往外一丢,随后自己也跟着起.爆.器往天台外纵身一跃——! “byebye~” 伊达航只来得及将起.爆.器按钮抓回来,却来不及抓住迅速下坠的男人。 最后他只能在天台上探出半个身子,看那个男人面带微笑,背朝下坠落。 这个男人摔在地上,成为一小滩鲜红。底下的人群停顿了几秒,而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和慌乱。 任谁都想不到,一个敢向警方要价千万的男人竟然死的如此草率,就像是怕被警方抓捕问责一样,跳楼跳的毫不犹豫。 伊达航直觉这里面有猫腻,却一时半会儿抓不住头绪。但他也暂时没时间去深思,连忙按下起.爆.器上的暂停。 八点五十九分五十五秒。 ——距离炸弹爆炸仅剩五秒钟。 “喂,目暮警官吗?”伊达航打起那个熟悉的号码,“六本木新城森大厦需要支援。” “对,犯人跳楼了,但炸弹我已经暂停了。” 太好了。 目暮十三长舒一口气。 “桐野,你带一队人马去六本木进行支援!”目暮警官猛然抬头,“伊达说他已经暂停炸弹了!” 东京塔下凝重的气氛陡然一空。闻言,萩原研二连忙迈开腿,向东京塔的大展望台跑去。 “哒哒。” “哒哒。” “哒哒。” 塔内,人走路的声音传来,听见声音的平岛阳睁开眼。 他头顶那块炸弹显示屏上的红字,此刻不甘不愿的停在[00:05]上,与此同时,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大神宫门口出现。 “平岛阳!”这个男人喊。 “你他妈死没死呢,没死就吱一声!” 被叫了名字的阳某人当即上演了一个向日葵转头。 ——然后一头撞进春季的森林。 来人穿着一身浴衣,长发在肩头的位置收拢,手里还拎着好几个拆完的炸弹,绿眼睛熠熠生辉。 平岛阳不可思议,“怎么是你?” 时川透也为什么在这儿?从《神滨疑云》来的不应该是反派吗?! “你哪儿来的脸问东问西。”时川透也甩甩手上拆下来的炸弹,“太过聪明却不知道收敛锋芒,你这毛病我不知道说你多少遍了,回回翻白眼,然后回回不改,现在知道错了吧,就你这样没什么自保能力,还对自己自保能力有明显认知错误的警官,单独出门可是很危险的。” 时川透也放下手中拆的七七八八的炸弹,蹲在平岛阳身边,戳戳他的脸。 “你就庆幸我来了吧,这炸弹我会拆。” ——亲爱的老搭档,通过这个棋子为我精心搭建的舞台,我们终于见面。 第39章 上午九点十三分, 萩原研二和时川透也两个人隔着大神宫的门槛,大眼瞪小眼。 “那个,你是?”萩原研二一脸懵逼。 十八个人质不是都逃出生天了吗?这个男人又是哪儿来的?而且他为什么背着小平岛? “我是时川。”时川对萩原研二点点头, “我是平岛在神滨的搭档,有什么问题的话, 我们先从这里下去再说。” 想了想, 时川又补充道:“我的拆弹技术不是很好,目前为止我算了一下, 拆掉了十六个炸弹, 应该还有一个。” 萩原研二看向趴在时川透也背上的平岛, 平岛点点头。 “那这样的话,平岛前辈就先劳烦您照顾了。”萩原研二扬起笑脸。“我先去找剩下那个炸弹。” 随后萩原研二与他们两个擦肩而过。 整个东京塔现在只剩下木屐敲在台阶上的哒哒声,平岛阳想了想, 还是顺从本心问了出来。 “时川,你怎么在这儿?” “我从电视上看到的新闻。”时川透也回答,“今天的电视台都在转播东京塔这事儿。我听见你的名字了, 所以就赶了过来。” 说着说着,他又絮絮叨叨:“所以我真的说你很多遍了, 你这狗脾气就不能改改, 当独狼真的好玩?” 平岛阳:“……” 平岛阳:“。” 这才多久啊,时川你为什么老妈子病更严重了。 “我不看你的表情我都知道你肯定又在骂我是老妈子。”时川透也叹气。“我不在,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维护社交圈?” 平岛阳不由得开口反驳:“我维护了!伊达他就和我玩的很好!萩原和松田和我玩的也不错!” “嗯嗯嗯,对对对,你维护了。”时川透也敷衍的应着。 随后他猛地撒开背着平岛阳的手,又趁着他人没滑落的时候把人捞回来。“小平岛, 但我可伤心了啊,儿子大了不爱爹了呗?咱俩的关系完了呗?” 被威胁的平岛阳:“……” 他磨牙, 敢怒不敢言,连回个“我是你爹”都不敢。 平岛相信他现在回个“我是你爹”,时川就能把他从背上扔下去,然后对他大开嘲讽。 嘲讽的内容也无非就是那些妈妈一样的絮絮叨叨,但平岛阳最怕这个。 “一会儿出去了先送你去医院。”时川透也自顾自的讲,“来救人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真出息,比咱俩在神滨那次还不如。” 平岛阳没说话,只是闭上眼。 “我困了,睡一会儿。” “嗯,你睡。” 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两个人还是之前的样子,并无任何不同。就仿佛时光倒流回了神滨,当年他被神滨塔的废墟压住,时川就是这么把他刨出来,然后把他送进医院的。 甚至就连最后的对话都如此相似。 ‘我困了。’ ‘困了睡。’ 于是精疲力竭的平岛阳很快睡去,呼吸声伴随着时川的脚步声,在东京塔里这样悠远。 中午十一点,医院。 清醒过来的平岛阳一脸迷茫,仰头看着白惨惨的天花板,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 “醒了?”时川透也从病房外走进来,将手上拎的粥往床上一放。“我刚才看了一眼,媒体之类的都被你的其他同事拦住了。” 平岛阳用恢复知觉的手打开保温桶。 是很普通的白粥,但胜在熬得软烂。 他拿过放在床头的勺子,默默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 半晌,他咽下这勺粥,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你怎么到的东京塔,是你的话总有办法。” 你什么时候到达的这个世界?你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来的。”时川透也搬过椅子,坐在病床旁边。“但我到的比你早,我十年前就从《神滨疑云》就到这儿了。”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三分假,想要骗过平岛阳,他只能这样。 “十年?”平岛阳瞪大眼睛,“可我来的时候,你的角色还在神滨。” “那大概是我们走向了不同的时间节点吧。”时川透也垂眸,“反正就是因为这样,我也不可能在当警察,我的警察证是1997年的,1990年用不了。”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平岛阳问,“当侦探吗?” 在《神滨疑云》的时候,时川的设定就是如此,所有人都说他更适合当侦探,而不是当一名警察。他们在某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都是反着,构成互补的镜像。 “那倒没。”时川摇摇头,“我当了导师,教心理学。” 这也算不得假话,他唯一一个学生是琴酒,而琴酒“出师”的半个成果是连环碎尸案凶手山口俊介。 “心理学啊,”平岛阳微笑,“那还挺适合你的,有机会我能去蹭课吗?” 他的老搭档心理学卓绝,去当个导师绝对绰绰有余。 时川同样微笑:“如果有机会的话。” 十一点半,护士拿着绷带走进来。 “平岛先生是吧,我们该换药了。”护士指指自己的脑袋,“您的后脑受伤有些严重,需要更换第二回 药物。” “哦,麻烦了。” 随后平岛阳的脑袋就被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上药的时候时川从床边让开,站在了窗台旁,不知道从咧开的窗帘缝隙中看到了什么,嘴角猛然下沉。 平岛阳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龇牙咧嘴的挑起其他话题:“倒是你怎么想起穿浴衣留长发了?” “不好看吗?”时川透也整理好表情,转过身,“就是想换个风格试试,毕竟大学里和警局的环境差太多了。” “还不赖。”平岛阳竖起一根大拇指,“是能让你上课的时候底下座无虚席的水平。” “去你的吧,嘴里没个正形。”时川笑骂,“我刚刚看窗外,好像是之前塔上碰见的那个人来了,后面还跟着俩人。” 十一点三十七分,伊达航、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到达病房。 “平岛!”松田阵平几乎要急疯了。“你确定你没什么问题对吧?!” 他当时从警视厅的电视里扫到了平岛一动不动的身影,几乎要被媒体夸张的用词吓得跪在地上。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被从警视厅放了出来那一刻,他就开着车直奔米花医院,与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在楼下撞上。 “这位先生请冷静,病人并没什么大碍。”还没离去的护士说,“平岛先生只是后脑上的伤口有些重,以及有些轻微脑震荡。” “确实没什么大事。”平岛阳也附和着开口,“你们几个也没必要太担心了。” 短暂的叙旧过去,这不大的病房里就挤了五个男人。 除去坐在床上快快乐乐吃饭的病号,其他四个人陷入了漫长的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对了,我当时还没来得及问,您的全名是?”萩原研二率先开口。 “时川透也。” 说完,时川挑眉,“问别人的名字却不报上自己的名字,是不是有些不礼貌?” “抱歉抱歉,一时情急。”萩原研二挂上营业专用微笑,“我是萩原研二。” 他又指指两个同期,“这两位是伊达航和松田阵平,我们是平岛前辈的同事。” 不知道为什么,萩原对面前这个绿眼睛男人本能的抵触。 很奇怪。 萩原研二想。 非常奇怪。 他从来没对一个人抵抗到这种地步过,甚至连对视都想避开,就好像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大型猛兽,对视上就会被咬住喉管。 他眼前的真是好人吗? 然而还没等萩原再继续说点什么,窗外却猛然传来爆炸声。 ——东京塔的炸弹不是都拆了吗?! 几个人猛然扭头看向窗外。 远方巨大的火光混着浓烟向上,几乎遮住了半边儿天空。哪怕他们离的这么远,从窗帘的缝隙中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东京地标东京塔到还是那副塔尖摇摇欲坠的样子。 “……被炸的,不是东京塔?”平岛阳艰难出声。“不就只有东京塔才有炸弹吗?” 同一天内,居然还有人在东京塔之外的地方安装了炸弹?! “不清楚。”其他三人也摇头。“我们也尝试过解谜,谜语上确实只说了东京塔。” 平岛阳抵住下巴,开始回想。 突然的通信,麻醉针,大神宫内的人质和炸弹…… 等等,凶手并没有像往常对警界示威的罪犯那样将人质和炸弹绑定,而是将人质和炸弹分开,好像就等着他过去救人。 再加上麻醉剂,凶手似乎并不希望他短时间内离开东京塔。 “所以,是我被调开了?”平岛阳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他们调我干什么?” 而在下午一点时,这个问题得到了准确答案。 被炸毁的废弃大厦内发现了四具尸体,据调查,发现这四位死者生前都曾在推特上或油管上,以激烈的言辞辱骂过平岛警官,甚至曾多次扬言要给警视厅寄花圈刀片。 仅仅是几个小时,“警察私人恩怨引发犯罪,炸死无辜市民”的热搜铺天盖地。 “对方想毁掉你,平岛。”时川透也关掉病房中的电视,将手落在平岛阳头顶。“但别担心,我会帮你解决这一切的。” 五张贺卡并不是结束,这才是他最后的献礼。 [a gift.] [一个礼物。] [在最后时刻来临之前,祝你快乐。] 第40章 (加更) “时川先生现在也是警察吗?”萩原研二试探着开口。“毕竟非警察可是没有查案权的。” “我曾经是警察。”时川透也滴水不漏。“但有人盯上平岛了, 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他说:“而且这作案的手法其实蛮像我们神滨那边儿的,我怀疑作案的是神滨人,光凭你们去的话, 恐怕对付不了他们。” 平岛说过类似的话。 萩原研二想。 相似度极高的话语让萩原研二提着的心稍微放下那么一点儿,看时川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像看贼。 “那你要怎么调查?”松田阵平开口。 “我的话, 也不打算麻烦各位警官。”时川透也笑笑, “我临时充当一下侦探,也不是不可, 毕竟我有这份才能。” 而后时川透也走出病房, 与他们三人擦肩而过。 平岛阳想掀开被子下床, 去问问时川觉得这是神滨的谁干的,但却被伊达航拦住。 “这事你就别管了,平岛。”他说, “让其他人调查吧,你养你的伤。” 萩原非常敏锐,洞察力极强, 尤其擅长看人,能让他这么来回试探, 这个叫时川的人, 也许有问题。 这情况下哪怕有点儿对不起平岛,但也还是让平岛不要跟过去了。 所以伊达继续说:“我们查就是了, 你快点儿躺下,别脑震荡了还要出去乱晃。” 只是调查到底是需要时间。 而且谁都不清楚贺卡案和平岛阳有关这件事是怎么被爆出来的,直到五月十日,对死者的生前调查趋近全面之前, 整个社会上被无良媒体搅动起来的,要求问责平岛的呼声越来越高。 平岛阳自从五号那天从医院回来, 就已经很久都没出过门了。他甚至都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时川透也的现住址,暂避风头,躲开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找上他家的人。 “这事儿明明和平岛你没什么关系。”时川透也说,“你不觉得他们过分吗?” 平岛阳瞥了时川一眼,“我又不在意这些。” “哪怕真被开除警察行列你也不在意?” “……至少我问心无愧。” “好吧。”时川透也倒了一杯温水,推到平岛阳面前:“之前查到的资料我也都已经给你那几个同事了,现在就看警视厅打算怎么办。” 他问平岛:“你要听听看吗?有关这四个死者的生前。” 另一侧,警视厅会议室。 “……这种家伙死了也不可惜啊。”会议室里,不少警官盯着眼前的资料,嘟囔出声。 四个死者,一个猥.亵未成年,一个虐杀小动物,一个放高.利.贷,还有一个时不时找初中生收保护费,网上当键盘侠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消遣”。 “但这不是他们被人私下审判的理由,还是以大爆炸这种方式。”目暮十三皱眉,“无论如何,法律都没有轻易赋予一个人杀人的权利。而且别被带偏,这是恐怖袭击,不是什么受害者复仇。” 哪怕福尔摩斯说“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高尚的”,但那也要等到法律的审判下来之后再另行判断。 “就算今天发生的是私人复仇,我也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明白,我们遵循法律而放弃私人复仇,不是因为同态复仇有问题,而是因为我们缺乏准确度和报复的度,所以我们才把复仇这件事委托给法律了。”目暮十三揉揉额角,“你们的思想课都需要滚回学校重修,一个警察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被骂一顿的警官们讪讪的闭上了嘴。 “所以这些要报出来吗?”其他警官问。 “上面的意思是,报。” 提起这个目暮十三就觉得头痛,当时没审批下来的两千万给警视厅上层带来了相当大的舆论风波,为了转移注意力,平岛这里出事了他们都开心的很,如今再把这些东西报出去,几乎就是在把平岛阳架在火上烤。 他几乎都能想出来,这些死者生前从警方嘴里说出来会有什么火上浇油的效果。 什么曝光隐私,什么转移注意,什么不尊重人权……自打日本的犯罪率节节高攀,无良媒体们似乎已经抓住了流量密码,平时看着那些报道不痛不痒,如今真到了要紧关头,他们也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舆论能压死一个人。 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住平岛阳? * 五月十四日,警方这头还在纠结着怎么发才能对平岛的影响降低到最小,那一头,一些信息已经悄无声息的在民间蔓延。 [揭秘,四位死者的生前!] [震惊!还不快看看你家的孩子有没有受害。] [暗中窥视儿童的黑手。] …… 有关废弃大厦的四个死者的小道消息迅速传播,很快就被一些媒体捕获,随后大做文章,开始与先前的媒体对垒。 一时间整个东京风雨飘摇,媒体们因为这些事个个伸长脖子化为斗鸡,掐的满地鸡毛。 而因为事件反转太多,社会上的问责声也渐渐消失退散。 “你干的?”平岛阳这才反应过来。 “嗯,因为认识不少媒体人。”时川笑笑,“毕竟想对付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舆论。” 平岛像是第一次认识时川那样,静静的看着他。 时川不对劲。 他想。 哪怕时川以前再怎么熟知人心,他也绝对不会用这种堪称玩弄死者的手法。 但平岛开口却说:“等回归警视厅后我会继续查下去。” 时川透也微笑的表情一僵。 我安排了东京塔与废弃大厦的爆炸,安排了上门要说法的人,安排了舆论战,给你掰开了看你所保护的人的善变、丑陋与黑暗,你为什么还能如此……一成不变? 你是脑子里除了维护正义、追求真相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时川垂眸看着平岛。 这就是平岛……被设定操控的平岛。 但果然,他还是那个平岛。 时川透也的表情在欣慰和痛恨之间反复横跳,又在平岛抬头看他时将心情完美收敛。 “想查的话就继续查,以你的能力,早晚有一天能查到真相的。”时川透也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添一把火吧。 ——我不信你不会绝望。 2001年5月17日,当初在贺卡案时被替换过人头的三段监控,被人莫名曝光。 2001年5月18日,六本木新城炸弹犯跳楼事件被曝。 2001年5月19日,舆论重新开场。 针对的不是平岛阳,却好像每一条都在针对平岛阳。 第41章 [警官杀人为那般?] [警界的黑暗。] [多年前的杀人犯。] [屠龙者终成恶龙。] 各式各样的报道满天飞, 除了抨击警界的报道,甚至不知道那些记者究竟从哪里翻出来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挨个比对, 将伊达航和松田阵平的过去都扒了出来,然后肆意扭曲诋毁。 看着那些报道, 平岛阳一时半会儿有些胆寒。 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说话不凭良心, 全凭金钱的? ——他甚至分不清发出这些报道的是人是鬼。 “平岛?”出门买菜回来,此刻刚进门的时川保持着疑惑的表情。 你现在看清楚现实了吗? 你的守护其实一文不值, 所以完全没必要再遵从设定了。 坐在电视旁的平岛没听见时川的声音, 只是沉默的打开漫画。 作者在重置版中头一次用了倒叙的手法, 从舆论开始,在那三段监控摄像的漫画框中,把过去发生的事情修修改改, 删删减减,随后娓娓道来。 贺卡的故事第一次在漫画中显现,不过阿刀田一郎的那个案子因为涉及了赤司征十郎, 所以依旧没被画上,五张贺卡直接变成了四张。 【卧槽?这剧情是人能想出来的吗?我TM血压直接拉满。】 【有没有朋友数一数, 东京塔已经爆炸了几回了?】 【老贼能过审全仗着平台宽宏大量。】 【新角色吗这是, 老贼为什么画的这么阴间?这个叫时川透也的看着不像好人啊。】 【前面的是老读者吗?怎么还没习惯老贼画三选一时谁出场都阴间的习惯?】 …… 三选一? 平岛阳抿唇。 时川与威雀,还真是恐怖的联想。 见平岛阳一直不说话, 不想唱独角戏的时川透也忍不住凑过来,“小平岛,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他戳戳平岛的胳膊,“我刚刚出门还买了游戏卡带, 你玩不玩?别在想这些了,全当转换心情。” 被人骚扰, 平岛阳只好关掉漫画,无奈的看向时川透也:“……我现在哪有心思玩,你知道舆论杀人有多简单。” 舆论杀人有多简单?平岛阳对此十分清楚。神滨类似的案件不是没有,每一个都是血淋淋的前车之鉴。 看着平岛阳无奈的表情,时川透也却只觉得烦躁。 ……啧,这家伙怎么还是这种态度。 于是他歪头,“那我再去联系一下媒体?” 平岛阳摇摇头,“不用。” 舆论战场现在完全无法控制,纵使联系媒体,大概也只能烈火烹油。 已经没必要了。 * 二十号,警视厅会议室。 警界上下为了保住伊达航、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平岛阳四人,商讨了一上午,最后只能选择让他们几个暂且停职,等待舆论平息。 “等风波过去了你们再回来。”目暮十三这几天忙坏了,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整个人憔悴极了。“对不起,是我能力不足。” 他们光是排查谁把监控录像报出去就排查了一个通宵,到现在还没排查出来是哪个家伙爆出的事儿,更别提去攻占舆论场。 这玩意儿警界从一开始就没掌控过,现在他们加进去,当场就被舆论场上的老手们暴击的找不着北。 负责外交的警官嘴上已经起了一串的泡,然而火气还在持续增高。这让整个警视厅的其他同事大气路过时都不敢喘,稍有不慎,就能被这个警官一顿臭骂。 想想警视厅混乱的现状,目暮十三眼中的愧疚更甚。 这些事情明明就和平岛他们没什么关系,明明是犯人诡计多端,结果现在却搞到了这步田地。 “老大,这和你没关系。”平岛阳摆摆手。“我们几个先走了。” 目暮十三摆摆手:“去吧,注意安全。” 随后几个年轻人踏出警视厅的大门。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正值街上人流最少的时候,又加上他们四个人现在全副武装,所以哪怕警视厅门前有好奇的路人,也没人认出这几个踏出警视厅的是谁。 “你们这几天要跟我一起去避避风头吗?”穿梭在小巷里,平岛阳问。“优作昨天给我发消息,说可以提供我们几个暂住的地方,让我们过了这段时间再走。” “没其他办法了吗?”伊达航墨镜后的眉头皱的死紧。 伊达航是这些人里受影响最重的一个,因为监控也好,六本木新城犯人跳楼也好,他都是在场的那个。 世人将恶意展现出来真的非常令人心惊肉跳,那些恶毒的评论,配合着时不时在脑海中浮现的,他从升降梯上看见东京塔的那一幕,几乎让他陷入崩溃。 每一个评论都是一片尖锐的刀锋,鬼知道对着电脑屏幕的那个晚上,伊达航都在想些什么。 他可能想了很多,也可能大脑一片空白,最后留在心里的,大概只有郁气和反复的“为什么”的质问,还有刷屏的“我问心无愧”。 只是平岛阳此刻有些不敢看他。 他停下脚步,低头,沉默半晌道:“……抱歉。” 罪犯冲他而来,其他人都是被他连累的。 “没什么可抱歉的。”伊达航吐出一口气,“其实那天你和我们坦白之后,我就已经做好迎来这一天的准备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一个队伍里,比较强的那个拿捏不了,那就从比较弱的那几个拿捏。平岛阳当警察如今已经三年,而他们当警察不过半年多,怎么看,都是他们容易被当成平岛的软肋。 “不要道歉,小平岛。”萩原研二抬手,胆大包天的摸摸前辈的头,“与黑暗抗争总是如此,我们已经做好准备。” “你现在不是独狼,不要用独狼的思想看待事情了。”松田阵平也开口,一字一顿的和他强调着,“我们不是被你连累,懂吗?” 他们之间从不存在谁连累了谁。 他们之间也不应该是这样谁对谁愧疚的关系。 如果同伴之间的情绪不对等,那么就走不长远,犯人打着一箭三雕的主意,如果他们之间真离心了,最后拍手大笑的一定是犯人。 平岛阳:“……” 他扭过头,眼眶微红。 “我知道了。” 下午两点整,工藤宅,几个人终于坐在了软和的沙发上。 “这几天的事情我已经听说过了。”工藤优作端上茶水和点心,“舆论很疯狂,一定有人在后面做推手。” “我知道。”平岛摘下口罩和墨镜,有气无力的往沙发上一靠。“甚至已经有人闯进过我家了。” “哎?”工藤优作愣住。 平岛阳拿起点心,三两口塞完一个,一连消灭了六块糕点后才停下手。 “我其实……已经有怀疑人选了。”他说。 平岛阳说这话的时候相当疲惫,于是整个工藤宅都陷入沉默。 提起怀疑人选,平岛阳不知道想到了谁,脸上毫无血色,就连那双宛如黄金的眼睛此刻都黯淡下来。 工藤优作看着平岛,不免有些担忧。 他是个作家,所以也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 平岛阳此刻捏紧了左手,闭上了双眼,那副样子就像是…… 就像是在考虑着要不要与过去道别。 可一个人到底要怎样和过去告别?工藤优作直觉不应该细问下去,细问或许是伤心事,所以他开口转移话题:“几位最近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其他三人摇头。 舆论爆发的突然,他们几个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今天能来工藤宅小聚,还得仰仗工藤优作的邀请。 “那几位不如去散散心?”工藤优作从盒子里拿出几张门票。“这是前些日子编辑寄给我的温泉旅店门票,一共五张,能呆五天四夜,我和有希子原本还在愁这多余的票怎么办,你们的话,伊达君有女朋友吧,刚好是五位,就不用愁这门票怎么分了。” “而且这个温泉旅店几乎不对外开放。”工藤优作解释,“在北海道那一边,这段时间刚好足够你们避过风头。” 网络舆情从爆发到消失,这个过程一般只需要五天左右,重大舆情的话,也没有超过七天的,这些事还达不到重大舆情的水准,五天四夜,时间已然够用。 他们接过那几张门票,“谢了。” 二十一日的下午六点,北海道岩出温泉度假旅店门口,有四男一女站在那儿。 岩出温泉度假旅馆是北海道这里有名的老字号,旅店占地面积相当大,门却相当小,进门左侧放着一个小桌,桌后站着一位收票的服务人员,手边还放着“无门票不得入内”的标识牌。 平岛阳一行人出示了门票,从服务人员手中拿到各自的房间钥匙,随后进入旅店大堂。 “各位先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去吧。”伊达航搂着娜塔莉的肩膀说,“一会儿我们在大厅集合。” 没人有异议,所以就这么行动。 平岛阳行李并不多,或者说这个男人在生活方面一个人时总是得过且过,五天四夜的行程他甚至连小行李箱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单肩包,仿佛随时都能离开。 他拎着包登上楼梯,楼梯顶部的灯让他的影子拉的极长极远。 与此同时,时川家。 看着人去楼空的公寓,得知平岛阳前往温泉度假旅店的时川微微一笑。 他打通某个电话,“琴酒,北海道的那个任务,我接了。” 第42章 然而他们避风头也避不安稳。 在他们入住岩出温泉度假旅店第三天, 与他们一同住在这个旅馆的游客,被发现死在了旅店的温泉里。 但好在在场还有四个警察,可以直接调查现场。 “能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吗?羽志小姐。” 萩原研二端着安抚的微笑, 适时递上一条毛巾,照在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服务生小姐身上:“这对我们破案真的很重要, 您要是能告诉我们的话, 那可真是帮大忙了。” 萩原研二熟练掌握以退为进,而在这种程度的美色攻击下, 羽志留美, 这个旅馆的服务人员, 此刻终于不再瑟瑟发抖。 她揪着身上的毛巾,磕磕绊绊的开口,“我负责每天对小温泉的清扫。” 岩出温泉旅店内有不同的温泉池子, 除了公共浴池外,还提供给游客们单独的小温泉,以满足一些人想要隐私的状况。 羽志留美便负责这些小温泉的打扫。 扫到那个牛奶温泉时, 她脚下踩到了一滩沐浴液,然后没站稳, 摔进了池子。 人猝不及防落水时都会下意识扑腾几下, 然而就在胡乱扑腾之间,她摸到了类似水草一样的东西。 “……我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想看看顾客到底乱扔了什么垃圾。”羽志留美脸色惨白,“谁知道缠在我手掌上的是女人的发丝。” “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假发。”她抱紧了自己,“谁知道那是个尸体!” 几小时前,她抓着那些头发往上拉, 谁知道最后跟着头发一同露出水面的,却是一个女人。 对方的尸体已然被水泡的浮肿, 唯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睁着,眼球充血,死死盯着将她从温泉中揪起来的来者。 ——温泉里的不是垃圾,是人。 “死者是208房间的住户。”松田从旅店前台那儿拿到了入住名单,“我和班长比对了一下,死者是长尾游枝。” 而平岛阳则蹲在被捞上来的尸体前。 长尾游枝的尸体如今被盖了一层白布,只有两只手留在白布之外,已经浮肿的看不出生前的样子。 他将白布向下卷起一节,随后掰开死者的嘴。 [死者——面色青紫,眼球结膜充血,口鼻内充满泡沫,腹部膨胀(溺死,胃里还灌进了大量的水)。] [左右手——手侧皮肤已经皱缩、膨胀、变白,死亡时间至少两小时起步。] “死因是溺死。”平岛阳抬眼,“而且她溺死的过程很长。溺死过程短,或者死于反射性心跳停止的话,她的口鼻内部是不会出现泡沫的。” 想了想,他问周围在场的人:“你们有谁在这个温泉隔壁吗?” “我们。”两个男人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我们在她隔壁那个硫磺温泉。” “那你们有听见什么吗?” 男人们愣住,“这倒没有,隔壁一直都挺安静的。” 可像这种连天花板都没有的露天温泉,随便喊两嗓子隔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才对。 平岛阳皱眉。 有人会在摔进温泉时不尖叫或者不折腾出水花吗? 他又给死者翻了个身,掀开死者的长发,露出对方的肩膀和后背。 [肩膀——一个针眼。] 这是谋杀案。 “伊达,你去调一下监控吧。”平岛阳从地上起身,眼神略过围观群众时顿了顿,随后看向正在池子里捞其他线索的伊达航。“你带着娜塔莉小姐一起去,娜塔莉小姐细心,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是警察家属不代表就能对案发现场接受良好,溺死的尸体向来都不好看,娜塔莉只是一个英语教师,没必要让她也看见这个。 ——这样的尸体看多了容易做噩梦。 “啊。”伊达航反应过来平岛的未尽之意。 他从池子中起身,将在池水中捞到的戒指扔到平岛阳怀里。 “谢了。”伊达航微笑,“我这就带娜塔莉去调监控。” 半小时后,伊达航带着调好的监控走了过来。 “娜塔莉安顿好了?”平岛阳凑近伊达航,小声的问。 伊达航点点头,“安顿好了。” 四位警官凑在一起看监控,然而监控录像却显示,从晚上八点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接触过长尾游枝。 “往前调。”平岛阳开口。 松田操控着鼠标,拖拽进度条,将监控录像调到下午四点。 下午四点,二名丽奈来给长尾游枝送食物。 下午五点,松江春菜出入长尾游枝的房间,五点半左右才离开。 下午六点,南井麻衣在长尾游枝的房间门口,与长尾游枝吵了一架。 下午七点,接触人无。 下午八点,无。 围观群众唰的一下分开,将三个嫌疑人暴露在警官的注视之下。 萩原研二拿过那个被放在一旁的入住登记表。 [长尾游枝,入住时间五月二十二日下午一点整,同行人长尾容、二名丽奈、松江春菜、南井麻衣。] ——这四个人是一起来的。 “你……”你们都说说看,自己和长尾游枝是什么关系。 但还没等平岛阳将这句话问出口,他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这里怎么了?” 平岛阳回头看去,发现门口正依着打哈气的时川透也。 时川透也似乎刚睡醒,头发连扎都没扎,披散在肩上,略显凌乱。 “你怎么在这?”平岛阳皱眉。 “前天我拿到了来这儿度假的票,就过来度假了。”时川迈步进来,穿过人群,站在平岛阳面前,“倒是你啊小平岛,你怎么回事,我这几天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要不是我知道你丢不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拐卖了。” 平岛阳移开视线。 “算了,不说这个了。”时川一揽平岛的肩膀,挤开其他几个人,凑到尸体前。“我们抓紧查案。” 平岛阳也没阻止,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蹲在尸体旁,身边是七零八落的线索,身后放着监控,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她应该带戒指。”时川透也托起死者的左手,“你看她无名指靠近根部的位置,与其他浮肿的位置浮肿程度并不同。” 他说:“因为戒指从结婚后就一直开始带,所以才能留下这么深的印记。她应该很看重这段婚姻,也很喜欢她丈夫。” 时川透也拿起平岛阳手中那枚戒指,“你们有看过每次长尾容和长尾游枝在电视上出现的画面吗?他们每次都带着这个戒指,带了八年,据说是这个戒指纪念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而且我和长尾先生有过联系。” 时川透也笑,“那可真是非常爱自己的夫人啊,来向我‘学习心理学’,只为了‘治疗’自己患有抑郁症的夫人。” “换种说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妻子也很容易影响丈夫。”时川透也看看那三个嫌疑人,意有所指。“如果她说话够有分量,那么影响到工作,也是小事一桩。” 南井麻衣和松江春菜的表情齐齐僵住。 “长尾游枝是政要夫人,诸位夫人的丈夫也都是政界或商界的名流……”时川透也起身,几步凑到二名丽奈面前。“所以能说说看吗,你为什么要对死者这么卑躬屈膝?” 他的姿势和平岛阳质问丰田文子时极为相似。 “我和她关系好,给她送吃的怎么了?”二名丽奈神色僵硬。“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懂女人之间的闺蜜情就算了,还拿这个质问我,是不是有病?” 时川透也也懒得和她废话,“二名拓哉四个月前职位晋升,跨部门调转,顶头上司就是长尾容。” 整个日本的官场中,讨好上司的行为非常常见,从上司夫人的身上下手也不奇怪。 “我不至于看不出什么是真正的关系好,什么是上下级关系,二名小姐。”他讲。 “至于另两位。”时川透也将目光挪向僵住的两个人,“恐怕你们两位都是有求与死者吧?” “是。”事已至此,松江春菜干脆一五一十的承认。“我去找她是为了我丈夫的工作调动。” “您和丈夫很恩爱?” “嗯,我们结婚了六年。”松江春菜点头,“不过我们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初恋,还是一见钟情。” “我的话,我和她吵架也是因为工作调动的事。”南井麻衣脸色不太好看,“她答应了要给我丈夫的工作变动行个方便,让我丈夫顺利拿到议员的位置,结果那个看好的职位却被长尾容给了别人。” “那个职位给了二名瑛对吗?” 南井麻衣点头。 围观群众听了一耳朵职场硝烟和爱情往事,只有平岛阳眨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开始细细端详三位嫌疑人的左手。 松江春菜手上没有戒指。 于是这边儿时川透也话音刚落,那边儿的平岛阳便紧接着开口,“松江小姐,请问你的戒指在什么地方?” 如果不是时川透也问到了三位嫌疑人的婚姻状况,他或许还想不到这一层。 戒指是尺寸合适的,这证明戒指别人轻易扒不下来,硬扒的话皮下必然充血。如果是硬扒,那么浮肿的尸体上这样的痕迹会相当明显。 但长尾游枝的尸体除了那一个针眼外,并没有明显的伤痕。比起是别人硬生生将长尾游枝的戒指脱下来,倒不如说,这戒指是长尾游枝临死前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褪下的。 这枚戒指是来自死者的提醒。 特殊的含义、恩爱的夫妻、纪念第一次见面,这和初恋戏码中的一见钟情并无区别。死者几乎是在明示他们杀人犯是松江春菜。 “我的戒指早就丢了。”身处视线中心,松江春菜面色不变。“而且谁泡温泉还带戒指。” 时川透也:“……” 这和自爆卡车有什么区别。 正常人是怎么回复“你的戒指在哪儿”这一问题的呢? 大家来到温泉度假旅店后都泡过温泉,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戒指丢了毫不知情,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它可能掉在了温泉里”。 而且,“我的戒指早就丢了”这话单独拿出来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恰恰是这样平常的语气,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夫妻恩爱,两个人从小学初恋走到成年结婚的人身上。 就算假设松江春菜就是这样屑的性格,那她就不应该加上后面那句“谁泡温泉还带戒指”。 ——因为她的几个同行人都戴着戒指,根本没有人在泡温泉时把戒指摘下。 她完全是在反向冲刺,明着告诉大家我知道我的戒指在哪儿,但我就是谎称我不知道,因为杀人的就是我。 “凶手就是你,松江春菜。”时川与平岛异口同声。 “你们有什么证据?”松江春菜双手抱胸。“没有证据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时川透也歪头,“证据不就在你的房间里吗?” “谁泡温泉还带戒指”这句话足够明显了,松江春菜撒谎的功夫还不到位,七分真三分假弄巧成拙,那证物就是被她藏在了房间里。 “我们去——” 伊达航话还没说完,就被巨大的爆炸声打断! 爆炸地点很近,在剧烈的爆炸之下,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而在所有人都都因爆炸声陷入耳鸣状态的那一刻,接二连三的爆炸霎时照亮了半边天! 平岛阳猛然扭头看向窗外。 又哪儿炸了?! “从窗户看是旅店后山!”伊达航半捂住自己暂时失聪的耳朵,对着平岛阳大声喊。“你们带着群众避难,我先过去看看!” 这次平岛阳没有阻拦。 漫画里显示后山现在是一片废墟,除了尸体外,并没有凶手在场。而那尸体旁则被标注了姓名“长尾容”。 ……难怪妻子死亡,却不见一直恩爱有加的丈夫到场。 没有炸弹再爆炸,在现场的松田和萩原连忙抓紧机会组织人群撤离:“集体撤到空旷的地方去!” “你不避难或者去后山调查吗?”时川透也问。 “没必要了,时川。”平岛阳开口,“不,我或许应该叫你威雀。” 长尾游枝的死亡是个幌子,凶手究竟以何种理由杀人都不重要,她的死亡只为掩盖后山长尾容那里的炸弹。 “怎么发现的?”时川透也放下一直勾着的嘴角。“不,应该说不愧是你,小平岛。” 他原本也没指望着能骗多久,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亲手给予平岛阳“真实”。但在这目的达成之前,他必须要亲自靠近他。 时川和威雀。 平岛阳在心中缓缓咀嚼这个姓名和代号。 从三号下午舆论开始,到二十一号出现在这个旅店,他不是真就在时川家里当缩头乌龟。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阻止他调查幕后之人,他只是从来都没在时川面前展现。 也许我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平岛阳一时间有些想笑,笑着笑着又想流泪。 怎么就……怎么就是这个家伙? “我最开始确实怀疑是其他反派。”平岛阳低声开口,“但时川,你的熟稔暴露你了。” 时川总是习惯着照顾平岛阳。 可熬制一碗软烂的、米粒开花的粥,至少要文火慢炖一个小时往上。 时川救下平岛的时间是九点十三分,下东京塔要十五分钟,也就是说,大概九点半左右,时川背着平岛到达东京塔之下。 而时川透也给平岛粥时是在中午十一点,时川家到医院的距离,他来回一趟要一小时。 “我们逆着时间线往前推,你给我粥在十一点,你来回一趟的话,时间线就可以推到十点,而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半小时不够把粥熬到那个地步。” 平岛阳满脸难过,“你早就知道东京塔爆炸后是什么结局。” 第43章 百密一疏, 居然暴露在最不该暴露的地方。 时川透也抱着肩膀,一时间也有些想笑。 他总是不自觉的被设定所影响。 啊,其实事到如今, 他也说不上影响他的到底是设定还是那些哪怕是设定好的,但也很温暖的过去。 他实际上不止在一个废弃大厦中绑了人, 其中一个废弃大厦里足足有二十七位人质, 甚至他曾想过将起.爆.器的按钮改造,让那个叫伊达航的按下暂停按钮的时候, 那些大厦中的定时炸弹同时开启…… 他准备了至少四种更恶劣的走向, 完全可以确保平岛阳身败名裂, 甚至上吊自杀或者锒铛入狱,可到了最后关头,他又停下了手。 就差临门一脚, 他却手软了。 ——明明送礼物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 ——明明替换监控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 平岛阳是那么能折腾的一个家伙,哪怕逆境之中也百折不挠。他看着他发光太久了,在指示被洗脑的棋子给平岛阳打电话那一刻, 时川透也发现他竟然无法想象平岛阳真被这些阴谋诡计打倒的样子。 那模样太狼狈。 太阳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坠毁。 所以时川透也也很难讲他当时到底抱着何种心情去修改计划,换成了如今这个最温和, 最迂回的选择。 ——都是设定。 在真正与平岛阳见面那一刻, 他又再次清楚不过的意识到这件事。 那一瞬间时川透也杀意渐起,可平岛阳真转头看他那一刻, 他又…… 那些杀意又悄无声息的散了。 ‘你怎么在这?’ 就这一句话,甚至让时川透也短暂的忘却了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事实,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组队探案,探案成功后会轻笑碰拳的日子。 所以他笑骂, “你哪来的脸说我。” 然后等这句话落在地上,时川透也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忘记了那些不该忘记的。 可东京塔从塔中央到塔底的距离太远了,时间也太长,他在情感和真相中来回拉扯,致使把人送进医院后,时川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 嗯,这个点儿小平岛绝对没吃饭就跑出来了,我回去拿些吃的吧。 时川这么想着,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从医院迈着步子回了家。 推开门,从早上那通电话后就在燃气灶上呆着的粥经过几小时熬制,现在满屋飘香。 掀开锅盖,浓稠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他把粥放在保温桶里拎着就走,直到又到医院,看见医院大门那里那么多记者才第无数次反应过来——哦,这些都是假的。 平岛阳是个可怕的男人。 时川透也想。 他总能用三言两语的功夫,就把我拉进那些过去。 ……不过这些足够把人撕裂开的拉扯,到今天就结束了。 时川透也从记忆中挣脱出来,看着面前的平岛阳。 平岛阳正仰着头。 房间里灯光暖黄,镂空的藤编球作为灯泡的外壳,将灯光割裂成一个个菱形方块。那些菱形方块照在平岛阳身上,给这个少见的穿了一身黑,从而显得肃杀的男人增添了几分过去常有的温暖。 灯光映在他眼睛里,是流动的黄金海。 “这十年,你倒是把安装炸弹的技术学明白了。”平岛阳咬牙,“那个废弃大厦的炸弹也是你安的吧?” “嗯。”时川透也毫无顾忌的点头承认。 “跳楼也是你安排的?” “嗯。” “贺卡也是你寄的。” “嗯。” “前一阵子的媒体也是你安排的。” “嗯。” “今天长尾夫妇的死亡也是你安排的。” “嗯。” ——所有谜题都得到了正确答案。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小平岛。”时川透也说。“趁着现在,我可以都回答你。” 平岛阳:“……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时川透也,这个和他一起冲着太阳发过誓的搭档,会成为下手杀人的人? 听闻这个问题,时川透也只是歪头。 “小平岛,虚幻的世界里,干什么都无所谓吧。”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存在是虚假的这一事实。有人能接受,那么就会有人崩溃,向来如此。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用与炸弹犯如出一辙的姿势握在手中。 或者说那个炸弹犯,本就是时川透也亲自教出来的,所以才会在细枝末节带着警校独有的味道。 ——人无法完全逃离过去,就像人无法逃脱自己的影子。 时川透也举起匕首,“我会把你从这片虚假的世界中拯救出来的,炸死你有点儿浪费你这张脸,割喉吧,你看怎么样?” “这个世界并不虚假!”平岛阳往旁边一跨,躲过匕首的寒光,却仍被削掉了一缕头发。 他的发绳跟着头发一起断了,此刻同样披头散发,被斩断的发尾垂到肩头。 “可我见过作者。”时川透也没指望这一下就能成功,他重新和平岛拉开距离,挽个刀花,反手拿刀,刀柄贴近自己的胸膛,刀尖对准平岛阳。“你的体术一如既往的差劲。” 随后是刀光乱闪。 时川的招式目不暇接,哪怕平岛学过柔道,但不高的身体素质还是让他很快落败下来。 “咳!” 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胸口还迎来一拳,侧腰上横着两道伤口崩裂,平岛阳狠狠咳出声,脸上瞬间血色全无,血液挂在他嘴角。 “时川!”平岛抓住时川掐住他衣领的手臂,血迹印满了对方的胳膊。“别执迷不悟,跟我去自首!作者们不过是观测者!你是在犯罪!” 时川一言不发。 这个身穿浴衣的男人将匕首压进平岛阳的脖颈,随后狠狠一划——! 温热的血液喷了时川满脸。 血液溅射到眼睫,时川透也下意识闭了一下眼,随后又睁开。 那双绿眼睛周围全都是血,像山火即将烧起的森林。 “再见。”时川透也说。 他松开手,平岛阳靠着墙滑落下去。 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平岛阳眼前阵阵发黑。他现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喉间的热血。 平岛阳无力的垂着头。 时川透也沉默的站在平岛阳面前。 他匕首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砸,砸成一滩小小的红湖。 被割喉并不一定会造成伤者迅速死亡,割喉的主要死因向来是窒息,因为驱动呼吸的主要动力为位于胸腹间的膈肌。 ——这样子死亡还挺痛苦的。 他看着平岛阳艰难的喘息,想了想,扔掉手中的匕首。 下一刻,他蹲下身,伸出手揽住平岛阳。 时川透也,不,威雀,还像以前在《神滨疑云》那样,习惯性的将平岛的背后靠在自己怀中,只是曾经那双搭在平岛肩头,或是撑在平岛背后让他站稳的手,如今一手捂住了平岛的口鼻,另一只手从平岛阳胸膛前横过,牢牢锁住了对方所有可能残存的微弱行动。 “我会让你尽快死亡的,不会让你经历太多痛苦。”时川透也讲,“这样就会快很多。” 没了呼吸来源,平岛阳喉间的血流的更厉害了。他下意识挣扎,却被死死锁住所有行动。 如果忽略掉前因后果和血迹,这画面就宛如一次探案中,来自搭档无声的支持和安慰。 “我把真实送给你,小平岛。”威雀说。“这是最后的时刻。” 与此同时,从后山回来的伊达航,和好不容易等到其他警察来交接现场的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刚踏进旅店大堂就闻见了浓厚的血腥味。 “……长尾游枝的尸体应该不能有这么大的血腥味?”松田阵平干巴巴的开口。“是有人趁我们走了进来杀人了吗?” 闻言,萩原研二一愣。 “糟了!”随后他脸色一变,猛地迈开腿往案发的小温泉跑。“平岛!”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顿了顿,像是明白了什么,也迈开腿,跟着萩原研二往小温泉跑。 一推门,血腥味儿更甚。 而时川透也还蹲在那儿没走。 “放开平岛!”三个人齐刷刷往上冲。 威雀扭头。 “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一边说一边松开手,随后起身,不与他们三人过多纠缠,从露天温泉外的围栏翻了出去。 “我去追!”松田阵平说,“你们两个带着平岛,立刻去医院!” 三人兵分两路。 松田阵平追着时川透也的身影,一路跑到马路边缘。可惜他到底晚了几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川透也登上那辆保时捷的后座,最后扬长而去。 “你把那个条子杀了?”坐在副驾驶的琴酒问。 有关时川透也任务的完成度,琴酒向来都不用担心,所以如今他只问这个问题就足够。 “嗯。”威雀看着自己沾血的衣袖,“反正到了被割喉的地步,无论如何,他都活不下来了。” 说完这句话,时川透也的嘴唇抿起,下颚骨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冷硬。 琴酒从后视镜中瞥了威雀一眼,点燃一根烟。 这家伙看起来不是特别开心,但这也和他琴酒没什么关系。 而岩出温泉旅店门外的救护车上—— “伤者还有呼吸,能救!”医生大吼。 第44章 (加更) 血液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救护车上设施不多, 只能急救,平岛阳又伤的太重,所以在得到不必等侯伤者亲友上车这一消息时, 救护车后门就被医生迅速一拉,随后红蓝双闪放声作响, 冲向离这里最近的医院。 城市的夜景在车窗外闪过, 车内,伊达航将手搭在平岛阳手腕上。 平岛阳的脉搏如今只有轻微的跃动, 每一次跃动, 他的心脏都都跟着起伏一下, 生怕哪一下连这轻微的跃动都消失。 “……时川透也!”伊达航咬牙。 萩原研二坐在一旁,身体前倾,用两手侧面抵着额头, 手指上全是干涸的血。 “是我的问题。”他声音微颤,“我早就发现那个家伙不対劲了,我要是能再注意一点儿就好了。” 我都已经觉得时川透也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就放松警惕把小平岛和他单独放一起了?! 萩原研二暗恼。 他用余光看向躺在那儿的平岛阳。 ——你一定撑住啊。 下一刻,救护车的速度再次加快。 晚十一点整, 救护车到达北海道医院。 车上的急救人员一脚踹开门, 推着担架车往里跑,速度比两个警察还快:“医生!这里有人需要抢救!” 一群医护人员从走廊跑来。 “马上送到抢救室!立刻实施抢救!” 整个医院里瞬间热闹起来, 人影幢幢。 ……接下来该怎么办?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対视一眼,发现対方眼里有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対后续发展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茫然。 ——进去吗? ——当然。 他们两人定了定心神,一同踏入医院大门。 晚十一点半, 抢救室外。 松田阵平和娜塔莉急匆匆赶来。 两道慌张的脚步声把夜晚的医院走廊唤醒,声控灯一路亮到抢救室门外。冷光撒在瓷砖上, 反射出某种冰冷的情感。 ——这里是医院抢救室门口,生死都很常见,灯光无声的照过一台台手术的前奏,而后患者在里面抢救,亲朋好友在外等待判决。 “情况怎么样了?”松田阵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萩原研二垂下头,“……指示灯还没灭过。” 指示灯一直没灭。 松田阵平怔怔的看着通红的“抢救中”。 “别担心,平岛君一定会没事的。”娜塔莉抱住坐在椅子上,一直都很沉默的伊达航。“别担心。” 伊达航把头埋进娜塔莉怀里。 半晌,他模模糊糊的开口:“抱歉,娜塔莉,今天把你忘在那儿了。” 坏情绪同样分等级,有一些是不可以和家人吐露的。娜塔莉眨眨眼,摸摸伊达航的后颈,柔声递出台阶:“没关系呀,没什么好道歉的。” 她垂着眼,蓝眼睛中是无限的包容。她的手也一直没从伊达航后颈上拿开,反而是轻柔的安抚着,就像在抚摸被大雨淋湿的小狗。 走廊中一片寂静。 凌晨一点,抢救室的灯光熄灭。 抢救室的门敞开的那一瞬间,四个人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凑到医生身边。 “他怎么样了?” “幸不辱命。”医生摘掉自己的口罩,“抢救成功了,现在要把他送进重症监护病房。” 可还没等这几个人欢呼雀跃,医生又慢慢悠悠接上了下一句话—— “只是患者伤的位置比较凶险,失血过多,外加长期营养不良,他什么时候能醒,我们也不太确定。” 整个走廊的气氛又僵住了。 三位警官的脑子被炸成一片空白,那些想要欢呼,想要雀跃,庆幸平岛没事的心情瞬间被这样的噩耗所粉碎。 一时间整个走廊就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萩原研二后退几步,后背靠上了冰冷的墙。 什么叫平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萩原研二有点儿崩溃。 怎么就是这么个结局? 凌晨两点,目暮十三风尘仆仆赶来重症监护病房,还带来了相关高层的消息。 那些高层似乎也没想到东京塔爆炸案后会是这样的发展,能真的导致一个警察重伤濒死。于是他们慌不迭的半夜打电话,一层层将命令向下转达,让警界务必包揽平岛阳的一切医药费。 松田阵平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他们根本不是真关心平岛阳!” 不论这是谁的阴谋,真关心下属就不会两千万迟迟批不下来,只能让这个不会拆弹的警官上东京塔拆弹,真关心下属就不会在风波四起时还想着把平岛阳推出去挡枪! 说着说着,松田阵平不由得想起那个误抓了他父亲,却没有対他父亲表示歉意的警察。 算算高层的年龄,往前倒推十七八年,差不多和那个警察一样的年龄段。 “他们这群人,全都一样。”他怒火中烧,“我迟早要揍他们一顿。” 目暮十三叹气。 “这都是以后的事,松田。”目暮十三讲,“在此之前,让他们包了医药费是最好的选择。” 日本的医疗非常昂贵,哪怕他们警察有医疗保险在,住院疗养要花的钱也不是小数目。 平岛阳一个才当了三年的警察能有多少钱?如果住院疗养超过三个月,能把他的积蓄都掏空。 这种情况下有人包了医药费才是最好的。 目暮十三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这么说了:“能薅高层多少羊毛就薅多少羊毛,平岛自己能少出一点就少出一点。” 想想这段时间的经历,目暮十三也火气上窜。 “羊毛薅他奶奶的!”他爆出一句粗口,“这次必须把毛都薅秃!” 这次要是不把这群人毛薅秃了,他就不配当平岛阳的顶头上司! 几个人対视一眼,然后一拍即合。 来观察患者后续情况的医生:“……”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手欠打开门。 可门开都已经开了,这位倒霉医生只能和室内的几个警察対视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露出微笑。 “我来看看情况。”他说。 医生在这里当了六年医生,见过的太多,每天都有人轰轰烈烈的来轰轰烈烈的走,一个家庭尚不能团结,一个组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这也是常事。 *** “你……他状态……还不醒吗?” “几年……快醒……” “平岛警……警视厅还……” 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耳朵里。 平岛阳艰难的睁开眼,转头。 视线一开始是模糊的,几个色块映在视网膜上,眨了几次眼后,色块才渐渐变成清晰的人像。 萩原、松田、伊达、一个小孩儿,还有一个粉头发男人。 “你们几个……”平岛阳开口。 那几个在房间入口.交谈的人声音一卡,随后齐刷刷向日葵猛回头。 “小平岛!”萩原研二扑过来,最后顾及着平岛阳的身体状况,停在了病床前。“你终于醒了!” 平岛阳対萩原的话有些发蒙。 什么叫我终于醒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割喉濒死的那一瞬间,喉间的疼痛仍然鲜活真实——那是完全无法当做幻觉去対待的经历。 “距离你被时川透也那家伙割喉已经七年了。”萩原研二给他解释。 平岛阳:“……七年?” 他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横亘喉间的伤口已经成为一道无法褪去的疤痕,昭示着它存在的漫长时间。但不可思议的是,身体没有任何肌肉萎缩感。 随后他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干净,苍白,掌心有茧,骨节修长,去北海道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所以还是我赌赢了。”他低声呢喃。 “什么赢了?”萩原研二疑惑。 “没什么。”平岛阳从床上撑起身,“当时抢救我抢救了多久?” “大概两小时。” 从医学角度来讲,手法在线的话,割喉而死最多只需要几分钟。被抢救的话挺十几分钟都还在正常范围内,但能挺两个小时,在威雀的手法下这确实不太科学。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作者対于重要配角的保护。 ——当年在东京塔上打的赌,到底还是他赢了。 萩原研二看着陷入思索的平岛阳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出口,那个带眼镜,穿西装短裤,脖子上戴个红领结的小男孩儿就凑了过来。 小男孩儿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真情实感,毫不作伪。 “平岛警官醒了真是太好了!”柯南脆生生的童音回荡在病房里。 平岛阳这才看清楚这个小男孩儿的脸。 他沉默半晌,最后疑惑的开口:“工藤新一,没保护好眼睛戴眼镜就算了,但你怎么还这么矮?” 我没听工藤优作说过自己儿子有这毛病啊。 第45章 被“矮”字暴击, 柯南的笑容僵在脸上。 【噗嗤,小柯的伪装在阳哥面前没有撑过一秒。】 【见面礼是掀马甲,平岛警官, 不亏是你,我一年前还在为躺病房的你哭, 现在就笑得在床上蹬腿。】 【我笑得我妈大晚上开门进来打我!】 【小柯:你才矮, 小心我跳起来打你膝盖!】 【前面的,小心死神下一集去你家拍。】 …… 弹幕在这一瞬间如狂风过境, 糊了平岛阳满眼。 平岛阳不由得揉揉额角, 然后下一刻被萩原研二按着躺下。 “你才刚醒, 躺下不要乱动。”他神色严肃。 “对啊,不要乱动。”伊达航和松田阵平走过来,一人抻着被子的一角, 将被盖在平岛阳身上,然后一起絮絮叨叨。“也不要太动脑,你就是闲不下来, 刚醒就开始折腾,再折腾我们就叫医生了。” 让被子压的死死的, 只剩个头能转动, 平岛艰难的拿出两只手搭在被子外,然后发出抗议声。 “我没有动脑!”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伊达航不赞同的看着他。 “工藤新一就长这样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看着这几个人的眼神,平岛阳抗议的声音越发微弱,“我伤的是喉咙又不是眼睛——!我真不瞎!” 然后他就因语速过快、情绪过于激动而呛了一下,开始撕心裂肺的咳。 冲矢昴走上前来, 适时的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平岛阳面前。 “刚醒的话, 还是不要说太多话比较好。”粉发研究生放软语调,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先喝些水润一润嗓子。” 哪怕被微妙的槽了伪装不到家,江户川柯南现在也踮起脚,从病房的柜子上拿到一罐蜂蜜,然后举着送到平岛阳面前。 柯南开口:“听说蜂蜜水润喉效果更好,平岛警官要加一点儿吗?” 工藤新一哪怕莽成了江户川柯南,他内在也还是那个正义感十足的好孩子。 “我来弄。”伊达航接过蜂蜜和温水,调和搅拌,随后将水杯放入平岛阳掌心。 一杯蜂蜜水下肚后,某病号被暂时剥夺了大声说话的权利。 江户川柯南这才把自己那口气松下来,然后重新接上原来的话题,甚至歪头卖萌,企图蒙混过关。 “那个,平岛警官,新一哥哥是我的亲戚,我是柯南,不是新一哥哥。” 平岛阳:“……” 他看着柯南的表演,面无表情道:“你继续编。” 重复一遍,他伤的是喉咙,不是眼睛。 他不瞎。 就这张脸,这个演技,这个完全不属于小学生的气质,哪怕不靠漫画,他也能确认这家伙就是工藤新一。 七年前工藤新一上小学,差不多就这个身高大小,七年后工藤新一还是这么大,甚至年龄看上去还更小了一点儿,小孩子上小学的时候还没张开,对平岛阳来讲,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就是多了副眼镜的区别。 “……工、工藤新一是我表哥……” 平岛阳:“编的好,你继续。” 江户川柯南看着不为所动的平岛阳,半晌,闭上嘴,露出半月眼。 这漫才一样的场面让松田阵平没忍住笑。 他喷笑了两下才用手背挡住嘴,试图掩盖证据,“我就说平岛这家伙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警校组这几个没一个好惹的,如今又全在搜查一课工作,经常在犯罪现场出没,江户川柯南和他们见面不超过五次,就被他们掀了马甲,揪出里面工藤新一的尾巴。 ……然后今天又来了一个第一眼就把他马甲掀了的。 被笑话的江户川柯南忍气吞声,忍着忍着开始跺脚脚。 掀我马甲真的很好玩吗?! 【小柯:无能狂怒。】 【哈哈哈哈哈哈!柯南你也有今天!】 【我记得这是原版556左右的剧情线吧,那时候猫哥还不知道柯南就是新一呢,现在小柯的马甲突然被掀,没问题吗?FBI可还在房间里哎。】 【前面那个究竟有没有好好看漫画,重制版里赤井秀一在阳哥睡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柯南是新一了,而且还和警校组达成了合作,当时用的不是冲矢昴的皮,而是赤井秀一本皮,他甚至来看了阳哥好多回。重制版的剧情和原版剧情的发展完全不一样,重制版里他从黑衣组织叛逃的速度比原版还快。】 【……对,对不起,因为阳哥没醒,前面的日常和主线我是跳着看的orz。】 平岛阳往前翻了一下漫画。 从岩出温泉旅店那儿开始,往后多出来四百二十七话。他也不看那四百二十七话都是什么内容,只是数哪一回封面上存在柯南,结果最后足足数出三百话。 这离谱的数目让平岛阳忍不住瞳孔地震。 再回去看看漫画题目,“甜点中的杀意”、“不存在的幽灵”、“火树之死”、“爆炸的塔尖”、“无尽的死亡颤音”…… 平岛阳第一反应是这日本的人要被杀完了。 “平岛警官,”一直观察他的冲矢昴开口,“您怎么突然这么震惊?” 于是平岛阳将目光投向冲矢昴。 ……这粉头发的身份还挺复杂。 眼前的男人斯文俊秀,一身文气,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FBI,还能混进黑衣组织。 冲矢昴歪头:“怎么了,平岛警官?我脸上有东西?” “没什么。”平岛阳想了想,还是决定掀了对方的马甲。“FBI潜入搜查官,赤井秀一。” 既然弹幕说赤井秀一已经与警校三人组合作,那就是与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合作了,也就是说,他们仨知道冲矢昴=赤井秀一,并且赤井秀一曾卧底组织。 又已知,警校三人组还知道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他们与江户川柯南打赌平岛阳能一眼看出这个等式。 再加上柯南与赤井和警校三人都有合作,在他们眼中马甲透明—— 已知以上条件则可以推断出,赤井秀一与江户川柯南也同样有与知晓组织存在,并掌握一定信息的平岛阳成为合作伙伴的倾向,哪怕他人还没醒。 他身上应该还有什么信息是他们目前为止都不知道的,赤井秀一今天来这里,大概是抱着如果他不醒那就纯粹的看看他,如果他能醒,能交换一下情报更好的态度。 毕竟平岛阳躺了七年,与赤井秀一并无交集,他没理由来看他那么多回。 所以他现在掀赤井秀一的马甲也不过是加快了这一合作进程,让自己掌握主动权。 整个病房当时就寂静了。 冲矢昴那双眼睛完全睁开,露出特殊的下眼睫,“……还真是惊人啊,平岛警官。” 平岛阳微微一笑,“过奖。”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赤井秀一开口,“方便告诉我吗,你对组织的代号成员威雀威士忌,了解多少。” “告诉你不是不可以。”平岛阳眯眼,“但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情报,毕竟我们之前素不相识,我需要判断一下。” “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代号。” “黑麦威士忌。” 平岛阳抬眼,问:“你是潜入搜查官吧,为什么突然从那个组织跑了,而不是继续潜入下去,是因为被发现了吗?” 弹幕里所说的原版叛逃他并不知道,但能让赤井秀一叛逃的比原版还快,恐怕理由也不一样。他想知道这个理由,看看能不能从中判断一下黑衣组织如今发展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这七年变数太多,缺少的情报他必须尽快补上,才好应对以后的变化。 “这就又要说到威雀了。”赤井秀一叹气,“是他发现的我,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看我一眼,就发现我是卧底的。”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伊达航:“……” 没想到事情最后峰回路转到这儿,他们仨对赤井秀一怒目而视。 你再提一句时川透也?! 你没见我们都不敢提吗?! 赤井秀一你就是这么当合作伙伴的?! ——再提这个人你就给我立刻滚出病房!!! 三个人拿眼神威胁赤井秀一。 然而赤井秀一顶着三个人要吃人的目光,一派沉稳不为所动。 看着朋友生动的表情,平岛阳哑然失笑。 这是多怕他想起伤心事再被打击到啊。 可哪怕一次次扒开过去讲述确实无比折磨人,那也不是逃避的理由。 “其实你们就算提起威雀也没什么。”平岛阳说,“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我清楚他的部分罪行,正因为如此,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且充满力量。 “也许深渊里还有因他而遭受苦难的人,为了这些人,也为了以前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我会亲手逮捕他,让他得到该有的结局。” 这个人还是一点儿都没变。 于是刚刚那些对赤井秀一怒目而视的气场被平岛阳这些话彻底打散,伊达航有点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依旧温和坚定的金眼睛青年,又转头看看同样坚定的赤井秀一,轻声抱怨:“头疼啊,我们这是关心则乱了吗……” 这也说不上是抱怨,比起抱怨,这更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东西后发出的呢喃细语。 平岛阳不是城堡中娇生惯养的小王子,他是奔跑在旷野的骑士,拿在手中的也不是王冠,而是一往无前的利刃。 他依旧百折不挠。 他依旧坚定自我。 鲜血与伤口是他的佐证,他的眼眸依旧灿若黄金。 第46章 看一眼就知道是卧底? 平岛阳摩挲几下指尖。 ……这情况是威雀也拥有漫画? 啊, 等等,如果威雀也拥有重制版漫画的话,他应该不会等一年才来找, 而是在我出现在漫画上那一刻就跑过来。 所以威雀的漫画应该不是重制版。 [不是重制版。] [威雀说自己见过作者。] [看一眼就知道卧底。] 那些信息在平岛阳脑中罗列开,让他得出一个虽然有些离谱, 但确实逻辑通顺的结论。 威雀看的是原版漫画。他想。 既然是这样的话, 那就好理解了。 他们两个从《神滨疑云》出来的家伙,貌似就是造成重制版和原版不同的最主要原因, 正因为看见过漫画, 所以平岛阳才能救下警校三人组, 所以威雀才能一眼就发现赤井秀一的身份,致使赤井秀一比原版更快叛逃。 “那你逃跑时,还有人和你一起逃跑吗?”平岛阳问, “或者说他们除了认出你,还认出别人了吗?” 伊达那俩去当Noc的同期,情况如何? “这个啊。”赤井秀一顿了顿, “苏格兰被波本抓了。” 【???】 【什么玩意儿?】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好朋友?】 【谁被抓了?谁抓的?波本抓苏格兰?零抓景光?老贼你在玩什么呢?景光不死了改玩这个?】 …… 平岛阳心下一沉,连忙追问:“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活倒是还活着, 我在逃亡路上也见过他几回。”赤井秀一沉吟几秒钟, “但他那副样子,说是活着, 还不如说他死了。” “什么意思?” “在我开始逃亡的第八天,苏格兰他加入了追捕我的队伍,并一跃成为主力之一。”赤井秀一平静的往外抛雷。“他没死,我个人认为他可能被组织洗脑了。” 经弹幕透露, ■■零——■■透,代号波本, 是伊达航同期。 而诸伏■光——诸伏景光,化名未知,代号苏格兰,是伊达航同期,原版中死亡。 有关波本,平岛阳不清楚原版中到底什么情况,最后活着还是死了,但诸伏景光原版死了,重置版没死。 平岛阳直觉这两个人现在的样子,都与威雀的操作有关。 这么想的话,其实还挺想笑的。 平岛阳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威雀想打破命运,打破设定,然而命运是闭环,设定也不是设定。他兜兜转转绕了一圈,最后还是被那句【老贼承诺重制版会圆梦】所包裹了进去,成了高维人手中的棋子,成了铺垫前路的基石,成了命运的构成者。 ——他并非凿开了一条笔直的前路,他凿了个圆,重复着打圈。 “我的事情说完了。”赤井秀一再次开口,“现在你能说有关威雀的事情了吗,平岛警官。” 平岛阳回过神。 几分钟后,有关威雀的信息被他娓娓道来。 * 下午两点整,平岛阳结束自己的叙述。 “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有关威雀的其他信息,我也不清楚。” 威雀比他早来了十年,这十年间威雀都干了些什么,他确实一无所知,只是目前隐隐有些猜测。 ——毕竟赤司征臣与他说的那些科技,现在想来,与《神滨疑云》的技术的确有所雷同。 “既然都讲完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我现在看你那样是恨不得立刻冲出去和威雀对决。”松田阵平双手抱胸,“先别想了,多在医院躺两天,等医生确认你确实没有大碍后,你再出院折腾。”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平岛阳在医生“医学奇迹”的惊呼声之中,手脚麻利的走出病房的大门,身后跟着三个表情空白的警校组。 可他们刚走出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目暮十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身上还穿着西装,可能是某次外勤的路上得知了平岛阳清醒的消息,所以急匆匆赶过来,此刻正站在病房门口,时不时看看表。 “呦,老大。”平岛阳摆摆手,“你胖了不少啊。” “怎么说话呢?”目暮十三条件反射的怼回去,“你小子这张破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随后他抬头看向平岛阳。 可平岛阳喉间那道疤更加显眼,让他原本想要翘起的嘴角又不由自主落下。 半晌,目暮十三凑近平岛阳,塞过去一张卡。 “给,平岛。”他凑近这个糟心下属的耳边小声说,“这是我们从高层那儿薅来的羊毛,密码是你生日。” 平岛阳一整个震惊脸。 “不是吧,老大你……” “闭嘴,你别说话,听你说话容易上火。”目暮十三打断他,“我要带队去出外勤了,你们几个下周一记得归队。” 随后目暮十三压了压帽子,转身就走,像一阵风一般从走廊那头消失。 上午十点整,商场。 “先买几套衣服,再买一个新手机。”萩原研二弹弹那张被松田阵平捏住一角的清单,“然后我们再去理发店,把小平岛你收拾好之后,再去帮你看房子。” 平岛阳之前租住的公寓早在三年前就不再对外出租了,现在从医院出来,为了避免.流落街头,必须尽快重新找一个公寓入住。 “定好公寓之前你就先住我家。”伊达航开口,“松田和萩原他俩至今还没从宿舍搬出来,也就我家还有住人的地方,而且娜塔莉也想看看你。”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平岛阳在旁边儿一句话都插不上,几个回合下来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上午十点十分,服装店。 买衣服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买衣服了。 在他们四个踏进服装店那一刻,在萩原、松田、伊达莫名其妙燃起的气势之下,硬生生把买衣服掰成了一场换装表演。 他们三个人每个人手中拿着七八套衣服,看表情恨不得平岛阳把这几年没穿过的衣服都补上,甚至在平岛阳吭吭哧哧抱着一摞衣服去换衣间的时候,这三个人还去了商场一楼的冰淇淋店一趟,买冰淇淋回来“解暑”。 “啊,累死了,一会儿要给平岛买哪一套?”咬掉冰淇淋尖,萩原研二往服装店的沙发上一摊。“明明是秋天哎,我现在过得和夏天一样,真的好热。” “谁让你一拿衣服就拿那么多。”松田阵平吐槽,“你少拿几件不就好了?” “呜哇,小阵平,你哪来的脸说我。”萩原研二转头看向同样在沙发上摊成饼的松田,瞪大双眼,“你拿的衣服就很少吗?研二酱要生气了哦?” “好了好了,下一次都少拿点儿就是了。”伊达航熟练的上来打圆场。 哪知下一刻,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齐齐扭头:“班长你没资格说这话,你拿的也不少。” 伊达航:“……”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三个人举着冰淇淋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他们真的看平岛阳穿那身素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太久了。 天知道他们这七年是怎么过的,平岛阳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躺在那儿,躺了那么多年,他们从一开始的崩溃到平静,再从平静到麻木,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心里想过“平岛阳万一真醒不过来怎么办”。 他们接受不来这个。 但好在平岛阳最后醒了。 他身上不再是蓝白色,又多了金黄,从今往后,还会多出赤橙黄绿青蓝紫,像太阳,像彩虹。 另一头,试衣间内。 平岛阳从那一堆摞成小山的衣服里拎起衬衫、牛仔裤、咖色风衣,按照以前的风格,重新套上熟悉的打扮。 等到手指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平岛阳抬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衬衫并不是高领,挡不住横在脖子中间的伤疤,他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随后拿过那条被压在一众衣服下的米色围巾,将它虚拢在脖子上。 疤痕被遮住,他与以前基本别无二致。 于是在试衣间的寂静中,平岛阳摸摸围巾。 他可能想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就只是沉默的矗立在那里,随后在敲门声响起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扭开试衣间的门,离开人造灯光,向阳光之下走去。 上午十一点,理发厅。 那些以前被三人组剪得长短不一的头发,在托尼老师的技术下终于又回到了它们该有的模样。 “和七年前一点儿没变啊。”伊达航一时间有些感叹。 “没变那不是更好么。”平岛阳懒洋洋的睁开眼,任由泡沫从自己头上流下,流进洗发池。“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锻炼?”松田阵平干脆换了一个话题,“反正医生说你最好还是复健一下吧?那你来和我们一起锻炼怎么样?” “哦对,小阵平不说我差点忘了这茬了。”萩原研二一拍脑袋,“你不是要亲手抓威——” 店里都是普通人,萩原研二急刹车,换了个说法:“咳,就那谁,那个男的,但你的体术真的太差了,你要不要练练?” 平岛阳看向他们,发现他们眼里都是诚恳。 “当然。”他欣然同意,“我在东京塔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应该锻炼身体了。” 想要亲手抓捕威雀的话,他的体能需要提高,至少不能像在旅店那样,不到五分钟就落败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五点,被人从被窝里刨出来跑步的平岛阳只想穿越时间线,回去打昨天那个同意的自己两巴掌。 公园里,太阳还完全升起,里面就已经有了四个奔跑的影子。 “别停下,小平岛。”萩原研二转过身,拉住快要趴地上的平岛阳,倒着向前跑。“时间已经快要不够了,我们还有十八圈呢。” 被拽着往前的平岛阳:“……”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跑步跑得想哭。 而在早五点半,他们跑到第八圈后,路过的人工池那儿似乎有什么东西飘了出来。 他们四个凑近一看。 “是人。” 确切的说,是一具死尸,缺少心脏的死尸。 第47章 这下也别说下周一归队了, 案子就在眼前,不能当做没看见。 四个人对视一会儿,伊达航和平岛阳借船去捞人, 松田站在岸边给警视厅打电话,萩原去疏散其他晨跑的人。 “目暮警部。”松田阵平对电话那头说, “我们在米花公园发现一具被挖心的尸体, 请立刻派人来封锁现场。” 上午七点整,整个米花公园都被封锁。 那具尸体被从湖水中拉上来, 伤口被泡的发白, 大臂、胸腹、臀腿等位置都有鸡皮疙瘩, 显然是死后不久尸体就被投入了冷水。 警察们来来往往,搜查,取证, 甚至有的还驾着船拿着网兜满湖捞,看能不能碰运气捞上什么凶器之类的。 岸边,队伍里的一名警察盯着尸体的脸盯了一会儿, 疑惑出声:“这是杉田和道吧?” 在场的警官都把目光投过去。 警官不自在的挠挠脸,“我女朋友特别喜欢他, 所以和我说过很多, 展示过很多海报,还说要去看他的演唱会来着。” 杉田和道, 26岁,十八线偶像,选秀出身,后签约了一家名为“白石娱乐”的偶像公司, 但一直成绩平平。 “先回警视厅。”目暮十三招招手,转头看向晨跑四人组。“你们四个去换个衣服, 然后回警视厅参与案件调查。” 而后目暮十三又笑,“你们仨就不说了,平岛,你今天必须给他们这群新来的菜鸟开开眼,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断案如神。” “……老大,你学坏了。” 平岛阳不自在的扭过头,耳朵通红。 上午八点半,警视厅。 警视厅大概是重新装修过,很多东西的格局都发生了改变,科室也有所迁移,平岛阳再次踏进去的时候,甚至有一瞬间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边。”伊达航拉着他,“我们的科室换到南面了。” 警察是铁饭碗职业,所以等平岛阳被领着踏进科室的时候,在里面的警察,大部分还是七年前那些熟面孔。 “呦,平岛!” “好家伙,你醒了!” “偷七年的懒,终于知道回来工作了?” 七年前那些熟面孔纷纷抬起手打招呼,叽叽喳喳,让整个科室里都气氛活跃起来。 “我让他们都认识认识?”熟面孔给伊达航打打眼色,“咱们搜查一课这几年也来了不少新人,都还不认识平岛。” “嗯。”伊达航点头。“麻烦你了,神宫。” 于是这位神宫警官将平岛阳肩膀一搂,推到唯一的女警官面前。 “来,认识认识,这是佐藤警官,佐藤美和子,咱们队伍里唯一的一朵花!”他笑,“自从久世去交通部了,咱们队伍里好长时间都是单身汉快乐队,佐藤警官就是2001年6月份来拯救咱们的队伍的,只可惜那时候你还没醒。” 佐藤警官从工位上起身,伸出一只手,“久仰大名,平岛前辈,我是佐藤美和子。” “我经常听前辈们说你的事迹。”她讲,“平岛前辈真的很厉害。” 平岛阳那一瞬间就像被在身后放了黄瓜的猫,握完手后立刻松开对方的手,整个人炸毛到差点儿跳起来。 “……他怎么反应这么大?”神宫好奇的问。 伊达航小声回复他:“那是个母胎单身,完全不会和不是嫌疑人的女孩子相处,尤其是女孩儿还夸他。” “噗。”神宫喷笑,“这么看平岛其实还挺可爱的嘛。” 这话音量不小,科室里半数人都听见了,于是笑声接二连三,引得平岛阳对罪魁祸首神宫怒目而视。 “抱歉抱歉。”神宫笑够了才停下来,把人往高木面前一带,“认识认识下一个,这位是高木,高木涉。” “你好,平岛前辈。”小年轻笑容腼腆。 “来来来,认识下一个!”神宫继续把人往下推。“让他们看看我们之前的主力有多帅一张脸!” 一时间整个科室起哄声此起彼伏。 下一刻,在这一片起哄声中,伊达航拍拍平岛阳的肩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副墨镜出来,放到平岛手上。 他说:“这是你曾经的墨镜,当时掉在了岩出旅馆那儿,我和松田萩原后来找了好半天,现在物归原主了。” 于是拿着文件进来的松田和萩原,见此情景也露出微笑。 ——欢迎归队,平岛。 * 上午九点整,警视厅会议室。 平岛阳坐在座位上,拿着死者的生前资料,手边儿放着一杯热水。 警方能查到的消息远比平常人要查到的更多,平岛阳从上往下扫,最后停在了杉田和道的出入院记录之上。 [2008年六月10日,二十二点四十七分,东京医院,挂号外科。] [2008年7月3日,二十三点十七分,东京医院,挂号外科。] [2008年8月7日,二十二点二十八分,东京医院,挂号骨科。] [2008年8月24日,二十三点整,米花医院,挂号骨科。] [2008年9月17日,二十三点四十分,米花医院,挂号外科。] 他掏出手机看一眼。 现在是十月。 死者从六月份开始频繁的出入医院,不是骨科就是外科,好像被人打的很惨,而且都是晚间去医院,似乎非常怕被外界发现。 一个十八线偶像,招惹谁了,才会被这样近乎一月一打? 他又拿起死者生前的手机通讯录资料。 [垫脚石。] [长织。] [妹妹1号(白)。] [妹妹2号(身材好)。] [妹妹3号(好骗)。] [妹妹4号(红发)。] …… 除了那个垫脚石和长织不知道是谁,底下还有十六个标了序号和备注的妹妹,非常让人大开眼界。 平岛阳和那十六个妹妹大眼瞪小眼儿,半晌,皱起眉毛问:“这是个海王?” “确实是个海王。”伊达航拿着医生们的口供走过来,“看这个,我们刚刚去问了那些医院的医生,死者被打据说就是因为八爪鱼劈腿被发现了。” 第一次被打,劈腿仨。 第二次被打,劈腿一个。 第三次被打,劈腿俩。 第四次被打,劈腿四个。 第五次被打,劈腿一个。 ——算上五个正牌女友,正好十六个妹妹。 这哪是什么死者生前的手机通讯录资料,这整一个鱼塘本塘。 平岛阳看一会儿,挪开眼,问:“偶像不是有恋爱禁令吗?” “其实对于这一方面管的不算严格,不是所有偶像团体都有恋爱禁令的。”伊达航解释,“退一万步讲,哪怕有恋爱禁令,违规的偶像也不在少数,只是很多都没曝光出来,因为他们确实藏的够好。” 那这情况也不对。 在恋爱禁止令下谈恋爱还劈腿,女方只要爆出来,男方当场就得从团中毕业,十六个妹妹真不是小数目,但报道上并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以至于早晨那位警官的女朋友还非常喜欢他。 要知道日本的偶像可是被称作贩卖梦想的职业、或者被称为贩卖爱情的职业。 在这样的理念影响下,选择养成偶像的粉丝们会从偶像那里获取正向的情感价值,甚至是单方面的爱情,所以一旦偶像恋情曝光,被发现那些原本应当共享给粉丝的的东西有了特定的指向,这会让大多数粉丝感到背叛,从而迅速脱粉回踩,清理干净身边有关该偶像的所有东西,最后致使偶像的事业一落千丈。 平岛阳沉吟半晌,将死者的生平往后翻。 [杉田和道——今年26岁,是杉田集团幺子,生父杉田荣一,生母杉田菜菜。24岁毕业于东京大学,随后参加选秀一年出道,签约的白石娱乐公司,为杉田集团下属公司。] “……这是全拿钱摆平了吗?” 伊达航点头。 这毕竟是个太子爷。 “平岛警官。”上午九点半,法医敲了两下门,随后推开门走进来,“死者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根据尸体状况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法医将尸检报告放到平岛阳面前,随后弯下腰,点了点上面的照片,示意平岛阳看。“死因的话,胸口的伤是致命伤,然后被死后抛尸进湖里。” 法医说:“这伤口我们细辨别了一下,发现他的心脏不是被刀切割下来的。” 法医指着最大的那张伤口照片,“你看,他的血管断面非常不整齐,前短后长,这是被人将胸膛切开,然后用手掏心出来,硬生生扯断的。” “深仇大恨?” “嗯,我个人认为是这样的。”法医点头,“你知道的,心脏前有肋骨守护,后面是脊柱,都很坚硬,所以一般人很少会选择这么艰难的杀人方法。” “我知道了。”平岛阳说,“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 公园没有录像,而偶像是非多,所以首先切入的调查点,定然是这位偶像生前的交际圈子。 于是上午十一点半,警视厅休息室里坐着两个人。 男性,山中幸。 女性,菊池长织。 ——两位一个是同团成员,通讯录里的那位“垫脚石”,另一个是现任女友,通讯录里的“长织”。 “怎么就两个人?”平岛阳小声的问去走访的警官。“不应该还有十六个妹妹吗?那十六个一个来的都没有?” “我们问了一下,她们都和本案无关。”走访的警官小声回复他,“那十六个妹妹早就因为死者劈腿的事儿离开东京了,拿着杉田家给的封口费走的,九月二十号之后就再没回过东京,连作案时间都没有。” 平岛阳了然的点点头。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走进去,两个嫌疑人纷纷看他。 “二位。”平岛阳拉开椅子,坐在了嫌疑人对面,“能说说看么?你们在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的时候,都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被问到这话,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坐上警车的时候就知道杉田和道死了,而且就死在他们去找杉田和道要说法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那天晚上他们去找了杉田和道。 “我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从公司离开,十一点左右到的他家。”山中幸开口,“去找他打架。” “打架?” “就是有关人气之争的问题。”山中幸含糊的解释。“像C位之类的,团体偶像之间经常有争抢。” 平岛阳歪头,“你们打架也是因为争抢C位?” 山中幸摇头,“不是。”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生气的事,一拍桌子,“我要打他才不是因为这点儿原因!” 山中幸与杉田和道的偶像团体叫TWO,也就是说,这个团体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没什么C不C位的区别。 “我打他是因为他在网络上污蔑我!”山中幸哐哐的拍着桌子,激动至极,“他在网上污蔑我被金主包养!还雇水军刷我根本就不知道的黑历史!” “我最开始以为是对家的公司,和公司打申请要求他们帮忙怼回去,谁知道他们没怼回去不说,谣言还愈演愈烈。” 山中幸双眼通红,“我昨天才知道,干这事儿的是他杉田和道,因为他想单飞不是一天两天了,又是太子爷,所以才没人帮我。我一时气不过,昨天晚上就去他家揍他了。” “那你呢?”平岛阳转头。 “我的话,我昨天晚上也去杉田和道家了。”菊池长织满脸恐慌,“但我没有杀人,我就是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劈腿!” “没有人说你杀人。”平岛阳敲敲桌子,示意菊池长织冷静。 然而下一刻—— “你放屁!” 他指节下的敲击被尖锐的怒骂声打断。 平岛阳转过头,发现休息室的门被一个女人踹开。 第48章 进来的女人看年龄不过24岁, 比菊池长织还要小两岁,但那个踹门力道,那个踹门行为, 看起来要比外表冷艳的菊池长织还要像黑.道成员。 “你放屁,你才是那个小三!”女人骂骂咧咧。“和道他和我交往半个月了, 你才是那个后来的吧?!” 她踩上桌子, 几次三番想去抓菊池长织的头发,却被平岛阳和山中幸联合架开。 他们两个扣住这名女士的肩膀, 然而这位女士完全不cue这点儿小事, 整个人都在张牙舞爪, 手上推搡着两名男士,眼睛死死盯着菊池长织,看起来像能随时暴起, 上去给对方来两拳,当场送对方去医院。 “怎么办啊警官先生?!”山中幸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整张脸涨得通红, “她力气太大了,我快撑不住了!” “再撑一会儿!”那只粘着甲片的手正抵在平岛阳脸上, 让他转头困难, 只能伸直了手臂,手背上青筋迸起, 扣着女人肩膀的手指节泛白。 说真的,这已经能算得上是袭警了吧?! 几秒钟后,神宫带着其他警察冲进来,将他们两人拯救于水火之中。 过分激动的女人被单独带离, 四五个警察才能压住她,力气可见一斑。 神宫扭头问:“没事吧?” “我没事。”平岛顶着被抓了几道红印的脸摇头, “但她是谁?” “这个好像是伊达警官带来的人。”说到这儿,神宫顿了顿,语气变得一言难尽。“听说也是死者的女朋友。” 整个休息室一片寂静。 ——海王海到这种程度,死者也确实人间少见。 不过平时因为这些名头打起来的人也不再少数,平岛阳沉默几秒,摸着自己脸上那两道红痕,开口问:“那伊达呢?” 伊达把人带进来,他自己不在? “……我在这。”伊达航捂着撞伤的额头摸进来。 “那是早川奈奈。”伊达航说,“我们刚刚在死者家门口发现的她,她是来给死者送早餐的,我也觉得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信息,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早川奈奈,今年24岁,东京大学哲学系研究生,与死者关系亲密,疑似鱼塘里一条新来的,还没有记载的鱼。 “那你头上这个伤……?”平岛阳递过去一个创可贴。 “我领她走到休息室的时候没注意。”伊达航接过创可贴,目死。“她突然激动起来推了我一下,直接把我推墙上了。” ……这是一个身上肌肉并不发达的女性能拥有的力气吗? 平岛阳沉默的移开视线,扭过头,开始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瞳孔地震。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女性能把一个将近两米的大猩猩推出去,还能致使大猩猩伤到头,他现在真的开始怀疑,在他躺下这七年里,人类开始集体进化了。 “对了。”伊达航突然左手握拳,砸到右手手心,将平岛阳的注意力唤回来。 “萩原他们发现了第一案发现场,你要过去看看吗?” * 下午十二点半,杉田和道家。 橙黄色的警戒线早在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发现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已经拉起,如今外侧又围了不少媒体人。 一个富家少爷的死亡无论从哪方面编排都是爆点,那些媒体人们凝望着那扇富丽堂皇的大门,倒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路尽头那个偏僻小道上又多了一辆警车。 伊达航和平岛阳从警车里走下来。 早就接到消息等在这儿,松田阵平顶着墨镜,在这条偏僻的小道上摆摆手,压低嗓音,“这边儿。” 三人排着队踏上羊肠小道,落叶在他们脚下咯吱作响,成了路上唯一的伴奏。 排在最后的伊达航垂眼,看着眼前那个一甩一甩的黑色小辫子,一时间有些感叹。 他们以前从来都没考虑过绕着媒体走。 只是平岛阳陷入沉睡说到底也有媒体一份“功劳”,当时舆论四起,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媒体与黑衣组织存在关联,是乌鸦的喉舌。 如今这里这么多媒体只要一个是乌鸦喉舌,只要有一个乌鸦喉舌拍到了平岛阳,那都代表着一场灾难。 他们在这七年间也调查出了不少线索,就比如在岩出温泉旅馆死去的那位长尾容,他们在赤司征臣那里查证过,正是赤司征臣曾支持,后又与黑衣组织拉扯不清的那位议员的,最强劲的政治对手。 长尾容曾经也被黑衣组织胁迫过,甚至与其合作过几年,最终还是因为失去了价值,或者价值不够高,变成了爆炸下的一具焦尸。 ‘那个组织那么恐怖,但加入进去后却一直没有自己退出的商政人员,你们猜是为什么?’ 赤司征臣抿一口咖啡,‘——它能存在这么久,可不单是只恐怖就算了。’ 当年的赤司宅里,赤司征臣这番话说出口后,伊达航就再也没忘过。 为名为利为命,这些人也许加入黑衣组织时有被迫的,可等他们加入后开始为了黑衣组织肝脑涂地,开始胡作非为,也无非就这么几个理由。 黑暗是最容易滋养恶意的地方,呆的久了难免会被同化,而人心之下,欲望难测。 黑衣组织掌控了这么多人,以威雀对平岛的态度,如果通过媒体知道平岛没死,恐怕就会调用这些资源,设计出更恐怖的东西来。 平岛能抗住一次,还能抗住第二次吗? 所以也确实难免担忧,让他们三人在早上来到这儿的时候就不约而同的提出建议,将警戒线范围往外扩了几十米,留下一条隐蔽的小道,直通杉田和道家后门。 “伊达,你总看我头发干什么?”平岛阳实在忍不住了。 伊达航的视线相当有存在感,死死盯着他后脑勺,让他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小辫儿,看是不是今天没把头发扎好。 “你头发炸毛了,可能是拦早川奈奈小姐的时候被抓的。”伊达航微笑。 ——这些担忧没必要告诉平岛。 下午十二点零三十七分,杉田和道家。 三个人从后门进去,萩原研二正靠着墙等在那儿。 “终于来了。”见人进来,萩原研二直起身,“第一案发现场在主卧室。” 主卧室的装修很有品味,哪怕杉田和道已经从杉田家的主宅搬出来,但仍能从这里的装修看出杉田和道的富裕。 忽视掉这满屋的血迹,定制书架上摆着大量的时尚杂志,中间几个格子还摆放着奖杯或香薰,床头抵着墙,位于中间,两侧的床头柜上分别摆着照片,左侧的床头柜旁还立着一把吉他,地上散落几张黑胶唱片。 平岛阳看向那些照片。 [被放入相框的照片——三张照片,分别是全家福、单人照、双人照。] 他上前翻动两下。 [全家福——杉田和道一家五口的照片,父亲杉田荣一,母亲杉田菜菜,大哥杉田真明,二哥杉田次明,幺子杉田和道。] [单人照——杉田和道第一次举办演唱会的照片,裁去了山中幸。] [双人照——杉田和道与早川奈奈的合照,背景是米花公园。] 没有一张和女朋友菊池长织有关的照片。 “所以到底谁才是鱼?”伊达航有点儿纳闷。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也没办法把死者从黄泉叫回来问清楚到底谁才是他女朋友,便只能将这个疑问暂且向后放,去看床上那些血。 血迹断断续续在床单上勾出半个人形,大概是从脖子到腰胯的位置,越向上血迹越重,这代表死者死亡的时候完全没有挣扎,所以血才能这么顺畅的从伤口向四周流淌,最后滴落在床单上。 而脖颈比胸膛低得多,加之被剖开胸膛嘴角也会向外溢血,所以才会这里的血色痕迹最重。 平岛阳伸手按了两下床。 床体柔软,弹力强劲,手掌可以陷进去一半儿,睡觉会相当舒适。 一般人很少会选择在床上杀人,因为床上没有着力点,相当容易被下位反制,而杉田和道比三个嫌疑人都要高大强壮,想要反杀轻而易举。 所以当时杉田和道一定是中了点儿有麻醉作用的药。 但什么药法医才能检测不出来? 平岛阳陷入沉思。 半晌,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专业人士。 “怎么了?平岛警官。”法医接起电话,“这么多年头一回啊,你直接给我打电话。” “有什么麻醉药是你们法医检测不出来的吗?”平岛阳开门见山。 法医思考了一会儿,“那果然是笑.气麻醉吧。” 笑.气混合氧气后就是手术常用的麻醉剂,虽然人们对它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危险化学品之上,但这确实也是吸入型麻醉之一。 “吸入型麻醉见效非常快,麻醉药里笑.气含量达到一定浓度,就能使人陷入深度睡眠。”法医一点一点解释,“而且它在体内几乎不会产生代谢反应,毕竟笑.气是气体,是通过呼吸道排出的。” 说到这儿,法医顿了顿,“即使它在体内少量代谢,代谢产物也是氮气,而人体死亡后,尸体本来就会产生氮气,所以要我们尸检查笑.气的话,确实查不出来。” [无法查出的药剂。] [无反抗行为。] [深度睡眠。] [医用药剂的一种。] 平岛阳歪头:“那我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了。” ——麻醉剂这玩意儿,除了医院有,还有一个地方有。 就比如说,大学。 第49章 (加更) 三个人里只有早川奈奈还是学生。 重点是, 她是东京大学的学生。 东京大学或许别的不出名,但它的医学部相当出名,难考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它一直走在日本医学的最前沿, 人才济济, 器械配置齐全,引领着日本医学和医疗事业的发展。而早川奈奈身为东京大学的学生, 潜入医学部研究所拿几只麻醉剂, 也算不上多困难。 “不过这也只是个大概推测。” 平岛阳対着电话那头讲, “毕竟我躺了这么多年,不太清楚外界更新换代成了什么样,也有可能杉田和道中的是什么新型药物吧。” 七年的更新迭代到底是対他产生了影响, 曾经可以一眼就确认的事情,如今总要再多想想多问问,避免真的搞错东西, 冤枉好人。 “也别这么说啦平岛警官,你什么时候弄错过。”法医在电话那头干笑几声, “我这就让目暮警部派人去东京大学问问, 看他们医学部有没有丢麻醉剂。” 随后是电话忙音。 几个人沉默的在屋子里继续搜查证物,半晌, 蹲在床边儿仔细检查的萩原研二举起一只手:“那个,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将床下那个东西掏了出来。 红色的丝绒小盒在从窗口.射进的光下折射出微光,已经被摔裂开了, 露出里面的钻石戒指。 [戒指盒——盒子质量不太好,合页有些生锈。] [钻石戒指——戒指上的钻石很小, 也许买这个钻石戒指的人并不富裕。] 松田阵平下意识道:“杉田和道要向谁求婚?” 而后松田又抵住下巴,“不,应该说,是谁要向他求婚才対。” 根据有关线索,杉田和道虽然海王,但从来都没有想要放弃过事业,会花钱摆平女友们和会在网上抹黑同团成员就是佐证。 他有着极端的出名的欲望,这种人怎么会対谁求婚呢?隐婚的隐瞒要比女朋友的隐瞒难得多,哪怕追求刺激,杉田和道也不会选择这种翻车几率极高的方式。 而且这戒指上的钻石真的是太小了。 杉田和道这般富裕,他买钻石戒指也不会买这种看起来甚至说的上是寒酸的戒指。 “也许这是凶手带来的,拿回去化验一下。”平岛阳抬眼,“然后拿上那几张照片,我们可以走了。” 整个房间里,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几样东西。 “哦,対了。”迈出主卧室的门,平岛阳突然停下脚步,“死者家的厨房什么样子?” “厨房的话,当时是我检查的。”松田阵平开口,“杉田和道家的厨具有使用痕迹,冰箱里菜品齐全,冰箱上还粘着便利贴,内容是‘要吃现做的寿司,材料在冰箱里’。” 也就是说,有专门的人给杉田和道做饭,他不缺美食。 那早川奈奈早上为什么要送饭? 从死者家到警视厅的路程是一个小时,伊达他从警视厅前往死者家是在九点半之后,也就是拿到了尸检报告之后才出发前往死者家,到达死者家在十点半左右,才能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把早川奈奈带回来。 也就是说,九点半的时候,早川奈奈就必须已经在死者家门前。 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是早上八点半后离开的警视厅,到死者家也得九点半。 正是因为和早川奈奈撞上了,所以他们才给伊达打电话,告诉他这儿有个人。 所以伊达航才会说是我们发现,因为警校组在某些方面是一体的,说久了后他习惯用“我们”。 “早川奈奈这个点儿来死者家门前送什么早饭?”平岛阳皱眉。“九点半啊那可是,她什么毛病。” 要知道九点半的话,除了某些不正当职业,日本的各行各业都已经起床上班了。偶像要起的更早,早七点就已经在公司练歌房练舞室训练的偶像不在少数。 并且偶像是贩卖梦想的职业,可以和一切正向的词语挂钩,吃苦耐劳、勇敢、勤奋……他们対外的样子都是这样的,谁都不会対外说自己今天要晚到公司。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压起来要比谈恋爱劈腿还费劲儿,因为一旦闹大到能传进本人耳朵里的时候,你完全不知道还有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又都有谁从谁那里听见,那几千人几万人,很难压下去。 太子爷好歹也是一个集团的公子,哪怕花,也不会这么没脑子。 而且杉田和道生前的通讯记录里也没有和早川奈奈的通讯,又排除掉了是他本人打电话告诉早川奈奈自己在家的可能性。 那早川奈奈为什么在九点半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儿来死者家门口? 她真的是来送早餐的吗? “——早川奈奈早就知道死者今天一定不会出门,今天来死者门前是来探查情况的,她就是杀人犯!” 他们四人异口同声。 * 下午两点,警视厅。 东京大学医学系的调查报告传真与拎着证物的四个人一同踏进了警视厅的大门。 “这个拿去鉴定科检验。”萩原研二抖抖手,将装着结婚戒指和戒指盒的证物袋放到鉴定科成员手里。“麻烦快一些啦。” 早出报告案件早结束,平岛阳最好能早睡早起调整作息,而不是熬夜。 “我打算和小阵平去一趟早川奈奈家附近。”证物被接过去,萩原研二说,“早川奈奈嫌疑最大,去她家看看的话,我觉得会有新信息。” 平岛阳:“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 “不,我和小阵平去,你和班长留在警视厅。”萩原研二摇头,“警视厅得有人坐镇,我们兵分两路才是最好的选择。” * 晚八点,鉴定报告新鲜出炉,于此同时被送来的还有嫌疑人笔录。 [鉴定报告——盒子上存在早川奈奈的皮肤碎屑与指纹,存在死者杉田和道的血液,戒指上存在早川奈奈的皮肤碎片。] [山中幸的嫌疑人笔录——与死者是同团成员,关系不好,曾在昨天晚间十一点到达死者家门前,试图与死者打架,但门没有开,山中幸只好离开。] [菊池长织的嫌疑人笔录——与死者是男女朋友关系,交往一周有余,曾在昨日晚上11点20左右到达死者家门前,为了质问死者为什么要出轨劈腿,然而门没有开,菊池长织也只好离开。] [东京大学医学部传真—— 致警方: 本校在接到贵方的传讯后彻查了医学部,发现医学部临床外科系第三实验室内丢失80%浓度的笑.气麻醉三枚。] 平岛阳捏着这几张纸从上往下看。 法医断定的死亡时间在晚上十点到十一点半,而山中幸和菊池长织分别在晚上十一点和十一点二十敲门,无人应答,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在十一点之前,杉田和道就已经死亡,又或者他那时候已经陷入昏迷。 思及至此,平岛阳放下报告,摘下墨镜捏捏鼻梁:“早川奈奈的笔录还没有下来吗?” “还没。”伊达航摇头。“这已经是第三批警察了。” 早川奈奈的嫌疑人报告还没有下来,实在是每次一问到戒指的事情,她的情绪就相当激动,激动到一定程度,还会动手打人。 她打人一下很少有人能抗住,以至于现在都已经换了三批警察了,下来的六个全是工伤。 “不行了,平岛警官。”第四批警察从审讯室摸出来,左边那个脑袋上顶着几片茶叶。“早川奈奈还是不说有关那个戒指盒的事,要不还是您亲自去审吧,我们审她什么都不说,问到戒指盒就开始尖叫。” 平岛阳:“……” 平岛阳:“。” 他从椅子上起身。 审讯室。 为了防止早川奈奈暴起伤人,此刻她两手被分别拷在椅子两边儿,披头散发,目光从发丝里穿透,像恶鬼一样死死盯着来人。 “你是杉田和道的粉丝吧?”平岛阳直接了当。 背景在米花公园的那张双人照,他们和现在的米花公园対比了一下,背景里的米花公园大门很新,角落里还有人施工,据说刚好是一年前米花公园准备扩建的时候。 那时候杉田和道还在选秀节目。 杉田和道床头柜上的照片都摆的非常具有代表意义,全家福与第一次演唱会。再加之杉田和道书架上的奖杯,他是个习惯把成就都摆出来的人,所以那张与早川奈奈的合照,也因此拥有了另一种隐藏的意义。 ——这张照片也是第一。 那什么样的第一值得被他记录? ——第一个粉丝。 “你是第一个粉丝,又是女性,所以在杉田和道那里,总是有些特权。”平岛阳语调淡淡,“夜晚又是女性,又是自己粉丝的女士突然上门,以杉田和道那种花花性子,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 “你的戒指大概是他最后的活命机会吧?” 如果杉田和道接受了早川奈奈的戒指,也许杉田和道还不会死。 偶像谈恋爱等于塌房,那他和自己谈恋爱就没问题了,塌房的就不是自己,自己是梦想成真,只可惜,杉田和道没有接受戒指。 而且这样的话,早川奈奈対菊池长织的态度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狂热粉丝面対抢走偶像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充满仇恨和敌视。 审讯室里一片沉默。 半晌,早川奈奈笑出声来,她的胸腔不停颤动,如同老旧的风箱,笑声也诡异无比。 “警官先生,你就是找到了戒指盒又能怎样,那又不代表我一定去杉田和道家了,不是吗?” 早川奈奈一字一顿,“别忘了,我可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平岛阳一扬下巴。 “你的不在场证明我有的是时间破,但你最好先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家狗肚子里会有人心。” 第50章 时间线回到下午两点十分。 萩原和松田正坐在警车驾驶位和副驾驶位, 掐着表等待红灯过去。 人群在斑马线上行动,被警车的窗子分割成一张张会动的连环画,配合着高楼大厦间的光污染, 成为某种荒诞的背景。 松田阵平坐在副驾驶上,凝视着手表, 点着一根烟, “你刚才的理由也太烂了。” “那也没办法嘛。”萩原研二趴在方向盘上。 从杉田和道家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那些媒体学聪明了, 见死者家的正门一直无人进出, 就开始绕着死者家行动。 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反应及时, 当场脱了外套将外套罩在平岛阳头上,然后抗起人就跑,恐怕平岛阳现在就会出现在屏幕之上。 “总之, 平岛他现在还是不要出门了。”数字归零,萩原研二直起身,踩下油门。“他被拍到是最难办的。” 随后警车熟练的窜了出去。 下午三点, 早川奈奈家。 果不其然,一部分媒体们也顺藤摸瓜, 找到了早川奈奈家的位置。 但好在警戒线拉的极快, 他们到现场不出五分钟,这些媒体就被从现场驱离。 “幸好他们还没摸进早川家。”大门与窗户全都完好, 两人松了一口气。 推开院门,迈进院子的门槛,再走一步,一张小卡片正在他们脚前。 萩原研二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随后蹲下身。 卡片上有半个鞋印,鞋尖位置是朝向家门的, 前端尖,中段修长,明显是女靴才能留下的鞋印。 萩原研二怕这是什么证据,也不敢将鞋印蹭去,只能眯着眼,隔着那层污泥看下面的字。 “……吉田里亚,建筑工程师,联系方式……” “先装起来。”松田阵平凝视着这张卡片。“一个建筑工程师不可能这样发名片。” 他们走进早川奈奈家。 早川奈奈家的装修和普通人家没有什么差别,就像日本每个爱娇的小女孩儿家中一样,有大片大片可爱的粉红色,还有不少布娃娃和布艺花,至少从这片空间上,萩原和松田看不出来她会存在任何过激举动。 直到他们推开了早川奈奈家的卧室门—— 满墙的海报,贴上天花板的死者的照片,四面八方拿红笔勾勒出的大大的爱心,堆在角落的,用纸箱子装着的专辑和应援棒,纸箱子旁放着的定制的人形立牌,有杉田和道,也有她自己,两个立牌合起来就像一对情侣。 她床头柜上也有一张和杉田和道家相同的双人照,只是与杉田和道家那张不同的是,早川奈奈家里这张,玻璃隔板上用粉色记号笔勾勒出了一条爱心线,一头连着杉田和道,一头连着早川奈奈。 松田阵平翻过相框,背面拿红笔写着行字。 ——想要永远在一起。 早川奈奈写这行字的时候或许是情绪激动,最后一笔拖的极长,尾调甚至在颤抖,松田阵平甚至能想象的到,早川奈奈在写这行字的时候有多疯狂。 萩原研二则在拍完整个房间的照片后,伸手掀开了海报一角。 [是我老公。] [我爱你。] [我喜欢你。] …… 字迹什么颜色都有,萩原研二咽一口口水,按照日期继续往下掀。 [我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的不得了。]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 直到最后一张海报,也就是半个月前的那一张,写的是[太好了,我们终于交往了]。 墙上的海报被尽数揭下,剩下满墙的癫狂之语。他们两个站在这些话语之中,就像站在了狂浪的最中心,脚下的地板与头顶的灯摇摇欲坠。 两个人看得胆颤心惊。 “小、小阵平,”浸泡在这样极端恐怖的爱意里,善于洞察人的萩原研二一时间连牙都有些打颤。“早川奈奈她绝对有问题。” 她自己站在这些话语中心的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写下那些话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下午三点半,整个早川奈奈家上上下下都翻过一遍,没什么新线索了,他们带着那张卡片和一手机的照片离开早川奈奈家。 可还没等他们上警车,就被一个男人叫住。 “等等,警官先生们。” 松田和萩原回过头。 叫住他们的就是给早川奈奈作证,说昨晚十点多看见她在院子里的邻居。 光头男人憨憨一笑,“请问您二位有看见奈奈那孩子家里的博美犬吗?它现在看起来还有精神吗?” 松田阵平愣住,“博美犬?” “啊,那是一只老狗了,我们都叫它太郎。”邻居解释,“奈奈那孩子不在的时候经常托我照顾它,今天早上奈奈不是就去了警署嘛,所以我就想着照顾照顾她的狗。” “但警戒线拉起来了,我也进不去,所以就想着问问两位警官先生,太郎现在看起来还好吗?我能进去喂喂狗吗?” “……狗在哪里?” 邻居满脸问号,“警官先生们没看见吗?太郎就在奈奈家的院子里啊。” 可他们在早川奈奈家呆了半个小时,别说狗了,连根狗毛都没看到! “那这只狗它昨天还在吗?”松田连忙追问。 “昨天晚上十二点多我还听见狗叫来着,然后奈奈起来训斥了它几声。” ——十二点多还有狗叫,今天就没有狗了,时间不长,可以碰碰运气。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来不及回答男人,当场折回早川奈奈家。 他们踢开院子大门,拿起放置在庭院的铲子和耙子,开始满地挖。 二十分钟后,萩原手中的铲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从土中抽出的铲子尖儿黏腻带血。 他们扒开这里的土—— 坑里躺着一只被破开肚皮的白色小犬,从伤口里露出没被消化的肉。 “这是撑死的?”松田阵平皱着眉,“这个碎肉上的血管形状……它吃了猪或者羊的心?” “小阵平,往好了想想。” 萩原研二苦笑,“猪羊的心脏和人类的心脏极像,这说不定是人心呢?” ——而且正好杉田和道的尸体缺少一颗心脏。 * 晚六点十分,他们两个带着证物和这条狗的尸体回到警视厅。 晚七点,卡片上的痕迹和狗肚子内的未消化物检测完毕。 “确认了。”鉴定科成员说,“卡片上的脚印里含有死者的血,而狗狗腹部这些切碎的、没消化掉的都是人的心脏。” 说着说着,也许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鉴定科成员没忍住yue了两声,“心脏是死者的。” 早川奈奈把杉田和道的心脏,给狗吃了。 “解释解释吧。”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平岛阳敲敲桌面。“当时他们两个把这件事告诉我,可是吓了我一跳。” 得知早川奈奈卧室的样子,还把死者心脏喂给自己饲养多年的狗吃了,还把狗撑死了,还把狗的尸体埋在院子的树下,平岛阳当时真的很真情实感的疑惑自己是不是睡着睡着睡到了另一个世界。 要不然怎么解释七年之后的凶杀案的凶手这么疯狂? 七年前北山幸都没说这么疯! “哼,那就是你们检测错了,反正你们这些人也不是废物一天两天了。”早川奈奈嘴硬,“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出门,狗怎么死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喂的就是动物心脏。” 看着早川奈奈这幅样子,再听听她的话,平岛阳久违的感到血压升高。 “注意你的用词,小姐。”他气极反笑,“破你的不在场证明也不难。” 平岛阳从审讯室的椅子起身,拽着伊达航离开审讯室,而后在警视厅休息室找到被一个电话叫来的邻居,还有那位建筑工程师吉田里亚。 “嚯,气得不轻。”站在休息室的神宫迎上来,递给他一杯温水。“都查到她家狗了,她还不交代啊。” “就一口咬死自己昨天晚上没出门。”平岛阳接过温水,将温水一饮而尽。“你们这七年碰见的都是这样的?” “那到也不是。”神宫挠挠头,“要是被侦探发现的,他们一般当场就交代罪行,被带回警视厅的,都是不全弄清楚了就死鸭子嘴硬。” ——七年前的碎尸杀人案的风波,经过时间的发酵,经过人手的操控,对七年后产生了足够深远的影响。 平岛阳不由得叹气,“知道了,我这就去戳破她的不在场证明。萩原和松田一会儿吃完饭回来之后,让他们也来审讯室,我需要他们手里的照片。” 晚八点十分,平岛阳再次踏进审讯室,身后跟着一个警察两个证人。 晚八点二十,松田和萩原到达审讯室。 “早川奈奈小姐。”人证物证俱在,平岛阳双手搭桥,手肘撑在桌子上,直视对方半隐在发丝后的眼眸。“首先让我们来听听这两位先生都怎么说吧。” [邻居的口供——晚上十点多曾见过早川奈奈在院子里,晚上十二点多听见过狗叫,早川奈奈起来训斥过它。] [吉田里亚的口供——昨天晚上喝多了,十点五十多晃悠到了早川奈奈家附近,看见灯光亮着,窗口有美女,一时色.心起来了,说了几句荤话。] “……后来我见那个美女说的多过分多大声都在窗口,就以为她也有意思。” 吉田里亚捂脸,“当时我就在她门那插了一张我的名片,等着她以后给我打电话,结果给我打电话的是你们。” “而一般人开这种双开大门是什么情况呢?”松田阵平接过话茬,“如果门缝有东西的话,从里拉开门,在开门那一瞬间,东西会掉到门槛外,或者非常靠近门槛的地方。” 萩原把那张照着卡片和地面的照片调处来,放到早川奈奈眼前转了一圈:“只有从外往里推,那张卡片才会随着你的动作跑到门槛里那么远。” “而且你只咬死了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出门。”伊达航接力,“你只说邻居能为你作证,怎么没说过这位吉田里亚?” “就不能是我觉得不用说吗?”早川奈奈扯出一个笑,“能给我佐证的一个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吧?” “倒不如说是你压根就不知道晚间还有这个人来过。”平岛阳扒了扒萩原手机里的照片,调出那张立牌,“开灯,把立牌摆到窗边儿,你就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随后他将手机举到吉田里亚眼前,“你昨天晚上看见的美女是这身衣服么?” “是。”吉田里亚老脸一红,“当时就是看她穿水手服特别漂亮,所以我才……” “后面的不用说了谢谢。”平岛阳连忙打断他。 他不想听色.鬼的心路历程。 “早川奈奈小姐,”平岛阳收回举着手机的手,“你可能没想到,那张卡片上印有死者的血。” “而且天太黑了,当时没看见吧?”他话里话外的嘲讽力直接拉满,“所以才一脚踩了上去,鞋尖冲向家门。你至少十点五十多之后才回的家,可不是像你口供说的那样一直在家。” 十点多邻居看见了在院子里的早川奈奈不假,又在十二点多听见了早川奈奈训斥狗,所以他的口供才会下意识让大家都觉得,早川奈奈一晚上都在家。 “而你家到杉田和道家相当近。”萩原研二指出,“我开警车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从你家往死者家走,开车的话只要两分钟,你自己走过去的话,十分钟不到。” 伊达航双手抱胸:“吉田里亚十点五十多在路上冲窗口喊的你,你不知道,因为你那时候已经出发了,而且应该已经差不多要到死者家了。” 凭借早川奈奈的力气,十分钟之内把人拖上床并杀死完全没问题。 松田阵平抬起眼皮,接上戳破早川奈奈不在场证明的尾声:“所以十一点的时候,山中幸去找死者,死者才没有开门。十一点二十菊池长织过去找死者的时候,死者也没有开门。” ——因为死者那时候已经死了。 只要不开门,掏心对她来讲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外的人走之后,还能凭力气去公园抛个尸,毕竟公园离杉田和道家也不远。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平岛阳开口,“早川奈奈小姐。” 嫌疑人除了认罪外没什么要说的,于是山中幸和菊池长织得以洗清嫌疑,从警视厅离开。 夜幕之下,山中幸拿起电话,拨通不存在于通讯录中的号码。 他的神色很是恭敬:“大人,我从警视厅出来了。” 第51章 东京, 晚八点半。 深沉的夜幕可以让很多东西都变得不起眼,比如在夜色下拥吻的情侣,喝多的呕吐的醉汉…… 以及悄无声息跟在山中幸身后的平岛阳。 黑头发给他带来了很大潜行的优势, 平岛阳跟在山中幸身后,保持着十米远的距离, 最后一同迈入公交车站的范围。 “是的大人, 案子已经解决了。”山中幸没发现自己身后有人靠近,还弯着腰, 对电话那头说着话, “确实, 这次案子解决的速度非常快,我也很意外,我以为至少要等上三天。” “您问解决这次案子的警官是谁?”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 山中幸的语气略带意外。 山中幸话未说完,就被从暗处窜出的平岛阳从背后捂住嘴。 那部手机在他们的争抢间掉在了地上,摔出无数蛛网纹, 冒出些许火花,而后迅速熄灭。 “别动!”平岛阳厉声高呵。 实际上山中幸的表现说实话没什么问题, 就像是每一个被加入三选一的嫌疑人该有的表现, 但谁叫漫画在本案结束后并没有停止更新,而是镜头一转, 转到了这个在漫画中没有几个镜头的男人身上。 那句“大人”让他相当在意。 所以他就跟了出来。 而且刚刚漫画又刷新了,镜头转移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漫画框里出现一个叼着香烟,用脸颊夹住手机的金发女人。 更重要的是, 这个金发女人旁边还标注了一行小字——Vermouth。 【ohhhh!居然是贝姐!】 【还是老贼画的好,这灯光, 这氛围,贝姐大美人!】 【是大美人,可惜是二五仔(狗头)。】 …… 弹幕一如既往地没什么危机感,情绪上来了还不要裤子,平岛阳面无表情的扫过弹幕,熟练的忽略虎狼之词,获取信息。 Vermouth,苦艾酒,味美思。 ——这又是一个拥有代号的黑衣组织高层。 所以日本现在到底有多少个高层? 平岛阳一时间有点儿纳闷。 他怎么感觉就和捅了黑衣组织的窝一样?! 这边儿平岛阳还扫着漫画,他手下,山中幸挣扎的愈发厉害了。 山中幸像是没听见平岛阳的呵斥声,整个人挣扎扭动,不安分的像一条虫,有好几次差点儿从平岛阳手下钻出,而后又被平岛阳迅速反应过来狠狠抓住。 下一刻,还在看漫画的平岛阳倒吸一口凉气。 山中幸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只小刀,划过平岛阳捂着他嘴的手背,而后趁着平岛失力的那一瞬间挣脱钳制! 山中幸迅速跑远。 平岛阳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看着山中幸跑。 三分钟后—— “砰!” 一个花盆砸在山中幸的脑袋上。 那花盆甚至在空气中发出了“悾悾”的破空声,精准地砸中山中幸的脑袋,让他直接倒下去,陷入昏迷。 松田阵平气势汹汹从一旁的小巷中走出来。 他拍拍手上沾着的花土,而后蹲在山中幸面前,哼笑两声,“埋伏你很久了。” 走过来的伊达航、萩原研二、平岛阳看见的就是这幅场面。 人烟稀少的小巷前,穿黑西装的松田阵平蹲在趴卧在地上、脑袋上顶着花盆碎片、脑袋下流淌出小小血泊的山中幸身旁,藏在西装下的肌肉紧绷,笑容危险,那双蓝眼睛在夜幕下亮的惊人。 挺帅的男的,就是不像好人。 “小阵平,”被这种月黑风高杀人夜的既视感梗了一下,萩原研二幽幽开口,“要不我们考虑一下,你以后别穿黑西装了吧,我看蓝西装就很不错,很配你的眼睛。” “哈?”松田阵平从地上起身,点着一根烟,叼在齿间,烟雾模糊了他小半张脸。 “萩,你大晚上犯什么病,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穿的吗?” 伊达航:“……” 平岛阳:“……” 萩原研二:“……” 他们几个忍不住摸了摸腰间冰冷的手铐。 半晌,萩原研二沉默的移开眼,将掏出一半的手铐又塞回去。 嗯,这是我脾气很臭的幼驯染,不是来挑事的□□…… 重复一遍,这是我脾气很臭的幼驯染…… 再重复一遍,这是…… 萩原研二的警察之魂平静了。 而萩原身边,为了自己的警察之魂不要爆发在同期身上,致使发生什么下意识逮捕同期的惨案,伊达航早就选择先侧过身,去帮平岛阳处理伤口。 “你过几天加训。”纱布盖住平岛手上的伤口,伊达航皱起眉头。“体能还是太弱。” 加训?! 遭遇飞来横祸,平岛当场摆出猫猫震惊脸。 每天晨练绕公园跑22圈还不够吗?! “我那是分心了!”他开始大声狡辩。 “那也加训。” “不要加训!” “拒绝无效。” “我是你前辈,麻烦听一听前辈的话!” “但我们现在都是警部补,某种情况下你已经算不上前辈了。” 伊达航要给他加训的心坚若磐石,一时间平岛阳整个人都被怼的找不着北。 “先不说这个。”松田阵平努了努下巴,示意他们看还不省人事的山中幸,“他怎么办。” 早在平岛阳跟着山中幸走出警视厅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互通过有无。 这个公交站位于y字路口,能跑的路就这么三条,由平岛阳上前引诱,他们三个则埋伏在各个路口,确保山中幸无论从哪一边跑都插翅难逃。 ——他们可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 只是现在把人抓到了,他们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安排好后续。有关一个国际犯罪组织,搜查一课是不接手的,他们几个光顾着抓人,该联系的部门一个都没联系。 “先压在警视厅里,”平岛阳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挠挠头,“明天把人交给公安部或者公安厅。” * 地下基地。 贝尔摩德看着自己忙音的手机。 回忆着山中幸手机还未摔碎时传来的争执声,她扫去指甲上不存在的灰,“被发现了呀。” “什么被发现了?”威雀在基地一层里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而后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眼角溢出几滴眼泪。 贝尔摩德放下手机望过去,“你没睡醒?” “上哪睡醒去。”威雀又打个哈欠,“boss最近非要加快研究进度,我已经三四天都没睡了。” “那还真是辛苦。”贝尔摩德撑住脸。 随后她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觉得某种情况下威雀和她算得上同类,于是开口道:“你也不说偷个懒?” 你就真的对boss那么忠诚? “我和他是合作,各取所需,而且我已经偷懒很久了。” 所以我与他之间完全没有忠不忠诚一说。 威雀的声音出现在贝尔摩德耳边,很轻,但里面蕴藏着某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不要转移话题,贝尔摩德。”威雀歪头,“说说看嘛,什么被发现了?” 贝尔摩德看着他。 末了,她扯出一个微笑,“那我觉得你可能没办法偷懒了。” “我们用来探查警察行动,摸底警察能力的棋子,被那群警察发现了。”她特意用了非常官方的“警察”,而不是里世界常用的“条子”,“你猜猜看,是谁发现的。” 搜查一课有四个很棘手的警察,一个躺下了,那也还有三个。 手下棋子众多的好处就在这里,他们随时随地都可以犯案,或者参与犯案,又或者成为嫌疑人之一被卷进案件。 不管是不是侦探破案,最后他们总会进入警视厅。 ——嫌疑人总能见到负责本次案件的警官的。 破案时长、破案手法、破案程度……将这些都放在一起,他们就能知道哪个警察能忽悠,哪个警察需要避开,哪个警察有概率策反。 杀人诛心,威雀向来擅长。 这是在搞那些调查他们的警察的心态。 贝尔摩德直视威雀的双眼,思索间似乎终于知晓了,为什么与威雀初见时,对方的绿色眼睛会让她下意识想要避开。 不是因为那双绿眼睛与组织里的top killer相似,而是因为她当时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威雀皮下的恶趣味。 你充满光明,充满热望,觉得满世界都是正义之士,但走着走着你就会发现,实际上你孤立无援,世界上还是庸人是大多数。 这世界这般大,你脚下的也不过一片孤舟,随时都有被淹没的风险。 但你又不能停下,停下,面对的是满目的敌人与无辜者,不停下,面对的是更多敌人和被引诱堕落的无辜人。 在漫长的时光里,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他们甚至不需要怎么出手,对方就能在这样的软刀子里自己崩溃。 “猜猜看吗?”贝尔摩德叹了口气,重复到,“我觉得你绝对感兴趣。” “我感兴趣?”威雀从椅子上直起身。 能让他起兴趣的也无法就那么几件事而已,在脑子里过一遍最近这些底层人员汇报的信息,他的语气就变得无比笃定:“那就是平岛阳没死。” 普通群众里的鸦羽不在少数。 警视厅的卧底,也不止那些。 清白的身份是他们天然的保护色。 伊达航他们光顾着躲媒体里可能存在的黑衣组织底层人员,然而却没想到,底层人员就在他们身边。 “好吧,我原来以为这个永远都用不上的。” 说着说着,威雀笑出声,那双绿眼睛里瞬间燃起火焰。 末了,他用两指抵住下巴,“琴酒出去做任务了,贝尔摩德,你帮个忙。” “——帮我在四月二十八日那天,把波本和翔太叫来。” 第52章 (加更) 漫画里对此并没有加载, 所以平岛阳并不知道威雀那边儿的最新动向。 面对黑衣组织不能急躁,那样的无声恐怖只能按下心,于是他们照常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然后在新一天,还在睡梦中的平岛阳被伊达航活生生拍醒。 这个人要让平岛阳锻炼的决心真的很坚定, 所以他才能坚持在早上五点的时候来到自己公寓的客房, 直接掀了平岛阳的被子。 “快起来,别睡了, 收拾收拾和我们起床去晨练。”伊达航伸手将平岛阳手掌里最后一角被子揪了出来, “起床了, 到晨练的时间了。” 平岛阳伸手捂住耳朵,翻个身,拿后背对准伊达航。 “噗, 我就说班长叫不起来。” 这声音过于耳熟,伊达航拎着被子回过头。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在伊达家的客房门边儿,两个脑袋一上一下叠在一起, 正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他们。 “……我现在是真不知道把我家钥匙给你们俩是对是错了。”伊达航抽抽嘴角,“突然出声, 你们俩是不是想换班长。” “哪有。”萩原研二抬起头, “我们这不是看你们还没有出来吗,所以就进来看看。” 随后他看向平岛阳, “完全没有要醒的迹象啊。” “不,已经醒了。”平岛阳倦怠的睁开眼,“我想没人能在有人在旁边聊天的时候睡着觉。” 伊达航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你昨天几点睡的?” 平岛阳撑着床铺坐起来, 感受到手背上那个伤口后顿了顿,“凌晨三点。” ——他用一个晚上的时间, 补全了前面全部的漫画。 “注意伤口。”伊达航摆出不赞同的眼神。 平岛阳无所谓的耸耸肩,“小伤而已,医生都说我没事。” “嗯,”听闻此话,伊达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那你现在就给我起来,加训。” 平岛阳一秒改口:“我还是伤的挺重的,请善待伤患,谢谢。” 松田和萩原在旁边儿差点儿笑撅过去。 他们当初谁都没想到平岛阳和别人混熟后会是这种性格,平岛阳不和伊达航出道去表演漫才,绝对是搞笑界的一大损失。 “快起来吧,平岛。”萩原研二努力压下语气里的笑意,“今天我们不跑二十二圈。” “那今天是几圈?” “六圈。”松田阵平回答他,“二十二圈是我们平时跑圈的数量,昨天让你跑也就是个测试,凭你那四圈就趴下的体力,真让你跑完二十二圈,你怎么出的医院怎么回。” 平岛阳:“……” 这绝对是有形的嘲讽。 我不是大猩猩还真对不起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伊达航推着其他两个人离开客房,“我们也去套个外套,你快点起床收拾你自己。” 半小时后,四个人全都穿戴整齐。 平岛阳拉开客房的门,发现客厅里站着三个套着长款羽绒服的男人。 他茫然的看着他们仨:“你们仨怎么突然穿这么多?” “我还想问你呢,”伊达航皱着眉看向平岛阳,“你怎么外面套的还是秋天的运动服?” “……秋季运动服怎么了吗?” 平岛阳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才十月份,有必要连羽绒服都套上吗? “哦对,想起来了。”伊达航一拍额头,“我忘了你的羽绒服还没买,你今天先穿我的。” 随后伊达航转身向主卧走,只在客厅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让站在原地的平岛阳问号更多了。 末了,平岛阳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同样穿着羽绒服的二人组,“你们这是要搞什么新型训练,所以才穿羽绒服吗?” “没有。”萩原研二摇摇头,“小平岛是没看天气预报吗?今天可是零下二十度。” 零、下、二、十、度。 平岛阳第一反应是他们在逗他玩。 随后他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看自己手机上的天气指示。 天气预报从昨天开始,记载到往后七天。排在最上的是降水预测,底下是火曜日等标注,再往下一排小字则是记载了日期,最后才是天气折线。 [10月12日] [12月25日] [07月07日] [03月14日] [08月20日] [02月14日] [06月01日] 看着这七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日期,平岛阳陷入沉默。 他觉得自己的手机应该是坏了,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离谱的玩意儿。 沉默半晌,平岛阳对着松田阵平伸出手,“你的手机也借我看看。” 闻言,松田阵平挑挑眉,掏出手机解开锁屏,随后将手机放到平岛阳手上。 平岛阳点开松田手机上的天气指示—— [10月12日] [12月25日] [07月07日] [03月14日] [08月20日] [02月14日] [06月01日] 还是那离谱的七个日期。 再看看萩原的,也是那七个日期。 三个人的手机都是这个日期,可以排除恶作剧这一可能性—— 平岛阳当场表演一个瞳孔地震。 * 接下来的几天里,平岛阳算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横跨春夏秋冬四季。 他眼睁睁看着公园里的树从昨天的半秃不秃樱花树变成圣诞树,又从圣诞树变成绿油油的樱花树,而后一天那些绿油油的樱花树又开起来樱花,最后树冠又变为深绿色。 人们的衣服从风衣变成羽绒服,又从羽绒服变成短裙短裤,然后再变成毛呢大衣,最后再变回风衣。 他甚至短短三天看见了两个节日! 于是在二月十四号那天,也就是本周的第三个节日——情人节那天,平岛阳坐在咖啡厅里,对坐在对面的三个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你们真的不觉得这日期奇怪吗?” 平岛阳捂住脸,崩溃道:“这日期你们觉得应该这样吗?明明七年前还不是这种离谱日期吧?” 萩原研二:“……哪里奇怪?” “十月十二日之后应该是十月十三日,而不是圣诞节,冬天之后也不应该是夏天,夏天之后也不应该是春天。” 松田阵平:“那你觉得12月3日之后是多少?” 平岛阳斩钉截铁:“12月4日。” 这方小小的天地里陷入沉默。 半晌,伊达航开口:“这是睡了七年的后遗症吗?” 他的表情充满担忧,“平岛,要不我们还是陪你再去医生那里检查检查吧,你这样分不清楚日期以后怎么生活。” 与此同时,在咖啡厅外路过的园子拉住小兰,“小兰,快看咖啡厅,里面有几个好帅的帅哥!” 小兰依言转过头,看向咖啡厅内。 “啊,那好像是平岛警官他们。” “哎?”园子瞪大了双眼,不满的摇了摇小兰的胳膊,“小兰,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多大帅哥,居然还瞒着我!” “是小时候认识的警官。”毛利兰温声细语的解释,“当时新一要去警视厅看案件的后续,我担心,就跟着去了,当时就是这几位警官照顾的我们。” 说完,她再次看向咖啡厅里那几位围着桌子坐的警官,“之前平岛警官还住院了,我这几天都没有来得及去道喜。” “那今天正好嘛。”园子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五六盒巧克力,“今天可是情人节,不如送他们义理巧克力,就当出院礼物了。” 小兰沉思一会儿,“说的也是,然后过几天我再准备其他礼物送过去。” 旁听的柯南露出半月眼。 园子,巧克力什么的,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但江户川柯南现在是柯南,并不是新一,哪怕是大号工藤新一,他也没办法阻止毛利兰送给其他人义理巧克力。 于是他只能当个挂件,被一同带进咖啡厅。 “松田警官、萩原警官、平岛警官、伊达警官。”踏进咖啡厅大门的那一刻,小兰招招手,“好久不见。” 第53章 被叫到姓氏, 伊达航一行人转过头。 毛利兰此刻正站在咖啡店的入口处,风铃在她身后叮当作响,无数阳光撒在她身上, 让这名已经亭亭玉立的少女显得更加青春活力。 而后他们低头去看站在她脚边儿的柯南。 ——七年过去,工藤新一现在就只有毛利兰的小腿高。 “噗。”这悬殊的对比让平岛阳没忍住笑出声。 说真的, 这场景有点儿让他幻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平岛阳的笑声和视线太过明显, 让一直关注着他们的毛利兰也不由自主跟着低下头,去看自己腿边儿的柯南。 半晌, 她疑惑出声:“平岛警官, 柯南他怎么了吗?” “没什么, ”平岛阳硬生生把自己的笑憋回去,话里意有所指。“就是这孩子看着有点儿矮,也许需要多补补钙。”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发誓如果他们不是在外面, 他绝对要跳起来给平岛阳表演一套军体拳。 哪怕他能打到的也只有平岛阳的膝盖! “矮?”毛利兰愣了愣。 她伸手比了比柯南的身高,“唔,以现在的日本小学一年级学生的身高来讲, 柯南君好像确实矮了一点?” 说着说着,毛利兰的表情变得有些为难。 “果然还是告诉爸爸, 多给柯南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比较好, 要不然小孩子长不高怎么办……” 这次笑出声的轮到了其他三位警官。 不过笑归笑,萩原研二还是在两个女孩儿越发茫然疑惑的目光下迅速起身, 两三步绕过桌子走到平岛阳身侧,随后伸手捂住平岛阳还想说些什么的嘴。 “抱歉抱歉,两位小姐不要较真,”他压下笑意摆出苦恼的表情, 语气诚恳,下垂的紫色眼睛望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平岛就是这张破嘴, 还请别和他较真。” 工藤新一是因为黑衣组织才变小的,和吃的营不营养没什么关联,他们还是不要给工藤新一创造黑历史,影响他的一世英名了。 在萩原研二的魔爪之下,平岛阳疯狂拍打那只捂住他嘴的同时也把他鼻子一起捂住的手。 “唔唔唔!”撒手!快撒开! 萩原研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捂嘴捂多了,连忙松开手,让空气重新进入平岛阳的肺。 平岛阳咳了两声。 ——他没被威雀送走,差点儿今天被自己人送走。 这下被笑的人从柯南变成了平岛阳。 而在这一片笑声中,柯南拉住平岛阳的衣服,示意他弯腰。 平岛阳弯下腰,柯南则踮起脚,凑到平岛阳耳边小声道:“平岛警官可以和我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情想问。” 想问事情? 平岛阳眨眨眼。 随后他就着这个姿势抱起柯南,直起腰面向毛利兰,低声与少女解释:“柯南这孩子说想要去卫生间,我领他过去。” “那就麻烦平岛警官了。”毛利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看向柯南,“柯南,你要听平岛警官的话,不要给平岛警官添麻烦,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兰姐姐!” 柯南卖萌卖的相当熟练。 那头平岛阳与柯南一同离席,这头为了不让现场冷下来,萩原研二看了一圈在场的人,打算开启新的话题。 这个半长发男人看向铃木园子,软和了神色,明知故问:“这位小姐是?” “我是园子,铃木园子。”园子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伸出一只手:“我是小兰的好朋友,今年17岁,很高兴认识你们。” 小姑娘手都伸出来了,在场的警官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挨个伸出手和铃木园子握了握,姿势相当点到为止。 “这、这么冷淡吗?”铃木园子捂住胸口,“我被讨厌了?” “那到没有。”伊达航尴尬的笑笑,“只是我们一群29岁的大男人非常热情的和一个17岁的小姑娘握手,怎么看都显得我们几个有点儿像变.态……” 园子有些意外:“哎?你们已经29岁了吗?” 她的视线流连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脸上,“看起来完全不像呢。” “但事实就是如此。”萩原研二耸肩,“我们几个可都已经29岁了。” “那刚刚走的那位平岛警官,他也是29岁?” “不。”萩原研二语气沉重,“他三十二了,比我们还大三岁。” “完全看不出来!” 伊达航看了一下周围,最后从隔壁空闲的桌位那儿又抽了两把椅子,加到自己这张桌子旁边。 “大家坐下聊。”他讲。 而等到少女们坐下,萩原研二又适时露出微笑。 他面不改色引导着话题:“铃木小姐的这个铃木,是铃木塔的铃木吗?” “……我家原来这么出名?” 铃木园子有些惊讶。 “不出名才奇怪吧。”松田阵平抬眼,“你们铃木家可是日本三大财阀之一。” 他们在这七年间也查过铃木家有没有被黑衣组织渗透。 万幸的是,铃木家并没有。 但想想昨天那个案子,也有可能是黑衣组织藏得太深,就像山中幸的背景清清白白一样,他们才一直没有发现。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铃木园子作为铃木家的大小姐,他们确实隔着电脑屏幕看过。 ——只是突兀开口叫出人家的名字总是会让人觉得早有预谋,所以萩原研二才明知故问,好打通之后的环节。 “原来如此。”铃木园子恍然大悟,而后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但我是以园子的身份以及小兰的好朋友的身份和你们认识的,就不要太关注我的姓氏啦!” 这边他们的闲谈热热闹闹进行下去,另一边的卫生间里,柯南正坐在洗手台上,和平岛阳四目相对。 这个咖啡厅的男士卫生间很不巧今天早上就损坏了,里面的坑位都摆上了正在维修的牌子,所以此刻并不会有人进来,足以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谈话空间。 “你要问什么?”平岛阳看着他,“还特意避开了毛利小姐,你没告诉她你就是工藤新一吗?” “……我哪敢。” 柯南苦笑,“就和她想保护我一样,我也想将黑暗隔离在她身外。” 普通的案子说一说也就算了,但能给他灌下这种药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组织,它应当更加深入黑暗,而随着他的调查,事实也确实如此。 工藤新一被一个国际恐怖组织灌药变小了,并且这个恐怖组织扎根极深,触须无处不在,这种话要他怎么和毛利兰讲? “兰是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工藤新一说。 “我希望能够避免她流泪,或许我做的并不好,毕竟园子总吐槽我把事情做得十分差劲——” 江户川柯南那张属于儿童的脸上,第无数次呈现出属于高中生工藤新一的坚毅,那双蓝眼睛就像被阳光穿透的浅海,此刻海浪翻卷,充满力与美。 “但我总是要做,并且在做,以后也会继续去做。” 直面年轻人的狗粮风暴,平岛阳沉默半晌,再次开口道:“说说看,你要问什么?” “能告诉我昨天你们抓的那个人是谁吗?”柯南也回归正题,“昨天你们带人去警视厅的时候冲矢先生看见了,正好我也觉得普通罪犯应该不值得你们四个都出动。” “那是黑衣组织的底层成员。”平岛阳回答他,“顶头上司大概是个叫贝尔摩德的女人,金发。” 然而还没等他们两个再交谈几句,隔壁的女士卫生间就传来一声尖叫。 柯南当场就从洗手台上跳下来,和平岛阳一起往声源地跑。 他们推开卫生间的大门,与此同时,隔壁女士卫生间的大门也被一位红裙女性跌跌撞撞推开。 红裙女性一脸惊恐,脸上的妆都被冷汗浸花。 “不好了,”她喊,“里面有人死了——!” 十分钟后,咖啡厅被封锁。 二十分钟后,警视厅的警车停在门外。 二十五分钟后,目暮十三领着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踏进门,抬头时就看见咖啡厅内站着的毛利兰,以及站在毛利兰身旁,对卫生间位置探头探脑的铃木园子。 他问:“今天毛利老弟也在?” “没。”毛利兰摇摇头,“但平岛警官他们四个在。” “那今天结案会很快。”目暮十三笑了笑。 正如目暮十三所说,结案的速度确实很快。 不过普普通通一起情杀案,搜集齐全部线索后不出三分钟,凶手就被从三选一中揪出,而后被带上手铐,送进警车。 但在这个过程中,平岛阳的表情却一直维持在某种震惊又没完全震惊,大脑运转缓慢的状态,划水划得明目张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伊达航小声的问,“说真的,要不我们还是陪你去医院看看吧,你今天实在太不对劲了。” 平岛阳面无表情:“我还是觉得不对劲的是你们。” 平岛阳很难形容他都看见了什么东西,尤其是柯南这小子穿梭在案发现场时。 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柯南在案发现场一脚变大,一脚缩小,一脚比柜子高,一脚比垃圾桶矮,而其他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仿佛柯南就应该是这样的神奇小学生,就应该有这种超能力。 再想想作者只是观测者,他们只是看见世界,而不是创造世界—— 平岛阳:“……” 所以原来真的不是老贼作画不仔细啊。 下一刻,他沉默的迈开腿,往咖啡厅大门走。 “平岛警官,你要干什么去?” “我收拾收拾准备回神滨。” 你们米花町我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这他妈是个鬼的普通侦探推理番?! 第54章 之后的一个月过得非常“轻松日常”。 除了东京本身就存在的案子, 漫画还诚实的以柯南为主视角,更新了四十多个杀人案。 虽然这些案件都不难解开,但每天警方都要消耗大量的时间在路上, 这让警方几乎一半的时间都要窝在警车里,找不到时间解决一日三餐。 ——因为报警电话实在是太频繁了。 一天至少两通电话打到警视厅, 多的时候能突破五通电话, 搜查一课别说安稳吃饭了,他们就连坐一会儿自己工位上的椅子都难。 “我的腰……”平岛阳坐在警车之中, 路过一段颠簸的道路, 差点儿要吐魂。 众所周知, 长时间窝在车里不活动并不舒服,司机们的腰间盘突出大多因此而来,再这样下去, 也许警察们也要步上得腰间盘突出的后尘。 “嘛,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伊达航扶正平岛阳歪来歪去的头, 扔给他一瓶水。“缓一缓,很快的。” “我之前还说这里的案发频率比不上神滨。”平岛阳灌了两口水, 声音略带哽咽。“现在看来是我说错了, 米花也没比神滨和平到哪儿去,你们米花比我们神滨还危险。” 一天两到五通电话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就看这命案发生率,警察没跟着后脚猝死同样属于奇迹。 【哈哈哈哈哈哈平岛警官快回神滨!】 【欢迎来到民风淳朴米花町!】 【实际上你只要远离小柯就行,远离小柯,米花町就不那么危险了(狗头)。】 【前面的, 可阳哥是警察,他总要接触柯南君啊。】 【这有什么, 反正大家都是死神,都是三选一,阳哥和小柯彼此彼此。】 弹幕热热闹闹。 而看不见漫画和弹幕的伊达航,只是伸手摸摸平岛阳的头,以作安慰。 实际上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东京最近有这么多案子。 但不论怎么说,居民报警了他们肯定要出警,这正是警察职责所在。他们现在最多也只能坐在警车上,想一想那些并不存在的和平日子。 下午三点左右,警车停在了帝丹中学门口。 他们从警车里走出,死者已经被担架抬了出来,身上盖着白布,只从缝隙中垂落一只戴着星星手链的左手,指甲青紫。 毒? 平岛阳停下伸了一半的懒腰,大跨几步凑了过去。 他掀开那层白布,死者的样貌暴露在阳光之下。 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儿,身上除了被搬运时导致的头发些微凌乱,其余地方都还维持着原样,衣着精致,妆容完美。 平岛阳伸手蹭了一下死者的脸,将粉底蹭去,露出底下原本的肤色。 那是种相当苍白的肤色。 他捻了捻指尖残余的粉底,摘下墨镜道:“给她卸个妆。” …… [死者尸体——肤色苍白、指甲青紫(贫血症状),脸颊有轻微凹陷(食欲减退),眼眶凹陷(精神不济),口腔内带血,嘴唇青紫(中毒现象)。] [星星手链——银质手链,上面一共16颗星星(男友赠送)。] [校服——帝丹中学的校服,崭新,裙子有改动,裙长比一般校服裙要短(爱美)。] 卸妆后,有关死者的信息飞速涌入大脑,平岛阳转头看向抬担架的警官,“她的死亡地点?” “班级。”抬着担架的警官回答他,“据说是上着课的时候就倒下了,嘴里一直在吐血,抽搐几分钟后就没气了。” ——听起来像意外发病。 平岛阳抵住下巴。 唯一的疑点是,这种情况为什么校方要直接叫警察? 要知道无论是东京原本的案子也好,登入漫画的案子也好,还没有未成年人在学校遇害过。帝丹中学作为一个学校,可以说是自带防护结界。 那在这种从没发生过案件,死者死亡方式极像急性病发作的情况下,为什么校方的第一反应不是叫救护车? “给警视厅打电话的是谁?” “是死者班级的老师,苍山龙也。”伊达航翻了翻手头的记录,“哦,还有一个小男孩儿三河芥,一个小女孩儿百渚茗。” 报案人苍山龙也,32岁,高一四班班主任。 报案人三河芥,16岁,高一四班学生。 报案人百渚茗,16岁,高一四班学生。 “三个报案人先带回去,再让老大派几个人去死者家搜一搜。”平岛阳拧了拧脖子,“死者送回警视厅做尸检,我和伊达先去案发地看看。” 下午三点十七,平岛阳和伊达航踏进高一四班。 由于发生命案,本班学生早就被清空,此刻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教室。 死者死亡的位置在窗边,所以附近的桌椅都已经翻倒。距离最近的那张桌子横卧在地上,一只桌腿上满是干涸的血。 死者倒下的白线已经画出,站在白线脚部附近,平岛阳面向死者头部的位置。 大量的喷溅型血迹撒在地上,粘在书本上,黏在桌子上,依稀可见当时清川绪吐血的恐怖。 只是这样大量的血迹,死者的尸体上却没有沾染上一星半点儿,还保持着精致。 ——这已经不是能用爱美能解释的了。 平岛阳也同样经历过濒死,那种死亡前哪怕大脑模糊,肌肉也还在下意识挣扎的感受他体验过,并非常人所能对抗。 想要对付这种活下去的信号,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心中的其他想法压过了存活的念头。 清川绪是极端的对于美的追求。 与此同时,伊达航递过来一本打开的笔记,神色里暗藏怒火,“给,这是死者的。” 没见过伊达航这么生气,一时间平岛阳接笔记都接的小心翼翼。 那本纯白色封皮的日记被翻到第一页。 [今天是和三河君交往的第一天,三河君不愧是班草呢,温柔又礼貌。] [交往第二天,三河君给我带了一束玫瑰。] [交往第七天,好像变胖了点儿,三河君笑话我,他可真没眼光。] [交往第……] 平岛阳一直往后翻,终于在日记中间的几页看见了不同的东西。 [交往第三十三天,和三河君分手了,我的长相真的有那么差吗?] [第三十五天,我尝试去挽回三河君,失败。] [第三十六天,失败。] [第三十七天,失败。] [第四十天,三河君和茗酱在一起了,果然,三河君喜欢娇小玲珑的女性啊,我这种又黑又高的女生果然不行。] 对自己外貌自信的女孩子,在不断的言语击打里开始怀疑自己,进而开始自卑。 “后面还有。”伊达航出声。“你身体不好,记得注意一下心态。” 平岛阳顿了顿,依言向后翻。 [苍山老师真是好人,他居然鼓励了我,身高无法改变,但再白再漂亮一些就完美了。] [老师又来看我了,还帮我补了课,还带了好多零食,还带给我一条手链。] [今天老师喝酒打错电话了,和我哭诉了好多生活的不易。] [老师……] 在一大串老师如何如何后,平岛阳在日记倒数第四页看见了一行让他瞪大双眼的话。 [——我和老师交往了,我会努力变白变美,成为老师最喜欢的样子。] 平岛阳:“……” 这种朝小女孩下手的人渣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他啪的一下把笔记一合,摸出腰间的手铐,总觉得自己这手铐应该拷点儿什么,比如苍山龙也的手腕,在他看来就非常合适。 什么仇什么怨,让一个小女孩从一个大坑跌进另一个大坑。清川绪这种极致病态的对美的追求,和这两个有意无意玩精.神.控.制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整个教室没什么其他东西可探索的,三河芥与百渚茗的座位上没有与本案相关的线索,平岛阳和伊达航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教师办公室看看。 穿过走廊,最尽头就是教师办公室。 他们俩推开门,此刻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这是个历史老师。”伊达航拿起桌子上有些凌乱的教材,“讲的还是欧洲史。” 随后他翻开教材,看向夹着粉红色书签的那一页,“十九世纪中期,欧洲开始流行绿色……” 十九世纪中期?绿色? 平岛阳愣了愣。 他看向那个粉红色书签,上面画着爱心,不像苍山龙也的偏好。而且这样的恋情总要瞒着外人,苍山龙也作为感情中的上位者,不可能自己干这种蠢事。 ——所以书签是死者放的,死者看过这部教材。 平岛阳的脸色有一瞬间古怪。 “……希望别是我想的那样。” 十九世纪欧洲流行绿色时,流行的是一种叫巴黎绿的砷化物染料,重点是,砷化物拥有剧毒。 * 晚八点,去死者家搜索证物的佐藤美和子踏进警视厅。 她去的时候时间没挑好,正赶上外面下雨,哪怕警车上有雨伞,如今进门也带了半身水气。 一直在大厅等待的目暮十三掐灭手中的烟,“辛苦了,佐藤。” “没什么辛苦的。”佐藤美和子摇摇头,“平岛警官他们回来了吗?我找到了点儿好东西。” “他们在会议室。” “那我先去找他们了,目暮警部。”佐藤美和子说。 “去吧。” 随后这位女警官小跑着往会议室前进。 目暮十三站在大厅里,看着佐藤美和子的背影,一时间想起了八年前的因伤转到交通部的久世。 ……也不知道久世在交通部怎么样了。 目暮十三想。 而被目暮十三惦记的久世在交通部过得相当好。 因为手伤,她没被分配到外勤,而是留在本部处理交通罚单,这七年之间,她甚至已经爬到了警部补的位置。 交通部环境不错,加之对伤患优待,所以特意将椅子换成了软椅,让天天处理罚单的久世尽量过得舒适。 监控屏幕之上,金发男人开着马自达飞速掠过画面,速度快的让每一个交警都血压飙升。 久世从软椅上直起身。 “车牌号……7310?” 这车牌号过于熟悉,久世头也不抬,熟练的按下删除键将这段监控删掉,又将系统中的罚单处理好。 车型马自达RX7,车牌号7310。 拥有者,黑衣组织成员波本。 ——她顶头的代号大人。 第55章 警视厅会议室, 平岛阳和伊达航此刻正手捧咖啡,坐在会议室里商量案情。 下一刻,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 平岛阳放下咖啡杯, “进。” 会议室门被推开,佐藤美和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前辈, 我在死者家找到了几包砒.霜, 还有相关的用具。”她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证物,一一摆在了桌面上。“都在这儿了。” 三.氧.化.二.砷, 俗称砒.霜, 是起源很早的一种剧毒, 无论是欧洲还是亚洲,它的身影都广泛存在。又因为冶炼行业皮革工业、农业、涂料业、颜料工业都会用到它,所以一般人有心想要提纯获取到砒.霜也不算特别难。 “是在她家中什么位置发现的?”平岛阳问。 “厨房。”说着说着, 佐藤美和子叹了口气,“我甚至在厨房的台面上看见了散落的砒.霜,还有用来定量的那种小克数精准电子秤和勺子。” 她一扬下巴, “能带回来的我都已经带回来了,现在都在这儿。” 不知道想到些什么, 平岛阳面色难看:“麻烦你把它送去鉴定科。” 晚八点半, 鉴定报告出炉。 [砒.霜——外包装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与皮肤碎屑。] [电子秤——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和皮肤碎屑,秤上存在微量砷元素。] [铁勺子——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和皮肤碎屑, 勺子凹陷处存在微量砷元素。] [鸡尾酒——内部检测存在微量砷元素,瓶身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和皮肤碎屑,瓶口存在死者唾液。] 晚九点,尸检报告新鲜出炉。 拿着清川绪的尸检报告, 平岛阳盯着末尾的“死者死于慢性砷中毒”、“死者怀孕两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鉴定报告也好, 尸检报告也好,日记也好,书签也好,这些信息都在告诉他们,死者是自己主动摄入砷的。 砷能使人毛细血管松弛,从而看上去脸色红润,然而长期接触砷会导致人贫血。 ——贫血的人都肤色苍白。 凭清川绪对白和美的偏执,走上这样的路他并不意外,只是在看到清川绪的结果后,总免不了陷入沉默。 他看着尸检报告上的照片,像见证了一朵花的极速凋零。 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明明前一刻花苞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幽香浮动,下一刻却凋零在烂泥里了。 欧洲十九世纪的时候,砷除了被用来染衣服,就被掺入化妆品,宣传使用后可以变白,于是无数女性因此丧命。 这份追求白和美的狂热流传到现代社会,依旧有人因此步入危害自身健康,致使自己丧命的后尘。 “……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平岛阳放下报告往椅子上一靠,表情十分厌倦,配上他周身那种只能眼睁睁看着案件出现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颓丧无比。 可面对这样的惨案,他也无能为力。 人力终有尽头,他能做的只有竭尽所能破除迷雾,查询真相,还死者公道。 沉默半晌,平岛阳从椅子上起身。 “走吧。”他说,“我们该把这个案子结束了。” —— 十分钟后,审讯室。 平岛阳和伊达航带着一大堆资料推开审讯室的大门,里面坐着三名报案人。 见他们进来,两名学生倒是没什么反应,甚至冲着他们点点头,反而是苍山龙也表现的颇为激动。 “警官先生,请问你们查明真相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们两个能走,但你走不了。”平岛阳语气平平,“违反了《东京都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你还想走?” 在日本,这种情况是绝对不被允许的,尤其是一方未成年。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涉事教师会面临今后不能再从事教育事业的惩罚,严重的还会被送去审判,而学生也往往会受到处分和教育。 只是学生现在已经死了,处分和教育就算学校想给也无法给到死者身上,兼之如今已经确认清川绪的死亡苍山龙也在其中也起了一定的推手作用,苍山龙也百分百要被送去检察厅吃官司。 ——至于他会蜕几层皮,那就不是警察能管的范围了。 平岛阳看向苍山龙也,表情里充满厌恶。 成年人对未成年人下手,还以这种方式下手,这是最令人恶心,最令人不齿的。 “苍山先生,你的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他掐断苍山龙也的辩解前摇,“你只想着警方发现她是自杀后就能迅速结案,但你却忘了,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打电话叫救护车。” 他们下午从到那里到最后离开,别说救护车了,他们连校医的影子都没看见。 “你知道她的死亡不是疾病导致,是中毒。” “你的办公桌上的那本历史教材,那是高三的教材,但偏偏尚在高一的死者看见了,那支书签也是死者放的。”平岛阳敲敲桌面,“你借给对方高三教材是要干什么呢?” “经我们调查,死者清川绪有一个上高三的表哥。你半年前将高三的教材借给了死者,让死者表哥拿去复习,但你却没想到,死者也看了那本教材。” “或者说,你也想过死者可能会看那本教材,因为上面有你的教学笔记,只是你千算万算都想不到,她会对教材上有关‘砷’的记载上了心。” 没有人谈恋爱是奔着让另一方丧命去的,虽然苍山龙也和清川绪的情况算不上谈恋爱。 可有关精神控制,最开始也不是奔着让女方丧命的想法,可能为财,可能为色,总归还没到收割人命的地步。 整件事情从借教材开始失控,苍山龙也失去了掌控后续的能力。他在教材还回来时也许曾对里面的书签疑惑过,但被精神控制的女方时常示爱太正常,所以他才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失控。 “死者逐渐苍白逐渐虚弱的状态总归避不开你。”平岛阳说,“我大胆猜测一下,你甚至曾说过类似‘你这样很好看’、‘女孩子柔弱没什么不好的’这种话。” “你算不上杀人犯,也算得上是杀人犯,因为你只是用言语小小的推了她一把,就成功把她推向深渊了。” 而这样对失控一无所知的情况,直到死者在班级吐血那一刻。 很多东西一瞬间就在这心里有鬼的人脑海中串了起来,所以他的办公桌上,教材才会如此凌乱。 正是苍山龙也在赶去教室的前一刻又翻了一遍教材,才确定书签夹在了什么位置,又夹住了什么内容。 清川绪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不敢把自己枯萎的真面目展露在苍山面前,又还抱着侥幸心想着把伤口和决心袒露出来,只要对方发现了她的牺牲,就能获得心上人的愧疚与进一步喜爱。 她也许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甚至也没想明白苍山龙也到底算不算得上男朋友,但学生总在下意识的模仿老师,所以苍山龙也精神控制的手段,她多少也学会了运用一点儿。 ——我能为你损害我的身体,你能更爱我吗? 清川绪抱着这种畸形的期望,自此怀揣那份“爱”走上了歧路。 “所以你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死者是砷中毒的。” 苍山龙也满头冷汗道:“就算你们这么说也……” “苍山先生,你忘记了一点。”伊达航开口,“那就是三河芥和百渚茗,他们同样是报警,而且报警时间只比你晚了两分钟,基本上是你刚撂下电话,他们就打电话到了警视厅。” 伊达航的眼睛里怒火高涨:“你猜猜看,是什么让他们两个报警报的这么果断?你再猜猜看,你们单独被询问的时候,我们警视厅的同事都询问了什么?” 不是他们不在警视厅就不运转了,只要嫌疑人被带回来,该有的流程都会有,哪怕他们几个不在,警视厅其他人也会走完这个流程。 他将嫌疑人的笔录甩出来。 “你自己看吧。” [嫌疑人三河芥的笔录——苍山老师突然就报警了,他不对劲,我怀疑清川的死亡和苍山老师有关,所以我打电话报警。] [嫌疑人百渚茗的笔录——我觉得清川她和苍山老师之间不对劲,她的死我怀疑和苍山老师有关,我想请警方细细调查一下,清川的死和苍山老师有没有关联,所以就报警了。] 苍山龙也看着那两份笔录,冷汗当场就从额头滑落。 “你精神控制一个未成年女学生,再死者死后又怕你和她的关系被揭露,就想着让警方迅速介入,赶快结案,只要确定了她是自杀,这事儿就和你没关系了。” “你连你的学生都骗不过,还试图骗警察?你真当我们都是傻子?!” 伊达航第一次这么生气,“你甚至让一个未成年女孩儿怀孕!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做过的事无法掩盖,那些小心思都被点破,苍山龙也直面警察的怒火,却勾勒出一个笑容。 “哪又怎么样?” 苍山龙也叫嚣,“人又不是我杀的,她是自杀,我就算玩了pua又怎么样,我就算是间接杀了她又怎么样,你们警察再怎么狂怒,也判不了我的死罪,最终结果无非就是我不当老师,进去蹲几年而已。” “出来之后我甚至可以找去他们两个家,把他们两个也杀了,然后再来埋伏你们。” 平岛阳和伊达航一时间被苍山龙也这种不要脸惊住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随后撸起袖子,开始考虑自己这一拳落在人渣哪个部位比较好。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百渚茗抬起头,黑眼睛幽幽看向苍山龙也。 “老师,你真觉得你能从监狱出来?” “要不然呢?”苍山龙也志得意满,“我也没那么蠢吧,对小女孩儿下手之前不做准备功——” “啪嗒。” 三河芥从衣袖中抖出一根录音笔,那根录音笔落在桌面上,发出声响,让苍山龙也的话戛然而止。 苍山龙也看向录音笔上代表录制的红光,表情陡然变得扭曲。 “警官先生们。”哪怕三河芥嘴唇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倔强着开了口。“我录好音了。” “清川的死亡我认为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三河芥讲,“如果不是我当初在和她谈恋爱的过程中没有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趁虚而入,她今天就不会死。” “你的这段话我想足够让你判的更重了,苍山老师。”三河芥的目光渐渐坚定,“你想杀我们无法是因为我们迅速报警揭穿了你的不对劲,今天哪怕没有警官先生们甩出记录,你进监狱后也能用漫长的时光反应过来,报警揭穿你的是我们。就算你今天被侥幸放过了,也迟早能发现我们俩今天报警的不对劲。” “不过现在来看,等你出狱那天至少要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了。那时我正直壮年,而你已经老去,你敢来我就敢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你这种人就不配当老师,不,你甚至不配当人。” 三河芥深吸一口气,“我和茗交往后就曾想过要对清川道歉,为我过去的伤害与不成熟让清川陷入了苦恼,只是现在我的歉意用言语已经无法传达,我能做到的,就是替她把你这个人渣送进去。” “而且这次的案子掺杂了这么多因素——”百渚茗开口,“老师,我很期待在电视屏幕上看见大家对你的讨论和审判。” “我和三河君是一样的想法。”这个女孩子也相当坚定,“你想来杀我,那你杀杀看啊。” 她保证在苍山龙也来的第一时间,就把他送进实验室。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映在百渚茗脸上,让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危险无比。 她勾起嘴角,“废物,你有本事就过来。” [隐藏情报:帝丹中学高一生——百渚茗(?)。] 第56章 (加更) 苍山龙也被扭送检察厅, 案件至此结束。 随着苍山龙也口中从叫嚣变成哀求,又从哀求变成威胁,百渚茗也好, 三河芥也好,都没有听从警官的建议立刻离开警视厅回家, 而是顶着威胁声一同站在了警视厅大门口, 看着苍山龙也被扭送上警车。 那辆警车打着红蓝双闪呼啸着离开,他们只能从后车窗里看见苍山龙也癫狂扭曲的背影。 “我去取我的车, 你看他们两个一会儿。”伊达航说。 凭东京现在的犯罪率, 未成年走夜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平岛阳点点头, 却被吹过的冷风激得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一件夹克外套罩在了他头上。 平岛阳满脸茫然的把外套从头上揪下来,可伊达航已经穿着半袖走远了。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一直关注着他们的百渚茗问。 “嗯。”平岛阳应了一声, 想了想,将夹克展开裹到百渚茗身上,而后又脱下自己的外套, 披在三河芥肩头。 “晚上挺冷的,你们两个别感冒。” 最后他弯下腰, 拦住两个未成年的肩膀, 将人往自己身前一拢,用后背挡住了半数的凉风。 “一会儿我们俩送你们回家。” 百渚茗捏着自己身上的夹克, 侧头看向平岛阳。 * 晚十点整,两个未成年都被平安送到家。 “平岛警官。”百渚茗站在自己家门前,鬼使神差的开了口,叫住转身离开的平岛阳。 她沉默的看着平岛阳停下脚步, 转身,面对她, 眼里还带着温和的询问。 微风吹过,对方单薄的风衣摆微微飘动,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也跟着晚风的节奏摆。 “怎么了?” 百渚茗顿了顿,低下头,“没什么,请替我谢谢那位警官的衣服。” 随后她头也不回的走进自己家,那扇木门在平岛阳眼前开启又闭合,速度快的毫无留恋。 如果她关门的速度再慢一点儿,平岛阳就能发现她家客厅存在多大的问题。 百渚茗家的客厅同样毫无人气,就像酒店的样板间,这对一个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的学生来说,家里这样没有烟火气完全不可能。 但她关门的速度太快了,在木门关上的过程中,哪怕平岛阳用心去看,最多也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色块。 她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随后登上二楼。 两位警官先生已经离开,她在二楼落地窗那儿站定,只能看见已经到街尽头的汽车尾气。 百渚茗家附近的路灯是坏掉的,所以那辆车离开这里,就像离开了黑暗。 她离开落地窗前,抬手将柜子里的黑胶唱片拿出来安在二楼书房的留声机上。随后她摇动把手,有悠扬的乐声从大喇叭中倾泻而出。 百渚茗就在这样的音乐声中拨通了电话。 “大人晚好。”她对电话那头讲。 “4月28日,下午三点零七分,帝丹中学发生命案,意外作为嫌疑人进入警视厅。” “警方通过尸检、现场探案等手段于晚九点十七分成功破案,死者自杀,间接杀人犯苍山龙也被送进检察厅,据推测,苍山龙也至少有20年的牢狱之灾。” 对面说了什么,百渚茗顿了顿,“非常抱歉大人,但三河君他已经报警,我作为他的女朋友,哪怕是伪装,我认为也理应保持住天真善良的人设,所以这次确实是我主动报的警。” “本次负责警官伊达航、平岛阳。” “嗯?您问我平岛阳现在什么状况?”百渚茗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语调,让自己不要颤抖。“他也是很重要的警官吗?我以前都没见过他,抱歉,大人,我没多注意他,只是看上去这个人的身体并不好。” “至于高二B班毛利兰、铃木园子、工藤新一他们……”百渚茗咬牙撒谎,“无异常动作,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正常上学,工藤新一仍不知所踪,我没有看出他们有什么奇怪的,以上。” 成功通过了高层的盘问,百渚茗深吸一口气,扔下电话,瘫在书房的地上。 幸好她的顶头上司不是威雀那家伙,要不然她还真没有希望能骗过组织。 实际上她早就发现毛利兰他们的异常,尤其是见过那个西装小鬼之后。 组织里曾短暂流传过一段时间的工藤新一的画像,而她是科研人员,对人体肌肉骨骼的走向非常了解。 见面第一天,就看那个眼熟的肌肉走势,那个眼熟的模样,那小鬼要不是缩小的工藤新一,她就把她那本生物学博士的证书吃掉。 而且工藤新一身边还有一个缩小的雪莉。 ——哪怕为了雪莉的命,她也不可能把真实消息上报。 她在黑衣组织里就这么一个朋友。 黑暗里的生物见不到太阳,但可以见到星辰吗? * 另一侧,地下基地。 水谷翔太刚迈进基地大门,身后的门就猛然闭合,那两块沉重的铁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他走下十几节台阶,站在地下一层的地面上,波本正等在那里。 “这边。”波本从靠着的墙壁直起身,“威雀已经等你很久了。” 安室透引着水谷翔太往地下一层最里面的那个房间走,两人并排时,他扫过水谷翔太身上的校服,忍不住面带嫌弃,“所以为什么我要负责带你这种小鬼啊,我明明是情报组的啊。” “是小鬼还真不好意思。”水谷翔太回嘴,“不过比起十三岁就获得代号的我,你个成年了才获得代号的人没资格说东说西。” 波本:“好歹我在组织长大?” 水谷翔太:“谁不是六七岁就来了组织?” 两个人边拌嘴边往里面走。 最里面的大门上印着一只彩色的乌鸦。 乌鸦的每根羽毛都栩栩如生,斑斓的玻璃和金粉银线填充了每一根羽毛,灯光打上去时反射出瑰丽的光,而最中间的金色乌鸦眼,正沉默的盯着从走廊那头过来的来者。 头有点儿疼。 看着那只眼,波本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很奇怪。 他从小在组织里长大,为什么见到乌鸦会觉得惊恐? 但这样的思绪只在波本的思绪里停驻不到几秒钟,随后就被他抛到脑后。在那只眼睛无声的震慑之下,波本和水谷翔太两个人不约而同闭上嘴,推开那扇门。 威雀正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 波本把人领进来之后,非常自动自觉的站在了威雀身旁往后一步的位置,保持沉默。 “大人。”水谷翔太单膝跪地。“您找我什么事?” “翔太君,我今天让贝尔摩德把你叫来就是想要告诉你,你长久以来对媒体的仇恨,就在明天,可以亲手报了。”威雀理着衣袖,慢斯条理。“你之所以加入组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水谷翔太猛然抬起头,玫红色的眼睛里冒出激动的光。 “您是说我明天可以对媒体下手了?!” “别说的好像你之前没下过手一样啊,翔太,不,干邑。”威雀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摸了摸翔太的头,“每年一家媒体人的离奇死亡,那不都是你的手笔么?” 这个绿眼睛男人微笑,“身为行动组的一员,翔太的手法确实不利落呢,我给你扫了好多次尾。” “不过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翔太你对媒体的憎恶。” 因为那些媒体都是他安排的。 “我给你批了后勤的单子。”威雀说,“明天上午之后,你的仇恨就会全部结束了。” “但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威雀循循善诱,“反正都是复仇,那不如索性闹得大一点儿。” “你看,他们觉得能通过舆论掌握他人生死,指挥群众在前面冲锋,而他们在后面享受那种搅弄风云的快感,吃人血馒头,那为什么我们不反过来,让他们成为被掌控那个人?” 威雀扯出一个微笑,“但这需要你将你自己也绑上船,因为我也要拿这场爆炸当做送给某人的礼物,但我能保证你不会死,你的结局也不会沦落到进监狱。” “无所谓。”水谷翔太眨眨眼,“只要能干掉他们,我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在第二天上午九点,平岛阳刚刚踏入警视厅那一刻,警视厅的大电视就变为了雪花屏。 在播的新闻被截断,随后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 “喂喂?各位听得见吗?” 那片雪花屏恢复正常,只是原本播出新闻的两位主持人头上顶了个血红色的洞,悄无声息的倒在椅子上,而在镜头前活动的换了一个人。 看到一片雪花后出现在电视里的男孩儿,平岛阳心里一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各位上午好。” 果不其然,电视机里,那个孩子对着摄影机说。 “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我把很多媒体绑架了。” 这个十五岁的男孩儿放下手.枪,从有些破损的黑色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按钮,将按钮怼到了摄影机面前,向所有此刻看这条新闻的人展示,并直言不讳这是炸弹引.爆.器。 “而我将开启投票窗口,限时十分钟,所有人都有投票选择权,可以决定一些人的生死,其中就包括我。” “我在三个地方设置了炸弹,电视台、晴空塔、东京摩天大厦。” “我在电视台。” “而晴空塔和摩天大厦里分别绑架了不同的媒体。” 男孩儿玫红色的眼睛被摄影厅的补光灯打出一道圆形的光圈,映得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像两颗廉价玻璃球。 “这不是恶作剧。” 他高举着按钮,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恐怖,但他偏偏还在微笑,笑得像即将大仇得报,哪怕就此死去了也无所谓。 “你们猜猜看,当我按下这个按钮后,今天会有哪些媒体随着爆炸,‘轰’的一声死去?” 男孩儿摩挲着按钮,“还是说,随着爆炸离开的会是我自己?” “诸君,我把选择权交在你们手上了。我再重复一遍,这不是恶作剧。” “现在,计时开始。” 第57章 随着那句“计时开始”, 整个东京那一瞬间仿佛都寂静了。东京内看见新闻的人们在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交头接耳。 “什么炸不炸弹的,现在的小孩儿可真有意思, 整蛊都整上电视台了。” “谁说不是,现在的小孩儿啊, 啧啧啧。” “有没有可能他是玩真的?” “你看他那个年纪, 也就十五六岁大吧,上哪儿摸到炸弹?东京治安虽然差, 但也没差到小孩儿也能摸炸弹的地步吧?” “那他身后那俩主持人?” “说不定就是恶作剧整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综艺节目不都经常这么整蛊吗。” 或许是水谷翔太年龄实在太小,15岁,又穿个不合身的黑西装, 看着就像中二病没过,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到这通消息背后的硝烟。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将这事当成个乐子发到网上,在简介上写着建议水谷翔太去考一个演员, 今天的演技多少有些尴尬。 然而这样欢乐的气氛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 几乎是人们前脚视频发在网上,后脚消息提示音就在东京街头叮叮咚咚作响。 “啊, 手机来消息了, 是真的要选吗?” “卧槽卧槽,我的手机也来消息了!” “我的电脑!我没写完的程序!” “妈的我PPT才做完一半!” “不是, 这小孩儿要来真的?!” …… 各式各样的惊呼声夹杂着手头事情被打断的哀嚎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里此起彼伏。 而警视厅之内,平岛阳盯着电视屏幕,脸色煞白。 电视里那个男孩儿身上的黑西装外套有些大, 有些皱,让他穿着这衣服平添几分好笑的味道。但平岛阳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是八年前水谷邦彦的葬礼上,他送给水谷翔太的西装外套。 而且男孩儿的玫红色眼睛也十分特殊,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玫红色眼睛,除了水谷翔太,大概也只剩下赤司征臣。 少年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他父亲的样子,但下巴尖小,鼻子线条柔和,与水谷邦彦并不相似,约莫是遗传于母亲。 这样长相温柔的男孩子,在校园里也许会被奉为校草,也许每次情人节都会收到许多巧克力,总而言之,应该度过快乐的学生时代,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怎么是水谷翔太? 他怎么过去的? 而且他为什么没去上学? “呼吸。”伊达航大早上就临时组队和萩原探案去了,所以此刻是松田阵平走过来,伸手掐住他的人中。“你快把自己憋死了。” 松田阵平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看着平岛阳的眼神里确实有着担忧。 平岛阳咳了两声,慢慢缓了过来。 可他看着电视机里的影像,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让人当头给了一棒,耳鸣严重,连带整个大脑都成了一团浆糊。 平岛阳瞪着电视屏幕,如果视线拥有热度,那他或许现在就能把电视机瞪穿。 所以到底为什么水谷翔太为什么会出现在电视台,还扬言要搞什么恐怖袭击?! 此时此刻和平岛阳表情相同的,还有七年前的那些老同事。 “那是翔太吧。”神宫脸色难看,“这孩子要干什么?他对得起他父亲吗?” “别这么激动,说不定就是一个恶作剧呢?”有其他警官反驳他,“那孩子那时候就讨厌媒体,说不定今天就是恶作剧。” “可你一点底气都没有啊,”神宫苦笑,“你自己听听你反驳的语气,弱得都没脸见人。” 警视厅也陷入沉默。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那些反驳不过就是自我安慰。能到这种地步,压根不是恶作剧能解释得了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间。”目暮十三神色凝重,“我们接到了大量的报警电话,都在问我们这则通讯的情况。” 目暮十三环顾四周,“所以我们警视厅里,有人收到投票的消息吗?” “我没收到。” “我也没有。” “我也没。” …… 警官们纷纷摇头,等到了平岛阳这儿,他的手机却嗡的一下。 平岛阳掏出手机。 [好久不见。] [你还活着。] [给你链接。] 他点进去—— [电视台:0票。] [晴空塔:0票。] [东京摩天大厦:0票。] “操!”平岛阳怒骂出声。 操他奶奶的威雀! “怎么了?”目暮十三探头,“你收到投票短信了?” “不是投票短信。”平岛阳咬牙,“他给我发的是票数统计界面!” * 另一侧,水谷翔太看着自己的手机,“啊,两分钟过去了,居然没人投票么?” 他想了想,又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按钮,“看起来你们对我的话很不上心啊,还是说你们觉得不投票,三个地方就都不会炸?” “但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他毫不犹豫的按下新拿出的按钮—— 下一刻,火光冲向天际,建筑物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 有心人张望一下爆炸和自己的距离,发现爆炸的正是东京西北角那个还未建成的建筑。 这个建筑这辈子再也建不成了,因为就在水谷翔太按下按钮的一瞬间,这个半成品建筑走向灰飞烟灭。 而电视里,水谷翔太还在说话。 “如果每两分钟没有三百票,将会有除了电视台、晴空塔、东京摩天大厦之外的一个地方爆炸。” “你们大可猜猜其他炸弹在不在你们身边,但我希望你们不要抱着三个地方平票,那三个地方就不会爆炸这种可笑的妄想。” “——如果三个地方平票,那么三个地方都会爆炸。” 东京的人群沉寂了。 “现在我将在此公布每个地方被绑的媒体,以供各位用来判断把票投给谁。” 他推掉椅子上早就失去呼吸,甚至开始身体僵硬的主持人,然后自己坐上去,撑住下巴。 成年人适用的桌子对于一个15岁还没开始抽条的孩子确实有些高,所以他用手肘支撑桌面的样子有些滑稽。 但此刻没有人敢笑。 他们盯着电视屏幕,眼神像是在看魔鬼。 “电视台——没有媒体,是我本人。” “晴空塔——日卖晨报、天草娱乐、未来电台。” “东京摩天大厦——水林传媒、川崎娱乐、近田小报。” 恐慌的情绪随着水谷翔太的少年音蔓延在东京的每一个角落,之前还以为这是恶作剧节目的路人们纷纷醒悟过来,然后陷入更大的恐慌。 他们不敢留在狭小的区域,只能惊慌失措的聚集在广场等空旷地带,惊飞一片鸽子。 而人群里混着毛利一家、柯南和冲矢昴。 “冲矢先生,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柯南的表情也有些茫然。 他是个侦探,这种程度的恐怖袭击,他就是有心想解决也解决不了。 “我也不知道。”赤井秀一也摇摇头,“这种程度的袭击,哪怕是我也没有阻止的办法。” ——就现在这个场面,哪怕他赤井秀一会分裂也解决不了情况。 在炸弹的威胁下,人们惶恐着争吵着,投票数如雪花般飞速增长。而警视厅内,平岛阳正抓着松田阵平的胳膊,在脑内飞速分析。 他总觉得那里面有一个耳熟的名字。 将记忆拉回赤司征十郎失踪案,那两个卧底嘴里的信息—— 六年前,三年前,一年前。 [一年前的六月十九,富山县川崎娱乐公司分千金——川崎绪子失踪。] 这个川崎娱乐是哪个川崎娱乐?今天在东京摩天大厦上的,是否是他记忆里这个? “老大。”平岛阳转头,“咱们国内的川崎娱乐有多少个?” “据我所知,涉及媒体行业的,就富山县那一个。”目暮十三回答他。 水谷翔太嘴里的川崎娱乐就是曾经记忆里那个,那现在的状况,川崎娱乐如今是没用了,还是他们是黑衣组织放出来作为干扰选项的鱼饵? 能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推断不出来。 平岛阳深吸一口气,选择将漫画打开。 漫画内容从威雀和水谷翔太的谈话开始,一直画到今天水谷翔太冲上电视台,波本在里面就只出现了一个格子,正是他走在地下基地的走廊上,但没有任何心理描写。 倒是威雀和水谷翔太的画面里,这两个人的对话和心里描写一应俱全。 【草啊啊啊啊——!威雀!你坏事做尽!】 【威雀啊啊啊啊!退!退!退!退!退!退!】 【你离翔太远一点!你个花言巧语的男人!妈的人渣!】 【透子,你干什么去了透子,你快出来暗搓搓阻止一下啊!就十分钟警方也赶不过去!电视台和警视厅距离好远呢!】 【姐妹们我真挺不住了,重置版剧情太高能了,等这段剧情过了我们再见!】 弹幕上一片哀嚎声。 而平岛阳的目光只在威雀那句“你不会死也不会进监狱”上。 他为什么一定能确保水谷翔太不会死? 万一大家都把票投给电视台,电视台的炸弹爆炸了怎么办? 还是说他们其实可以控制哪个炸弹爆炸,炸弹爆炸和票数多少压根无关? 而且这次的媒体被绑架,威雀的说法是为了让水谷翔太实现复仇—— 那水谷翔太对媒体的仇恨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开始发酵? 他能想到的大事就两件。 “谁还记得当年在水谷邦彦葬礼上问问题的媒体都有谁?!” 平岛阳拔高声调,急促的话语回荡在警视厅里。 “还有当年我上东京塔救人的时候,围在底下问东问西的媒体又都有谁?!” 第58章 (加更) 天草娱乐、日卖晨报、东京小报、未来电台、中室娱乐、明广日报…… 水谷翔太只绑架了六家媒体, 列出名字的那三家,现在都在晴空塔。 而为了确保两分钟之内三百票,水谷翔太手中同样有票数统计界面。 平岛阳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机。 [电视台:134票。] [晴空塔:92票。] [东京摩天大厦:47票。] 距离上一次爆炸不过十几秒钟, 就有远超三百的票数,并且大部分的票都投给了电视台。 如果我是威雀我最想看见什么? 平岛阳盯着电视上的水谷翔太, 视线紧随着水谷翔太的手。 以威雀出手向来杀人诛心的手段, 他会想出什么样的剧情发展? “被炸的是晴空塔。” ——如果我是威雀,那我绝对想看见敌人明明手拿票数统计, 最终却发现爆炸地点和界面里得票最高的地方完全不一样的样子。 曾经乖巧的小孩子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儿了, 他学会了撒谎, 学会了骗人,学会了杀人,学会了漠视生命, 学会了罔顾法律。 “去晴空塔,”平岛阳嗓音有些沙哑。“其他地方不会爆炸!” 票数统计界面和起.爆.器按钮都在水谷翔太手上,如果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那最终爆炸的,无论如何都会是晴空塔。 “我先联系在外面的人, 看他们能不能比我们更早到晴空塔。”目暮十三掏出手机, 从联系人中翻找,“我们从警视厅去晴空塔至少要二十分钟, 等我们到那儿,晴空塔早就炸了!” 东京,案发现场。 破案刚结束的伊达航接到了来自目暮十三的电话。 “好的,我们这就动身前往晴空塔。” 伊达航挂掉电话。 “萩原, ”他将车停在路边,随后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萩原研二和他换位置。“晴空塔被人安置了炸弹,还有不到八分钟爆炸,我们需要尽快赶去晴空塔,你来开车。” 这面警车疾驰,另一面的广场上,恐慌的气氛尚在。 人群的争吵渐渐升级,在一片惊恐之中,柯南抱着头,几乎要把自己的头发揪掉。 “这情况到底要怎么才能解决?!” ……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法。 赤井秀一沉默的按住柯南的脑袋,将柯南头顶揉乱的毛梳理好。 十分钟的时间太短,炸弹数目未知,但根据电视上那个男孩儿的说法,十分钟想要每两分钟就炸一个,除了已知的三个地点和已经炸掉的一个炸弹,至少还有四个未知地点有炸弹。 这样的时间和这样的数量哪怕是警方都无能为力,而在这样的局面里,想要破局的方式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家都把票投给电视台,投给凶手本人。 但这话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 这种事情,怎么看都过于残忍,过于违反人伦,说起来良心难安。 只是广场上人数众多,里面也不是没有想不到这一点的人。 “大家,我们把票都投给电视台!他不说他在那儿吗!”人群中有人呼吁,“死他一个总比死我们一堆强吧!” “你疯了?”有其他的声音惊叫,“你这是杀人!” “放你妈的屁!”之前呼吁的那个人喷了回去,“你就是没收到投票短信,你清高,你高贵,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我想投的吗?那不是被逼到一定份儿上没办法了吗?!只死一个,总比那么多人都死了强吧!哪怕是电车难题也总要做一个判断出来啊!” “那别人怎么没说投票?!”有人和说话的人对喷,“你还不如干脆承认了,你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杀人!明明现在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吧!” “那你说警方呢?!”更多的声音混杂进来,“你说警方都没有行动,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等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再炸吗?!” “反正他说十分钟呢吧!”状况愈演愈烈,“前九分五十九秒平票都无所谓,反正他只要求每两分钟票数必须有三百,那只要最后一秒电视台的票胜出了不就好了!” “你更过分啊,你这不就是想把心里负担全堆在其他人身上吗!” 人群的争吵进入白热化,人们分成了三四派,互相指责谩骂,甚至大打出手,上演全武行。 “大家都先不要吵!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柯南穿梭在人群里,边穿梭边劝阻,然而江户川柯南人小式微,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更大的争吵声掩盖下去,如同被海浪拍下水的溺水者。 赤井秀一捞起差点儿被撞倒的柯南,敛眸。 投票也好,不投票也好,在电视台的男孩儿把选择权交给他们后,这样的局面就已经埋下种子。 投票,三选一炸,不投票,其他地方随机炸。没有人知道不投票后随机炸的地方有没有人,如果有人,那杀人犯的名头就能安在每一个人头上。 投与不投,都是良心的煎熬,再加上“羊群效应”,不论是否收到了投票短信,所有人都将被裹挟进这场无法反抗的“战争”,成为“杀手”,到处都是绝境。 然而下一刻,赤井秀一和柯南的手机齐齐震动。 生怕是邀请他们一起去投票的消息,他们两人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 只是看到内容的那一瞬间,赤井秀一完全忘记了伪装,瞪大了藏在平面镜后的双眼,特殊的下眼睫暴露在天光之下。 ——发给他们的不是投票界面,而是和发给平岛阳如出一辙的统计投票界面。 “这怎么可能……?”被赤井秀一抱在臂弯里的柯南,此刻的表情也多不承让。 柯南抓着手机的手指泛白,“这怎么可能?!” 我什么时候暴露了?! 赤井秀一低头看过去,在柯南收到的统计界面链接之下,赫然是一句—— [你好,工藤新一。] 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在了黑衣组织的视线里,柯南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在空旷地带的毛利一家。 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貌似没有收到短信,此刻还在维持着人群的秩序,与日常没什么不同。 而威雀站在千米外的天台之上,脖子上挂着望远镜,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另一只手放下发送统计界面短信的手机。 “不愧是翔太,能闹到这么大的场面。警察的孩子,真的是很……” 威雀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不过事到如今,是什么形容词也无所谓了,水谷翔太于他来讲也不过一个好用的工具人,没必要真情实感。 但这一连串事件下来,工藤新一现在的表情真的很不赖。 威雀愉悦的眯眼。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想着干脆对工藤新一下手,解放这个虚假的世界,然而每一次物理手段都不好使。 这世界就像是给工藤新一划了一个保护圈,所有的物理攻击手段到他身边都统统失效,哪怕是用物理手段攻击工藤新一身边的其他人,那手段都时灵时不灵,曾让威雀无数次怀疑过黑市的水准。 ——只是剧情到底是死板的,它有漏洞可钻。 如果物理手段不行,那就精神手段好了。不伤及性命的精神手段,没有正面对所谓的主角和主要配角下手,这样就不会被拦。 威雀的表情饶有趣味,“工藤新一,你说说看你会不会就此崩溃?” 让这次事件的余韵再长一些,让全日本的目光都聚焦于这里,让讨论声从空旷处传出,让恶意裹挟着生命和人权一同叫嚣,看看究竟谁是反派,谁是好人,受害者和加害者界限又何在。 广场之上,争吵声再度升级。 柯南从自己暴露的惊恐之中脱离出来,看着手机里的统计界面,哪怕耳边尽是争吵声,眼神却愈发坚定。 “冲矢先生。”柯南说,“麻烦带我去电视台。” 生命是至高无上的。 现如今电视台是得票数最多的,哪怕希望渺茫,哪怕电视台上的是凶手,他也要过去看一看有没有救人的机会! “我可是名侦探。”柯南的眼神中迸发出火光,“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就未免太差劲了。” 赤井秀一重新眯起眼,“刚好,我也觉得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 两个人离开广场,红色雪佛兰闪电般的冲向电视台。 * 只是时间到底紧迫,哪怕是飙车上路,在赤井和柯南到达电视台之前,水谷翔太的声音就再次从电视屏幕里传来。 “十分钟已经到了,感谢大家的积极参与,现在投票结果显示,要被炸掉的是晴空塔。” 等等,怎么是晴空塔? 往电视台靠近的赤井秀一和柯南不由得急刹车,随后愕然转头,看向路边的电视。 现在连紧急在路中停车违反了多少交通法都不重要了。 “让我们对这三家媒体致以沉重的默哀。”电视机里,水谷翔太从椅子上跳下,装模作样的低头哀悼,手下却毫不犹豫的按下按钮。“明年的今天,也许会有人替这三家媒体继续哀悼的。” “boom!” 随后又是冲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在这样的背景里茫然的低头,看自己的手机。 [投票数—— 电视台:1680 晴空塔:977 东京摩天大厦:870] 得票最多的是电视台没错。 而晴空塔那儿,伊达航和萩原研二刚刚赶到。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见晴空塔在他们眼前轰然倒塌。 第59章 这个已经屹立了很多年的建筑, 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 那些装潢变成了碎片,随着倒塌的楼体废墟一同从高空落下,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刻未停, 强烈的震动感也一刻没有停止。 人类在一个庞然大物的坍塌面前总是很渺小,灰尘窜入鼻腔, 硝烟味浓重, 死亡就近在眼前,哪怕是伊达航和萩原研二, 都下意识开着车后退几米。 随后他们打开车门, 从车里钻出来, 站定在位于晴空塔位置的大量废墟前。 火光在废墟上熊熊燃烧,浓烟冲向蓝天之上,四周惊逃者无数, 还有部分人被飞溅的碎片伤到,此刻正坐在马路边,捂着伤口呻.吟惊叫。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面色难看地看着脚前的尸体。 尸体已经焦化了, 一半被压在废墟之下,一半匍匐在地面上。死者生前应当是个女孩儿, 因为在尸体的头部位置, 他们发现了些许还没有烧焦的头饰。 焦尸的一只手向前伸,就落在萩原研二脚边, 也许在生前的最后一秒还在祈求着活命的希望。 ——这哪是东京,这是人间炼狱。 人命就在水谷翔太手指移动的瞬间,随着坍塌的晴空塔一同逝去。 只是晴空塔坍塌尚能重建,生命消逝就是真的消逝了, 死者们只会变成档案里短短的几行字,陈封在档案室里, 等待被遗忘的结局。 “……这里需要救援。”伊达航语气沉重。 逝者已逝,他们暂时管不了逝者,这里还有不少伤患。 “喂,目暮警部吗?”萩原研二白着一张脸打通目暮十三的电话。 他曾经是□□处理班的成员,远比伊达航要知道更多有关炸弹的事情,看过无数有关炸弹爆炸的视频。 萩原研二本来以为自己对于这种场景应该有抵抗力了,但隔着屏幕看果然还是远远比不上直面现场,以至于他如今说话都感觉自己喉咙里有蔓延的血腥味。 萩原研二握紧手机,“晴空塔炸了,我们没赶上,请求支援。” 水谷邦彦的葬礼他们也都参加了,真的很难想象,当时被一众警察护在身后的孩子,如今会成为杀人犯。 而另一侧,靠近电视台的雪佛兰内。 赤井秀一和柯南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直到屏幕熄灭后才如梦初醒般的反应过来自己屏住了呼吸。 他们停在路中间的车挡住了大部分车辆的去路,身后喇叭声震天响。 冲矢昴从车窗处探出头,“抱歉。” 随后他将车开到路边停好,看着那些车辆来往,甚至尽头还有几辆警车驶来支援。 “可恶!”雪佛兰里,柯南一拳打在了前座的靠背上。“他居然没有按照规矩来!我们这就去晴空塔!” “冷静下来,男孩。”赤井秀一开口,“如今晴空塔已经塌了,我们现在过去也是徒劳无功。而且我们都已经走到这儿了,倒不如直接去电视台看看。” 赤井秀一这话说的是事实。 晴空塔已然坍塌,哪怕他们现在从这里赶到晴空塔也没什么用处,并且这之间是三十分钟的路程,真等他们到那儿,也许警察早就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禁止他人入内。那他们倒不如将错就错,直接进入电视台,说不准还能与凶手面对面。 于是几个深呼吸后,柯南也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们——” 然而柯南才刚张开嘴,他的手机就再次响起震动的嗡嗡声。 柯南捞起手机。 看着来电人,他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滑了下来,“糟了,刚才出来忘记和小兰说了。” 这已经是他第七回 莫名其妙“失踪”了,他要怎么解释才能不会挨训? 冲矢昴:“要我帮忙么?” “不了,还是我接。”柯南鼓起勇气。 按下接听键那一刻,柯南一秒变脸,用整个人诠释着什么叫求生欲。 “小兰姐姐~” 他的声音恨不得再掺点儿糖浆。 十几分钟后,电话挂断,无论如何卖萌最终还是挨了一顿训,柯南多少放了一点儿心。 只是当他眼神扫过那个还未关闭的投票界面时,原本放下去的心便又揪了起来。 ——投票总数三千五百二十七,远超对方所需要的一千五百票。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投票。 工藤新一承认,在看到票数的那一瞬间,他确实感到了茫然无措。 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与三观都受到了挑战。 生死、道德、人命、良知……有太多的东西掺杂在一起,让人们不停挣扎,关系变成捕食和被捕食。 “别想太多。”赤井秀一平静的拿出一根烟,但并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手指间。“投票统计界面发到我们手上,说不定幕后黑手的目的就是为了摧毁我们的心态。” “指定出这样规则,让所有人做出这样选择的人,并不是你。” “这些我都知道。”柯南把自己往靠椅上一摔,有些颓丧。“只是有时候,我确实会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感到心惊。” “那你是要放弃吗?”赤井秀一挑眉,“放弃当一个侦探,放弃继续探查黑衣组织。” “那不可能。” 柯南猛然抬头,“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 ——工藤新一还是那个工藤新一。 赤井秀一微微勾唇。 “既然这样的话,让我们谈论一点儿别的东西。”赤井秀一换了一个话题,“你觉得今天的事情会是谁的手笔?” 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能知道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这个等式的,除了那些同盟外,剩下的就只有黑衣组织。 今天的事件足够水到渠成,不存在第二波人,也就是说—— 柯南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电视台,“电视台上的那个未成年也是黑衣组织的人。” * 而被他们所讨论的水谷翔太,此刻正和平岛阳面对面。 在场的警察数量不少,但水谷翔太偏偏就从一众警察里看见了平岛阳,并且以一种相当平静的态度凝望他,直至平岛阳从一众警察中出列,站定在一众警察之前,以一种同样平静的态度望回来。 “好久不见了,平岛警官。”水谷翔太开口。 少年清亮的嗓音打破了电视台内压抑的气氛,但却带着整个屋的警察,走向了更压抑的氛围。 “我很抱歉没有在你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去看你。”少年拢了拢衣襟,将西装上沾染的灰尘拍打下去。“但今天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你没有像我父亲那样成为媒体嘴里最后的谈资,可真是太好了。 平岛阳和水谷翔太面面相觑,眼神对撞在一起,目光里满是情绪,都能看得出对方的未尽之意。 这几年来,我都看见了什么呢? 水谷翔太想。 八年前墓园,用父亲死亡当做提问踏板的媒体; 七年前东京塔,平岛阳上塔救人,塔外媒体肆意妄为; 而后温泉旅馆爆炸,政要长尾容的死又和重伤的平岛阳联系到一起,媒体用词模糊不清,不知引得多少人猜测。 ……最后平岛阳一睡七年,渐渐在警界销声匿迹,发现他身上再没可以挖掘的点后,这些媒体又将目光转向了高中生,结合着东京犯罪率的流量密码后,侦探工藤新一“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警界救世主”等称呼迭起。 而工藤新一如今也消失了。 就像被媒体提起又遗忘的他父亲那样,就像被媒体挖出全部流量后忘在脑后的平岛阳那样。 这些媒体完全没有反省,他们不客观不公正,却忘记了言语同样能够杀人。 “所有公平公正的媒体,我今天都没有牵扯进来。”水谷翔太语气淡淡。 随后水谷翔太不发一言,只是继续与平岛阳对视,直到自己被其他警察铐住、带走。 “但你有没有想过。”在水谷翔太即将被压出门那一刻,平岛阳才开了来到电视台后的第一个口。 他没有转过身,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原地。“我并没有委托你干掉媒体,你说你在为我复仇,可我同意了吗?” “你到底是被谁忽悠着,觉得这种实现自我感动的行为很正确?时川透也?” “你是在犯罪,不是在正义执行。” 话音落下那一刻,平岛阳终于转过身,看向这个被警察羁押的未成年的背影。 ——水谷翔太身上还穿着那个黑色西装外套,当初在雨天里,它是被当做精神支柱的赠予。 平岛阳抬手摸索了一下自己喉间被围巾挡住的伤疤,声音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哽咽,连那双眼都变得眼眶通红。 一个与他相识的孩子,一个警察后代,怎么就走上了这条道路? 未成年是未来,是崭新的炬火,他们这些人迟早会成为旧时代的残党,将希望递交到新一代手里。 可一个小孩子,如今就这么扎进黑暗里,还造成了如此难以挽回的结局。 威雀给他发投票统计他都不意外,看见票数后也能维持心态平稳,只是等真见到了水谷翔太后,他不得不承认,威雀玩得一把好手段,专挑他最软弱的那一面下手。 ——晴空塔死亡人数127人,受伤人数尚在统计。 第60章 (加更) 平岛心情不好。 松田阵平非常清晰的认识到这一点, 于是他上前几步,拍了拍对方的肩,权当安慰。 他们之间少有肢体接触, 如今把手搭在平岛阳肩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人确实瘦削。 这些天的锻炼在平岛阳身上完全没有体现, 明明饭也有他们看着好好吃, 让他三餐正常,但平岛阳就是没有半点儿长胖的征兆。 “该走了。”松田阵平说。 平岛阳点点头。 于是在他们并肩从电视台走出去的时候, 刚巧看见了来到这里的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 平岛阳暂时还没有开口的意愿,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眶还是红的,只好由松田阵平上前几步,将两人领到角落。 随后松田阵平低声问:“不在空旷地区避难, 没事跑来电视台干什么?” “我们只是担心。”柯南原地小跳两下,将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举起手机, 小声说:“还有,我们收到了投票统计界面。” 投票统计界面? 听见了重点词汇, 平岛阳终于抬起头, 将目光放到赤井和柯南身上。 威雀不只给他一个人发送了这个界面吗? 一直观察他的赤井秀一眼镜反光,“看平岛警官的表情, 平岛警官也收到统计界面了?” 平岛阳点头。 半晌,他开口:“……威雀的手段比我想的还要狠。” 也是他疏忽,怎么就忘了威雀也看过漫画这茬,虽然威雀看的是原版, 但他绝对知道原版剧情,凭他的疯狂, 搞主角和主要配角是板上钉钉的事。 神滨人疯起来都没有底线。 当追逐的意义倒塌,那么在那一瞬间,过往所经受的痛苦都会席卷而来,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威雀作为看过神滨那么多惨案的人,他疯起来就拥有无数素材。 不过等等,我好像还忘记了点儿东西。 思索间,平岛阳抬手抵住下巴。 威雀如果对主角和主要配角下手的话,苏格兰已经被洗脑了,那波本呢?他看弹幕的反应,波本应该在原版里就是主要配角?威雀真的会放过波本吗? 而且波本在威雀和翔太谈话的漫画里当了个背景板,不管戏份多少,这至少表明了波本在黑衣组织里还活蹦乱跳。 这不像威雀的性格,唯一的解释就是,波本身上也出问题了。 “平岛?” 被松田叫了名字,得出结论回神的平岛阳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他不由得后退两步,“你干什么?” 松田阵平放下在平岛阳眼前挥动的手,直起身,略有不满:“这得问你吧,是你又在想什么,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我在想黑衣组织。”平岛阳意有所指,“还有威雀到底洗脑了几个人。” 赤井秀一目光闪了闪。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冲矢昴开口,“你们忙,我把柯南送回家。” 随后冲矢昴捞起柯南,带着柯南走远。 * 有关水谷翔太一事,倒塌的晴空塔需要处理、受伤的群众需要送进医院医治、其他地方的炸弹需要拆,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警视厅都忙忙碌碌。 大家都以为水谷翔太会进入监狱,但到最后,水谷翔太一纸精神疾病的报告放出,兼之水谷翔太本人确实是未成年,最后成功走了法外就医的路线,进了精神病院。 得知消息的那一瞬间,平岛阳只想骂人。 然而他现在哪怕是骂人也见不到罪魁祸首的影儿,所以就只能自己憋着,然后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骂威雀。 “平岛,你这几天晚上有时间吗?”在工作间隔中,伊达航从自己电脑屏幕后探出头,看向他对面伏案工作的平岛阳。 “时间?”平岛阳头也不抬,一推墨镜,从右手边的档案山中又抽出一份开始查阅,“等咱们什么时候能正常下班再说有没有时间吧。” 这已经是他们加班的第五天了,恐怖袭击的处理复杂又繁琐,加上各种各样附带的案件,警视厅这些天忙得靠咖啡续命。 其中最忙的还是平岛阳。 除了出警,又因为水谷翔太被抓前的那一番话,导致他被翻来覆去的盘问,还要填一大堆表单,交一大堆报告。 “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一天了。”萩原研二扯着松田阵平凑过来。“目暮警官说我们明天就可以恢复正常的上下班点儿,所以明天小平岛你有时间吗?” “能正常下班的话,那就是有。”平岛阳在档案上签上自己的姓名,甩到左手旁查阅完的那一摞上。“你们要找我干什么?” 荻原研二笑了一声:“要干什么是秘密啦,明天晚上我们打算带你去个地方。” 平岛阳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于是第二天晚七点半,KTV门口。 伊达航停好了车,带着满脸茫然的平岛阳往KTV里走。 KTV到了这个点开始灯光迷幻,从不少包房里传出震撼人心的歌声。而在KTV的前台,穿着职业装的接待人员正习以为常的看着电脑上的预约记录,有暖橙色的灯光打在台面上。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平岛阳满脸懵逼。 “当然是带你来这儿调节心情。”伊达航这样回复,“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照过镜子?” 随后他转过头和前台交流,“请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在哪个包间?” 平岛阳摸摸自己的脸:“……真的那么明显吗?” “你说呢?”伊达航反问。 平岛阳这几天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他们这几天都没敢抓着他去晨练,想着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可完全没什么效果,平岛阳的黑眼圈还是日益严重。 眼见着平岛阳好不容易因为锻炼而健康些气色褪去,回归那副白的像鬼的模样,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合计一下,领平岛阳晚上出来散散心。 按理来讲最好的解压方式应该是借酒消愁,但看平岛阳现在的状况,他们也不敢真把人往酒馆领,最后就变成了来KTV。 ——KTV也有酒,但度数都不高,而且如果能喊出来的话,说不定心情会好一点儿。 “萩原先生和松田先生在201包间。”前台将预约记录调了出来,“两位先生从这里直走,到最里面坐电梯,出电梯后左拐,201就在走廊最里面。” “多谢。”伊达航推着平岛阳往里走,“走吧走吧,工作这么久也辛苦了,去放松一下。” 三分钟后,平岛阳打开201包间的门,不出意外看到瘫在沙发上的双子星。 萩原研二抬起手打个招呼:“你们两个终于来了~” 他抬手的时候手上的易拉罐还没放下去,正是一罐啤酒,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撒出几滴砸在地面上。 “到底还是点酒了啊。”伊达航把平岛阳推包间,而后把人往沙发上一按,自己坐在一旁。“松田这是已经喝高了?” “我没喝高。”松田阵平直起身,“我只是等的有点儿无聊。” 他们俩下班要比伊达航平岛阳早,所以现在已经在包房这儿等了半个小时。 松田阵平干脆利落的开了一罐啤酒,往平岛阳手里一塞,“给,这个度数低。” 然后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点歌台那里,“你们谁都要唱什么歌?我直接点好了。” 萩原研二进嘴的酒猛地喷了出来。 “小、小阵平。”他捂着胸口咳嗽,“咳咳咳——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唱歌。” 唯有平岛阳捧着酒疑惑,“松田他唱歌怎么了吗?” 这个问题炸的全场寂静,于是顶着松田要杀人的视线,伊达航小声告诉平岛阳:“松田他五音不全。” 别人唱歌要钱,松田阵平唱歌虽然不要命,但也胜似要命。当年警校的时候,松田阵平让他们深刻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魔音灌耳,那天夜里听见歌声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彻夜无眠,更有甚者直接在论坛发问,是不是警校底下镇压着什么神神鬼鬼。 但更恐怖的是,松田从来不觉得自己唱歌跑调。 他甚至很有自信的认为自己是歌王。 “说什么呢?”松田阵平捏起拳头,“我什么时候唱歌跑调过?”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 你一直都在跑调,你都没停过。 “那这样的话,不如我来唱?”平岛阳放下啤酒罐,阻止了KTV可能出现的血案。“我在神滨的时候,可是真的被封‘歌王’过。” 而且他也不想拂了他们的好意。 平岛阳十分清楚今天的KTV之行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因为他被晴空塔爆炸事件影响的太深。 威雀和他过去是搭档,是挚友,水谷翔太是他曾经安慰过,给予引导的孩子,所以晴空塔爆炸,只有平岛阳被影响的最为严重。 他能想清楚,可这不代表他能走出来的那么快。 当年威雀和他分道扬镳时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到最后,平岛阳心里更多的不是惊愕,而是尘埃落定感。 但水谷翔太不同。 他真的是怎么想都想不到,水谷翔太会走上这条路,暗地里还有威雀的影子。 未成年走上歧途总是伤人,他也在这跌了个跟头。 只是最后,我也还是要爬起来的。 平岛阳想。 于是平岛阳起身,走向点歌台点歌,而后拿起点歌台旁的麦克风,张口。 然而在平岛阳的歌声回荡在包房的那一刻—— 伊达航:“……” 萩原研二:“……” 他们俩同步摆出痛苦面具。 救命,你们歌王五音不全是什么传统?! 第61章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现在真心觉得自己把地点安排在KTV做错了。 当同行人里有两个五音不全的家伙, 来KTV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们永远都不理解,平岛阳和松田阵平是怎么做到每一个音都在评分区间,但这些音连起来就堪比用锯子锯树。 不, 应该说锯树都比他们唱歌好听。 听着这洗脑魔音,萩原研二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桥那头熬汤的奶奶。 而沙发上的伊达航看着萩原研二, 端着酒的右手微微颤抖。 他瞳孔地震。 萩原, 你怎么开始褪色了——?! 眼见着萩原研二有往黑白发展的倾向,伊达航用空闲的那只手猛地给了萩原研二后背一下。 “萩原!” “啊?”萩原研二回过神。 “……谢了班长。” 从褪色里回过神的萩原研二猛地灌了几口啤酒, 语气虚弱, “我刚刚好像看到三途川了。” 而后萩原研二往沙发上一仰, 两条长腿支棱在地面上,整个人差点儿哭出来。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孟婆汤就要到我手里了!” 然而点歌台附近,唱歌要命的平岛阳此刻就像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一样, 看对方的眼神里充满打量和欣赏。 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麦克风,跟着哼唱了两句,和平岛阳跑掉跑得如出一辙。 “你这不是唱歌挺好听的嘛。”平岛阳拍拍松田阵平的肩, “你绝对没有跑调!” “我就说我没有跑调。”松田阵平将自己的小卷毛往脑后一捋,语气非常自信。“你唱歌也不赖啊!” 这两个人在“自己唱歌绝不跑调”上保持着同样的错误认知, 一拍即合, 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随后他们俩一人开了一罐啤酒,一人一个麦克风, 边唱边喝,兴致起来了就再多点几首,勾肩搭背来个二重奏。 整个包房都是他们两个的魔音,萩原研二忍了几首歌后忍不下去了, “蹭”得一下起身,试图去抢平岛阳手里的麦克风。 但平岛阳大概是几年没喝酒酒量有所下降, 此刻有些酒精上头,原本稀烂的体能也跟着酒精摄入量一起提升,居然真的成功闪避了萩原来抢麦克风的手。 平岛阳侧身躲过萩原研二,因为惯性在原地转了一圈,脸上被酒精熏得通红,手上掐着麦克风,脚下摇摇晃晃。 “你干什么?”他掐腰站稳,一指萩原研二。“麦克风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萩原研二哽住。 ——你再不给就要出人命了。 与此同时,他们包间的门也被敲响。 “你们包间的注意点儿。”门外同样来K歌的客人黑着一张脸,“看看KTV的守则行不行,不要带木头来这种场合锯!” “非常抱歉!”萩原研二高喊,“我这就让他们小点声!”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门外的客人退去,而门内,萩原研二看着喝高了的平岛阳,还有真就自信自己不跑调的松田阵平,不由得悲从中来。 “你们先来吃点儿东西吧,小平岛、小阵平。”萩原研二语气哽咽,“是我们说错了,你们唱得太好听了,一点儿都不跑调,所以能不能听我的,先吃点东西,毕竟你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唱歌。” 平岛阳歪头,被酒精冲刷的大脑自动自觉忽略了吃东西的话,“什么?我唱歌好听?那我继续唱。” 然后他和松田阵平继续狂魔乱舞。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现在想把自己创死在KTV。 “求你们了,别唱了!”他崩溃的抓了抓头发,“班长,你快来帮忙啊班长!” 然而被叫的伊达航没有回应。 萩原研二不由得转头去看沙发。 下一刻—— “班长?你怎么班长!你别吐魂啊班长!班长——!” 整个包间一阵兵荒马乱。 半个小时后,萩原研二终于把平岛阳和松田阵平全都劝下,送回沙发上。 一沾上柔软的皮质沙发,酒精让这么多天没休息好的困意袭上脑海。 平岛阳放下麦克风缩在沙发上,面冲靠背,半张脸埋在围巾里,顺理成章的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了。 在他没有声响那一刻,整个包间都寂静下来。 萩原研二放轻手脚走过来看了看,顺带把伊达航吐出来的魂塞回嘴里。 “小平岛?”他压低了声音。 “……干什么?”平岛阳模模糊糊的反问。 萩原研二弯了弯眉眼,“没什么。” 他拿起自己搭在一旁的外套,展开,搭在平岛阳身上,还贴心的把平岛阳脑后的小辫子解开。 下一刻,伊达航和松田阵平都凑过来。 “他睡着了?”伊达航同样压低了声线。 萩原研二点点头:“睡着了。” 包间暖调的灯光洒在平岛阳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小片阴影,更趁着他眼下黑眼圈明显。 但他并不像刚进来的时候那样,眉宇间有着川字沟壑,看着郁气难消。 “就说闹一闹对心情好。”松田阵平抱着手,垂眸看着睡过去的平岛阳。“他看起来轻松多了。” 萩原研二:“所以你没喝多啊?” “怎么可能。”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我什么酒量你还不清楚么?” “倒也是。”萩原研二把胳膊往松田阵平肩头一压,“你从小到大喝多了什么样,研二酱清清楚楚。” 松田阵平嫌弃的推开他,“呵,所以你自己算算,从小到大我帮你背了多少偷喝酒的锅。” “呜哇,翻旧账哎,研二酱被嫌弃了,绝对被嫌弃了。” “好了好了。”伊达航熟练的打圆场,“平岛好不容易睡这么早,我们别再把他吵醒了。” 松田和萩原都点了点头。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头歪在一起,也纷纷闭上眼补眠。 ——加班五天,最近确实辛苦,他们多多少少也都有些精神不济。 半晌,在一片沉寂中,松田突兀开口:“所以我唱歌到底好不好听?” 听闻此话,萩原研二猛地睁开眼。 他转头看向松田阵平,语气郑重:“小阵平,这是个恐怖故事。” 拜托了,请你对你锯木头一样的唱歌方式有点儿认知! * 晚十点,KTV门口。 他们四个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于是叫了代驾。等到代驾到达门口的时候,他们三个架着东倒西歪的平岛阳上了车。 “班长,平岛就交给你了。”松田抹了一把汗,“我和萩就直接打车回去,你的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没问题。”伊达航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车辆缓缓开走。 “我们也走吧,萩。”松田阵平伸个懒腰,“回宿舍去睡觉。” “说起来咱们是不是也是时候从宿舍搬出来了?”萩原研二绕了绕发尾,“现在宿舍的邻居都变成了二十三四的小年轻,咱们俩二十九岁的住在里面,哇,每次都收获他们震惊的眼神。” 然后萩原研二仿佛想起了什么,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摸出一个黑色的发圈。 “果然,当时解下来的皮筋忘记给小平岛了。”萩原研二叹气,“喝酒忘事,明天再给他好了。” 而另一侧,随着车辆的走走停停,平岛阳整个人瘫在后座上,睡得四仰八叉。 伊达航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总要时不时回头看看,以免平岛阳从座位上掉到座位下。 一个半小时后,平岛阳家门口。 “醒醒,等会儿再睡。”伊达航打开后座的门,伸手把平岛阳从车上架出来,然后摇了摇,“你到家了,先进家门再说。” 平岛阳困得东倒西歪。 伊达航又摇了摇。 “……别摇了别摇了,醒了。”平岛阳勉强睁开眼,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然后上下眼皮再次合上,等了半晌才又睁开,问:“到哪儿了?” 原谅他刚清醒,大脑接收信息不全。 伊达航叹了口气,“到你家了,快清醒清醒。” 平岛阳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伊达航在说什么。 随后他拍了拍伊达航架着他的胳膊,“先放开我,我找找钥匙。” 伊达航依言松开手,只是虚虚扶住平岛阳的胳膊,看着平岛阳伸手去翻自己的风衣兜,最后从里面拽出一把系着红绳的钥匙。 然后平岛阳迈开腿,在伊达航的看护之下,开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公寓里走。 他们给平岛阳选的公寓确实环境不错,走廊明亮,不会出现什么深夜看不清路从而让住客摔倒的事情,但架不住平岛阳目前还在酒精上头。 在第三次捞回左脚绊右脚的平岛阳之后,伊达航只能把钥匙一抢,随后把人往自己背上一放,快步走进公寓,踏上电梯。 十分钟后,电梯门在他们身后慢慢闭合。 伊达航任劳任怨的把人送到家门口,随后拿着钥匙,开门,踏进玄关,打开平岛阳家的灯。 灯光照耀下的客厅依旧没什么人气,但比起之前那个公寓,如今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 至少伊达航看见了窗台上那盆娜塔莉在平岛阳成功租到公寓后送的花,没有因为照顾不善而枯萎,反而开得还挺好。 虽然看不太出来,但这个人确实有在认真生活啊。 伊达航心想。 随后他踩下鞋子,直接穿着袜子走上地板,最后推开主卧的门,将平岛阳送了进去。 “好好休息,晚安。” ——迈过今天,走向明天吧。 第62章 (加更)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平岛阳捏着被子,对着一众弹幕陷入沉思。 【歌王争霸哈哈哈哈!下次带柯南一起来!】 【吐魂的班长.jpg、褪色的萩原.jpg、叉腰的平岛.jpg, 我愿称之为这一回为表情包合集。】 【歌王争霸(×),送葬歌者(√)。】 【睡着的阳哥比起警校组好小一只啊。】 【在KTV唱歌有什么意思, 我摘助听器, 大家来我房里唱歌。(狗头)】 从吐槽到嘲笑到垂涎美色,弹幕的生态圈里品类齐全, 平岛阳看着弹幕, 一时间只想找个时光机回到昨天晚上, 最好捂住那个非要唱歌和喝酒的自己的嘴。 探案过程被刊登和社死场面被刊登,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该死的,昨天那个喝多的绝对不是我! 平岛阳抬手捂住脸, 红色从脖颈蔓延到耳朵,最后还从指缝间露出冒蒸汽的一点儿红色。 ……只是还是有点儿开心。 平岛阳脸色更红。 这种被朋友隐晦关心的感觉确实很棒。 他们总能在恰当的时间里让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 他正真实的活在世界上,即将向着更光明的未来走去。 然而还没等平岛阳羞耻几分钟, 他家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平岛!”敲门声后是伊达航中气十足的喊声, “你醒了吗?!” 平岛阳下意识抬头看看挂在床对面的钟表——九点零八分,已经过了上班打卡的时间了。 他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喝酒之后身上多少会沾着味道, 他掐着时间洗个战斗澡,将酒气洗掉,而后匆匆忙忙穿衣服开门。 顶着一头往下滴水的头发,平岛阳理直气壮:“我醒了。” 伊达航:“……” 伊达航:“。” 我敢保证你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 但好歹平岛阳只是睡的太死而不是出事了, 伊达航只能叹一口气,“快把头发吹一吹, 我的车在楼下。” 天知道他们早上见平岛阳没来上班,怎么打电话对方都不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一瞬间他们脑袋里略过了无数种可能性,最后定格在“平岛阳不会被威雀派人绑架了吧”之上。 甚至今天早上还是目暮十三给伊达航批的假,让看起来坐立难安的伊达航出门找人。 于是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得知伊达航到达警视厅后,被他们几个拐带的担心下属失踪的目暮十三,几个箭步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 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直奔搜查一课的科室,在看见平岛阳坐在工位上打哈欠时,眼睛盯着平岛阳来回地看,生怕他身上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伤口。 “平岛,你真的没问题吗?”目暮十三看着平岛阳眼下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黑眼圈,表情充满担忧,“要不我给你放几天假吧。” 平岛阳哑然失笑,“老大,我看上去有那么脆弱吗?” “这不是脆不脆弱的事儿。”目暮十三抱臂,“算了,你们几个都放假吧,反正爆炸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说到爆炸的时候,目暮十三特意隐去了地名。 一来是尽量避免让平岛阳再想起水谷翔太,二来是他也不希望再想起水谷翔太。 每一次一提到晴空塔爆炸,目暮十三总觉得是自己没有做好。这些天午夜梦回,他不止一次从晴空塔想起水谷翔太,又从水谷翔太想起水谷邦彦。 过往的记忆结合着现实扎的人心脏疼痛,目暮十三每次想起水谷邦彦的时候都心生疑惑,是否当年在那个墓园里发生的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要我放假,老大你还不如自己先放个假。”平岛阳抬起眼。 ——作为领头的那个,水谷翔太一事发生后,目暮十三总是最难受的。 “我已经申请了三天假期,大后天我放假。”目暮十三拍拍他的肩膀,完全没给他反驳的余地。“我给你们也放三天,大后天你们几个回来替我带队出外勤。” 他打算就用这个月的时间给搜查一课的警员分批放假,一次三天,用来调整心情。 话刚落音。 放假的第一梯队,也就是平岛阳、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四人,被无情的从警视厅踹了出去。 * 夏季刚好是去海边儿的好时节。 即使是下午灼热的阳光,也并不会败坏心情,反而会成为人们在海边放开了玩儿的动力。 不少人穿着泳衣在沙滩上打闹嬉戏,其中就包含了跑到海边儿的四人组。 “所以小平岛,你怎么还穿这么多?”萩原研二看着浑身上下就露个手臂的平岛阳,“这可是海边儿哎,穿这么多你真的不热吗?” 平岛阳摇摇头:“不热。” 哪怕是热,那也比展示出自己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强。 在更衣室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打击到了! 同行这么多人,居然只有他一个,没有腹肌! 想到这儿,平岛阳暗暗磨牙。 明明老贼都让他成为医学奇迹了,那为什么医学奇迹不能再彻底一点儿,把他七年前多少还算有的腹肌还回来! “要去打个排球吗?”伊达航提议。“我刚刚看那边正好有排球网。”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点头。 但平岛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松田阵平疑惑,“你不去玩吗?” “我嫌累。”平岛阳回答的斩钉截铁。 所以说平岛阳没有腹肌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 不过身处海边儿,哪怕只是静静坐着,也不失为一种解压的方式。 伊达航他们又随机拉了几个路人组队,平岛阳则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之上,静静盯着浪花翻滚。 平岛阳喜欢海,尤其是浅海。 当阳光穿透海面的时候,他就能看见海面下不停开合的贝壳。 这样乐动的生命总是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先生,介意借我一个位置吗?” 平岛阳回过头。 来者是个抱着画板的青年。 “我叫幸村精市。”蓝紫色头发的青年介绍着自己,“东大美术系二年级生,来这里写生。” 平岛阳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 幸村精市盘腿坐下,支起画板,而后非常自然的与他攀谈了起来,“我在电视上见过您,您是警官吧?” “电视上见过我?”平岛阳开了口,但目光仍盯着海面,“我至少七年都没上过电视了,你要是七年前看到的电视,那估计都是负面新闻。” “不要这么说啦,警官先生。”幸村精市弯了眉眼,“我能从新闻里看出来警官先生的破案率有多高的。” 平岛阳再次沉默。 “前些日子的恐怖袭击其实我也收到了投票信息。”幸村精市自顾自的讲下去,“但我没投票就是了。” 接下来是一段时间的寂静无声,只有海风裹着海浪拍在岩石上。 “……你不觉得会出现这种事是警方的责任?” “怎么会,恐怖袭击又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了的。”幸村精市的炭笔在画板上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虽然东京治安不太好,但果然我还是想说,幸好东京有你们啊,如果没有你们的话,想必东京现在更混乱吧。” ……怎么是这种回答。 平岛阳连忙起身,离开的时候脚下还绊了一下,看背影就像落荒而逃。 ——果然,他最不擅长应对这种人了! 第63章 打球的三人停下了动作, 看着从远方飞奔而来的平岛阳。 “怎么了?”松田阵平从排球场上退下来,几个跨步凑过去,捞起这个因为跑得急而脚下打滑的同伴, “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平岛阳脸上通红一片, “礁石那儿太热了, 我换个地方休息。” 然而平岛阳刚在沙滩的躺椅上躺下,熟悉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炸响。 “快看, 小兰!是平岛警官他们!” 平岛阳猛地睁开眼。 他转头看过去, 那边儿赫然是铃木园子、毛利小五郎、毛利兰、阿笠博士, 还有少年侦探团全员。 平岛阳:“……”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看见的不是人,而是离谱杀人案正迎面走来。 “几位警官先生今天放假吗?”铃木园子好奇的问, “我记得今天是工作日吧?” “的确是工作日。”萩原研二端着西瓜走过来,一人塞了一块,“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拿到了假期呢, 所以就来海边玩了。” 随后他往平岛阳身边空闲的那个躺椅上一坐,掏出冰镇可乐, 和西瓜托盘一起放在小桌子上。 “给, 小平岛。” 平岛阳沉默的从躺椅上起身,拿起可乐, 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送。 他需要做一点儿心理准备,以迎接可能到来的案子,还有超能柯南随地大小变。 “那你们怎么来冲绳了?”他旁边,萩原研二继续与铃木园子交谈着, “工作日的话,你们应该也上学才对?” “我们放假了。”铃木园子摆摆手, “学校昨天周年校庆,校长开心,给我们放了三天假,我和小兰就打算来冲绳玩。” 所以园子和小兰才结伴来了冲绳,而柯南日常试图跟着毛利兰走,软磨硬泡下也被毛利兰带上,柯南又牵扯了整个少年侦探团,最后毛利小五郎和阿笠博士觉得一群未成年自己出门玩太危险,同样作为监护人陪同而来。 “反正都是玩,那大家不如一起。”铃木园子相当兴奋,“能在冲绳碰见你们真的太好了!” 能碰见帅哥谁不开心!而且这还是一群日常穿制.服的帅哥! 沙滩上气氛火热。 “真的不来和我们打球吗?”萩原研二拍了拍还在喝可乐的平岛阳,“很有意思的哦。” “不,别带我。”平岛阳松开吸管,摇头,“我讨厌体育运动。” “那这样的话,可以麻烦平岛警官替我们看一下柯南他们吗?”小兰抱着排球,有些歉意的微笑,“爸爸他一个人可能看不过来这么多小孩子。” 毛利小五郎同样没有参加沙滩排球比赛,按他的说法是,与其浪费时间比赛,不如躺在躺椅上看美女。 “没问题。”平岛阳说,“孩子我看着就行。” 随后,在赛场外带小孩儿的平岛阳看见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沙滩排球。 运用了空手道、格斗术以及高科技的排球比赛该什么样? 那一颗排球几乎化为了残影,整场只能听见砰砰砰砰的手与球的接触声,以及迎面而来的随着球旋转的狂风。 “1:0!”当裁判的路人坐在高椅上,吹响了哨子。 毛利兰吐出一口气,和园子一击掌:“好耶!赢了一分!” 随着少女们的话音,那颗排球终于停下旋转,整个球半数掩埋在沙坑里,只余下三分之一露在地面上,还往上飘着白烟。 平岛阳:“……” 他下意识低下头问站在他旁边的柯南:“女孩子力气大一点,没什么问题的,对吧?” “确实没什么问题。”柯南满脸看破红尘,“就是我得想一想,等最后的时候,我得怎么样才能不被小兰打死。” 小兰的空手道越来越厉害了,未来我是不是也得锻炼锻炼身体?啊,不对,锻炼身体我也不会反抗小兰,要不练练田径……? 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柯南,大脑宕机。 这场排球比赛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而排球场上满地的坑,仿佛被陨石雨砸过。 “走吧走吧。”伊达航把平岛阳往怀里一带,“去吃饭!来到冲绳了,当然要吃海边烧烤!” 他们租住的旅店刚好是海边旅馆,内带餐厅,散座包间都有,烧烤也好、啤酒也好,总之海边特色能够全来一套。 “我们这么多人,要不要玩一点儿有意思的?”吃饭席间,铃木园子托腮,“算上毛利大叔和柯南他们,完全可以玩聚会必备游戏了。” “什么聚会必备游戏?”埋头吃饭的少年侦探团支棱起耳朵。 铃木园子握拳:“那当然是国王游戏!还有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没有意思。”侦探少年团举起手,“能玩一次国王游戏吗?这个我们还没有玩过。” “当然没问题。”铃木园子看向其他人,“大家怎么觉得?” “我就不参与你们一群小鬼的游戏了。”毛利小五郎端起啤酒,“我看着你们玩儿。” “我也算啦。”阿笠博士摸摸脑袋,“要是年轻的时候,我说不定会参与进去,但这个年纪了还是算了。” 其他人则对这个提议全票通过。 铃木园子转头就掏出了一直装在包包里的扑克,然后自爆:“我早就想玩了!尤其是和一群帅哥!” “不要说这种话啦,园子。”毛利兰略尴尬,“这和说自己早有预谋有什么差别……” “可我本来就是早有预谋呀,扑克可以我们几个人玩,也可以玩这种大型游戏,刚刚好嘛。”铃木园子大大方方承认,从扑克里挑出十二张,扣在桌面上。“就不要在意这些了,大家快来抽卡!” 第一轮的鬼牌是铃木园子。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四个警察,眨眨眼睛:“请三号说一说自己的恋爱史!” 萩原研二将自己的扑克牌掀开,“非常抱歉铃木小姐,我是二号,所以你的问题与我无缘了。” 松田阵平也掀开扑克牌:“六号,下一个。” 伊达航笑着摇头,“我是九号。” 等周围人都一一掀开自己的牌后,平岛·想当缩头乌龟·三号本人·阳:“……”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咬牙:“没有恋爱史。” “真没有吗?”铃木园子震惊,“平岛警官,国王游戏里不可以撒谎的哦,你这么帅,不可能连一个对象都没有过吧?” “确实没有恋爱史。”平岛阳开始摆烂,“不近女色不近男色 ,打算把一生奉献给国家。” ——总而言之就是三十二岁没对象,大魔法师一位。 整个包间内一片哄笑。 洗牌,重新发牌,第二轮抽中鬼牌的是萩原研二。 被游戏挑起兴趣,萩原研二兴奋的举起手,“请五号上台给大家唱一首歌听!” 又被抽中的平岛阳扬了扬手中的红桃五:“好吧,是我。” 然而平岛阳刚从椅子上起身,还没等张嘴,萩原研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唔唔?(萩原?)”平岛阳疑惑。 萩原研二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不了,这轮作废,我受罚就是,不就是唱歌吗,让我来。” ——不能让小平岛张嘴!小平岛一张嘴今天他们都要去看三途川! 闻言,旁边坐着的松田阵平倒是一乐,举起自己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萩原:“你唱吧,萩,我录下来发给千速姐。” “随便啦,研二酱什么时候怕过录像。”萩原研二一撩头发,倾情献唱。 萩原研二可能是他们这里唱歌水平最好的那一个,一曲结束,铃木园子兴奋的手都拍红了。 唱完歌,萩原研二收回扑克,洗洗牌,重新发下去,“下一局。” 这一回抽到鬼王牌的是柯南。 柯南想了想,“那就九号吧,请说一说你最想干的一件事。” 又双叒叕被抽中的平岛阳:“……你们是不是作弊?” “没有,那怎么可能。”伊达航笑容灿烂,默默收回桌下拿着镜子的手,“真的只是你运气不好。” 平岛阳炸毛:“快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见反光了!” 伊达航直接把镜子扔到了松田阵平手里。 松田阵平:“?” 他捏着那块镜子茫然的抬头,面前是撸起袖子,打算绕过来抢镜子,但被萩原和伊达联手拦住的平岛阳。 “哈哈哈哈!”萩原研二边笑边勾住平岛阳的脖子,“小阵平快跑!” 松田阵平:“这种事情不要推给我啊!” 然而哪怕松田阵平这么抱怨着,脚下还是非常诚实的离开了座位,开始绕着整个包间,带平岛阳补这几天的晨练。 三分钟后—— “累了,跑不动了。”平岛阳瘫在椅子上。 “这才几天没跑步,你的体能怎么又变的这么差劲了。”松田阵平半点儿汗都没出,坐回原位,将镜子扣在桌面上。 “现在舒服了吗?”伊达航问。 平岛阳气哼哼,“我要求一瓶可乐。” 运动完确实很爽,和大家闹一闹,那些压在心里的东西就统统消散了。 伊达航憋着笑给平岛阳买了一瓶可乐,“给,麻烦平岛大人原谅我吧。” 平岛阳拿过可乐,吨吨吨下去,“原谅你了!” 于是这场国王游戏重新开局。 第64章 (加更) 十二张扑克牌在灯光下哗啦哗啦响。 经历了重新洗牌、分牌的过程, 这次成功拿到鬼牌的是毛利兰。 她抵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不打算搞太过分的,但也要能热热场面, “还是三号和五号吧,做三个深蹲。” “哎?”小岛元太翻开自己的扑克牌, “我居然是三号吗?!” 一直看热闹的小岛元太灰了。 毛利兰勾起嘴角, “没想到居然抽中了元太吗?” 小岛元太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双手合十:“小兰姐姐, 我能不做深蹲吗?” “那不可以呦, ”小兰摸摸他的头, “我们要愿赌服输。” “那好吧。”小岛元太眨眨眼,“反正三个深蹲也不是什么难事。” 解决了小岛元太这里的问题,毛利兰环顾四周:“那五号是谁?” “我。”松田阵平掀开自己的卡牌, 起身。“我是五号。” 三个深蹲没什么难度,只是作为松田阵平的冤种幼驯染,萩原研二很及时的拿起了手机抓拍。 由于松田阵平和小岛元太是并排站的, 坐在斜对角的萩原研二位置十分微妙,以至于抓拍出的照片也十分微妙。松田阵平的头与小岛元太的身体在照片上诡异的融合成一个人, 看起来就像…… 就像会在搞笑综艺里经常出现的, 特别搞笑的大头娃娃。 于是在看到照片的时候,萩原研二没忍住笑出声, 并在松田阵平上来抢夺手机删除黑历史的前一秒,将照片发送给伊达航和平岛阳。 “非常抱歉~”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的锁喉之下眨眨眼,“但照片已经发出,研二酱概不退换!” 松田阵平凶神恶煞的目光转向平岛阳。 原本乐呵呵看戏的平岛阳:“……” 所以战火又烧到我这儿了, 是么? 他将手机藏在身后,警惕的看着松田阵平:“别打我手机的主意, 我是不会删掉照片的!” “你今天不删也得删!”松田阵平几个大跨步凑过去。“快把手机交出来!” 平岛阳顺势将伊达航往自己身前一拉,挡住松田阵平伸过来的魔爪。 被松田阵平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抓住头发,伊达航:“……” 他撸起袖子,起身,微笑:“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吗?” “风水轮流转个鬼?!”松田阵平开始逃窜。“班长!镜子就是你开始害得我——!” “说什么呢松田。”伊达笑容灿烂,“镜子什么的,我完全不知道呢。” 于是整个包房又是一阵闹闹哄哄。 经过几分钟的争夺战后,平岛阳手机里的照片最终还是没有删掉,而是进了加密栏,成了松田阵平一生的黑历史。 “再来一轮——!”铃木园子高喊,“我还要再当一次国王!” 结果下一轮的幸运儿是柯南。 “十号吧。”柯南托腮,无视了铃木园子央求问恋爱的视线,提出自己最想知道的。“还是之前的问题,最想干的一件事是什么?” 那么谁是十号? 平岛阳翻开自己的扑克牌,明晃晃的方片十。 是不是今天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这个问题了? “最想干的事啊。”逃避不了,索性就一五一十的回答,平岛阳仰起头,作思索状。“那大概就是抓住一个人。” 吉田步美眨眨眼,“那个人是谁呀?” 面对小朋友单纯的疑问,平岛阳软和了神色,摸摸对方的头。 “一个故人。” “故人?”少年侦探团的三个真小孩儿都不太理解,所以表情一派天真。“叔叔你是警察,警察都抓坏人,想要抓故人,难道故人是坏人吗?” 平岛阳愣了愣,“……嗯。” 满室寂静。 作为本轮的提问者,柯南现在就想打自己两嘴巴子,问点儿什么不好,这问题问了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问到了平岛阳身上。 而他旁边,灰原哀却扯扯江户川柯南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他说的那个人是威雀?” 柯南微不可查的点头。 但好在气氛没冷多长时间,因为下一把的国王终于轮到了被频繁点名的平岛阳。 他摩拳擦掌,试图打开自己的漫画作弊,然而点进去,漫画又提示他“网络已崩溃”。 回到目录,上面赫然写着“联动篇”。 ——所以作为一个推理漫画,他们又和什么漫画联动了? 这么想着,平岛阳随机点了两个序号:“五号和八号吧,五号公主抱八号。” “我是五号。”毛利兰从椅子上起身,“八号是谁?” 手拿八号牌的柯南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先是茫然,而后反应过来自己要经历什么,猛地抬手捂住脸,热度从脸烧到脖子。 “啊,是柯南啊。”毛利兰轻轻松松的将柯南抱起来。“柯南君很轻哦。” 靠在毛利兰怀里,柯南再次宕机。 贴贴来的太突然。 虽然有点儿丢脸,但非常感谢,平岛警官! * 酒足饭饱后,大家各自回屋睡觉,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们《名侦探柯南》到底和什么漫画联动揭开了谜底。 迹部景吾不知道何时也来到了冲绳,此刻正和幸村精市面对面站在旅馆大厅里,身后各自还站着几个青年。 “好久不见,幸村。”迹部景吾开口。 “我们两个也能算好久不见?”幸村精市笑笑,“东大的金融系和美术系也不远,明明我们三天前才约着来冲绳见面来着。” “所以我说的好久不见,是代冰帝队伍说的啊。”迹部景吾一时间也有点儿感叹,“你们队伍里那个小卷毛呢?” “你说赤也?”幸村精市笑了笑,“他去打温网了,这几天赶不回来,所以没办法参加我们的团建。” 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认识? 刚好路过旅店大堂,前往餐厅的平岛阳眨眨眼。 他记得他八年前查迹部家的时候,好像迹部景吾打网球来着,所以幸村精市也打网球?这次联动的是网球运动番? “呀,是昨天警官先生。”幸村精市歪头,叫住快要进到餐厅里的平岛阳,“原来我们住在同一家店吗?” 他微笑,“昨天警官先生也跑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知道警官先生的名字,不知道今天我有幸能知道吗?” 平岛阳后退几步,“你从电视上知道的我,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意义不同啦。”幸村精市讲,“我希望能和警官先生成为朋友,朋友的名字不亲口说出来的话,那就没有意义了。” “你二十岁,我三十二岁。” “交朋友和年龄无关吧。”幸村精市依旧笑着,“见到警官先生第一面,我就知道警官先生绝对是个好人了。” 他不是警察,但也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警官先生昨天看起来非常疲惫,如果他能帮上什么忙就好了。 所以一来二去之间,幸村精市还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甚至窜动了迹部景吾,领着冰帝和立海大全员,一起和平岛阳交换姓名与联系方式。 下午一点整,室外。 打网球的团建自然是要搞网球比赛,昨天伊达航他们打沙滩排球的场地今天摇身一变成了沙滩网球的地盘。 冰帝和立海大两方队伍列好,高出平均线的外形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平岛阳和柯南一行人同样也在围观的行列。 冰帝与立海大在这片沙滩上重新汇聚,你来我往,而那颗黄色的网球飞旋在赛场上,平岛阳虽然看不懂,但平岛阳大为震撼。 开场十分钟,左边的迹部景吾使出破灭的轮舞曲,开场二十分钟,右边的幸村精市使出灭五感。两方人马五花八门的技能甩在这片不大的沙滩网球场上,打出了物理意义上的天崩地裂。 “……网球运动如今已经卷到这种非人的地步了吗?”平岛阳表情茫然,“他们的日常是怎么训练的?和外星人吗?” “哪里非人了?挺正常的。他们搞运动的不都这样么?”他身边,松田阵平摸出自己的手机,弯腰,将在网站上找到的视频放到平岛阳眼前,“喏,你自己看。” 平岛阳将视线投注在松田阵平的手机屏幕之上。 是赤司征十郎当年打篮球的视频,但满屏的七彩光晕,赤橙黄绿青蓝紫,绚丽多彩。 平岛阳沉默半晌,问:“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发光?” 松田阵平老神在在:“听说这代表着他们进入了状态。” 那一瞬间平岛阳甚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博士,你觉得我新一版的球鞋能采用他们的网球技巧吗?一脚能把别人五感全灭,我觉得非常便捷。”另一侧,柯南正问着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摸摸胡子,“我不知道成功率能有多少,但可以一试。” 把一切都听清了的平岛阳:“……” 你们觉得人会发光真的很科学? 你们真的觉得这些网球技巧是人应该打出来的玩意儿? 难不成你们觉得玩运动的就应该这样子??? 可末了,他又想起了破案时的柯南,以及探案时四处看指纹的自己。 平岛阳:好的,确定了,这就是个超能世界。 反正大家都不科学! 然而这头平岛阳刚刚看开,打算放过自己的世界观,从此不再为难自己,那一头,迹部和幸村就进入了一球定胜负的剧情。 迹部景吾/幸村精市:“一球定胜负吧!异次元领域!” 话音落下,两人背后同时升起虚幻的影子,满身光晕,甚至整个网球场的环境都发生了变化。 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双双从网球场上飘了起来,以完全违反万有引力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中。 平岛阳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我觉得我和我的世界观和解不了了。 他们背后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第65章 冲绳之行最后以一个三观开裂作为句号, 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平岛阳四人与还有一天假期的柯南他们告别,坐上电车, 回归东京。 电车均速的震动和午后的阳光如同催眠一样,让平岛阳的脑袋一点一点, 好几次脑袋差点儿撞上电车的玻璃。 “有这么困吗?”伊达航伸手拦住他往玻璃上磕的脑袋。 “这个环境就很催眠啊。”平岛阳打个哈欠, 直起身。“而且我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萩原研二打趣:“你被昨天晚上的鬼故事吓到了?” “怎么可能。”平岛阳无奈的捏捏眉心。 有关鬼故事的事情要回到昨天晚上,也许联动篇的意义就在于此, 昨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 两个漫画三十来人齐聚旅店最大的空房间, 一起玩什么试胆大会。 不过玩到一半的时候,离谱杀人案虽迟但到,他们几个只能马不停蹄的跑去处理案件。 杀人案的原因说起来全都是老生常谈, 年轻时候的恩怨一直维持到了中年,原本几人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和対方见不了面了,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重聚在小旅馆, 凶手回想起过去一时激动,一刀下去, 万事皆消。 这些事情都没什么可怕的, 算起来都是平岛阳的日常,所以真要论把他吓到的东西, 那莫过于凶手杀人之后还想跑,却被芥川慈郎的网球一球撂倒。 那个黄色的小球从芥川慈郎手中抽射出去,直接砸中杀人犯的后脑勺,同时还砸掉了杀人犯几颗牙。 网球在运动过程中邮寄瞬间变成了小行星, 致使被砸中的杀人犯当场就扑倒在了岩石上不省人事。 哪怕是现在,平岛阳看着手机里的那些多出来的联系人, 都有一种想手撕漫画平台的冲动,想看看能不撕出一个回神滨的通道出来。 人打网球怎么会打出这种效果? 现在去学还来的及吗? 我能靠着这个把黑衣组织团灭吗? “我只是在调整自己的世界观。”平岛阳语气平平。 “那你慢慢调整。”伊达航打个哈哈,“在车上睡一觉也不是不行,离我们到达东京还有半个多小时。” 然而还没等平岛阳睡过去,电车就紧急停车。神宫带着一队警察从月台上跳过来,刚巧是他们所在的车厢。 “怎么了?神宫。”萩原研二从椅子上起身。“出什么事了?” 神宫闻言回头,在看见他们的时候,不由得眼神一亮。 “太好了,和你们四个撞上了!”神宫周身焦急的氛围顿时一松,“刚刚我们接到了报案,说这趟列车上被人安装了炸弹!你们几个都在就好办了!” 炸弹?还是炸电车?刚回来就碰上案子? 平岛阳神色一凝,连忙打开漫画,看看是不是黑衣组织又在搞事。 然而—— 【您的网络崩溃了,请重试。】 ——柯南与迹部景吾他们如今还在冲绳,联动篇并没有结束。 从第三方获取信息失败,平岛阳从座位上起身,看向神宫:“立刻告诉我前因后果。” …… 整件事的起因在神奈川。 神奈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报社人士,带着炸弹上了电车,将炸弹放在了电车上。 “之后他可能是反悔了,自己去了警察局自首。”神宫语速飞快,“但因为他去自首的时候这辆列车就已经往东京开了,所以神奈川的警察们算了算时间,把电话打到了我们这儿。” “拆弹警察现在就在外面,随时可以拆弹,但炸弹犯并没有透露炸弹被他放在了哪一个车厢,说是忘记了,只记得一个大概的范围,所以目暮警官才派我带队来这儿搜索。” “范围是多少?” “从三号车厢到五号车厢。” 平岛阳抬头看自己所在的车厢,刚好是三号。 “爆炸时间?” 神宫低头看了一下表:“犯人说他设了一个半小时的定时,现在还剩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拆除炸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迅速找到炸弹的所在位置,留下足够的时间。 将乘客都从车上护送出去后,整个车厢空空荡荡,平岛阳站在车厢最尽头的位置,双手搭棚,眺望整个三号车厢。 听说有炸弹,加之不清楚炸弹到底在哪儿,乘客们跑路的时候连行李都没带,此刻在车厢内七零八落的散着,给搜查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但这些対平岛阳来讲都不是什么问题。 [女士挎包——来自时髦女性,很多化妆品,无异常。] [电脑包——来自社畜,装着电脑,无异常。] [黑色单肩包——来自学生,全是书本,无异常。] [腰包——来自小商贩,内部现金已经被拿走了,无异常] …… “三号车厢的行李里都没有东西。” 他又转头,目光一排排扫过座椅。 [第一排——座位上翻着一盒泡面,无异常。] [第二排——座位干净,座位下有一只鞋,乘客逃跑时跑丢的,无异常。] [第三排——靠背上挂着一幅耳机,乘客逃跑时留下的,座位干净,无异常。] [第四排——座位上扣着手机,乘客逃跑时从衣兜掉下的,座下有橘子皮,无异常。] …… “三号车厢座椅没问题。” 就这样一个车厢一个车厢排查下去,除了血糖飞速降低的感觉让平岛阳不太好受之外,不出十分钟,三到五号车厢全都被查了一遍。 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们还花了半小时,查了剩余的六节车厢,别说炸弹了,就连根导线都没看见。 “炸弹根本就不在电车上。”平岛阳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那家伙在骗人,这儿根本就没有炸弹。” 所以,骗人的目的是什么? 众所周知报假警是要被拘留的,一般人不会闲着没事找事,尤其是这人自首的还是炸弹相关的事情,换算一下那是恐怖袭击的来自首,警察绝対不会不相信,而且还会很上心。 与警察的上心相対,这要是被发现是假的,根本没有炸弹,拘留起来绝対十五天不止,再严重点儿就是进去蹲监狱,成为档案上抹不掉的污点。 ……所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报假警究竟是为了什么? 平岛阳拧眉。 自首人的话语和行为前后矛盾,如果他不是觉得报警有意思,就要耍警方玩的智障,那么他就更像是什么事情的前奏,被用来吸引警方的注意力,后续应当还有后手。 如果有后手,那就证明现在的列车上的发展应当正是幕后黑手喜闻乐见的。 那列车上的发展是什么呢? 平岛阳扫过车厢。 ——是列车被逼停,乘客全部下车避难。 [乘客。] 在心里将这个词圈出来,平岛阳猛然扭头看向神宫:“你在和我说一遍,有关自首的那个人。” 原本要下车的神宫愣了愣,停下脚步,“啊,自首的那个人是被神奈川的警察抓住的,说他把炸弹放到了三号到五号车厢里,炸弹爆炸的时间犯人自己设立了一个半小时。” [神奈川。] [三号到五号车厢。] [一个半小时。] 乘客,神奈川,三到五号车厢,一个半小时。 将这些关键词全都提取出来,莫名的像一种暗杀指令。 如果真要是这种发展,那被针対的,应该就是列车上的某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来自神奈川,乘坐的车厢是三号到五号。 于是平岛阳从车上探出头,问守在列车附近的警察:“现在有警方的人保护三车到五车的乘客吗?” “啊?”被问的国字脸警察愣了一下,“他们不都已经疏散了吗,又没拿什么危险物品,现在守着他们的警察就只有两个,现在全在车站大厅。” 那两个警察也不是去守着那些乘客的,而是去负责管理秩序,纾解乘客情绪的,总而言之,守备有等同于没有。 “去守着他们,不要再站在这儿了。”平岛阳皱着眉,“尤其是三号车厢到五号车厢里那些从神奈川来的,我担心他们出事。” 国字脸连忙往乘客所在地赶。 只可惜还没等到他走到乘客的所在地,就听见那边儿传来一声枪响。 “砰——!” 随后是玻璃碎裂声和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大厅的乘客们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争先恐后的往出逃窜,互相践踏。眼见着乘客四散奔逃,国字脸连忙跑过去。 原本在那里维持秩序的两个警察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秩序了,现在正蹲在一个躺倒的乘客身旁手忙脚乱。 “喂!这边儿发生什么事了?”国字脸一边问一边儿跑过去,“怎么会有枪——” 后半截话被他掐断在喉咙里。 躺在地上的这个乘客已经死亡了。 这个中年男性死者表情茫然,头上顶个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亡的真相,又或者在意识到自己中枪之前就已经倒下。 红色的液体从他的太阳穴流出,淌在地上,汇聚成一大滩血泊,将他的西装浸湿,打皱。 而不远处的高楼之上,端着狙.击.枪的猫眼男人起身。 他吹个口哨,“再见。” [to:Gin 任务结束,中居康介已确认死亡。 from:Scotch(苏格兰) ] 第66章 (加更) 到底还是没赶上。 警笛声轰鸣作响, 等平岛阳他们从列车上赶过去的时候,死者连血都凉了。 那些血迹半凝固在地板上,警察们往起抬人的时候, 甚至拉出了黏腻的丝线。被爆头的死状向来不太好看,就在一起一落之间, 就有白色的脑浆从死者头上那个小洞流出来。 “死者是谁?”平岛阳白着一张脸。 他手头倒是有糖, 萩原给的,只是那是牛奶软糖, 又因为天气原因化了, 现在让他打开软糖对着死者拉丝的血和脑浆吃, 恕他多少有点儿心理障碍,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 “资料调出来了。”从警视厅赶过来的高木挤进来,“死者名叫中居康介, 神奈川人。” “等等,中居康介?”松田阵平愣了愣,“这不是……” 这不是那个神奈川中居家的吗?和黑衣组织有关联的那个家族, 结果在今天,居然被杀了吗? 几个人对视一眼。 他们几个度假回来, 路线非常随机, 就算黑衣组织再能掐会算,应该也算不出他们上车前三分钟才决定坐的那趟车。 所以他们这次纯粹就是被卷进这个案子的。 更大胆点儿猜, 也许今天这个案子就是黑衣组织在处死叛徒说不定呢? 平岛阳拍板:“总之,先回警视厅。” 几个人度假回来都没有车,如今回警视厅,只能蹭警车回去。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下午, 现在回程的路上红绿灯频繁,车辆堵塞在斑马线后, 进展缓慢。 平岛阳想了想,从衣兜里掏出那颗化掉的糖,开始拆封包装。 而驾驶位上,高木涉小心翼翼的从后视镜里看他。 还穿着海边花衬衫,仿佛随时能再去一趟冲绳的平岛阳把糖塞进嘴,抬眼,“看我干什么?” “十分抱歉!”高木涉慌乱一瞬,可慌乱过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平岛前辈脖子上为什么缠着绷带,是旅游的时候受伤了吗?” 平岛阳顿了顿。 没有人在去海边玩的时候还脖子上挂着围巾,所以在出门去冲绳的时候,他把围巾换成了绷带。 当年他住院其实是因为被割喉的事情是对外封锁的,因为太过骇人听闻。大部分警察都不清楚他是因为什么住院,只知道他是重伤,而知道真相的人也不会随意将割喉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等他醒过来回到警视厅之后,脖子上的伤疤又一直用围巾挡着,从没露出来过,所以高木涉不清楚前因后果,以为他在冲绳受伤了相当正常。 “对。”平岛阳干脆点头承认,“在冲绳那边儿受了点擦伤。” ——还是不要吓到人比较好。 下午四点,车辆到站,四个花衬衫大跨步走进肃穆的警视厅。 他们身上度假的气息实在太过浓厚,与整个警视厅格格不入,让其他人看见他们的第一时间,就有种想要冲到目暮十三办公室申请假期提前的冲动。 但平岛阳他们没管同事们都是怎么想的。 在见过自首人拿到一手资料之后,他们四个甚至连会议室都没进,而是集体跑进了警视厅的男卫生间。 隔壁女卫生间门口,出来的佐藤美和子看着四个前辈玩命一样的往卫生间跑,不由得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吃坏肚子了? 而男士卫生间内,疑似吃坏肚子的四个人在确认这里没有人之后,缓缓松了一口气。 “好了。”平岛阳拍拍手,压低声线,“你们认为谁可能有问题……算了,你们别说话,用写字的方式告诉我,这儿也不一定安全。” 几分钟后,伊达航、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三个人齐齐伸手,用指尖沾水,在洗手台的黑色大理石面上不约而同写出两个名字。 [神宫、桐野。] ——这偌大的警视厅里,有问题的人遍地都是。 有关暗杀指令的传达,从中居康介死亡的时候,平岛阳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和他们坐车随机选择一样,中居康介出行能选择的方式也不少,在这种万事随机的情况下,死者被一枪爆头了,这中间的暗杀指令是如何传达的? 有人自首——警察出动——中居康介死亡,警察出动是事情发生的中间环节。 既然是中间环节,那就代表它可操作性极高。并且其他人怎么知道这个暗杀指令,明明自首人这些话都告诉了警察。 平岛阳垂下眼。 所以,是神奈川的警察里有黑衣组织的卧底,还是他身边这个领到消息过来的神宫才是卧底,还是一开始让列车停车的桐野是卧底? 又或者,全是? 而且正常的拆弹环节是什么样的呢? 解决炸弹一般都是叫来专业的拆弹部队,如果有搜查犬,那就让搜查犬先行搜查。但不论怎么说,拆弹中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不明白炸弹类型的情况下,警方不会贸然让列车停车。 他们可以让列车降速再想办法把拆弹成员送上去,但绝对不会让列车贸然停下。 因为有些炸弹的引爆是和环境变化相关的。 这么多年来警方拆过的弹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什么类型的炸弹没见过,万一炸弹爆炸和车速变化有关系的呢?自首的人连炸弹是什么类型的都没有告诉警方,桐野贸然叫停车,就不怕猜测错误炸弹爆炸吗?还是说他本来就知道点儿什么? 再加上为了避免群众恐慌,警察不会上来就喊车上有炸弹,神宫的所作所为用一时冲动能解释,用别有目的也能解释。 “要论谁嫌疑更大,我觉得是桐野。”平岛阳用口型比划。 “——七年前去六本木接应伊达的,不就是他吗?” 只可惜他们尚未理清楚究竟桐野和神宫是不是卧底,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平岛阳摸出自己衣兜里不停震动的手机。 “老大?”平岛阳接起电话,语气茫然,“突然找我干什么?我在卫生间还没出去呢,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刚刚东京樱兰高校来报案了。” 目暮十三抿唇,“死亡人数高达三十人,樱兰董事长须王让点名要求你、伊达、松田、萩原去查案,你们几个迟迟不出来,我只能打电话给你们。” …… 地下酒吧。 闭合的铁门缓缓打开。 苏格兰提着大提琴包走进来。 他身上硝烟味道还未散去,在黑色皮衣的映衬之下,更让那双猫眼上挑的眼尾显得桀骜不驯。 鲜少有白天开业的地下酒吧,所以此刻酒吧之中冷清的很,只有寥寥数人,皆是黑衣组织成员。 “一杯Old Fashioned(古典),苏格兰威士忌调。”猫眼男人坐在酒吧的前台,用指节敲了敲桌面,“不要方糖。” 调酒师一言不发,低着头调酒,昏暗的灯光打在吧台上,发酵成无声的恐怖,压抑极了。 “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相隔不远的座椅上,琴酒放下酒杯,推过去一张邀请函。 烫金的卡片擦着石制的桌面飞过去,停在苏格兰手边。 “一周后的铃木邮轮,和我走一趟。” “铃木邮轮?”苏格兰拿起那张邀请函,屈指弹了弹卡面,“boss看上他们家要展出的宝石了?” 铃木家和怪盗基德杠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周后要出海的邮轮都是为了展览宝石,同时还对怪盗基德进行挑衅和示威。 琴酒横了他一眼:“不是。” 什么号称能治愈一切疾病的宝石不过只是噱头而已,他们的目标可从来不是这种东西。 “我们去刺杀参加展览的政治家,”琴酒端起酒杯,将里面的酒水饮尽。 随后他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就像画了一个圈,将放在下方的政治家的照片圈起。 “——三春一郎。” 第67章 不得不说一句东京的犯罪率确实离谱, 从冲绳回到东京不过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案子就像长了腿一样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连衣服也顾不上换,几人连忙从警视厅出警, 下午五点整,打着红蓝双闪的警车停在了这座樱兰高校的门口。 平岛阳刚从推开警车后车门, 还没等他脚落地, 下一刻,他推门的左手就被人握住。 突如其来的人类体温附在手上, 差点儿让平岛阳条件反射一巴掌打出去。 “你们就是来查案的警官先生吗?!”须王环完全不知道自己徘徊在被打的边缘, 语气焦急万分, “那三十个死者现在都在食堂里!” 须王环的手握得很紧,手背上青筋爆出,完全可以看出来, 对这么多人死亡的恐惧隐藏在他还算镇定的外表之下。 而须王环身后还站着很多人,表情是统一的心有余悸。 平岛阳稳了稳心神,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手发泄恐惧, 放柔了声音问:“人怎么在食堂?” “他们吃了食堂的下午茶就倒下了!”说着说着,须王环打了个颤, “我看到了好几个经常来我们公关部玩的同学, 刚在食堂吃上一口下午茶,就掐着脖子倒下了!” 人怎么会吃着吃着就开始吐血呢? 别说须王环, 哪怕是公关部其他人想起那场景,都忍不住发抖。 要知道同学倒下的时候他们手中也端着今天的下午茶,藤冈春绯离把小饼干吃进嘴就差几秒钟时间。 想想看,在你开开心心要享受美味的下午茶的时候, 周围吃了饼干的人纷纷吐着血倒下,整个长桌子上唯一还坐着的, 就剩下没吃下午茶,但捏着小饼干,即将把饼干送进嘴的你。 ——在血腥味渐浓的长桌附近,你与死亡也不过几秒钟的间隔距离。 而在这样死亡在侧的恐惧之下,他们现在还能维持表面的镇定,已经可以说得上一句人才了。 “……抱歉。”站在门前恍惚了一段时间,凤镜夜这才如梦初醒,上前几步,把须王环拉回来。“他情绪有些激动。” “平岛阳动了动被抓的有些发麻的手,“这些不重要,给我们再说一下具体情况?” 凤镜夜点头。 “我们的话,下午茶是在下午两点半准时开始……” [凤镜夜的笔录——下午两点整,校内的下午茶开始准备。 下午两点半,下午茶正式开始。 下午三点半,下午茶时间结束。 下午三点半之后,社团活动时间。 下午五点,社团活动结束,正式放学。] 在倾听凤镜夜的介绍的同时,他们往校内食堂的方向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站在了食堂大门口。 “你们学校两点准备下午茶的过程是对外的吗?”伊达航看着食堂内部。 樱兰高校食堂内部和他们警校食堂内部的装修配置完全不同,樱兰高校食堂所有的橱窗都是透明玻璃板,从上到下,连人的脚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是对外的。”凤镜夜一推眼镜,“因为我们是私立贵族高中,所以我们这里对学生的身体健康相当注意,董事长他们为了避免无谓的争端,干脆就把整个橱窗都换成玻璃的了,这样学生们可以看见食物的制作环境和制作流程。” “但有人注意过食堂大厨们做菜时候的动作是否合规吗?” “实际上并没有,大部分人看着全透明的玻璃橱窗觉得安心而已。” 那边儿伊达航和凤镜夜谈着话,这一头,平岛阳的目光在食堂内扫了一圈。 整个食堂的活人现在已经清空了,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死者,放眼望去,哪怕装修的再辉煌,都显得无比惨淡。 那些死者满身是血的躺在那里,能从血液的遮盖下看见他们青紫的嘴唇。 是毒杀。 平岛阳沉默半晌,转头问旁边站着的须王环:“你是樱兰高校的学生会长吗?” “我吗?我不是。”须王环摇头,“我是男公关部的部长。” 有意思。 平岛阳挑挑眉。 学校死人了,学生会长不出来主持大局,让男公关部的部长来? “那麻烦叫一下你们的学生会长。”松田阵平开口,“这么多死者,我们需要确定一下都是谁。” 学生会长就是字面意思,负责管理学生事务组织活动,在日本这里,还负责帮助校领导组织校内事物,所以大部分学生会长都拥有校内学生的名单。 现在死者有三十个,数量太大,让他们几个自己在校内一千多学生里找谁是谁,能找是能找,但时间至少两小时打底,太麻烦。 “我们去找。”常陆院双子举起手。 有人去找学生会长,有关死者都是谁的问题就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儿,他们四个带好手套,蹲在不同的死者附近,开始伸手查探。 平岛阳面前的是个女孩子。 在擦干净对方面上的血迹后,他发现这个死者拥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这也太小了。”他不由得感叹一句,“她看起来才高一。” 死者死亡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半小时,脖子上有很多抓痕,指甲缝里也有血丝,是死者自己死前痛苦抓挠的,而死者嘴里还有未吃完的小饼干,被血液泡的软烂不成型。 而死者四周同样有散落的饼干,是被死者挣扎时碰掉的。 [巧克力曲奇——米其林主厨制作的巧克力曲奇,香气中透漏着奇怪的味道(已下毒)。] [奶油曲奇——甜点大师制作的奶油曲奇,有奇怪的味道(已下毒)。] [黄油饼干——甜点大师制作的黄油饼干,油香奇怪(已下毒)。] 他扫过附近所有的饼干,发现所有的饼干都显示已下毒。 根据饼干类别的不同,做法各有不同,但无论如何,做饼干必然要用到面粉。 “你们这边儿做下午茶的材料都是放在一起的吗?”平岛阳从死者尸体旁起身,“还是说什么其他的情况?” “……啊。”凤镜夜愣住,“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得问学生会长。” 可学生会会长到底也没能来到现场。 没过二十分钟,原本去叫人的常陆院双子又跑了回来。 他们两个弯着腰,一手撑着大腿,一手指着他们回来的那个方向,气喘吁吁:“不、不好了!” “学生会长!他也死了——!” …… 樱兰私立高中出现了第三十一位死者。 学生会长日下连,死于学生会长办公室,同样中毒而死。 平岛阳四人全部起身。 “你们说谁死了?!”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叫。 平岛阳顺着声源望去,发现出声的是一名女学生。 “你是……?” “我是连君的女朋友。”女学生眼中蓄满泪水,“连君他怎么可能会死呢?告诉我,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对吗?” “别这样,礼弥。”旁边的女生拽住她,“这可是警视厅里最优秀的警官了,而且常陆院他们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就是就是。”有学生附和,“礼弥,你冷静一点儿,不要对警官先生们这样。” “男朋友死了礼弥情绪激动也情有可原。”又有学生反驳,“不要对礼弥太苛刻了。” 各种声音掺杂在场外,内容是什么他们几个并不在意,唯一让他们在意的,是那个第一个开口反驳的男生。 “你叫什么名字?”萩原研二上前一步,站到刚才第一个出声反驳的男生面前,“我能和你多了解一下情况吗?” “啊,哦,我叫近藤寺。” 自称的近藤寺的学生体型微胖,可能是有些斑秃的基因,头上青一块黑一块。 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警官先生想问我什么?” 萩原研二笑着伸手,将近藤寺往一旁没人的地方领,“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细谈。” 萩原研二是这里最擅长洞察人心的,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是默默观察着人群,这个男生在说到“男朋友死了”的时候,眼神里透漏着些许的快意,这在友爱的同学中可不常见。 而且这可是差点儿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投毒杀人案,近藤寺在这个时候还能有心情快意,除非和日下连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人有嫌疑。 萩原研二想。 看了萩原研二一会儿,松田阵平摸摸下巴,“那这边儿就交给你了,萩。” 他说,“我们三个去学生会长办公室看看。” 然而就在他们迈腿的时刻,刚才那位女学生却突然伸手拦住他们。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女学生揉了揉眼,“我不相信连君死了,我能亲眼去看看吗?我不用进案发现场,你们让我在门口看一眼就行。” 实在拗不过这个女学生,平岛阳最后也就由她去了。 半小时后,学生会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意外的朴素,平岛阳打开灯,看着里面的装潢,和樱兰整体风格有着极大的反差。 “连君就是很朴素的人。”女学生揉揉眼,自觉张嘴解释。“虽然是政要家的孩子,但我知道,连君没有什么骄奢淫逸的坏习惯。”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校园里大家都很喜欢他的。” 而校园的另一侧,在萩原研二温和的目光之下,近藤寺也吞吞吐吐的开了口。 “我和日下连那家伙确实关系不好。” “原本那个会长之位该是我的,但最后却成了他的,因为他比我外形要好看。”近藤寺缓缓讲述,“单是这也就算了,他还抢走了我的女神。” 萩原研二歪头:“女神?你是指刚才那位礼弥小姐吗?” “嗯。”近藤寺垂眼,“她是我女神,叫二名礼弥,是二名家的千金。” ……二名? 萩原研二一愣。 七年前温泉旅馆的时候,是不是有个嫌疑人也姓二名来着? 但不管萩原研二想了些什么,他对面,近藤寺还在继续说。 “他抢人也就算了,居然还放话说自己只是玩玩,对礼弥非常差劲。” “只是礼弥一直没离开他,一直在原谅他。”近藤寺越说越气,“他那些节俭到底是做给谁看的?校园里谁不知道,日下连趋炎附势,阿谀奉承,只和身份地位高的学生一起玩?我们恶心他恶心的不得了!他那个人简直烂透了!” 第68章 (加更) 晚五点半。 正在倾听二名礼弥话语的平岛阳掏出自己疯狂震动的手机。 “怎么了?”松田和伊达凑过来。 平岛阳打开手机, “是萩原发的录音。” 萩原研二将近藤寺所说的话全都录了下来并发到了他手机上。那一声声咒骂从手机里传出来,说法和二名礼弥南辕北辙。 按理来讲这不应该,同一个人, 又不是什么需要搏命的卧底,没有死亡的威胁, 哪怕表现出了不同的面孔, 评价里也应该有一两个共同点才对。 伊达航抬腿往外走,“我再去找其他人问问。” 这两个人一个是日下连的女朋友, 一个和日下连有仇, 说话都具有主观性, 难以用来当做线索。 随着伊达航离开,学生会长办公室如今只剩下平岛阳和松田阵平。 没什么多余装饰的办公室意外的好调查。 [办公桌——电脑开着,但电脑黑屏, 需要密码。] [办公椅——皮质办公椅,可以旋转,死者死时就坐在这里。] [桌面的茶水渍——凉透了, 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和饼干中的奇怪味道一样(已下毒)。] ——比起食堂的无差别杀人, 日下连的死更像是被人针对。 [文件保存柜——铁质柜子, 里面放着大量文件夹(校内风向、领导要求、活动安排、学生纸质档案、大量统计表单)。] [保险箱——放在保存柜最上层,六位密码。] [盆栽——平平无奇的盆栽, 一片树叶枯萎了。] [碎纸机——放在办公桌旁的地面上,有文件被粉碎了。] 平岛阳捏起粉碎机旁那张并未完全粉碎的、沾染血迹的纸。 “数字……6?” 平岛阳捻着这半张纸陷入沉思。 这张“六”字体相当大,占据了半页纸,如果不是后半截弯下来搭在碎纸机之外, 和前半截纸脱节,那么这半截六都留不下来。 而将这张纸反过来, 后面是贴着日下连照片的“家庭状况表”。 家庭状况表,2005年1月24日,是很久之前的文件。 受害者在自己的家庭状况表背面写这么大一个六干什么?而且这张文件为什么要被粉碎?明明学校统计家庭状况是非常正常的事。 平岛阳转头看向死者。 粉碎这张纸的死者还靠在椅背上,血液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随后按照地板的纹路向外扩散,诡异的纹路合在一起,就像一个祭坛。 但祭坛之上,“祭品”那双紫色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恐惧。 日下连整个人都平静的不正常,就好像他很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是在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毫不意外,甚至能够坦然面对这样的结局。 平岛阳莫名心里一跳。 这个数字六,难道是密码的一位? 只是这是保险箱的密码还是电脑的密码暂时不得而知,不过他可以继续找,看看能凑出几位。 这样想着,平岛阳将目光放在了文件保险柜之上。 同样都是表单,也许更高级的线索就在这里。 半小时之后—— 平岛阳从保存柜中抽出三张学生名单。 [二名礼弥——8。] [须王环——9。] [雨森良子——4。] 四位密码,不是保险箱的,那就只能是电脑。 6894——4869。 APTX4869。 平岛阳的脑袋嗡得一下。 “松田。”他转过头,看向在办公桌附近的松田阵平。“你电脑输入4869试试。” …… 晚五点三十三分,校园内。 伊达航和一群学生站在校园内的凉亭里,围绕着学生会长日下连展开讨论。 “哎,有关日下君吗?”作为校内唯一的贫困生,受过照顾的藤冈春绯眨眨眼。“日下君人挺好的,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日下君帮我搞定的。” “连酱的话,经常帮助校内的学生解决问题呢。”埴之冢光邦点头同意,“我们公关部之前也碰到过困难,都是连酱帮忙解决的,连酱确实是个不错的人哦。” “那他在校内风评怎么样?” “风评?”埴之冢光邦眨眼,“大家挺喜欢他的。” “该怎么说呢?”常陆院馨歪头接过话茬,“樱兰和其他学校是不一样的。” 他伸出手,摊在伊达航面前,边说边给他算:“樱兰的学生会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门第、成绩、个人魅力缺一不可,他能当上学生会会长,那就代表他每一点都合格了,这样的人的话,大家都很喜欢才正常吧。” 樱兰高校是上流社会的缩影。 ——想让一整个上流社会的人都喜欢他,日下连绝对是最会做人的那一个。 “那有关近藤寺这个人,你们怎么看?”伊达航换了个话题。 “他?”有人撇嘴,“他超讨厌的。” 提及到讨厌的东西,这些高中生来了些精神。 “近藤寺和日下连是死对头了,他一直觉得我们没选他当会长是因为他外形不好,实际上他那个人就不行,我们长这么大了,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二名礼弥你知道吧?就是刚刚那个说要和你们一起去的女生,她在我们这儿有特别多追求者。”有男生爆料,“近藤寺是她那些追求者里最出名的那个,是老舔狗了,哪怕二名礼弥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四回,他也舔得一如既往。” “所以他和日下连是死对头,他一直觉得日下连抢了他的东西。近藤寺经常说日下怎么怎么样,但实际上干那些事的是近藤寺才对。” “再加上最近二名礼弥和日下连闹了点儿矛盾,日下连要和她分手,近藤寺一定会抓紧机会诋毁日下的。”有学生摆摆手,“警官先生不要太听信近藤寺的话啦,听他的话容易被带进沟里。” 也就是说,日下连最近和二名礼弥闹了矛盾,要分手,二名礼弥不同意,近藤寺因为和日下连有仇,所以一直都在疯狂诋毁日下。 换言之,近藤寺的话主观性过于强烈,没办法采用,算不上线索。 伊达航捏捏眉心,拿出手机,将探查到的情况发给平岛阳。 …… 晚五点三十七分,学生会长办公室。 “平岛。”松田阵平从电脑后抬起头。 “怎么了?”平岛阳正踮起脚,将保存柜最上方的那个超小号的保险箱抱下来,放在地上。“密码不对?” “不是。”松田阵平的声音里有着诡异的平静。 他将平岛阳从保险箱前拉到电脑前,指着电脑,示意他看。 “——是日下连的遗书。” 第69章 /发现这封信的人, 你好: 当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不过没关系,请不要为我难过, 我是罪有应得。 自从家族和那个组织做了交易,我就没打算活到最后。和这样的组织做交易, 得到一切也早晚失去一切。 所以, 不论看到这封信的你是谁,都没必要为我哭, 恶贯满盈的我没什么好可惜的, 死在这个组织手里我也并不意外。 啊, 最后的话,请替我转告二名礼弥,我那烦人的女朋友吧。 我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你啊, 离我远一点儿吧。 ——2008年4月29日。/ 这是个黑衣组织的成员。 平岛阳和松田阵平齐齐愣住了。 黑衣组织成员一直以来都和什么挂钩呢? 恐怖、疯狂、残酷、黑暗。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无论是谁面对这个黑衣组织都仿佛在面对地狱,可当平岛阳和松田阵平看着遗书上的字符时, 明明是毫无感情的电子符号,每个人都能敲出来, 他们却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属于日下连本人的情感。 也许在二十九号那天, 还活着的日下连就坐在这里,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然后敲下这段字符。 ——日下连那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他又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他马不停蹄的留下遗书? “但我不觉得乌鸦会蠢到这种地步。” 平岛阳语调平平。 想杀一个人的办法有很多,樱兰作为一个上流社会的缩影,贸然大批量毒杀学生, 哪怕是黑衣组织,也会遭到逆反。 人类本能会更关注未成年人, 会本能的会护住孩子,死一个两个还行,一死三十多个,有脑子的都不会这么干。 “我也不觉得。”松田阵平点头,“哪怕留有遗书,日下连也像是被卷进去的。” 有威雀在的黑衣组织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脑瘫事? “二名小姐,”平岛阳离开办公桌,走向门外啜泣的二名礼弥,“他和你提出分手是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九号。”二名礼弥擦擦眼泪,“就在二十九号那天,他突然就要和我分手。” ——也是二十九号。 “那他最近有反常的行为吗?如果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常的?” “反常的行为……我想起来了,有的。”二名礼弥说,“就一周之前,他突然和吉田瞬吵了一架,还和久次良平打起来了。” “然后就是这几天了。” 二名礼弥难过的揪住自己的衣角,“他一直要和我分手,我们以前从没这样子过。” ——一周之前,从今天往前推一下,差不多也是二十九号。 而四月二十九号恰巧是水谷翔太搞恐怖袭击的日子。 平岛阳想了想,又问:“你确定你和日下连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吗?” “当然了。”二名礼弥咬唇,“你看见连君身上的衣服了吗?他袖口上那个小熊是我给他绣的。” 这样的话,日下连遗书里的话和行为就矛盾了。 能把女朋友绣的衣服穿身上,说不喜欢太过牵强。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日下连在保护二名礼弥,樱兰的案子不是什么报复社会性质的随机杀人,是具有针对性的。 所以在晴空塔爆炸那天,日下连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杀死? …… 晚六点,食堂冷库。 平岛阳四人穿着从男公关部拿来的厚衣服,站在了冷库门口。 冷库直通食堂,冷库的钥匙还是他们从日下连的办公室找到的,由此可见,樱兰学生会长的位置确实相当位高权重。 有关日下连的秘密,反正他们现在人就在樱兰,想要探查什么时候都能探查,在此之前,还是要把案子破解。 冷库大门缓缓打开,他们四个走进冷库。 这个冷库是真的很冷,凉气从里面传出来,顺着平岛阳的衣服空隙往里钻,几乎是一瞬间就带走了他身上全部的热度,让他进去的第一时间就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这么冷吗?”伊达航看着他,“你身上可是男公关部最厚的衣服了。” “没办法,身体不好嘛。”平岛阳耸肩,“咱们早点儿查完早点儿结束,一会儿还得回学生会长办公室查一查。” 如果日下连真的背叛组织的话,也许学生会长办公室里那个至今尚未打开的保险箱就是重中之重。 随后他看向冷库的内里。 货架摆在两侧,一排接一排,只留出了足够两人并排通行的道路,上面摆满了米面油粮和蔬菜瓜果。 他们两人一组,分开探索所有摆着面粉的货架。 越往里走寒意越重,平岛阳觉得自己穿着度假拖鞋的脚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 樱兰这个冷库的温度是不是有点儿问题? 平岛阳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它怎么能冷到这个地步?就不怕冻坏了当天的蔬菜瓜果? “呃,我想我可能知道为什么冷库这么冷了。”平岛阳身边,伊达航的语气有些恍惚。 平岛阳将头扭过去。 伊达航此刻正用手拨开两袋面粉,将面粉后的东西揪出来。 那是一袋还沾着泥土的新鲜乌头。 乌头这东西怕热,高温易腐烂,所以这里的温度才这样低。 但乌头同样是剧毒之物。 只需要一点点,就足够毒死一个人了。 平岛阳的目光扫过其他开了封的食材。 [蛋糕粉——内含乌.头.碱。] [低筋面粉——内含乌.头.碱。] [中筋面粉——内含乌.头.碱。] [高筋面粉——内含乌.头.碱。] 所以是哪个狼灭在这些做饼干的食材里面下乌头? 而且这个狼灭究竟是从哪儿拿到这么多新鲜乌头?! “最近是乌头的采摘期吗?”自打醒过来之后就从没搞懂时间线,平岛阳选择问伊达航。 “不是。”伊达航摇头,“野生乌头的采摘期早三个月就过去了。” 所以采摘乌头的人,家里应该有一片田。 …… 晚七点整,家里有田的三个学生被找了出来。 近藤寺、吉田瞬、久次良平。 一个是校内普通学生,两个学生会干部。 依旧是熟悉的三选一。 三个中医药世家的孩子,都和日下连有过节,全都在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回过家,然后在下午两点之前回来。 三个人都声称自己只是回家拿东西,没有去田里挖乌头,而冷库那里又没有监控,给破案增加了不少难度。 但没关系,可以诈一诈。 这样想着,平岛阳慢悠悠地在这三个学生面前踱步,硬生生走出一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风范。 那种胸有成竹又悠哉的感觉,甚至让伊达航他们止不住侧目,瞳孔里写满了“是我小看你了”。 “还不交代么?”平岛阳拉长了声线,“自首和被我们抓出来可不一样。” “那你们也得能抓的出来在说啊。”吉田瞬有些烦躁的踢踢腿,鞋蹭在地面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从你们来到现在,两个多小时了,能不能快点儿把案子结束,我妈等我回家吃饭。” 不是这个。 平岛阳把视线从吉田瞬身上移开。 冷库里乌头上的土还是湿润的,冷库只能保存,并不能给乌头凭空添水,也就是说,乌头的采摘时间不久,而且是从沃土上采摘的。 既然是沃土,那么就不会不卡在鞋底。 但吉田瞬的鞋上并没有任何泥土痕迹。 虽然不排除吉田瞬换鞋的嫌疑,但根据其他人的描述,樱兰连鞋子都是统一的,吉田瞬脚上的鞋从回家到回学校都没有变过。 吉田瞬回家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来回一趟后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换衣服换鞋再去采摘乌头,时间不够。 那剩下的就是…… “久次良平。” 近藤寺这个人没有可能性。 身为一个舔狗,舔狗的必备技能就是让自己的女神开心,君不见近藤寺骂骂咧咧了这么长时间,但从来没和日下连动过手。 在舔狗的心里,女神永远是大于自己的,哪怕女神拒绝了他四回。 而且正因为近藤寺这个人讨人嫌,在樱兰高校里别人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注意力,所以他的离开和到来,樱兰内总有人第一时间看见。 根据校内学生的证词,近藤寺进来的时候,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学生证。 乌头那么大一包,他塞衣服里都塞不进去。而且正是因为他和日下连关系不好,又不是学生会成员,所以他从来不会靠近学生会长办公室。 ——而冷库的钥匙除了厨师就只有学生会长才有。 既满足作案时间,又满足身份,又有杀人动机的,只有久次良平一个。 于公,他和日下连打了一架,于私,这也是二名礼弥的追求者,和谣言散布者近藤寺曾有过交道。 平岛阳点点久次良平:“你说我现在去你家搜,能不能搜到你挖乌头时穿的衣服?” 久次良平表情一僵。 他确实还没来得及处理那些衣服。 “但我不太明白,你给日下连下毒是因为你和他有过节,曾经打起来了,那你为什么要在食堂下毒?难道是为了脱罪?”平岛阳竖起手指。 “……为了看起来像无差别攻击,只要死的人够随机,我就不像凶手。”久次良平扭头,“而且你知道在日下连身边,我是什么感觉吗?” 在太过优秀的人身边是一种什么感觉? 大家都喜欢日下连。 大家都无视我。 自卑自厌日渐发酵,嫉妒心渐起,到最后发展成了杀意。 那一场架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我都杀了一个人了,哪再杀一群人也无所谓吧。”久次良平双目通红,表情逐渐狰狞。“反正他们也看不到我,不是么?” “他们看不到我,所以又为什么要存在?” 现场一片寂静。 “就为了这个理由,你就杀了三十一个人?”松田阵平捏紧拳头,“就为了这么一个破理由?!” “就为了这么一个理由。”久次良平这回儿说话的语气如同咏叹调,“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嫉妒真可怕,对吧?” “但我这个人,本来就是由嫉妒构成的。” 在家嫉妒更厉害的兄长,在外嫉妒别人家的小孩儿,在校嫉妒日下连。 他整个人生都在不停的嫉妒嫉妒嫉妒中度过。 “你辜负了日下连对你的信任。”萩原研二紫色的眼睛凝视着久次良平。“他那个人,很少会喝别人给他泡的茶水也说不定。” 但凡是黑衣组织成员,生死中起舞,只要对自己的命上点儿心,都不会轻易去喝别人递过来的东西。 就算日下连还是个学生,他也是个组织成员。 “别看着我!”久次良平却突然暴躁起来。 他指着萩原研二的鼻尖提高嗓音,“尤其是你,别看着我!” 原本想要说些什么的平岛阳顿住。 他不由得顺着久次良平的视线转过头去,发现他正盯着萩原研二的眼睛,眼中喷薄出扭曲的怒火。 ——日下连有一双和萩原研二极为相似的紫色眼睛。 因为嫉妒,久次良平就算看见相同的眼睛都会变得暴躁,恶鬼般若不外如是。 平岛阳气极反笑:“简直无可救药。” 晚八点整,久次良平被送上警车等待审判,而平岛阳他们四个却没有跟着警车一起离开。 他们几个留在樱兰门前,看着警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们再去看看学生会长办公室?”平岛阳提议。 其它三人以抬腿的动作作为回应。 他们同样对学生会长办公室里的那个保险箱非常在意。 能让一个组织成员放在手边的保险箱里,到底会装些什么东西? …… 晚八点半,平岛阳推开学生会长办公室的大门。 那个保险箱下午就被搬到了进门处,所以他现在可以搬起保险箱就往外走。 看着平岛阳的动作,伊达航露出豆豆眼。 “平岛,你不打算解密码吗?” “哈?破什么密码?”平岛阳艰难的摇了摇手中超小号的保险箱。“我当时就观察了,这个玩意儿没有不按照密码来就爆炸的设计,那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费脑子?” 平岛阳理直气壮:“我们找个五金店把它锯开就完了。” 没有人说查案一定要按套路出牌。 第70章 小小的转轮与保险箱的锁接触, 冒出大量火花,成为五金店内最闪耀的一点。 而在这闪耀的火光旁,围着五个男人。 平岛阳一行人紧紧盯着转轮, 由于队内有几个看着就不好惹的,以至于到了最后阶段, 秃头老板的手都在这样的视线下细微颤抖。 但老板手中的转轮还是稳的。 几秒钟后, 锁完全断开,老板连忙关掉工具, 摸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 语气里充满劫后余生的意味。 “别盯着我了, 门已经开了。” 他也不知道这群警察什么毛病,要不是有警察证,在这五个人夜里闯进他五金店的那一瞬间, 他绝对已经报警。 啊,不对。 老板顿了顿。 好像他就算报警,来的也可能是这五个警察? 那报不报警好像没什么区别。 老板在那头怀疑人生, 这头,在保险箱被打开的瞬间, 平岛阳就立刻拉开保险箱的门, 将视线探进保险箱。 保险箱里的安保做的很好,哪怕是这样锯, 都没有融化的铁皮落在箱子内部。 不大一会儿,平岛阳眯起眼。 ——保险箱里垫着红色的垫子,垫子上面摆放着一个黑色的U盘。 他伸手将U盘拿出来。 掌心的U盘通体漆黑,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从外表上压根无从分辨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里面都存了什么玩意儿。 哪怕是平岛阳看, 也只能看见一行大字——[从保险箱里拿出的未知U盘]。 “……要不我们找个电脑试一下?”沉默半晌,平岛阳提议。 * 电脑的蓝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而在这片无机质的蓝光之中,每个人眼底都倒映着不同的色彩。 U盘里是一份学生名单。 这东西放进保险箱备份似乎也没什么,但这份学生名单与一般学生名单不同的是,上面用不同的颜色做了标注。 有人的名字是黄色的,有人的名字是黑色的,还有人的名字则被标红。 东京樱兰高校学生一千多人,在这份U盘里的,共有七十二人。 U盘里是纯文本表格,没有标题,上面甚至连个照片都没有,就列着学生姓名、学生年龄、学生性别,就算知道这七十二个学生的家族可能有问题,这东西也没办法使用。 “U盘的内容绝对不完整。”松田阵平开口,“这样的东西别说我们了,哪怕是拿到黑衣组织那儿,他们都够呛能判断出来这是干什么的。” 收到一个学生名单,打开一看就列着学生姓名年龄和性别,就这种办事效率和态度,黑衣组织早就把日下连崩了才对。 所以,应该是还有一份对应的文件。 要不然那些没有前因后果的标红标黄又要作何解释? 而平岛阳一言不发的看着电脑。 [名单——不完整的名单(1/2)。] 日下连保险箱中的东西不是全部,还有一半名单,不知道被日下连藏在了哪儿。 “就明天吧,我打算去日下连家看看。”平岛阳把视线从名单上移开,“他办公室里的东西能查的我们都已经查到了,另一半也许被他藏在家里,也许被他交给了别人。” “又打算一个人去?” “嗯。”平岛阳托腮,“原本是不打算的,但明天是老大的假期,咱们几个全走了算怎么回事,把带队出外勤交给谁?神宫桐野他们?交给他们你们能放心?” 神宫和桐野他们不确定是不是卧底,只是有嫌疑,万一是的话,那他们几个全离开警视厅就容易出问题了,所以警视厅内必须有人留下。 “那也行。”松田阵平想了想,“那你明天下午去吧,上午我给你手机安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松田阵平理直气壮:“定位器。” ……啥? 平岛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一个人去查我们几个绝对不放心。”松田阵平看向平岛阳的眼神非常不善。“你必须给我带上定位器。” 随后这个卷毛男人用自己空闲的手在脖子前比量了一下,示意他自己回想。“忘了自己喉咙上的伤怎么来的?” 平岛阳当初在温泉旅馆落单一会儿就被割喉了,这单独去查案,查的还是疑似反叛黑衣组织的人的家,遭遇的危险只会更多。 “总之,定位器带上,不带别想一个人出门查案。” 不至于这样吧…… 平岛阳忍不住露出半月眼。 其他人则憋笑憋得颤抖。 但在极道大猩猩的“威胁”之下,平岛阳不得不答应了松田阵平的随身携带定位器要求。 随后他们四个走出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网吧的大门。 他们最开始找电脑试U盘就没打算用自己的电脑,因为不知道U盘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万一是什么病毒之类的,他们拿自己的电脑就完蛋了,黑衣组织按照他们的电脑ID顺藤摸瓜就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们才找的网吧。 等他们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是晚十点多,外面的路灯都已经亮起,因为是大学城附近,所以哪怕是晚上,也都人流涌动。 “快走快走!终于考完试了,我定了一排卡座!今天晚上我们可以放开了玩!” “都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拿到那个调酒小哥的联系方式!” “哈哈哈理酱越挫越勇啊!” …… 学生们的笑闹声冲散了黑夜。 “那个日下连。”伊达航突然出声,“如果他真的背叛了乌鸦的话,我想他绝对还有线索留给我们。” “谁知道呢,明天去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平岛阳抬头看向天空。 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之下,在满天繁星之下,在学生的笑闹声之下,似乎黑夜也没那么暗沉。 * 第二天下午,拿着定位器手机的平岛阳再次请假,施施然踏出警视厅大门。 外面飘着小雪,平岛阳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往最近的公交105路跑。 昨天夏天今天冬天,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熏陶,他真的已经非常习以为常了…… 个屁。 平岛阳叹气。 他现在身上的外套是松田阵平的,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没有下雪,甚至天气还显示17°,就没穿羽绒服来。 不愿回想自己是怎么从他们三个不赞同的目光里走出来的,平岛阳将羽绒服的衣领向上拉了拉,将半张脸全都埋进去。 该死的,天气好凉。 公交车站牌旁,平岛阳蹲下身,整个人缩在那儿,只露出冻得通红的耳尖和小半张脸。 十分钟后,105路公交车到站。 平岛阳“噌”得从地上起身,窜上公交。 但他没想到能在这儿碰上冲矢昴。 “……平岛警官?”冲矢昴在座位后排,探出脑袋,略带茫然的看着平岛阳,“你怎么在这儿?” 站在公交车过道的平岛阳反问:“那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的话,因为大四在写论文,有点儿卡住了,所以出来找找灵感。”冲矢昴闭着眼说瞎话,手下动作却不停。 ——我发现了点儿线索,所以出来看看。 看懂了赤井秀一的比划,刚巧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平岛阳拍拍羽绒服外套,大踏步走过去坐下。 然后他压低声线,“你都发现什么了?” “是一个学生,樱兰高校的学生,有一个似乎有问题。”赤井秀一凑到平岛阳耳边,将声音压到别人听不清,“叫雨森良子,你知道这个学生吗?” 雨森良子? 平岛阳面无表情地推开赤井秀一。 他从记忆里把有关雨森良子的事情拽出来。 [雨森良子,数字4。] [日下连,数字6。] [二名礼弥,数字8。] [须王环,数字9。] 如果雨森良子也有问题,难道日下连标注的数字难道不仅是密码?指代的也不单是APTX4869? ……那有可能是顺序吗? 如果是顺序的话,5和7又在哪里? 平岛阳抵着下巴进行思考,而他旁边,被推开的赤井秀一也不恼。 披着易容的赤井秀一仍旧笑眯眯的,歪着头问:“平岛警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今天可是工作日吧。” 于是最后的最后,平岛阳和赤井秀一一起站在了日下连家门口。 日下连并没有住在自己家的本宅,而是单独搬了出来,领着一个管家住在单独的小别墅里。等平岛阳敲响房门,出示了警官证之后,老管家给他们打开了房门。 “两位请进。”老管家神情憔悴,耳边全是白发,显然是知道了日下连的死讯,并为此忧伤。 “他为什么要搬出主宅?”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平岛阳开门见山,“据我所知,一般未成年的继承人,是不会搬出主宅独自居住的吧?” 日下连家只有日下连这一个孩子,身为继承人,日下连也相当优秀,以他的年龄也并不再需要历练,没什么道理搬出去住。 “我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搬走。” 说着说着,老管家悲从中来,“可能是和老爷夫人他们闹什么矛盾了,少爷他突然就闹着从主宅搬了出去,还吵着要和父母断绝关系。” “老爷夫人拗不过他,就让他搬出来了,就连房子都是现派人收拾的。到最后跟着少爷的也就剩下一个我,少爷连从小到大一起玩的女仆都没带来。” 闻言,平岛阳扫过整个会客室。 会客室摆放的东西都很新,隐秘处没什么灰尘。 老管家一个人清扫这么大的别墅,肯定多少会有所遗漏,只是现在别墅内难以注意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灰尘,也就是说,他们刚搬来不久。 “他是几号从日下家主宅搬走的?” “四月二十九号。” ——还是二十九号。 遗书、搬离主宅、吵着断绝关系、分手,四件事都在这一天进行。 所以二十九号当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第71章 (加更) 老管家和平岛阳面对面。 茶水蒸腾的白雾溢散在空气之中, 模糊了两人的面孔,让他们看不清对方,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 一时间整个会客室安静极了。 和那一片金黄对视一会儿, 老管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擦眼泪, 扭头道:“既然您是警察, 少爷叮嘱过我,如果有警察来家里的话, 对方想搜什么就搜吧。” 老管家声线都在颤抖, 但眼神却很坚定:“这也是少爷的遗愿了。” “这是本别墅全部的钥匙。”老管家低头, 将一串钥匙从衣兜里掏出,推到平岛阳面前。“从卧室到地下酒窖,所有的钥匙都在这里了, 您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自己探索。” 平岛阳接过钥匙,挑眉。 日下连家里装修的风格和赤司家完全不同,比起赤司家那种严谨, 日下连家明显更多出了几分随和。 羊毛地毯,沙发上固定了垫子的小巧思, 猫耳朵造型的花盆…… 扭开卧室的门把手, 还能看见日下连床头柜上摆放的几盆长势良好的多肉。 平岛阳走进去,拿起插在多肉盆中的小标签。 标签上的话是手写的, 花体英文,翻译过来就是—— “我想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赤井秀一出声。 耳边突然炸响的声线把平岛阳吓得一哆嗦。 他手指猛地捏紧,把那张标签攥的起皱。 下一刻,一只手伸过来, 将他手中的标签纸抽走。 “哦呀,吓到了?”冲矢昴笑眯眯的挥挥手中的标签, 语气里一股浓浓的茶味儿。“抱歉,平岛警官,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控制脚步声,没想到会吓到你。” 平岛阳:“……” 他现在有一万句脏话想讲。 他发誓赤井秀一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赤井秀一绝对是在报当初他掀马甲的仇! ——绝对!!! 但无论如何,这是你的队友。 平岛阳站在原地平复了几秒钟心情,劝住了自己,而后咬牙切齿道:“算了,我们继续找。” 这个吓人的仇他也记下了。 赤井秀一无辜耸肩。 随后两人在这不大的房间里分头探索。 日下连的房间摆布和每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差不多,床,衣柜,床头柜,一把椅子一个书桌。 桌椅衣柜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除了他的床。 平岛阳伸手在日下连枕边的位置按了按,里面传来很多纸张被折叠下压的闷响。 不在床单之下,在床垫里。 他摸了摸衣兜,并没有趁手的利器,只能转头看站在书桌那里不知道干什么的赤井秀一。 “冲矢,你有小刀之类的东西吗?” “有。”赤井秀一将手伸进衣兜,半晌,掏出一把折叠刀,扔给平岛阳。“用的时候小心点儿。” 接过那把一掌长的折叠刀,平岛阳掀开床单,将刀刃掰出来,对着床垫一划。 寒光过后,一沓文件从裂口中显露出来。 平岛阳捡起文件,弹去上面的布屑。 结果文件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把他镇住了。 ——《黑衣组织活动情况表》。 “致警官。”平岛阳念出声,“找到这里的警官先生,请拿上这份文件吧,这是我知道的黑衣组织的部分活动情况,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平岛阳越念越懵。 日下连是真的叛变了,还给警方留下了一大堆线索。 [2003年3月2日,黑衣组织在非洲活动,行动代号嘶鸣之园。] [2003年3月21日,黑衣组织在东欧活动,行动代号绝歌。] [2004年8月17日,黑衣组织在日本活动,行动代号回溯。] [2005年4月23日,黑衣组织在美国活动,行动代号午时三刻。] [2006年7月23日……] …… [2008年7月26日,黑衣组织将在日本进行新一轮活动,行动代号伊甸园的蚯蚓。] 金眼睛的青年站在床前,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打在那些文件上,打在平岛阳身上,让他整个人都仿佛要融化在阳光里,就连那份文件都折射着刺眼的光辉。 “唔,2008年7月26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赤井秀一摸摸下巴,“距离这次行动,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 ——也就是说,在半个月后的7月26日,黑衣组织又将有所行动。 “你知道这些代号都代表什么吗?”平岛阳问。 赤井秀一在黑衣组织混过,现成的苦力,现成的解谜大全,不用白不用。 哪知赤井秀一却摇摇头。 “虽然很想说我知道,但十分抱歉,事实上我也不清楚。” 他看着平岛阳,眼神诚恳。 “每场行动的行动代号是只有代号成员才能知晓的,我当时刚当上代号成员就被发现了,所以确实不太清楚这些代号代表什么。” 平岛阳:“……” 想骂威雀的心又起来了。 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不要气馁,日下连家有一个线索就会有第二个线索。既然这个暂时搞不明白,那就先去看下一个。 * 总而言之,在挨个探索了书房、健身室、客房等地后,他们打开了地下酒窖的铁门。 偌大的地下酒窖只亮着一盏壁灯,过低的能见度让平岛阳和赤井秀一不得不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石砖砌成的地下室自带恐怖片氛围。 酒架之间距离狭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他们走过时,两旁摆酒的架子就会被光线在墙上打出浓重的阴影。 那些阴影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旋转、扭曲,配合上酒瓶时不时的反光,就像暗地埋伏的毒蛇,只露出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很少有人进酒窖,酒窖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在这一片黑暗里,平岛阳无法避免的一脚绊上凸起,整个人向着酒架倒去。 糟了! 平岛阳心下一惊。 这地方实在太狭小了,他来不及更改跌落的方向,就只能闭上眼,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 但比他预想中的疼痛来的更早的,是窒息感。 “小心。” 赤井秀一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波动,就是手下牢牢抓着平岛阳的衣领,虽然解救了他,但也差点儿把他勒断气。 “咳咳咳——”平岛阳扶着酒架站稳,不受控的猛咳。 而赤井秀一抱臂在他面前优哉游哉的看热闹。 还在咳嗽的平岛阳:“……” 他是真觉得自己和赤井秀一不对付了。 再和赤井秀一呆久点,他怕自己迟早有一天能被赤井秀一弄死。 “多谢。” 硬邦邦的道个谢,平岛阳转头看向自己扶着的酒架。 [酒架——大量威士忌,和少量其他类别酒。] 入眼的信息极度扎眼,这样的指代性让平岛阳再次愣住了。 也许在其他不知情人的眼里,日下连只是爱喝威士忌而已,但在他们这些知情人眼里,这些摆在这里的酒就有了另一层意味。 平岛阳举起手机,将灯光凑近酒架。 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琴酒…… 酒架上他知道代号的酒一应俱全。 [酒架一层——威雀苏格兰威士忌、干邑白兰地。] [酒架二层——波本威士忌、苦艾酒。] [酒架三层——苏格兰威士忌、基尔酒、琴酒、伏特加、单一纯麦威士忌。] [酒架四层——黑麦威士忌、一本日记。] 日下连能清楚行动代号,证明他也是代号成员,其他酒他都从漫画或者弹幕上看见过,唯一没看见过的,就只剩下单一纯麦威士忌、基尔酒以及伏特加。 平岛阳出声:“你知道黑衣组织划分代号是怎么划分的吗?” “男性是些烈酒、威士忌等,女性的话,一般都是些果酒,不烈。” [烈酒、威士忌。] “那这里面有你知道的酒吗?” “除去波本他们的话,琴酒和伏特加吧。”赤井秀一拿起那瓶伏特加,“进组织之前我们就已经拿到了部分情报了。” “组织里有时候能听见有关伏特加的事,是个壮汉,成年人。” 日下连未成年,而且不是壮汉。 平岛阳将目光放在那瓶单一纯麦威士忌上。 ——那么这个单一纯麦威士忌,就是日下连的代号。 干邑白兰地水谷翔太是威雀的直属,按照这种划分来看,这些层摆放了不同的酒,就是派别的划分。 “日下连用短短几年时间就摸清了部分代号成员的帮派……” 平岛阳一时间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日下连不死,他或许就能够成为红方最大的情报来源。 他又拿下那本日记,翻开。 [2003年3月4日,试图联系平岛警官,失败。] [2004年5月21日,试图联系平岛警官,失败。] [2006年8月1日,试图联系平岛警官,失败。]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失败。 直到最后一条—— [2008年4月29日,联系平岛警官,失败,我暴露了。] 日记只到4月29日,晴空塔爆炸那天。 平岛阳合上那本日记。 难怪日下连要留遗书,难怪日下连吵着要分手,要搬家,要断绝关系。 他反叛的行径暴露在黑衣组织眼皮子底下—— 平岛阳垂眸,“……就为了联系我。” 从2003年开始,到2008年结束,日下连所有的求救电话,他都错过了。 强烈的愧疚感席卷上来,平岛阳那一瞬间甚至拿不住手机。 闪着光的手机从他手中坠落,但还没等砸在地上,就被赤井秀一接住。 那部手机没被放在平岛阳的手中,而是被赤井秀一暂时放进衣兜,在他衣兜的布料上打出一个小小的光环。 昏暗的地下酒窖里,由于又少了一个光源,能见度又低了不少。 酒架的影子虚化,藏进更深处的黑暗中,像偃旗息鼓,也像累了倦了,等待下一个出击的时刻。 “冷静,平岛警官。”赤井秀一伸手穿过平岛阳的腋下,卡住他的身躯,让他不至于站不稳倒下去。“这不是你的错,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一直在昏迷,你没接到电话是情有可原的。” 平岛阳看着他,那些悲哀半分没有减少,眼眶通红。 “——可他就是为了联系我才被黑衣组织发现的。” 这样的真相猝不及防爆出来,要他如何…… 要他如何看待日下连?又该如何自处? 扪心自问,因他而死的人不少,真要算的话,就连当年贺卡案的死者、东京塔时那四个死者、晴空塔那些死去的媒体,受伤的群众都能算在他头上。 也许是因为那些死者没有在他眼前,也许是因为日下连是未成年,也许有很多个也许,但确实没有一个死者,能比日下连更让他悲伤了。 2003年日下连就尝试联系他,证明那时候日下连就已经加入黑衣组织了,可那时候日下连才几岁? 往前倒推一下,日下连那时候还在上小学。 一个小学就因为家族合作而加入了黑衣组织的孩子,未成年前就获得代号,记录下来自己所有能记录的,不断地尝试联系警方。 这个小孩子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谁所杀。 日下连甚至连死前都在以为自己是被黑衣组织杀死的,所以那么坦然的迎接死亡! 他甚至不介意送命,只怕线索送不到警方手里,死前还保护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赤井秀一睁开眼。 那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他能理解平岛阳为什么悲伤。 ——因为他看见的是溺水者的自救,自救者的死亡。 溺水者曾把他当做最后一根稻草,但这根稻草迟到了,就算迟到不是稻草的本意,但生性善良的稻草,总会为此愧疚与抱憾。 他能来的,却来迟了。 他能救,却错过了。 如果那天平岛阳接到电话了,会发生什么呢? 那日下连也许不会死,他将会成为警方铲除黑衣组织的一大助力,会成为埋在组织内部最深的那颗钉子,成为暗线,最后在黑衣组织被推翻后,生活在阳光之下。 如果日下连没死,凭借日下连的能力,他考警校的话,未来能成为平岛阳的学生也说不定。 “需要借你一个肩膀吗?”赤井秀一放缓了语气,“你可以靠着我哭一会儿。” 几秒钟后,赤井秀一感受到自己肩头的潮湿。 平岛阳埋在赤井秀一肩膀上,咬牙。 他红着眼眶,试图思索。 03年到08年他都在昏睡,但晴空塔爆炸四月二十九号那天,他是醒着的,手机也并没有静音,那他为什么没有收到日下连的来电? 平岛阳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口中的话语几乎咬到带着血腥味。 “威——雀——” 是那天威雀发来的统计界面有猫腻,诛心的同时,还截断了他所有的来电。 第72章 “两位这就探查完了吗?”老管家看着从地窖走出来的他们。“这位警官先生……” 老管家说着说着, 转头去厨房取出一袋冰块,放到平岛阳手里。 “敷一敷眼睛吧。” 平岛阳沉默的接过那袋包装完好的冰块,放到自己眼睛上。 “地下酒窖确实很久都没修缮了, 地面不太平整,可别把警官先生摔出个好歹。”老管家絮絮叨叨, “我家少爷下酒窖的时候也摔过好几次, 当时腿都磕破了,还是我给我家少爷抱出来的。” “两位等雪停了再走吧。”老管家提出意见。“现在雪太大了, 公交105路会晚点。” 于是他们两个又坐进了会客室。 带着热气的茶水再次放在了他们面前。 平岛阳用没覆冰袋的眼睛看着茶杯, 那里茶梗漂浮着, 有一根立了起来。 代表着好兆头。 他盯着那根茶梗沉默良久,开口问:“……管家先生和日下君的关系好吗?” “我和少爷吗?” 老管家微愣,似乎也没想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 “我是日下家的老管家了。”管家娓娓道来, “自打我年轻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日下家工作了,我家少爷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小时候的少爷非常可爱。” 提及过去, 管家笑了笑,“我还有照片, 你们要看吗?” 平岛阳和赤井秀一点点头。 老管家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相册, 翻开。 “这是我家少爷三岁到七岁的照片。” 黑头发紫眼睛的小孩儿穿得和个小大人一样,在照片里噘着嘴。 “这是我家少爷七岁到十岁。” 日下连长大了一点儿, 眼神里有着忧虑,白色的高领毛衣在他身上,唯有胸口别着红色的花,就好像命运早就从那时候开始注定走向末路了。 “这是……” 最后一张照片夹在相册的最后一页, 还没来得及贴上去。 “这是前几天照的。”老管家拿起那张穿着校服的日下连照片,贴到最后一页那块空白上。 一本照片, 就是一个少年一生的缩影了。 平岛阳看着老管家将照片收好,“……你曾经没发现日下连的异常吗?” “可我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老管家顿了顿,“少爷的决定从来都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他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我这种没了冲劲儿的老头子,除了看着少爷,支持少爷,似乎也没什么其他能干的了。” “我倒是相信,少爷哪怕是死,大概也是开心的。” 会客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十几分钟后,赤井秀一和平岛阳拿着那份《黑衣组织活动情况表》,还有日下连的笔记,走出日下连家的大门。 平岛阳看着那个雕花大门,末了,对着门鞠了一躬。 ——为日下连的行动,为日下连藏好的资料,为老管家的忠心耿耿。 随后他们又坐上105路。 窗外的雪一直没有停。 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沾在车窗玻璃上,展露着自己精致的六个角。 平岛阳伸出手捂在玻璃上,没多大一会儿,沾在玻璃上的雪花就化成了水,然后顺着玻璃板淌下去,留下一道水痕。 坐在他旁边的赤井秀一侧着头,看他一会儿,下一刻,那部存放在他口袋里的,还没关闪光灯的,属于平岛阳的手机隐隐震动。 “平岛。”他拍拍平岛阳的肩,将他的注意力从车窗外转移过来。 他掏出那部手机,放到平岛阳手中。 “你手机响了。” 平岛阳接过手机。 来电人显示伊达航。 “喂?”他接起电话,压低声线。“我没什么大事,现在已经往回赶了。” “嗯,真没什么大事,我还从日下连家里找到了不少资料……” 这边儿平岛阳正通着电话,另一边儿,赤井秀一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赤井秀一看了一眼手机,微睁双眼。 “怎么了?”平岛阳转过头。“表情这么震惊。” “啊,没什么。”赤井秀一若无其事的收起手机,一推平光镜。“是个垃圾短信,说什么我欠贷了。” 随后他打趣道,“平岛警官,也许东京的治安还需要再次加强一下?” “欺.诈.犯不归我们搜查一课管。”平岛阳语气平平,“但我可以帮你和二课的说一下。” 下午三点半,警视厅门前。 与还没到站的赤井秀一就此别过,平岛阳携着一身寒气,踏进警视厅的大门。 搜查一课办公室里现在就只有松田阵平在场。 “伊达和萩原呢?”平岛阳将外套归还。 “他们两个分别带队出去了。”松田阵平接过外套,拍打拍打衣服上沾着的雪花。“对了,阿笠博士给我们邮了点儿东西,你要看看吗?” “东西?”平岛阳一愣,“他们从冲绳回来了?” “嗯,他们上午回来的。”松田阵平搬出一个纸箱,“这是阿笠博士的一些新发明。” 平岛阳探头看箱子里。 鞋子、指环、衣服、发圈、眼镜…… 他疑惑出声:“阿笠博士这是打算转行去做服装业?” 松田阵平笑到捶桌。 等几分钟后,松田阵平笑够了。 “什么服装业。”他将落到眼前的小卷毛别到耳后,“这是阿笠博士根据之前那群打网球的设计出来的高科技产品。” 平岛阳“……”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这原来是真能做出来的东西? 那群打网球的居然还有科学依据??? 但还没等平岛阳震撼完,松田阵平就伸手摘下了他的墨镜,又将纸箱里那个墨镜拿出来,戴在平岛阳鼻梁上。 “这里面有热感扫描。”松田阵平介绍,“据说是根据迹部景吾的技能改造的,虽然没到能看清人体骨骼的地步,但有热感成像也足够了。” “这是尾戒。”松田阵平拿出放在装戒指盒子旁白的说明书,“唔……拧一下带麻醉的尖刺就会出现,足够麻倒一个人十多分钟。” 他将装着尾戒的盒子扔到平岛阳怀里,“这里面就你战斗力最低,估计是柯南和阿笠博士说什么了吧,所以才把这些东西都邮了一批给你。” 被无数次嘲讽战斗力弱的平岛:“……” 他默默把纸箱子里的高科技都武装到自己身上。 他承认还不行吗?他就是战斗力垫底的那个。 但还没等平岛阳将这些高科技捂热乎,也没等他们几个研究明白那些行动代号是什么意思,第二天一早上,赤井秀一的电话就打到了他手机上。 “您好。”平岛阳接起电话。 “喂,是平岛警官吗?”赤井秀一在电话那头开口。 “是我,你怎么知道的我的电话号码?”平岛阳用脸夹着手机,右手调整一下左手上带不太习惯的尾戒,“我记得我的电话号码应该没告诉你?” “你的电话我问的柯南君,柯南君帮我问的你的同事。”赤井秀一解释一句,“先不要管这个问题,平岛警官。” 赤井秀一语气严肃,“昨天回去后,我查了有关日下连的事情,查到了他女朋友二名礼弥。” 平岛阳捏捏眉心:“……她又怎么了?” “她从日下连死后就没回家了,好像失踪了。”赤井秀一说,“不出意外的话,也许今天二名家就会报案到警视厅。” 赤井秀一话音刚落,另一侧,有接线警察接起警视厅的电话。 “您好,这里是警视厅。”接线警察一板一眼,“有什么是我们能帮您的?” 半晌,接线警察惊叫出声:“什么?失踪?还是未成年人失踪?!” ——正如赤井秀一所说那样,二名礼弥,一个未成年人,人间蒸发了。 想起日下连办公室的标号,平岛阳心里一突,连忙问电话那头的赤井秀一:“你有查到她最后在什么位置出现吗?” “没有查到最后出现的位置。”赤井秀一语气平静,“我只查到她最开始那天晚上上过105路公交车,大概是要去日下连家。” 二名礼弥家和警视厅在一趟线上,平岛阳要从警视厅去日下连家需要乘坐105路,那么二名礼弥从自己家去往日下连家,同样要乘坐105路公交车。 “调查要从105路开始么……”平岛阳低声嘟囔。 随后他放下电话,“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目暮十三还没回来,萩原他们一大早上都被案子叫走了,有好几个案子还是柯南在场,现在调查105路只能他自己去。 而在工藤家,放下电话的赤井秀一看着手中的手机,眼神晦暗不明。 手机的光打在他脸上。 “说起来还得感谢小侦探他们。”赤井秀一将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骗过他们,再通过他们骗那几个警察,对我来讲可轻松多了。” 哪怕雪莉怕他,都能够用曾经当卧底进行解释。有成功脱逃的卧底的这一层身份,潜伏在红方身边,难度简直就是几何倍的下降。 更何况他才潜伏过来没几个月,只听令于威雀,是威雀准备的暗棋,一直都按兵不动,没有任何黑方作为,甚至还在帮助红方,在这情况下红方想发现他,还早八百年。 [to Rye:105路,放弃伪装,开始行动。] “to Famous Grouse(威雀)。” 赤井秀一起身。 “黑麦已行动。” 装红方很累,现在他不用装了。 第73章 (加更) 105公交车一路直行, 大部分路途周围都没什么遮挡,所以要论在哪里最适合一个人的失踪,那莫过于105路行驶时唯一会经过的那个隧道。 那是个山洞隧道, 全长500多米,由于出口和入口没多远, 当年的建筑商为了省钱, 就没在里面安装太多的灯,以至于司机开着车到那儿的时候都不得不减速, 然后打开车灯, 才能保证自己平安通过隧道。 而这样的阴暗环境里, 恰恰是最适合一个人失踪,或是死亡的。 平岛阳踏进这个隧道之时,这里刚巧发生一起车祸, 正是105路公交和其他私家轿车相撞。 平岛阳匆匆跑过去。 “还有人活——”还有人活着吗? 后半截话被他压在喉咙里。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现场。 这两辆车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火焰在车上熊熊燃烧,也许不久的将来就会在某个瞬间发生爆炸。 平岛阳连忙拿出手机, 打算拨打报警电话。 105路公交车的早班车一直以来都很早,在105路公交车行驶时, 大部分私家车还在库里等待主人清醒, 上路的极少,所以撞车后才会拖了这么长时间, 直到现在被他发现。 只可惜还没等他把报警电话拨出去,一只手就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抢走了他的手机。 随后又是一只手,压在了平岛阳肩上。 那只手宽大、修长、骨节分明, 牢牢的扣住了平岛阳的肩窝,是赤井秀一的手。 “平岛警官。”赤井秀一凑近平岛阳耳边, 在他眼前晃晃手中的手机,“山洞里没信号,你要打电话不如出去打。” 这个男人没用伪装的音色,而是用了自己的本音。于是在这片昏暗的隧道里,赤井秀一的声线被无限扩大,甚至带有回音。 不对劲。 被恐怖之物近身的感觉让平岛阳瞳孔颤抖。 他也顾不得手机落在赤井秀一手里,迅速挥开赤井秀一扣住他肩膀的手,跳开几步,远离赤井秀一这个大型热源。 随后平岛阳连忙转过身,与赤井秀一面对面,将后背隐藏在黑暗里。 “你在这儿你不报警?”他一边打开漫画,一边试探着问。 “这不是没有信号么。”赤井秀一笑笑,站在那里不动了。“而且我在等人。” 只是枪林弹雨里走过的男人也许总是有这种魔力,哪怕赤井秀一只是站在那里不动,压迫感也铺天盖地,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怀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而背景是堆叠起的尸山。 ……等人? 平岛阳愣了愣。 过往的事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异常的地方,从未比现在更明晰。 [对我掀马甲行为的不在意。] [应该存在但根本就没有的试探。] [不该他知晓的卧底和代号。] [以雨森良子为由头加入行动。] [酒架四层——黑麦威士忌、一本日记。] [突然打电话告诉他二名礼弥的失踪。] [还有105路这个地点。] 赤井秀一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从黑衣组织叛逃! 他洗脑一直就没解开过! 摸上自己腕间的高科技腕带,有些底气,平岛阳稳了稳心神。 “你在等威雀,对吧?” 明明是反问语气,却被他说成了肯定句。 “能干出这种事的也就只有威雀了。” 威雀从隧道另一头靠近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威雀停在那两辆车前,木屐无声的停在损坏的车门前,双手拍了拍。 清亮的鼓掌声在这片隧道中高高低低的回响。 “猜的真准。”他低吟,“不愧是你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平岛阳又是几个跨步,调整姿势,让这两个人在自己的两侧,而不是一个在身前一个在身后,随时能对他下手。 但看着警惕的平岛阳,威雀显然更兴奋了,他的长黑发随着火焰燃起时的风向两侧飘动,露出额头,还有那对勾线温柔的眉眼。 “又见面了,小平岛。” 他眼底倒映着还在燃烧的汽车,使得那双绿眼睛比七年前更像燃着山火,亮的惊人。 “自从你醒来开始,我期待二次见面这一天,期待好久了。” 当真是……期待好久了。 威雀弯了眉眼。 在这无趣的世界里,他这位前搭档的再次出现,让他不至于觉得这里无聊透顶了。 “果然一个人还是没什么意思。”威雀清朗的声线突然在平岛阳耳边炸响。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平岛阳,也许是在黑衣组织的这十年里,他的体术比起在神滨时有所精进,所以才能在这片黑暗里悄无声息。 他整个人说起话来神神叨叨。 “……虽然很遗憾你没有在七年前就获得真实,但现在看来,你没死,当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下一刻,威雀和黑麦同时行动! 第一次交锋,威雀也好,黑麦也好,都没有选择拿枪。 劲风从两面传来,平岛阳就地向前一滚,躲开了威雀和黑麦的手,在隧道的另一面墙附近站定。 速度倒是比以前快了很多。 威雀看着平岛阳,“终于知道训练体能了?” “我需要训练体能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平岛阳嘲讽回去。 威雀挑挑眉,也不恼:“还是这张破嘴。”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威雀欺身而上。 威雀的手将他的手腕攥得吱咯作响,平岛阳扫了一眼那只手,毫不犹豫的掏枪! “砰——!” “哇,小平岛,变得很果决了啊。”威雀连忙松开手后退几步,离开那颗子弹的轨道。 下一刻,他也举起枪,对准了平岛阳的大腿。 平岛阳闪身避开。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不够利索,虽然躲过了子弹命中大腿的结局,最后却还是在翻滚间被子弹划伤了脸颊。 “我可没说我就没有准备。”平岛阳一擦脸上的血痕,从地上站起身。 虽然那些异常从未比现在更明晰,但那不代表着他以前就没有察觉啊! 在电视台的时候他就隐隐察觉到赤井秀一这个人有些不对了,要不然何至于他意有所指之时,赤井秀一遁走? 他早在来隧道之前就设置了—— “我知道,手机自动报警到警视厅,对吧?”威雀摊手,“那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来?” . 警视厅。 “那个,萩原君在吗?”久世踏进搜查一课的科室大门,在一众警察新奇的目光之下开了口。“我找你有些事。” “呜哇,艳.福不浅啊,萩原。”同事们挤眉弄眼,“那可是久世,原搜查一课,现交通部的警官,你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萩原研二:“……” 刚探案回来的萩原研二一摸脸,“我是那种花花的人吗?” “抱歉抱歉~”同事双手合十。 萩原研二只是表面看着轻浮,但实际上并不是这种男人。 他只是爱参加联谊,所以社交范围相当的广,看上去和谁都能说两句话,再加上本人确实性格随和长相优越,所以很容易给人留下这种印象。 “不是有关恋爱方面的问题。”久世打断他们,“是有关你飙车的问题。” 久世的眼神一言难尽,“萩原君,你跟我来一下交通部,我们老大找你。” 这话就差明着和萩原研二说“你不规范开车被官更大的警察发现了”。 “那我去解决一下?”萩原研二捅捅松田阵平,“这边儿你看着,看小平岛什么时候递消息。” “我就说让他晚点再去,等我们回来。”一身水汽,三分钟前在游乐园探案被泼了一身水的松田阵平揉揉眉心,“他跑得也太快了。” “嘛,那也没办法啊。”同样刚刚带队探案回来的伊达航笑笑,“毕竟那是二名礼弥,日下连的女朋友,说不定身上也有线索呢?” 他们还没说上两句话,搜查一课的科室大门就又被踹开。 “松田!萩原!”爆处组的负责人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桐野。“我们这儿需要你们来帮个忙!有个炸弹实在拆不掉了!” “那个,我先去交通部挨训?还是先去拆弹?”萩原研二摆摆手。 久世和桐野对视一眼,道:“那你们先去拆弹吧,我去和老大说一下,等你回来再讨论关于飙车的问题。” 萩原和松田走了出去。 搜查一课只剩下伊达航坚守阵地。 随后神宫凑过来,“伊达,你怎么一直看着咱们的接线电话?” “就是随便看看。” “案子不可能那么多吧。”神宫瞪大了眼睛,身上的针对性屏蔽器悄然开启。“这一早上,都已经三个报警电话了。” “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伊达航随口回答。 …… 不,情况不对。 话音未落,伊达航猛然起身,推开神宫就往外跑。 久世的情况不好说,但有桐野和神宫掺和,他们绝对是被支开了!这几个人在拦着他们! “松田,萩原,立刻回来。”他跑出警视厅,打通电话,“快去找平岛阳!咱们从今天早上开始就被各种因素隔开了!” 然后他又拨打目暮十三的电话:“目暮警部,有事拜托!” . 隧道内。 其他的发展平岛暂时没时间关心,他最关心的问题是—— “炸弹是真的还是假的?” “炸弹?哦,那个当然是假的。”威雀揉揉自己被打伤的手背,“只是让桐野打了个噱头而已,你们警视厅的真有意思,就那么信了。” “那你觉得你能拖住他们多久?”几番打斗后落入下乘,看着漫画上的发展,哪怕现在被压制到单膝跪地,平岛阳也依旧笑得胸有成竹,“大家都是聪明人,你还能拖住他们十分钟不成?再呆几分钟,说不定他们就都到了呢。” “十分钟?”威雀歪头,“我原本就没想着拖那么久。” “因为……我也在这儿。” 又是不同的声音。 又是一个灼热的吐息贴上了平岛阳的身躯。 金发黑皮的男人手拿匕首,笑眯眯道:“三对一,你没有反抗余地,乖乖和我们走一趟吧,平岛警官。” 第74章 等到伊达他们赶到山洞隧道时, 那两辆燃烧的车早就炸了。 两辆车其中一辆还是公交车,爆炸的威力不小,甚至连洞口都因此坍塌了一部分, 让他们走进去的时候相当困难。 那些蹿高的火焰最终熄灭在姗姗来迟的高压水枪之下,浓浓的黑烟还在不停的窜, 就像无形的巨手, 控制住心脏,让人呼吸困难。 他们扛着还未散去的热量走进去, 从废墟里扒拉出一部被烧毁的手机。 松田阵平擦擦手机的后壳, “是平岛的。” 手机定位掉了, 出事了。 但没关系,掉了一个定位还有一个定位。 ——平岛阳耳朵上带着的那个耳钉。 平岛阳左耳上有个耳洞,阿笠博士邮来的高科技里又刚巧有耳钉型的定位通信一体装置, 就昨天的时候,能装到平岛阳身上的玩意儿就都已经装上了,那才是真正的从头武装到脚。 “还真是让他装对了。”松田阵平打开自己的手机, 小红点儿在绿色的雷达上一览无遗。 “走了,”他率先迈开腿, 钻上车。“我们去找人。” 于此同时, 警视厅交通部。 好好的下属说丢就丢,丢的地方还发生了车祸以及爆炸, 目暮十三这假也休不下去了,连忙穿着花衬衫赶回来,一回来就要求立刻调监控。 于是在这个不大的屏幕前,围了十多个满脸焦急, 可眼神里又隐隐带着茫然的警官。 几乎没人知道平岛阳到底惹到什么了,除了当久了上司, 多少察觉到一些猫腻的目暮十三。 目暮十三敲击桌面,“从山洞隧道开始,上午八点多的时候,有其他车辆出入这里吗?” 久世坐在控制台的位置上,轻车熟路往外调监控视频。 “有一辆黑色轿车。”久世开口,“目标车辆驶入了米花127大道。” “切换到米花127大道监控……” “切换到米花317大道监控……” “切换到东京主干大道监控……” “切换……” 一连串的切换后,久世从控制面板上抬头:“目暮警部,目标消失了。” 在东京废弃的外围么? 目暮十三挠挠头,“东京废弃的外围没有监控,大家列队吧,在东京外围分头找人。” 但实际上在东京外围找人是找不到的。 警官先生鱼贯而出,看着那些警官先生的背影,久世勾起嘴角。 监控录像她改过,威雀他们根本就不在那儿。 转回来的目暮十三:“……” 他开口:“逮捕久世,移交公安部……不,直接移交公安厅。” 突然就被逮捕的久世一脸懵逼,“目暮警部?你这是干什么?你要以什么罪名逮捕我?” “行了久世,别装了。”目暮十三摆摆手,“你真当我目暮十三是傻子?” 平岛阳睡的那七年,他目暮十三也不是光看着。哪怕伊达他们不打算说太多,但旁敲侧击之下,老油条能知道的都会知道,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也就维持着这种心照不宣。 更何况—— [伊达航:如果久世、神宫、桐野有异动,老大,逮捕他们。] [松田阵平:逮捕久世、神宫、桐野。] [萩原研二:我没有飙车!飙车了也不会被发现!久世有问题!抓住久世、神宫、桐野!] 三条短信正稳稳躺在他手机里。 早上来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伊达航他们的短信了。 “——你们几个最好老实交代。” * 从意识模糊中清醒过来很困难。 平岛阳慢慢睁开眼睛,但发现自己睁和不睁没有差别,他眼前还蒙着一块布,阻碍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用剩余的四感来感知一下四周。 脚步声,不止一个,呃,这是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了? 手也被绑在身后,活动困难,大概是在车上过了很久,现在从指尖到肩膀都是酸痛的。 被蒙住双眼、绑住双手推进房间,平岛阳一时没站稳,头磕在了某些长方形物体的边角上,磕红了一大片。 “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 威雀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拍拍他身上的灰,然后把他摆到房间里唯一空旷的位置——也就是那张实验台上。 “我呢,要先去处理一些事情。” 他语调轻快,“然后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给你真实。” 哪怕平岛阳现在看不见,他都能想象出威雀说这话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疯狂的,雀跃的。 也许说话的时候还会眯起眼睛,就像每一个在神滨的午后,打盹打的开心后和他说话的样子。 ——但那是过去了。 听着威雀的话,平岛阳现在只是骂骂咧咧:“放屁!” 威雀:“你随便骂。” 反正你也骂不了多长时间了。 然后是远离的脚步声,还有铁门闭合声。 随着威雀的离开,整个空间都静了下来。 ……威雀去处理事情,会是处理什么? 平岛阳放缓呼吸,侧耳倾听。 这地方隔音效果太好,听不见门外的声音,但门里的声音可以。空旷的环境里让水声都无比清晰,就更别提气泡从罐子底部翻腾到罐子上方的声音了。 “咕嘟。” “咕嘟。” “咕嘟。” 数声咕嘟响起,这里的罐子不止一个,而且听声音,应该是摆了一整排。 平岛阳咬牙。 ——这是个地下实验室。 他被带到地下实验室了,按照威雀要用另一种手法给他真实的说法,他怕不是也要被洗脑。 但是为什么带的是地下实验室,而不是黑衣组织总部的实验室? 黑衣组织光是一个地下实验室,就已经达到这样的科技手段了吗? 它到底被威雀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但好在…… 平岛阳在实验台上蹭了蹭,衣袖上的袖扣被按住,瞬间变为刀锋。 多谢了,阿笠博士。 你的高科技是真的好用! 弹出的刀锋割断了绳子,平岛阳从实验台上起身,一把抓下蒙在自己眼前的布。 似乎是觉得他跑不掉,现在整个实验室里就他一个。 这是个纯白色的实验室,环境相当空旷,因为在地下,甚至有些阴冷。但比起这些还能忍受的,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那几个贴着墙排列的大罐子。 那是一排培养皿,蓝色的营养液灌满,发着莹莹的光,而里面装着类人生物。 说是类人生物实在是因为他们的模样太不像人了。 颧骨突出,脸颊凹陷,脊柱侧弯,指甲黑且长,有的身躯上还有些皮肤碎片挂着,就像从内到外融化了,只剩下骨架还支棱着。 平岛阳盯着离他最近的那个培养皿看了一会儿,在对方的蓬头垢面上,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半晌,他开口:“……苍山龙也。” 这不是那个老师吗? 他应该在监狱服刑,怎么会在这儿? 黑衣组织势力大到能从监狱偷渡人出来了?! 平岛阳话音刚落,培养皿里的人突然动了两下。 苍山龙也似乎还有意识,在听到自己的姓名后挣扎着睁开眼,扑腾出一片水花。 平岛阳这才看清他的眼睛。 苍山龙也的眼白和眼黑发生了转换,那双白色的眼珠隔着蓝色的营养液看过来,在看见来者是谁后,眼里突然蹦发出渴望。 “咕噜咕噜咕噜……”苍山龙也张嘴,比量口型。 ——杀了我,就现在,我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平岛阳顿了顿,手伸出又放下。 “抱歉,我会想办法的。” 他现在就是想让他们解脱,都找不到从哪儿下手。 整个培养皿都是铁制的,管道嵌在墙里,留在外面的那一小节也被铁块包裹,凭他身上这些高科技,不足以破开它们。 苍山龙也眼中的光辉一下子就熄灭了。 随后他闭上眼。 那个黝黑的指甲颤抖着伸出,给平岛阳指了个方向。 ——从那边走。 跑吧,快跑吧,变成蝴蝶飞走,变成云朵飘开,变成阳光照亮一切。 苍山龙也隔着培养皿,听着平岛阳走远。 ……这叫什么事啊。 那扇大门闭合,苍山龙也忍不住落泪。 就因为你们警察把我送进监狱,我才被送到这里,结果我现在居然在帮助一个警察,我居然……居然还有这种闲心吗? 曾经的恶人已然堕入更深的黑暗,可那个令他饱受折磨的、那只正在向远方飞去的蝴蝶,此刻却成了夜间唯一能拯救世人的微光。 那滴眼泪里似乎承载了他最后的力量。 培养皿旁记载心跳的仪器最终归零,那些痛苦,自此之后,永远离他而去。 苍山龙也不动了。 ——一个一生自私的人,最终死前为拯救他人。 平岛阳走出这个房间。 整个地下实验室错综复杂,无数盏灯亮在通道两边,灯光惨白。 他踏上通道的那一刻,警报声猛然拉响。 “警告,A012室有人出逃;二次重复,A012室有人出逃;三次重复,A012室有人出逃!” “哈。”平岛阳笑笑,“大逃杀?” 他抵上自己的太阳穴,揉揉钝痛的脑袋。 “谁说我就一个后手。” 虽然热感墨镜腕带手.枪之类的被威雀掳走了,但其他小玩意儿可还在他身上。 而且哪怕没有热感墨镜,他也还有能充当地图使用的……漫画。 “虽然漫画有时候也会忽悠我。”平岛阳撕下一截衣摆,将那把由袖扣变成的折叠刀绑在手上,“但是,他们可也是我的依仗。”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宇宙猫猫震惊头.jpg。】 【我你妈我看不懂这个发展,赤老师你真能藏啊赤老师!】 【阿笠博士永远的神!】 【求问一下,现在还剩几个红方?】 【前面的,我觉得红方已经一个都不剩了,泪目。】 【威雀,你坏事作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这可都还不一定呢! “摩西摩西?”平岛阳按下耳钉。“能听清吗?松田。” 第75章 (加更) “能听清。”松田阵平坐在副驾驶上, 眼神里几乎要冒出火焰。“倒不如说,前所未有的清楚。” 松田摆了摆耳机,按下外放:“抓你的都有谁?” “威雀, 赤井秀一,还有一个金发黑皮的小伙子。”平岛阳回复, “是你们的同期, 代号波本,叫什么目前为止, 我只知道一个透字。” 这时候就先别管什么没见过面怎么知道了, 能传递多少信息就传递多少信息, 传递的信息越多胜算越大。 “赤井秀一也是被洗脑的,他当初的话真实性存疑,大概率在撒谎。” 苏格兰真的是那个时候被洗脑的吗? 赤井秀一成为黑麦威士忌, 很多东西就再次不确定起来。 “我现在不能说太多了。”平岛阳抬头看看头顶越来越急促的红灯,还有漫画上显示的,正在向着自己所在位置靠近的波本和黑麦, 对着监控竖个中指。 “我要跑路了,各位一会儿见。” 通信暂停, 伊达他们只能听见那头急切的脚步声。 从病房开始, 很多事情就味道不对了。 赤井秀一怎么就能那么巧合呢?怎么就动不动来病房看平岛阳呢?而且,威雀又是怎么知道的平岛阳的醒?又是哪些下属给他汇报的信息? 当时水谷翔太一事, 赤井秀一收到的同样的投票统计界面的短信让他们放下了戒心,只是现在想想,工藤新一收到的是[你好,工藤新一], 平岛阳收到的是[好久不见,你还活着]。 这里面只有赤井秀一没收到类似的短信。 而且工藤新一说要去电视台, 他就带着人去电视台了。 现在逆推回去,赤井秀一所有顺风顺水的行动都有着种种疑点。 能抓走平岛阳,同时指使这么多卧底的,除了威雀不作他想,只是他们也是真的没想到,赤井秀一居然是威雀的手下。 “确保目暮警部他们能追上来吗?”开车的萩原问,“坐好,我这次真要加速了!” 在能勒死自己的加速度中,伊达航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着上面的小红点儿。 “OK,没有问题,我的定位一直没有关,目暮警部可以根据我的定位追上来!” 于是好好一辆警车,几乎被萩原研二开得起飞。 这个半长发男人不愧自己那颗不安稳的心,当真不走寻常路,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一个刀片超车越过前方堵住的车辆后看看松田阵平手机上的定位,随后猛打方向盘! “你干什么?!”松田阵平一时没握住安全带,一头撞上了玻璃窗。 “我记得这边走更近!”萩原研二手下打方向盘不停,在撞飞了沿路第四个路牌后,将警车开上了火车轨道。 “从这走,沿着轨道……” 萩原研二重整旗鼓,二次踩下油门! “——可以直达!” 打着双闪的警车,飞跃天际线。 * “目暮警部,这三个人送到公安厅之后该怎么办?”佐藤美和子踹了一脚还挣扎着想逃脱的神宫,把那个针对性屏蔽器踹掉。“你老实点!” 屏蔽器在他怀里,所以神宫差点儿被这一脚踹背过气去。 冷静的看着这一切,目暮十三没有惊慌,也并不失措,他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于是此刻非常平静。 “送到公安厅之后,和我走。” 随后目暮十三看一下自己的手机,伊达航的定位正在飞速向远而去。 “这次绝对公安厅也要参加行动,但被绑得是我们的人,我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佐藤,高木,你们带着人,多开几辆车,跟着我走!” 霎时间,十几辆警车冲出警视厅,登上马路,向远方疾驰。 * 地下实验室。 平岛阳躲在板子后,第三次避过路过这里的波本。 说真的这不是什么好逃出去的地方,路口没什么标识,每个房间也都长得差不多,只是巡逻的人不同。 他靠着漫画硬生生在错综复杂的地下实验室里奔跑行走,就像走迷宫一样,路过无数外表相同的房间,然后玄之又玄的避开可能被抓住的路径,临时抉择一条安全的路线出来。 毕竟追他的都是真人,有着自己的思考,有着自己的脑子,他不可能真的找出一条一直安全的路线来。 所以,只能不停变动位置了。 金发男人的身影再次从路口掠过,等那点儿金色飘进黑暗后,平岛阳从板子后走出来,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长长的通道里只有脚步声和喘息声,影子打在墙壁上,同样扭曲成长长一条。 【这是个相对起来比较小的房间,但却比其他房间更像人住的地方,桌子椅子床铺,还有放在桌面上的山茶花。 威雀正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看不清脸的少女面对面。 威雀站在桌子的一侧,那个看不清脸的少女站在椅侧。少女双手抱臂,缩着,看起来还挺害怕威雀的。 “我看你的实验做的不错?”威雀手中把玩着着一把小刀。“这是男朋友送的?” 威雀手中那把小刀的尾巴上刻着花纹,勾勒出一个“茗”字,虽然有些简陋,但确实能看得出,送这个礼物的人的用心。 “也算不上男朋友吧。”白大褂少女艰难笑笑,“倒是威雀大人,今天来我的实验室有什么事吗?我猜不是光为了夸赞我。” “当然不是。”威雀摇摇头,“我需要——” 威雀还没说完,警报声就响起。 “好吧,看来得等一等。”威雀挑眉,放下那把小刀,“反正也用不了多久,你准备一下吧,替我做一台‘手术’。” 先把平岛阳的脑洗了,其他的事情,等到了更齐全的研究环境再说,他到时候亲自动手。】 【妈的就凭你也想洗脑我们阳哥!】 【威雀给爷死!给爷死!给爷死!】 【啊?就我一个混邪乐子人吗?我觉得洗脑了好像也挺带感的,你们都不想看纯黑双人组吗?】 【我顶锅盖了我先来,我也觉得挺带感的,本来黑方就那么难打了,全黑了算了呜呜呜呜!全黑了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要混邪不要混邪不要混邪!前面的都给爷闭嘴!!!】 …… 弹幕上吵吵嚷嚷,平岛阳则盯着漫画上的内容。 不得不承认,在漫画上看见威雀出来的时候他都喉咙一阵幻痛。 他摸摸脖子上的绷带:“啧,威雀也要出来了吗……” 现在抓捕他的,能算得上大鱼的只有波本和黑麦,如果威雀出场,可能现在的逃亡情况还要进一步升级。 虽然不确定体力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但总之,撑到伊达他们带着人来,他就胜利了! 往好了想,说不准这几个还能全抓回去! 这么想着,又有了点儿力气,平岛阳抬头看向通道深处:“这时候还真得感谢一下伊达他们了……” 要不是他们天天抓着他晨练,他现在估计就是瘫在路边被抓的命。 可下一刻,威雀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 “感谢他们什么?” 威雀那一瞬间就像幽灵,无孔不入,如影随形,仿佛混凝土的墙都拦不住他。 暗道?! 平岛阳瞪大眼睛。 这地下实验室居然还有暗道?! “都说了,好好呆着,你总跑什么?”威雀一理衣袖,伸手去抓他肩膀。“这地下实验室可不是那么好跑的,快点儿和我回去,我已经找好主治医师了。” 寒冷的白光夹杂着红光洒在通道里,铁质的横梁一道道禁锢着墙壁,反光时就像某种悄无声息的,来自冤魂,亦或者来自深渊的注视。 平岛阳躲开威雀的手,后退几步,掉头就跑。 可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通道尽头,黑麦正站在那儿。 黑麦倒是没拿枪,赤手空拳,也许是威雀下了活捉的命令,也或许是从伪装开始身上就没带枪,多少也算是便宜了平岛。 尾戒在平岛阳手上闪出针尖,在路过黑麦,并被黑麦抓住的一瞬间,针尖穿透黑麦的衣服,刺进他的皮肤! 黑麦,倒地。 平岛阳小跳几下,躲开黑麦倒下的身躯,继续向更远的地方跑。 结果下一秒—— “卧槽——!” 更远处站了个波本! 原来波本在黑麦后面,因为身高和肤色问题,被黑麦挡的严严实实,如今黑麦倒下了才能看到他! 平岛阳急刹车。 前有波本后又威雀,手头能用的攻击性武器现在就剩一个绑在手上的小刀了,都是被洗脑的受害者,麻醉了黑麦就算了,毕竟麻醉不伤及性命,他也不能真把波本捅了啊! 按波本这个被洗脑后的忠心耿耿法,只要捅下去,不捅实了波本绝对不会撒开手。 可捅实了波本也就离死不远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平岛阳扫着前后的威胁。 难不成他今天就得翻车挂在这儿了? 可正当平岛阳头脑风暴的时刻,一旁的门扉突然打开! 从里面伸出一只套着白大褂袖子的纤长的手来,薅着平岛阳的衣领就把他薅进门! “这边儿。”白大褂少女头也不回的拉着他跑,掌心温度滚烫,扣着平岛阳那只绑着小刀的手,稳稳当当。“这边儿有暗道。” 被拉得踉跄几步的平岛阳:“多谢。” 而后他们两个人齐齐顿住。 “怎么是你?!” 第76章 百渚茗和平岛阳双双瞳孔地震。 “你怎么在这儿?!” “你是那个要做‘手术’的?!” 但比他们更震惊的是弹幕。 【草草草, 这不是之前探案的报警的那个妹子吗?!我还以为那个小刀上的字就只是重名而已!】 【卧槽卧槽卧槽这白大褂,实验人员?】 【都是实验人员,这妹子会不会认识雪莉啊?而且这妹子是真酒还是假酒?】 【前面的, 我觉得这妹子绝对认识雪莉,而且我觉得这妹子应该是贝姐型真酒跳反假酒。容我来推理一波!】 【首先都是少年天才, 雪莉不缩小的话和百渚茗年龄没差多少, 再其次,百渚茗上学在帝丹中学, 她给小兰园子当学妹当学妹那么久, 不可能没看过柯南, 她一定知道柯南!但她没往上报,这证明什么啊朋友们,这证明这是一瓶掺水酒啊!掺水酒好啊!】 【等等, 那就是说,实验室里那个苍山龙也,就那个人渣老师那模样, 是这妹子干的?】 【暂时不要管人渣,掺水酒好啊掺水酒, 过了这么久我们在重制版里看见名柯原版的特产了!泪流满面。】 …… “这实验室是你的?”弹幕毫不停歇, 在奔跑的间隙中,平岛阳看着弹幕, 也不由得问出声。 百渚茗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以更快的速度带着平岛阳往外奔跑。 “是我的。”她在奔跑的狂风中回复,“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身为地下实验室的主人,百渚茗对地下实验室的理解明显要比平岛阳多得多, 在第三次用她自己的通行卡刷开暗道后,平岛阳敏锐的感知到些许水声。 ——这证明他们已经在靠近地面了。 而且这个实验室大概建得比较靠近溪边或是海边。 平岛阳和百渚茗在地下实验室中穿梭, 而他们身后,威雀等人还阴魂不散的坠在后面。有时候跑得慢了点儿,他们就能听见木屐磕在地面上的声音。 “啪嗒。” “啪嗒。” “啪嗒。” 木屐声不徐不疾,比滴水声更吓人。 参与这场大逃杀的玩家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但哪怕如此,平岛阳心中也仍有和弹幕一样的疑惑。 百渚茗她为什么会是掺水酒? 于是他再次出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百渚茗连忙捂住他的嘴:“嘘!” 等到那些脚步声过去,百渚茗率先探出头看看,确认四下无人后,领着他又折了一个方向。 “这个位置的隔音不太好。”百渚茗小声道,“至于你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听见问话那一瞬间,百渚茗都想了些什么呢? 是从小到大组织对她的教育。 是实验室里并排摆着的,不知道有罪的无罪的人。 是雪莉叛逃前的,那么崩溃的,仿佛见不到希望的表情。 ——‘你和我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约定好了。’ ——‘你要是和我研究同一个项目就好了,你说你研究什么洗脑。’ ——‘我研制的药居然被拿来当毒药?’ ——‘我要逃了,你要和我一起逃吗?’ 那些过往在她脑海里闪过,哪怕只是过去拥有过,都足以照亮往后漫长的时光,让她从痛苦之中继续走下去。 奔跑间,她将一只手放在因超负荷而隐隐作痛的心脏之上。 她仍旧惧怕威雀,但感知到自己拽着的人后,她又不那么害怕了。 所以现在不要顾忌,放弃思考,把人送出去,还有情报。 反正你手中抓着光呢,不是吗? 那一瞬间百渚茗仿佛变成了两个,一个抓着平岛阳往外跑,另一个则漂浮在空中,像咏唱一样的感叹着。 大概我真是疯了。 她想。 放着好好的代号成员不做,偏偏要答应单一纯麦,做什么黑夜中的月亮。 她发了个屁的光?就这也叫发光? 于是百渚茗在跑动间突兀的破口大骂:“你哪儿来那么多话?反正我本来就是亡命之徒吧,亡命之徒干什么不正常?!” ——永远不要去问亡命之徒为什么有一天想要接触阳光。 * 天是一瞬间暗下来的。 天空是雾蒙蒙的灰色,海浪从原本平和的海湾涌上来,穿过栏杆,拍打在地面上,带走些许植被,还有些许废弃建筑材料。 萩原研二停下被他开掉保险杠的警车,双手在眼前搭棚,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废弃大厦,没想到最终地点居然会到这儿。 海边废弃大厦。 太阳之东,月亮之西。 正是当年酒井沙耶被绑架到的地方。 “当年带队来这儿找酒井沙耶的是谁来着?”拿着定位,松田阵平脸色漆黑。“平岛的定位就在这儿。” 伊达航看着这个废弃建筑,表情是与萩原研二如出一辙的一言难尽:“当时是组织对策部带队来的。” 当年带队的人是哪一位他们没注意,但估计那位也是个卧底。 没出五分钟,又是一辆警车到达,是佐藤美和子开的。 佐藤美和子飙起车来也多不承让,也许是为了尽快赶到现场,开着车就抄起近道,在小巷里七拐八拐刮花了半个车身后,她成功载着目暮十三和高木涉到达现场。 很难说目暮十三和高木涉是怎么从佐藤美和子车上爬下来的,至少目暮十三刚下车的时候,半天找不着北。 高木涉扶着枯树思考了一会儿人生,等眼睛里的重影儿消下去后才凑过来,“平岛前辈现在就在这里吗?” 萩原研二拢了拢耳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嗯。” “你们都带武器了吗?”目暮十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公安厅的人在后面,马上就到。” 目暮十三话音刚落,天上雷声作响。 伴着灰蒙蒙雾气而来的是模糊的双闪警车,雨水磅礴,几乎要淹没脚踝。 “我们到了。”公安厅的人从后面的车上走下来,全副武装,透过雨幕,伊达他们只能看见这队精英藏在护目镜后的,同样锐利的眼。“就在这儿?” 而地下,威雀听着再次拉响的警报。 警报声有着不同的含义,像这种急促的闪烁法和鸣叫法,那就是有人到了入口附近,并在持续的寻找入口。 他停下脚步,看着昏暗的通道,有些玩味:“我这是被摆了一道?” 通道里寂静无声,仿佛在嘲笑他。 “倒也不愧是你。”威雀果断转身,“一次不行,那我们就等下一次。” 【草草草这大逃杀刺激了,威雀可算走了!】 【我你妈,我大气都不敢喘!】 【红方你们给点力啊红方!我阳哥都撑这么久了,至少抓几个吧!】 …… 弹幕比平岛阳本人还要激动。 眼看漫画上确实显示威雀撤退了,平岛阳和百渚茗这才从狭小的藏身之处爬出来。 然后他们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向着地下实验室的出口走去。 他们推开地下实验室的门—— 和那几个正拿着铁锹,试图掘地三尺的警校组面面相觑。 “好家伙,自己出来了。”松田阵平把铁锹一扔,将人从里面拉上来。 结果等看见平岛阳身后被同样扯出来的百渚茗后,松田阵平整个人表情一懵:“你是受害者?” “等等,不对。”他反应过来,看看百渚茗身上的白大褂,“你是那个组织的人?” “不管我是不是那个组织的人。”迎着众人探究的视线,百渚茗的声音淡定到近乎冷漠,“你是不是应该先给我让个地方,至少让我站稳?” 萩原、松田、伊达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动作统一的后撤几步,将地方让给百渚茗和平岛阳。 透明的伞撑在他们两个头上。 “不论如何,今天多谢了。”平岛阳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要不是你,我估计当时就已经折在那里了。” 面对道谢,百渚茗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下一刻,她却猛地上前一步,推开平岛阳! “砰——!” 耳畔是突兀响起的枪声。 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从百渚茗胸前穿透,等到最后落在平岛阳眼中的,就只剩下飞溅的血花,还有百渚茗向前倾倒的身躯。 百渚茗力气不小,所以那一下平岛阳被推出了很远,以至于他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接住倒下的百渚茗。 那具未成年的身躯多小多轻啊,以至于平岛阳接住她的时候,就像抬手接了一片落花。 “……百渚?” 平岛阳脸上沾着血,还没反应过来,眼神里全是茫然无措。 刚刚发生什么了?怎么人好好的,突然就倒下了? “蠢货,你真的是警界之星吗。”百渚茗无奈的骂着。 只是哪怕说着这样不好听的话,她的眼神依旧漂亮又平静,就像她最开始抬手报警,说自己老师有问题的样子。 “而且,别叫我百渚。”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那可不是我的本名……” 下一刻,这个未成年伸出手,死死抓着平岛阳的衣襟,“去我家,你知道我家在哪儿,你送我回去过的,我家有线……”线索。 而后她再无声息。 那双抓着平岛阳衣襟的手滑落下来。 —— 千里之外。 琴酒收起还冒烟的狙.击.枪。 他咬着烟,抄起电话,语气里带着睡眠不足的烦躁:“威雀,下次不要叫我给你扫尾。” “抱歉抱歉。”电话那头的威雀没什么诚意,极度敷衍。“你就当这是看了一场戏后,应当付我的门票钱?” 琴酒:“……” 琴酒深吸一口气:“一周后的邮轮,把波本借我。” 把波本借他行动,今天的事情就当一笔勾销了。 “那你得去问贝尔摩德,亲爱的。”威雀走在地下实验室的另一个通道里,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波本。“波本可不是我这一组的人。” 然后他把电话“啪”的一挂,把琴酒“贝尔摩德不是也被你指使出去干活”的话堵在电话另一头,迅速跑路。 最终,被无情抛弃的只有黑麦。 地上是地上的事,地下是地下的事,早在平岛阳和百渚茗从入口爬出来的时候,就有精英列队从那里下去,探索整个地下实验室。 ——然后他们就拽出了还在全麻情况下的赤某人。 “这个……该怎么办?”伊达几人面面相觑。 平岛阳盯着赤井秀一那张被暴力卸去易容,却还摆出一副拒绝合作的表情的脸,半晌,摆摆手:“去找FBI,这是他们FBI的人。” 美国的科技手段可比日本高得多,赤井秀一让他们先带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解除洗脑。 可他话才刚落地,爆炸声就毫无预兆地响起。 他们脚下的土地一阵颤动,不远处那个地下入口瞬间崩塌在无数泥土下,随后有灰色的烟雾从地面钻出,一缕一缕的,像温泉上升起的热气,最后被暴雨浇散。 看着那个坍塌的入口,平岛阳的大脑短暂的停止了运转。 枪响、暴雨、爆炸、还在探索地下实验室的精英、突然死亡的百渚茗、迷宫一样的通道,以及一心求死的、面目全非的苍山龙也…… 大量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蔓延的反胃感让他不住干呕。 而远方已然离开的威雀拍拍身上的灰,扔下按过的引.爆.器,“这才是最后的扫尾。” * 东京,米花医院。 被强制送进来修养,平岛阳仰躺在病床上。 而病床旁,三张写满不赞同的脸正以同样的表情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从平岛阳的角度来看这场面未免有些过于惊悚,他不由得咽了下口水,抬起一只手:“你们应该知道,我没有受伤?” “我们知道。”三个人点点头,“但我们觉得你现在就应该在这儿躺着。” 随后松田和萩原直起身,“班长会在这里看着,而我们俩要去做报告,协助调查。” 在离开病房的前一秒,松田阵平停下脚步,在平岛阳的视线下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开口:“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在这张病床上躺着,那么我想你未来绝对不会愿意回想,今天会发生什么。” 过分漆黑的脸色吓得平岛阳连忙点头。 松田阵平从来都没这么生气过! 病房的门打开又闭合,松田和萩原离开,现在病房里就只剩下伊达航和平岛阳。 “现在知道害怕了?”伊达航拖过椅子,坐在病床旁边,“放轻松,松田他只是吓到了。” 这样说着,伊达航拿起果篮中的苹果和小刀,在平岛阳眼前晃晃:“要吃吗?我来削皮。” “吃。”平岛阳伸出手。 “好的,那就不给你了。” 伊达航将削好的苹果送进自己的嘴,将自己也在生气的态度摆的明明白白。 平岛阳默默缩回手。 下一刻,一颗新的,削好的苹果放在了他眼前。 “算了,你快吃吧。”伊达航扶额,“搞得我们好像在欺负人一样。” 平岛阳:“……” 他接过苹果,心虚加倍。 “说真的,你这次确实莽撞了。”伊达航语气淡淡,“你想过如果今天我们没到都会发生什么吗?” 今天这是他们临时打配合打成功了,如果他们之间有一步走错了,说不准下次再见平岛阳就得在什么杀人现场。 敢拼对警察来说是件好事,但也不能就这么拼。 “对不起。”平岛阳道歉道得干脆利落。 他坐在病床上,手中捧着削好的苹果,脖子上绑着遮掩伤疤的绷带,外加蓝白色的病号服,也不知道是病号服白还是他本人白,几乎是瞬间就能让人幻视几年前那段日子。 这样的既视感让伊达航的心脏漏了好几拍。 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后怕。 他下意识伸手去探了探平岛阳的鼻息,直到发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手指上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行,活着,没死,是幻觉。 “你还是快躺下吧。”伊达航收回手,“我去给你找点儿吃的。” 虽然平岛阳本人确实没有受伤,但毕竟是又是被抓,又是和威雀玩大逃杀,又是看见实验培养皿,最后还见证了百渚茗的死,再是个强人,也该累了。 不敢造次的平岛阳只能乖乖缩进被窝。 而医院外,结束报告的松田阵平叼着烟,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幕中急匆匆赶过来的两个伪小孩儿。 “平岛警官他怎么样了!”柯南有些焦急。 “他没什么事。”一旁的萩原弯下腰,摸摸柯南的头,“倒是小侦探,你跑得太急了。” 江户川柯南右手臂上有一道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口,脸上也带着灰尘,明显是听到消息后来的太急,以至于踩滑板没踩稳摔了下来。 “有关赤井先生,”柯南有些沮丧,“抱歉,都是因为我被骗了。” “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松田阵平将烟掐灭,扔进垃圾箱,“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最多再有一周时间,警视厅就能全排查一遍。” 搜查一课和公安厅联手进行排查,也不知道能拽出多少乌鸦来。 医院外陷入寂静。 两大两小沉默的站在这儿,没有人说话,只有雨声回荡在天地间,就像风暴的前奏。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啊。 江户川柯南有些恍惚的想。 在一片雨滴落在地面的声音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居然隐约的听见了反击的号角声。 第77章 伊达航去买饭了, 平岛阳在病床上翻了几个身,到最后还是没忍住,从病床上起身。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从床上翻身下地的瞬间, 病房门被打开,松田阵平打头阵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举起双手想要伸懒腰的平岛阳:“……” 推门进来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当场就笑了。 他捏起拳头:“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从病床上起来干什么?不是让你躺着休息吗?” 救、救命! 满头冷汗的平岛阳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第二个进门的萩原。 哪知萩原阵平只是笑眯眯的低下头, 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往自己身前一搂, 语气甜腻到拉丝:“你们两个要不要吃苹果呀?萩原哥哥给你们削皮~” 总而言之,完全不理平岛阳。 “对不起——!”平岛阳果断认错, 迅速滑跪。 “哪里对不起?” “哪里都对不起——!” 松田阵平:“……” 有再大的火气都被压了下去, 于是最后, 松田阵平的手也只是落在了平岛阳的头顶,帮他把头顶凌乱的头发压下去。 “算了。”他垂眼,“我生气的也不是这种事, 而且今天这事儿本来也不能算在你头上。” 能打配合是一方面,但对平岛阳这种孤身入局的拼法生气是另一回事。从七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告诉平岛阳不要孤狼不要孤狼,但也许习惯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 平岛阳的一言一行里还是隐隐带着孤狼味儿。 万一昨天他没把阿笠博士邮过来的高科技给他呢? 万一他们没配合好呢? 万一他们去晚了呢? 这样的结局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所以总忍不住在平岛阳安全回来之后生气,气平岛阳, 更气自己。 “那个, 平岛警官。”江户川柯南凑过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随后他拉过灰原哀, “这是灰原。” 虽然在漫画上见了灰原哀这个小姑娘很多次,但现实里算起来,平岛阳与灰原哀这才是见的第二面,第一面在冲绳那儿。 “你好。”平岛阳蹲下身和她打招呼。“我叫平岛阳。” “我是灰原哀。”灰原大大方方的伸手, “原名宫野志保,代号雪莉。” 坦白就代表了组队, 于是,一大一小两只手交叠。 弹幕又热闹了起来。 【狂喜乱舞!这么多话了,我终于看见红方合体了!】 【前面的,还有几个红方不在,比如说我们赤老师。】 【莱伊,梗住。妈的我现在提起莱伊脑壳都痛。】 【别痛了,好歹抓回来了,乐观想想赤老师说不定就能解除洗脑呢!】 【我的雪莉酒!对了,雪莉知不知道她好朋友死了?】 …… 平岛阳扫了扫漫画和弹幕。 打地下实验室开始,他就没有再关闭过漫画,虽然漫画有时候为了流量把剧情藏着掖着显得不靠谱,但上面透露的其他信息对他来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够成为后手。 平岛阳正想着,病房的门再次打开。 “我回……”拎着饭,伊达航后半截话卡在了喉咙里。 和其他同期,以及两个伪小孩儿点点头,他和蔼地看着下地的平岛阳,缓缓勾出一个微笑。 “平岛,”他说,“你没饭吃了。” 就不会老实躺着?! 你再作一个试试看?! 但到最后,这口饭还是吃到了平岛阳嘴里。 在平岛阳吃饭的空档,萩原研二似乎想起了什么,摸摸自己的衣兜,又掏出一个小型定位器。 “手机暂时还没买,这个定位你放在兜里。”萩原研二说,“就今天这事儿一出,我觉得你身上放一个定位器都不够,至少两个打底才行。” “啊,说起这个,果然还是得继续加训。”伊达航左手握拳,敲在右手掌心之上,“攻击力不行,你得把逃命练好。” 可以不能打,但必须得能跑。 平岛阳试图举手说些什么,结果被松田阵平一个眼神瞪回来。 松田阵平:“你有异议?” 平岛阳:“没。” 他低头舀了一勺粥,塞进嘴。 “哎?海鲜粥?好吃。” “好吃吧。”伊达航笑笑,语气自豪。“我刚刚出去买饭的时候刚好碰见来送饭的娜塔莉,这是娜塔莉做的。” 粉红泡泡从这个将近两米的男人身上冒出来,七年前有多甜蜜,七年后就还多甜蜜。 “那娜塔莉小姐呢?” “娜塔莉的学校就在附近。”伊达航说,“她去学校了。” * 第二天。 大街上并排行驶着两辆车,里面坐着平岛阳等人。 他只在医院躺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带着三大两小五个队友马不停蹄赶往百渚茗家,气得目暮十三蹦着高骂他不爱惜身体,然后一边儿骂骂咧咧一边儿给平岛阳他们四个成年人批假期。 “我真是欠你们的。”挂着黑眼圈的目暮十三白眼一翻,将为期一个月的假条拍在他们手上,“等你们回来之后,半年都没有假期!” 平岛阳嘴角一抽,“……老大,你说的我们好像本来有假期一样。” 试问东京这个犯罪率,有没有假期有什么区别? 目暮十三:“……” 他一指门外:“你们几个现在就滚。” 于是他们开着自己的车滚出警视厅,在赶到帝丹小学接走两个伪小孩后,一同赶往百渚茗家。 郁郁葱葱的树木从窗旁掠过,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模糊的绿影,而百渚茗家那条街的路灯还是没有修好,他们路过时,工人们正拎着材料,埋头在那里吭哧吭哧地修。 百渚茗家门口,他们几个停下车,从车上走下来。 那扇木门,还有把守一夜的高木涉就在他们眼前。 “昨晚有人来吗?” “没有。”说着说着,高木涉不由自主打个哈欠,“我守了一晚上,这里确实没有人靠近。” “辛苦你了。”伊达航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高木涉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没有钥匙也没关系,伊达航再次展现了他的撬锁技术。他拿着柯南提供的针,几下捅开了百渚茗家的大门。 进门的时候惊起一片薄灰。 这公寓比起平岛阳家没人气更甚,当光线不好的时候,甚至像个阴森的鬼宅。 然而当他们走进一楼的房间后,却都愣住了。 这里大概是百渚茗住的主卧,是全公寓采光最好的地方,窗户旁摆放一张床,再旁边是床头柜。 床头柜上摆着枯萎的山茶花,还有几个相框。 那里面有和父母的合影,与同学并排的照片,与放大的灰原哀——也就是雪莉酒宫野志保的合照,还有放在最中间的、最显眼的,她和三河芥贴贴的照片。 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还有些小物件。 像三河芥的小陶人,粉色的水晶手串,一条半截的情侣项链。 [我那烦人的女朋友。] [算不上男朋友。] 日下连和百渚茗的话同时回响在他脑海里,这让平岛阳一时间有些疑惑。是否在加入了黑衣组织后,人们就再也无法正常的将爱宣之于口? ——黑衣组织剥夺的除了生命,也许还有爱人的职权。 只可惜时间紧迫,他们现在也无暇顾及百渚茗的那些心思,平岛阳站在书架之前,翻找着百渚茗口中所说的线索。 看了半晌,平岛阳小声道:“……难怪威雀找她给我做‘手术’。” 放眼望去书架上几乎全是有关大脑方面的书籍,百渚茗还真是研究洗脑的。 卧室里找一圈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平岛阳登上二楼书房。 百渚茗家的书房造的有些古怪,格子占了一整面墙,里面摆的除了书,还有一瓶一瓶的酒。 大部分的酒平岛阳都在日下连家的酒窖看过,只有一瓶已经空了的清酒,是以前从未见到的。 而包括那瓶没见过的清酒,这一墙的酒里有三瓶是空的。 [空酒瓶1——书架第七排第八列,月桂冠清酒,里面有小纸条。] [空酒瓶2——书架第二排第四列,单一纯麦威士忌,里面有小纸条。] [空酒瓶3——书架第六排第七列,干邑白兰地,里面有小纸条。] 干邑白兰地是水谷翔太,单一纯麦威士忌是日下连,那么这个月桂冠清酒,应当就是百渚茗本人的代号。 平岛阳拿起那三个空酒瓶,将底部冲上,将里面的小纸条倒出来。 [纸条1——致警官:我电脑里有洗脑技术的资料。] [纸条2——这是我推测出的半截洗脑词。] [纸条3——警官先生,去找单一纯麦。] ……可单一纯麦日下连已经死去,甚至死的比百渚茗还要早些。 平岛阳合上那几张纸条,打开书房桌子上的电脑,上面分门别类列着洗脑技术的一些重点。 他将U盘插进去进行拷贝。 红色的进度条缓慢向前攀爬,十几分钟后,进度条才爬完一半,窗外却突然传来男孩子的声线。 “茗!茗你在吗!” 平岛阳连忙从书房的落地窗那儿向外看去,发现房子底下站着的正是三河芥,那个百渚茗的男朋友。 他打开落地窗上的小窗。 “三河君,你来这儿有什么事?” “我来找茗。”三河芥摇摇手机,放大音量,“我突然收到了她的信息,说自己受到了美国斯坦福大学的邀请,要出国深造!” 三河芥表情沮丧:“我想找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出国深造不代表就要分手啊!这样显得我好失败。” 平岛阳沉默。 半晌,他问:“她什么时候发给你的短信?” “就十几分钟之前。” ——而十几分钟前,刚好是平岛阳开始拷贝电脑信息的时间。 资料拷贝的同时信息自动发送,原来百渚茗也早就做好了死亡准备。 所以这叫什么事? 平岛阳垂眸。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决绝? “那个,警官先生?”三河芥疑惑的看着他,“茗她到底在不——” 平岛阳打断他,“她确实去深造了。” 就借着百渚茗营造的假象,继续给三河芥一个梦吧。 ——生命是场打不赢也要一直打的仗,在这场旅途之中,所有的幸运,所有的眷顾,都将在外力的冲击中化为粉末。 那透过粉末,重组的会是什么呢? 三河芥被劝离,从一楼跑上来的柯南,看着那满墙的书和酒,一时间似有所感。 他拉住身旁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瓶清酒的灰原哀:“你知道她原名叫什么吗?” “……未来。” 灰原哀想撑出一个笑,因为好友没堕入黑暗,一直向往光明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就这样笑着笑着,却有泪水从她眼眶滑落。 她连忙伸手擦去眼泪。 “她叫森生未来。” 第78章 (加更) 从百渚茗, 不,森生未来家里出来的第二天,FBI就已经坐飞机赶到日本。 警视厅会议室的大门被打开, 在里面商量对策的几个人纷纷闭上嘴,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金发女人。 “……你是?”平岛阳疑惑的开口。 他们几个虽说被目暮十三放长假了, 但鉴于并没有一个正经的能够商讨事情, 以及和其他人接头的地方,最后还是选择在放假期间来到了警视厅。 目暮十三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天看他们出溜在警视厅里, 甚至特批了一间会议室给他们专门使用, 有时候还会加入商讨局。 所以现在进来的不是目暮十三,这让他们很意外。 “你们好。”朱蒂对他们点点头,侧身, 让跟在后面的人进来。“我们是FBI。” ——美国FBI,赤井秀一的同事。 平岛阳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会议室的大门就再次被打开。 这次进来的是目暮十三了。 “啊,你们已经到了啊。”他关上门, 语气熟稔。“我还怕你们找不到位置, 在考虑要不要派人去机场接你们呢,而且我记得昨天晚上的时候有突降的暴雨, 你们都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回忆起昨天晚上,朱蒂有些后怕的拍拍胸口,“能平安到这儿, 只能说是万幸。” 他们关注黑衣组织这个国际犯罪恐怖组织很久了,所以在收到日本警方传讯的那一刻他们就迅速从美国动身, 结果昨天晚上好巧不巧遇上天气突变,差点儿坠机。 “我们差一点儿就都葬身大海了。” 说着说着,朱蒂的视线飘向站在窗旁的卡迈尔。 她记得当时卡迈尔都已经做好殉职的准备,留好遗言,打算把降落伞之类的都留给其他探员了。 被朱蒂这么一看,死去的记忆突然复苏并攻击他,卡迈尔不由得红着脸挠挠头。 他摆摆手,连忙转移话题:“这些倒是都没什么,我听说你们找到了被洗脑的秀一?” 目暮十三笑笑,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抬手示意他们看还在座位上坐着的四个人。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平岛,伊达,松田,萩原。” “就是他们找到了你们FBI的探员。”目暮十三说,“具体问题他们知道的更多些。” 这一次,他们才算正式面对面。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长话短说。”看着同样入座的FBI,平岛阳将自己面前的资料递过去。“这是我们目前收集到的,有关黑衣组织的资料。” 朱蒂和卡迈尔接过资料。 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再看看资料旁的标注,朱蒂有些惊奇的抬头,“你们已经摸到这么多了吗?” 朱蒂原本以为会得到回复,哪知整个会议室却寂静了下来。 对面的四个男人眼神黯淡了一瞬。 平岛阳扭过头,盯着会议室玻璃上虚幻的倒影,眼前又晃过日下连和百渚茗的身形。 沾着血的,没沾血的,死去的,活着的…… 好像过去了好久,又仿佛只是过去了一瞬间,半晌,他将头扭回来,直面FBI,就像做梦般放缓语气:“大部分资料都不是我们摸出来的。” 糟糕了,我好像说错话了。 朱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好在平岛阳只是失态了一瞬间,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他抵住额头,“接下来让我们说说有关赤井秀一的事情吧。” * 半小时后,审讯室外,几个身影从走廊尽头拐过来。 赤井秀一的洗脑没有解开,危险性极高,光是关押室可能没办法限制住他,于是日方警察们合计合计,就把赤井秀一安排在进了防备系数最高的审讯室里。 所以从赤井秀一入住审讯室那一刻,审讯室里的灯光就一直没有关。如今在灯光下,卸去易容的青年正双手带着手铐,在审讯椅上闭目养神。 大概是灯光晃得厉害,人没办法在这个环境下睡着,所以赤井秀一眼下也有着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我说怎么一直联系不到秀。”隔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朱蒂看着里面那个青年。“要不是我们知道秀不是那种人,说不准上司他们就要判定秀背叛了。” 去卧底卧着卧着就失去了声响,这也就就是赤井秀一他在FBI里信誉优良、实力卓绝,换成别人遭遇这档子事,恐怕不单是要停职处理几年。 “嘛,他还活着就好。”她身边,卡迈尔对此非常看得开,“至少他活蹦乱跳的,没缺胳膊断腿。” 旁听的几个人垂眸。 FBI在美国也是个死伤率极高的职业,因伤而离开FBI的成员不在少数。那些缺少部分肢体或器官的人后续生活不见得能过得多好,PTSD如影随形,如今来看,确实赤井秀一被洗脑要比受重伤好上很多。 “不进去看看?”一片沉默中,平岛阳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资料,率先开口:“刚好,我也有一些想问的。” 几个人点点头。 下一刻,门把转动。 在有人推门进来的瞬间,赤井秀一睁开双眼。 这个男人的气场很锐利,绿眼睛折射着审讯室的灯光,就像埋伏在黑暗中的猎豹,撤去温和的假面后,明明身处审讯室,却诡异的不落下风,仿佛这里是他的狩猎场。 看着打头阵的平岛阳,赤井秀一意味不明的笑笑。 “笑什么笑。”平岛阳把资料往桌上一甩,坐在黑麦对面。“快老实交代黑衣组织的情况。” 然而黑麦依旧勾着嘴角。 “平岛警官。”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他上半身前倾。 “这是忘了靠着我哭的时候了?” 他拉长语调,影子落在桌面上,异化成另一种模样,仿佛随时能伸展延长,将对面坐着的警官吞噬。 “你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点儿?这时候这么凶,需要我给你重复一下当天都发生了什么吗?” 黑麦挑挑眉,对上平岛阳一下子愤怒起来的目光。 “当真是——哭的好可怜呢。” 这让焦点中心一下子从黑麦变成了平岛阳。 顶着众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能知道的”、“你居然哭了”的好奇目光,平岛阳面无表情的回看黑麦。 黑麦歪头。 “呵呵。”平岛阳冷笑一声,“但愿你以后还能笑得出来。” 有了洗脑技术的资料和半截洗脑词,解除赤井秀一洗脑速度就会快上许多,别看赤井秀一现在这么嚣张,他等他解除洗脑那一天! 那一天他等着他哭出来,绝对——!!! 但黑麦对平岛阳的怒火不以为然。 他耸耸肩,往椅背上一靠:“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随后无论平岛阳他们如何问话,黑麦都拒绝回答。 这个青年重新闭上眼睛,把非暴力不合作展示了个十成十。有黑麦挑衅在前,整个审讯室的气氛仿佛吃了火.药,离动手开打只差一个火星。 “冷静下来。”伊达航拍拍平岛阳的肩,示意他冷静,不要挽袖子。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撬黑衣组织的情报。” ——而且你就算挽袖子你也打不过他。 * 晚上五点,实在问无可问。 黑麦嘴实在太硬,不知道是该说FBI教得好还是黑衣组织教得好,一点儿东西都没撬出来不说,还反过来把警方气个半死。 这个警方主要针对平岛阳,那犀利的嘴里什么话都敢说,不管好的坏的荤的素的,听的朱蒂和卡迈尔都想捂脸说自己不认识赤井秀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赤井秀一被洗脑后是这种性格。 “那个,抱歉……”看着快气到挠墙的平岛,朱蒂尴尬的打圆场,“秀他……呃,等他清醒过来了,我们会让他来道歉的。” 赤井秀一是他们同事,他们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哭着把他原谅。 与此同时,东京,地下酒吧。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琴酒皱起眉,看着来人。“被条子追得那么狠?” 来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他,而是示意酒保拿一条毛巾,擦去脸上的浮灰。 浮灰底下赫然是威雀的脸。 擦干净脸,威雀将毛巾扔进垃圾桶,开口道:“那也没办法不是么?毕竟死了那么多精英。” 他的神色一派坦然,好像并不觉得炸死那么多警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想去探究疯子的脑回路,琴酒果断换了个话题:“有关月桂冠的叛逃,她手中那些东西,没问题么?” 月桂冠作为组织内的研究人员,能得到代号,那就代表着他们已经能够独立带队进行研究实验,手中项目的资料是最全的。 “问题?”闻言,威雀横眼过去,“你是说洗脑被解除吗?” “但解除也无所谓吧?”威雀上前几步,坐在琴酒旁边的高脚椅上,撑住脸,视线扫过酒吧门口新进来的人。“先不说他们看见了多少重要信息——” “就这群卧底洗脑被解除的样子,你就不期待?” 刚进来就被威雀指着鼻子骂卧底的苏格兰:“……” 同样被指着鼻子内涵是卧底的基尔:“……” “威雀,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他们两个满头问号,异口同声。 有病就去看病,没事阴阳怪气谁是卧底呢?! 他们明明忠心耿耿! 就没有比他们更忠诚的成员了!!! 第79章 一周之后, 邮轮。 平岛阳四人站在甲板之上,穿着合身的西装,手上端着果汁。 他们对面则站着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穿了一身短款礼服, 没有穿高跟鞋,配饰简单, 甚至连香水都没有喷, 清清爽爽,如果不说出来, 也许任谁都想不到, 这是铃木家的大小姐, 是他们脚下这座邮轮的主人之一。 “没想到各位警官先生也会来,”铃木园子笑笑,脸颊绯红, 显然是之前在船内摄入了些酒精。 她将被海风吹起的头发拢到耳后,“我原本还以为邀请函送过去要石沉大海了呢。” 实际上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平岛阳默默喝了一口手中的果汁。 如果不是前天晚上漫画突然刷新,他就真把铃木园子的邀请回绝了。 说起这件事, 还得回到前天早上,也就是FBI来到日本的后一天。 经过一晚上的行程, FBI已经成功压着赤井秀一回到美国, 在到达美国境内的第一时间就给日本警方发了信息。 而目暮十三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将消息转发过来,当场就惊醒了还在床上沉眠的平岛阳。 大早上九点, 他们熬了好几夜就为了破解那些信息,以至于现在完全没清醒的平岛阳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好几下,才拿到自己新买的手机。 他睁开眼皮,在看见目暮十三的消息后, 还没等大脑处理完上面的信息,就又听见了敲门声响起。 “叩叩——” 是非常礼貌并有距离的敲门声。 和伊达航他们熟了之后, 伊达航他们早就不是这种敲门声,他们每次叫他晨练的时候都仿佛人猿泰山转世,将门擂得震天响。 ……所以这个时间还有谁能来找他? 平岛阳坐在床上沉默半晌,从床上翻身下来,连拖鞋都没套,飘飘悠悠飘到门前。 “谁啊?” 随着话音,门被他一同打开,露出门后站着的柯南。 平岛阳思绪一卡,将人放进来,“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是我昨天晚上打电话问的伊达警官啦。”柯南尴尬的挠挠头,“他怕我有什么要紧事联系你,就把你家的地址也在电话里一起告诉我了。” “所以你有什么要紧事吗?”平岛阳坐在沙发上,搓搓脸,勉强打起精神。“这么早单独来我家。” “是这个。”另一侧的沙发上,柯南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个U盘,“灰原给的,是一些和百渚……森生过去的照片,说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与宫野志保一样,森生未来同样在组织长大,有一对组织成员父母,继承的是父母的工作内容。 “她说这里面是她和森生未来的过去,还有临时想起来的,一些和森生的日常谈话,里面有一些关于研究项目的交流,说不定你可以用上。” 平岛阳接过U盘。 手中空了,柯南又解开自己的小西装外套,从里面掏出几封邀请函,放在茶几之上。 “这是园子那家伙托我带过来的。”说着说着,柯南忍不住露出半月眼,“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喜欢怪盗基德还是讨厌怪盗基德……” 平岛阳看着那几张印着暗纹的邀请函:“怪盗?” “啊。”柯南点点头,“怪盗基德,一个专门偷宝石的小偷。” 见平岛阳对怪盗基德的事情感兴趣,柯南大概给他讲述了一下自己如何和基德斗智斗勇。 然后小侦探感叹,“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园子算不算一粉顶十黑,一边儿嚷嚷着喜欢怪盗基德,一边儿邀请警察上邮轮。” 和基德是老对头的中森警部就算了,反正铃木家每次开宝石展览,中森警部十有八九都会在场,但是这要再加上搜查一课擅长破案抓人的警察…… 那一瞬间,柯南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 “总之,园子的要求我也完成了。”柯南从沙发上蹦下来,“没有别的事情了,平岛警官,那我就先走了!” 柯南哒哒哒离开,整个大厅里只剩下平岛阳自己。 他看着手边的U盘,睡意渐渐褪去。 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平岛阳拿出自己的电脑,将U盘插上。 [森生未来与宫野志保——6岁。] [森生未来与宫野志保——9岁。] [森生未来与宫野志保——12岁。] [森生未来与宫野志保——16岁。] 那些文件整整齐齐的排列,只有后缀的年岁不一样。 他盯着这两个名字愣了一会儿,随后移动鼠标点开。 百渚茗是假身份,警方能查到的过往都是假的,而森生未来因为是组织成员,信息高度保密,在她逝世后,那些资料想都不用想,应当已经被销毁。 ——所以这个小小的U盘里,貌似也就是森生未来一生的缩影了。 点开,资料二次解压,无数照片从里面飞出来,按照字母顺序整齐排列。 两姐妹一起换牙,一起过节日,一起携手走过校园,一起得奖,然后一起考进不同的大学,分开,接手不同的项目…… 而缀在照片后的文件是无数对话。 从“今天吃什么”到“你觉得人的记忆真的可以彻底更改吗”,她们的对话一路从幼稚走向成熟。 灰原哀将自己能想起来的东西全都列了出来,不管有用没用,于是平岛阳得以从这些对话里,窥探到她们过去的一角。 一直看到月亮升起的时候,平岛阳从里面整理出了几条全新的信息。 一、黑衣组织在海外还有大量的实验室,森生未来所在的,不过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二、黑衣组织除了研究洗脑之外,还研究着时光逆转,也就是,长生。 三、长生或许才是黑衣组织主要研究的方向。 看着自己整理出的资料,平岛阳不由得抵住额头,低声呢喃:“……长生。” 时光逆转是长生的一个变种分支,说起来也能算在长生里,从古至今,似乎人们都在追求它,这种对生命的渴望执着不分国籍,不分眼界,不分年龄。 人类因渴望而进步,这是不争的事实,但因自身欲望而迫害无数家庭,这无论如何都已经突破底线。 他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口气,看向桌面上那张邀请函。 “突然感到庆幸啊。”平岛阳嘟囔,“幸好铃木家只是和怪盗基德刚上了,没什么出格想法。” 有钱人开始异想天开是最难办的,因为他们有钱,而有钱就意味着离有权不远。 平岛阳刚拿起手机,想发短信说这次就不去铃木邮轮,就发现眼前的漫画闪动两下,蹦出最新一回。 【黑夜变奏——邮轮篇。】 平岛阳点进去。 这一话的封面被切割成了三块,背景里分别填上了红,黑,白三种不同的颜色。 左黑右红下白,红色区域里画的是柯南他们,黑色区域里则画着琴酒等人,而下方的白色区域,则画着他刚刚拿到手的U盘。 他继续往下翻。 【呜呜呜呜!刀子在向我飞来!】 【谁哭了我哭了,我的掺水酒小姐姐,出场没几回就死了!】 【爆哭,孩子真的被刀傻了,我恨老贼,为什么要安排这个剧情!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呜!】 各式各样的哀嚎声糊在他眼前,哪怕已经是半透明的,却还是让平岛阳看不清漫画。 暂时将弹幕透明度拉到最高,平岛阳终于看见了被弹幕掩盖在下面的漫画内容。 邮轮篇从灰原哀的回忆开始画,大量柔光特效充斥在画面中,衬得画面正中穿白大褂的森生未来就像从天上降临的天使。 但这还不算什么,作者大概深谙发刀技术,而后将画面猛地一转,转到他刚刚翻看照片那一幕,照片里,森生未来和宫野志保正在手牵手笑。 ……所以这和封面上的黑衣组织有什么关系? 平岛阳默默往后翻着漫画。 出现在漫画上的是铃木邮轮的邀请函,与此同时,还有黑衣组织的动向。 【完全看不出位置的酒吧里,黑衣组织少见的聚集了这么多人。 酒吧的吧台上摆着属于琴酒和伏特加的邀请函,而其中一份邀请函的主人正抬眼问其他人:“你们的邀请函呢?” 身着酒保服的波本伸出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那张烫金带暗纹的邀请函。 记者打扮的基尔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邀请函露出一角。 而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苏格兰正叼着邀请函的一角坐在那儿,手下不停的在调试摄影器械。 半晌,他们集体停下动作,抬头看向漫画外。 “——邀请函在这儿。”】 铃木邮轮的甲板之上,平岛阳将果汁一饮而尽。 所以这就是他没回绝铃木园子邀约,并拖着其他三个人一起过来,并且没有喝酒的原因了。 “说起来这里景色还挺不错的。”铃木园子双手搭棚,眺望了一会儿反着阳光的海面。“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见到基德大人!” “基德大人?指的是怪盗基德吗?” “嗯嗯,就是基德大人。”铃木园子点头如捣蒜,完全没反应过来问话的是谁。“叔叔的挑衅已经发出去将近一周了,不知道今晚基德大人会不会应约前来,我觉得他一定会来!” 她捧着脸,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如果基德大人是踏月而来的话,哇,再带一束蓝色玫瑰,来到我面前——” 铃木园子陷入了畅想。 原本问怪盗基德,是想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把人抓进去的伊达航:“……” 同样旁听的警官先生们:“……” 那个,也许你还记得我们是警察? 他们的眼神一言难尽。 没多大一会儿,铃木园子从畅想中回过神。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一时激动都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个女孩子在手忙脚乱一番后挡住自己通红的脸。 “那个,各位警官先生别在意,追怪盗基德只是我的个人爱好……” 铃木园子头几乎要埋到脚底,到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声调拔高: “我们铃木家的产业绝对是合法经营!没有偷税更没有漏税!更没有和怪盗一起做什么不.法.勾.当!” 你们信我啊啊啊啊啊! 第80章 “呜, 好丢脸!”园子将头埋进小兰怀中,“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看看鸵鸟样的铃木园子,再看看端着杯子从甲板走到船内的四个警察, 柯南露出半月眼。 我也想知道园子你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啊。 柯南腹诽。 怎么他们四个是这种长见识了的表情?! “……那个,园子。”毛利兰也有些尴尬。她摸摸园子的后背, 示意园子从自己怀中起来。“次郎吉叔叔还在看着你哦?你是不是又说基德相关的事情了?他眼神有点儿, 呃,恨铁不成钢?” 闻言, 铃木园子蹭得一下从毛利兰怀里抬起头, 整理着装。 等铃木园子整理好了自己, 铃木次郎吉这才移开目光,将视线投向平岛阳四人。 “我听说过你们。”铃木次郎吉勾起微笑,“中森他也经常和我说, 搜查一课有四个不得了的警官,要是能要来二课就好了。” “过奖了。”萩原研二放下果汁,自觉承担起社交的任务。“倒是铃木先生家的邮轮相当气派呢, 我们受邀前来,当真吃了一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铃木次郎吉摆摆手, “但四位警官先生来都来了, 不知道能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抓捕怪盗基德。” 说着说着,铃木次郎吉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预告函, “我昨天晚上收到的预告函,怪盗基德这个小偷这次一定会来!我希望你们帮忙抓住他!” 这还真是…… 柯南眼神死。 他就知道,铃木次郎吉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和怪盗基德作对的机会。 但不管柯南怎么想,那边儿的铃木次郎吉还在继续说着, 甚至越说越激动,将那张预告函攥的不成样子。 “我一定要让他败北!可恶的怪盗基德!他休想突破我的防守拿到宝石!拿到之后再送回来算什么事, 可恶!” 听着铃木次郎吉的话,萩原研二眼神里充满茫然。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铃木次郎吉看不惯怪盗基德,是因为怪盗基德给铃木家造成了损失,但听这个意思,怪盗基德偷到宝石后还会送回来,和财产损失无关,只是单纯的,怪盗基德的举动让铃木次郎吉的好胜心起来了。 你们铃木家的都是怎么一回事? 【萩原茫然.jpg!我要截图做表情包!】 【哈哈哈没想到吧萩原,铃木家一家子追星族!】 【前面的,铃木次郎吉也能算追星族一员吗?】 【我觉得应该能算,花大价钱,又是宝石又是邮轮的,就为了请怪盗基德来偷,这不是追星族是什么?(狗头)】 …… 看着弹幕,站在最后充当背景板的平岛阳不由得挑起眉。 这就是有钱人的乐趣吗? 他真的长见识了。 只是怪盗基德这种偷了宝石又送回去的行为无法令铃木家构成足量的财产损失,哪怕抓到了,充其量也只能判个破坏公物罪或浪费警力资源罪。 所以怪盗基德的事情可以暂时先往后排一排,今天邮轮上最主要的目的,还是看看能不能把黑衣组织来的成员一网打尽。 “铃木先生。”这样想着,平岛阳开口。“邮轮上的人员,都是怎么安排的呢?” 黑衣组织是冲着谁来的?会如何行动?如果他们行动成功,又会从哪里离开? “这个的话就让园子给你们说吧,园子知道。”铃木次郎吉叉腰,“我需要先去找一下中森警部,因为开船时间在晚上八点,特意为了怪盗基德准备的,所以需要和他再商量一下现在到晚上这段时间的安保。” 然后铃木次郎吉气势汹汹的离开。 门口的位置只剩下平岛阳等人。 “那就让我来解释一下吧。”铃木园子脸上的红色消失,拍拍裙子,将裙角的褶皱掸平整,重新凑过来,“首先是有关邀请函。” 铃木园子拿出自己的那张邀请函,烫金和印花暗纹十分显眼,稍微一转角度,在阳光下,就能看见“铃木”二字。 “邀请函是特制的,水火不侵,暗纹也无法复刻,没有邀请函的话,是没办法来参加这次铃木邮轮的宝石展览的。” 平岛阳问:“船上的所有人都有邀请函吗?” “那当然啦。”铃木园子点头,“次郎吉叔叔为了每一个人都有身份认证,就连邮轮上的服务生,都有着邀请函。” 铃木园子握拳:“但我觉得这些都难不倒基德大人!基德大人一定能踏月而来!一定能和我来一场……” “园子,”小兰捂着脸拍拍铃木园子的肩,“快别说啦,平岛警官他们可都是警察。” “咳咳咳——”在被小兰提醒后,这位千金大小姐再次打住,回归正题,“总之,为了保护这块有“治愈的眼泪”之称的莲花刚玉,次郎吉叔叔他可是下了大手笔。” “看见我胸口的项链了吗?” 她指指自己胸口的项链,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这个才是‘治愈的眼泪’,叔叔放在展览箱里的那个是假的,是和‘治愈的眼泪’很相似的另一块宝石。” 柯南:“……” 柯南眼神死。 难怪你今天总是不停的提起基德。 你就是在期待基德和你近距离接触是吧? 你就不怕京极真那家伙听说之后醋意大发,直接找上怪盗基德家,把你的偶像直接打进ICU?! 【斗子:你不要过来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怪盗基德连夜扛火车逃离日本!】 【原版斗子就差点儿被京极真揍,重制版看来也逃不了(狗头)。】 …… 怪盗基德原名里带一个“斗”字吗? 扫着弹幕,平岛阳不动声色的收集信息。 下一刻——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铃木次郎吉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毛利小五郎。 “看看我找到了谁。”铃木次郎吉拍拍毛利小五郎的肩,“沉睡的小五郎!” 有毛利小五郎和这么多警察在,怪盗基德绝对跑不了,当年被抢夺报纸头条的仇绝对能报回来! 他这样想着,勾起嘴角,仿佛已经看到了怪盗基德承认自己失败的未来。 可闻言,铃木园子却诧异的回头,“叔叔你这么快就和中森警部商讨完安保问题了吗?离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多小时哦。” “安保?”铃木次郎吉放下嘴角,有些懵的摸摸头,“可有关安保的事,我不是昨天就已经和中森他商讨完了吗?” 场面一时间寂静极了。 如果这个才是真正的铃木次郎吉,那也就是说—— “刚才那个铃木次郎吉就是怪盗基德!” 平岛阳连忙向怪盗基德最开始消失的方向跑去。 怪盗基德离开时走的应当是船内宴会厅,但在那一片衣香鬓影之中,平岛阳并没有看见类似怪盗基德的身影。 穿过宴会厅,站在另一侧的走廊上,眼前除了三三两两小声交谈的生意人外,剩下的就只有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精湛的易容技术。] [完美的伪声技巧。] 这些东西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普通人应该能学会的,普通人没有法门,也无从拜师。 所以这是有人教的? 平岛阳难以避免的想起黑衣组织。 然而还没等他再细想下去,走廊尽头,就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金发黑皮,端着托盘,一副服务生打扮。 那是…… 他愣住。 那是波本——?! “别跑!”平岛阳匆忙追上去,“你站住!” 只是身高和体能到底限制了平岛阳的速度,等他跑到走廊尽头之后,那个金发黑皮服务生早就已经失去了踪影,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条静谧的长廊,船舱门和壁灯整齐的排列着。 这里就已经是休息区了。 “平岛!”没几分钟,伊达航他们追上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见波本了。”平岛阳捶了捶胸膛,之前的加速让他的心脏有隐隐的疼痛。“就你们那个同期,金发黑皮那个。” “什么,他也来了?!”伊达航的惊骇脱口而出。 不,说是惊骇也不准确。 他们早在上船之前就通过平岛阳知道有黑衣组织的成员会来邮轮,也知道他们的同期会来,只是真等这件事尘埃落定的时刻,他也还是难免觉得难过。 ——替他的两个同期难过。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警校的时候他这两个同期多意气风发啊,提起梦想的时候眼神都是闪亮的,结果现在,他们成了黑衣组织的刽子手。 “能中洗脑,他也太逊了。”看着这条长廊,松田阵平撇嘴,“等把他抓住了,我一定要揍那个金毛混蛋一顿。” “这次我支持你,小阵平。”萩原研二将胳膊搭上松田阵平的肩头,“我这儿有医院病房的会员,还有心理治疗的VIP卡。” 对于波本的讨论告一段落,他们四个人兵分两路,从走廊的两侧开始向里排查。 而邮轮另一侧,卫生间隔间内。 黑羽快斗拍拍三春一郎的秃头,将他搬到马桶上,随后穿着三春一郎的衣服,走出隔间。 照着镜子,他只是一抹脸,那张和工藤新一相似的脸就被隐藏在三春一郎宛如橘子皮的中年男人的脸之下。 “咳咳。”黑羽快斗调整了一下声线,“抱歉了这位先生,你的身份我暂时借用。” 他走出隔间,站在走廊上。 “哦呀,”基尔和苏格兰从船舱通道的那头走过来,“这不是政治家——” 他们举起枪,对准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怪盗基德。 “三春一郎先生吗?” 那两颗子弹没有丝毫犹豫,向着黑羽快斗疾驰而去! 黑羽快斗:“!” 他连忙侧身躲过那两颗子弹。 子弹旋转着飞过,擦过西装一角,杀伤力极大,最后打破了墙壁上的壁纸,留下两个焦黑冒烟的弹孔。 黑羽快斗回头看了一眼墙壁,又连忙转过头,“不至于吧,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哪怕遭到生命危险,黑羽快斗也没有放弃伪装。 多知道点儿,说不定就能用得上呢?他总觉得能从里面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而且这和船上到来的那几个警察有关系。 “三春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基尔笑笑,“当初说好的交易,就这么反悔,可是不行啊。” 交易?什么交易? 几句话信息量大到离谱,黑羽快斗飞速运转大脑,表面上还撑得稳当。 “我以为做生意有毁约很正常?”黑羽快斗摊手,“各位应该也都知道这个行业规矩,不至于毁约就要死吧?” 基尔:“那是普通人——” 基尔话未说完,苏格兰就几个跨步从基尔旁冲上来,以左脚为支点,拧腰,以腰力带动如鞭的右腿,向着黑羽快斗的腹部甩去! 黑羽快斗连忙伸手格挡。 小腿与手臂接触,激起的气流振飞灰尘。 这是什么怪物一样的力气! 感受着手臂的疼痛,黑羽快斗有些心惊。 怪盗不擅长搏斗,所以他很快就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可苏格兰的右腿刚落在地上,基尔就接着他的攻势冲了上来。 她左脚的高跟鞋在地上一磕,鞋尖赫然冒出刀锋! 与苏格兰相反的甩腿姿势刚巧和黑羽快斗后退的路线一致,这让她鞋尖的刀锋顺利划破了黑羽快斗腹部的衣服,露出里面模拟体型用的填充物。 眼见着易容暴露,黑羽快斗后退几步,披风一掀,露出自己本来的容貌,三春一郎的衣服散了一地。 “哦?”苏格兰挑眉,“怪盗基德?” 他再次掏枪,对准黑羽快斗的头:“那就更不能让你活了。” “还来?!”黑羽快斗失声尖叫。 随后他咬牙,“啧。” 哪怕披着怪盗基德那一身繁复行头,黑羽快斗的身形也如同游鱼灵活,几下就躲过了基尔的攻击冲上来,掰过苏格兰的手臂。 那把枪隔在他们中间,枪口对准天花板,一枪开出,直接打碎了邮轮走廊的顶灯! 僵持几十秒后—— 实在撑不住了! 黑羽快斗一卷披风,用扑克牌打碎邮轮的窗户,下一刻绳索枪发射,他将自己送了出去,轻巧的像一片云。 海风从破碎的窗户吹进来,满地狼藉。 看着地上闪光的玻璃碎片,苏格兰咋舌。 随后他抄起电话,“琴酒吗?我和基尔的行动失败了,不是三春一郎,是怪盗基德。” · 另一侧,船舱内。 这一片船舱内什么异常都没有,大部分都还没人入住,入住那些不是富商就是政要,甚至他们还在里面看见了二名礼弥。 “二名小姐也是应约前来的?”萩原研二对身穿粉色小礼服的少女打个招呼。 二名礼弥捏着衣摆点点头:“嗯,是的,没想到能碰见各位警官先生。” 然而就在他们打算问问有关日下连日常的细节的时候—— “啊!死人了!” 平岛阳四人连忙赶过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倒在邮轮一层二层楼梯之间,面目朝下,一把金属手杖的把手杵在地上,尖端贯穿了他整个喉咙,让他整个身子都弯成一个反着的C,上半身只有双手垂在地上的血泊中。 第81章 青年男人, 也就是死者,名叫本藤归,是本藤家族如今的一把手, 家族内企业主打食品零售,大型食品加工厂遍布日本。 电视上经常能看见本藤归参演自家的宣传广告, 所以如今这位堪称名人的一把手以这种形式死去, 确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幻视一些雨伞插脖子。】 【前面的快别说了,我DNA动了。】 【放下我刻了乱七八糟东西的DNA, 诸君, 让我们来商讨一下, 你们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酒厂干的?】 【我觉得不太可能,手杖插死自己这种死法不确定性也太高了,万一没插死呢。】 …… 平岛阳翻看了一下尸体。 这确实不像黑衣组织干的。 除了喉部的伤口和身上撞击楼梯产生的青紫, 尸体上没有任何其他被外力伤害的痕迹,基本上可以判定他不是被人故意撞下来,而是自己摔下来的。 “这位小姐。”平岛阳抬起头, 看向被松田和萩原护住并安抚的那位女士,“你有看见他怎么掉下来的吗?” 被问的目击证人一个激灵。 她抖着手抱紧自己, 下颚紧绷, 颤抖的颚骨线条清晰明显,将身上萩原研二作以安慰用的灰色西装外套攥出褶皱。 与此同时, 江户川柯南等人也跑了过来,大家都站在人群里,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目击证人声音有些颤抖:“我看见他突然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随后这位目击证人上前几步,指着楼梯第二层, “就是这里,他可能是在毯子上绊了一下, 然后拐杖就脱手,掉到楼下了。” “后来就是这样了。”目击证人搓搓臂膀,“我也没想到他摔下来会……” 谁知道他怎么这么倒霉,手杖尖端直接把自己插死了! 但本藤归真的是自己倒霉吗? 围观群众之中,柯南盯着那个楼梯,眼镜反光。 如果是绊倒,楼梯上的地毯应该有褶皱,可如今来看,那个楼梯的地毯铺的平整,没有一丝一毫被鞋尖带起的情况。 ——本藤归绝对不是绊倒才摔下楼梯的。 平岛阳等人的想法和柯南差不多。 而且本藤归身上的青紫情况不正常,他磕碰形成的青紫过于轻了。 一般人摔下楼梯时会是什么动作呢?首先是惊慌,随后是下意识伸手抓住什么,如果没有能抓住的东西,那么手就会一直随意地挥舞,直到快要落地的前几秒才会停下手,转换为类似蜷缩的姿势,尽量在滚落的时候避开头,让自己少受伤害。 这样潜意识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而潜意识恰恰是人们不会控制力气的时候。 楼梯附近栏杆和凸起这么多,用力挥动的胳膊腿磕在上面,淤青痕迹不会不重。 可本藤归身上的痕迹轻的实在有些过分,就像是他在从楼梯落下之前就已经死了。 尸体在移动中磕碰,同样会造成青紫,不过因为人死后血液不会流通,血管内失去血压,所以才会导致皮下出血量很少,淤青的程度就会比活着的时候造成磕碰轻很多。 “他磕伤的位置也很奇怪。”平岛阳撸起死者的袖子,浅浅的青紫在死者手腕内侧。“一般人摔下楼梯的时候,是很难磕伤这个位置的。” 除非本藤归倒下的时候一点儿挣扎都没有,要不然怎么磕也磕不到手腕内侧,擦伤倒是有可能性,但擦伤留下的痕迹并不是这种淤青。 “有人知道本藤归死之前都和谁接触过吗?”平岛阳和伊达航从地板上起身,看向众人。“这是一场谋杀的概率极大。” * 两小时后。 三个曾与本藤归接触过的嫌疑人来到了他们面前。 嫌疑人两男一女,分别是船内的医生松本清,本藤归的表弟本藤正明,以及与本藤归一同来船上的女伴,鹿城明日香。 “哎?阿归他死了?”鹿城明日香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肩,“我们是三小时前到的邮轮,那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呢。” ——三小时前。 江户川柯南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手表。 现在是七点二十,三小时前,也就是说,本藤归是下午四点多到的铃木邮轮。 “那个。”毛利小五郎抵着下巴,“我记得本藤归今天应该是在拍摄广告才对?” 他记得可清楚了,冲野洋子小姐之前在节目上就说过会有拍摄广告的行程,当时爆出另一位主演是本藤归的时候,娱乐小报上还为此腥风血雨了好一阵。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明日香撇嘴,“但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冲野小姐的经纪人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突发情况,来不了了。” “突发状况?”毛利小五郎上前几步,抓住明日香的手,焦急的询问。“洋子怎么了吗?她难道受伤了?!” 鹿城明日香:“……” 她抽出自己的手,默默擦了擦手上的汗。 她讨厌狂热追星族! 板着脸将擦汗的手帕收起来,鹿城明日香再次开口:“总而言之,那时候阿归就想着反正下午只有这一份工作,而且西装已经穿在身上了,冲野小姐不来了,那不如直接拿上邀请函来邮轮。” 所以在三点半的时候,本藤归和鹿城明日香从拍摄片场直接赶来,并在四点零七分时,抵达铃木邮轮。 “上船后我们就暂时分开了。”鹿城明日香说,“他可能是去找别人谈合作了吧。” 以游客的身份来参加铃木邮轮宝石展览的大部分都有钱有权,家里产业无数,像平岛阳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警察,在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毕竟上流社会的宴会即是放松心情的地方,又同时是大型交易场,鹿城明日香对本藤归的后续行动不清楚,所以也只能作此猜测。 而后平岛阳将头转向本藤正明。 “那你呢?你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大概是四点半左右。”本藤正明挑起眉毛,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各位警官先生不会怀疑是我杀了我表哥吧?” 他耸肩,“不过很可惜,我那时候刚到船上,各位警官先生可以去查查看登船记录,我不可能有时间杀了我表哥。” 本藤正明的语气算不上有礼貌,也不知道他是讨厌警察,还是平时说话就是这种态度。 但平岛阳已经习惯了。 媒体没被炸死前说话就是这种态度,现在再多一个人也无所谓,所以他只是眨眨眼,向着现在人在现场的铃木园子伸出手。 “铃木小姐。”平岛阳说,“能麻烦你拿登船记录给我看一下吗?” 除了看本藤正明到达邮轮的时间,他还想看看上面会不会有一些熟悉的名字,比如化名■■透的波本。 伊达他们只知道波本原名降谷零,不清楚他化名成什么,弹幕又一直叫他为透子,全是爱称,虽然爱意满满,但确实让他始终拿不到这一条情报。 所以借此机会,他想能看的都看一下。 而且铃木园子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好,最好让她暂时远离现场。 “我这就去。”听见了平岛阳的指示,铃木园子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慌乱无措。 她匆匆跑向船的入口方向,边跑边喊:“你们稍等!” 看着铃木园子离开的背影,伊达航扫过围观群众,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看起来脸色苍白,捂住嘴有些不适的毛利兰身上。 “毛利小姐。”他开口,“铃木小姐一个人去比较危险,你能陪她去吗?” 本藤归的死法确实比较惊悚,能和很多恐怖片的开头对应的上,未成年的小姑娘还是不要看太多这种东西,看多了很容易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从而造成心理创伤。 ——一条生命的逝去,总归和那些影片里演出的有所不同。 “好的,”毛利兰抬起头,语气有些恍惚。“我这就去追园子。” 随后她也离开案发现场。 铃木园子的速度并不特别快,毛利兰只是小跑了一段,就追上了园子的步伐。 “园子。”毛利兰出声。 闻言,铃木园子停下脚步转过头。 这位千金大小姐此刻怏怏不乐,眼眶通红,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还吸了两下鼻子。 “怎么哭了?”毛利兰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不适,连忙抬手擦去铃木园子眼角的那滴泪。“是谁刚才趁我不在欺负你了?” “没有。”铃木园子扯着毛利兰的胳膊,低头,“我只是第一次……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死者。” 铃木邮轮还没开船就出现命案,她身为铃木邮轮的主人之一,难免会发愁发慌。 在看见死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慌了,不单为了死者的死,也是因为这种事的发生会影响到铃木家的风评。 ——你家邮轮的安保措施是不是做的不够到位? 她刚刚在人群里,不知道收到了多少这样质疑意义的眼神。 铃木园子还没到扛起铃木家大梁的时候,这样的风波尚未经历过,所以在猛然经历这些时,让她心态很难平稳。 “别担心,园子。”毛利兰拍拍她的后背,“有平岛警官他们在呢,肯定能查明真相的,这件事本来就和你们铃木家无关。” 凶杀案的发生也不是邮轮主人能控制的了了,人性向来难以预料,管理不严这种锅,无论如何都不能扣在铃木园子头上。 “我知道。”铃木园子擦净眼泪,松开毛利兰的胳膊,后退两步。“我们这就去拿册子。” * 而案发现场,平岛阳等人已经将问题问向那个白大褂医生。 “他来找我的话,是在晚上五点的时候。”松本清抿唇,“我是船内的随船医生,他说他晕船,所以来我这里问我有没有晕船药。” 松田阵平抬起眼皮,“本藤归有晕船的症状?” “他确实有。”鹿城明日香点点头,“阿归每一次拍在船上的戏,都要吃一点儿晕船药才行,这一次可能是因为是直接来的,所以没带晕船药。” 不过哪怕他不带晕船药也无所谓。 铃木家每一次在邮轮上的聚会,都会配置随行的医生,药品非常齐全。而常用的晕船药物有苯海拉明、晕海宁、胃复安等。 “你开的是什么药?” “晕海宁。” “他以前吃的是什么药?” “苯海拉明。” “死者身上没带药。”伊达航说,“也许药在他的房间里。” 他将头转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平岛阳身上:“你打算和我们一起去还是等着铃木小姐送来登船记录?” “你们过去吧,我在这儿等一会儿铃木小姐。”平岛阳从漫画中抬起头,“你们记得看一看他船舱里的饮品,是水还是果汁。” 漫画的画面现在死死定格在船舱床头的那个磨砂玻璃瓶之上,一看就是那个磨砂瓶里装的东西有问题,甚至不需要多动脑子。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平岛阳砸了一下嘴,仿佛还能尝到几小时之前咽下去的柳橙味儿。 他大概知道本藤归是怎么死的了。 铃木邮轮上的橙汁是柳橙汁,属于酸性果汁,本来就是用以抑制晕船的,而晕船药是药品,虽然说明书上写着能够与果汁一同服用,可以防止胃部难受,但最好还是避开酸性的果汁。 ——由于很多药品成分与酸性果汁一同食用会使血中药性浓度增加,所以大部分人在服药时,医生都会建议配以白水服用,否则容易发生药性中毒现象,显示在人体身上,就是昏迷和血压突然升高,再严重点儿,吃药的患者直接就死了。 “松本先生。”平岛阳撇了一眼松本清,“你说你有没有告诉死者正确的医嘱呢?” 在平岛阳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下,松本清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铃木园子拿着登船名单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松本医生?平岛警官?”铃木园子有些懵。 “啊,是铃木小姐啊。”平岛阳扭过头,“你已经把册子拿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向后铃木园子身后扫,在扫到空旷的走廊后—— “铃木小姐,去找你的毛利小姐呢?” “小兰?”园子更懵了,“我没碰见小兰啊。” 【草,园子没碰见小兰,那之前通道小兰追上的是谁?怪盗基德吗?】 【斗子演技卓绝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真信了那是园子!那心里活动也太顺利成章了!】 【惨,工藤新一,惨。】 【工藤新一:就你TM扯我老婆胳膊?】 【工藤新一连夜找京极真组成殴打怪盗基德联盟。】 …… 平岛阳无法自控的看向江户川柯南。 突然被看的江户川柯南:“?” 平岛警官看我干什么?用的还是这种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眼神? * 十几分钟后,伊达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三个人回来,手上分别拿着磨砂瓶子、玻璃杯,还有那盒晕海宁。 “里面是柳橙汁。”伊达航将磨砂瓶的瓶盖打开,里面是半壶还没喝完的柳橙汁。 “这是死者之前用来喝药的杯子。”松田阵平抬手,玻璃杯展示在灯光之下,杯底残留一些橙黄色液体。 “这是药。”萩原研二耸肩,“不过我们找遍了本藤归的船舱,并没有找到药盒里该有的那张药品说明书。” 也就是说,松本清在将药给予本藤归之前,就已经把药品说明书拿出去了。 没有药品说明书,本藤归就只能遵循医嘱。又因为本藤归原本吃的药并不是晕海宁,对晕海宁的注意事项并不清楚,松本清说错几个词,也不会有人发现问题,本藤归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松本医生?”平岛阳歪头。 整个场面沉默良久。 半晌,松本清才脱下白大褂,开口:“嗯,你们说的都对。” “那你杀人的理由呢?”柯南连忙开口问,然后被毛利小五郎将嘴捂住。 “小鬼,不要老参与这种——” 毛利小五郎训斥的话还未说完,下一刻,就被松本清打断。 “我们是初中同学。”松本清说。 本藤归与松本清之间的故事说到底还是逃离不开四个字,校园霸凌。 但松本清最开始并不是那个霸凌者,他甚至最开始是个好人。 在被带上手铐时,松本清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他只是看着江户川柯南,似乎在看什么过去的,那个好奇心旺盛的自己。 松本清将语气放缓,“亲爱的,这世界就是一场霸凌狂欢,人们都在里面迷失了。” 这世界上好人多吗?很多。 但他们却偏生没有混蛋无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于是他们像群羔羊,被几个无赖和混蛋主导着,不敢说话,不敢反抗,只敢袖手旁观,甚至为了不受到来自混蛋和无赖的伤害,好人开始动手,开始说风凉话,最后一起协助霸凌者。 松本清曾经就是这里面的一员。 为了合群,他最后也断绝了和松本清的联系,转而加入霸凌者的团队,成为加害者。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但我并没有。”松本清迈开腿,跟着警官的步伐往外走。“他见我的时候和我说,‘给我拿个晕船药,医生’。” ——本藤归把曾经的错误全都忘掉了,在受害者面前,加害者将受害者当成了陌生人。 于是最终,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转换。 多年来的痛苦一朝冲上脑海,就像一面镜子终于翻面,然后在镜子中倒映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身影,昨日之泪变为今日之血。 松本清的身影从船上消失,连带着,其他警察将尸体也从船上抬下。 “园子,你走的好快。”毛利兰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登船记录已经拿到了吗?” “拿到了。”园子挥挥手上的本子。 * 二十分钟后,平岛阳四人与警方其他人交接成功,再次回到邮轮之上。 “那个,平岛警官。”园子拿着登船记录走过来,“案子已经破了,这个你们还需要看吗?” “要看的。”平岛阳接过记录。 扫过一连串的富商政要,等他翻到下午三点多的那几页时,漫画也顺利更新到下一页。 [15:10p.m.,黑泽阵,日下集团代表。] [15:10p.m.,鱼冢三郎,日下集团代表。] [15:40p.m.,绿川光,日卖电台摄影师。] [15:40p.m.,水无怜奈,日卖电视台记者。]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这是全来了啊。】 【让我看看,琴爷和伏特加一波来的,苏格兰和基尔一起来的……不对啊,波本呢?我记得波本也拿邀请函来着?】 【哈哈哈次郎吉叔叔果然请记者,每一回他都请,试图夺回自己的头版。】 【但他一次都没抢回来(狗头叼玫瑰)。】 …… 也就是说,上面那两个是琴酒和伏特加的本名,下面那两个是苏格兰和基尔? 平岛阳用指甲划了一下这四个名字,随后将记录递给身边的同伴,自己看向铃木园子,“铃木小姐,请问你们会记载船内员工登船吗?” “那个是不会记载的。”铃木园子摇摇头,“在铃木邮轮上工作的员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全发邀请函就已经很花力气了,再记载员工的进进出出很麻烦,所以员工的登船出船我们是不记的,只要他们的邀请函还在身上就好。” ……所以波本是以服务生的身份上船的么? 这样想着,记录又传回到他手里。 于是平岛阳点点头,将记录递回:“记录我们都看完了,多谢,铃木小姐。” “那你们要和我一起进去吗?”拿着记录,铃木园子一揽头发,“马上邮轮就要开船了,在这里呆着会很晃哦。” 平岛阳四人对视一眼。 “不了,我们在这里再站一会儿。” “那你们记得八点之前要进入船舱内部,要不然真的会晃吐的!” 留下这句话,铃木园子转身离开。 这方空间内,就只剩下他们四个。 “刚刚记录上那四个人大家都看见了,”平岛阳仰头看着自己的三个同伴,“注意他们,他们是黑衣组织的人。” * 晚八点整,邮轮开船。 晚八点半,展览开始。 松田阵平和萩原正负责检查休息区,而伊达航则负责了船上的甲板和餐厅,宴会厅之中,只有平岛阳自己带着一身高科技留在这儿。 平岛阳看着宴会厅打开更为明亮的灯光,铃木次郎吉高举着麦克风,从人群中走出来。 “咳咳咳,很抱歉之前出了问题。”铃木次郎吉站在灯光之下,鞠躬,“为表歉意,我们将在本次展览结束后随机抽取一个幸运游客,送给他一架铃木家新出的天空游艇!” 【这就是有钱人吗?开口就是送游艇?】 【我现在恨不得穿越进漫画!】 【前面的,别想了,能得到游艇的一定会是我们的欧皇小兰。】 “现在,让我们开始展览——” 随着铃木次郎吉拉长的话音,整个邮轮宴会厅的灯光突然熄灭。 随后,光束聚集在宴会厅最前方的舞台之上,汇成一个明亮到刺眼的圆点儿。 圆点中,地板像两方裂开,放着展示箱的展示台从地板下缓缓升起,直到展示台半人高的时候,展示台停住不动了。 铃木次郎吉一指展览箱,“这就是拥有‘治愈的眼泪’之称的莲花刚玉!” 而休息室内,窃听到宴会厅发展的琴酒点点耳边的耳麦,从休息室走出,身后跟着伏特加。 “各位,该行动了。” 今天有现成的背锅侠在这儿,不用白不用。 第82章 灯光还灭着, 铃木次郎吉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莲花刚玉。 对于莲花刚玉如何,平岛阳并不关心,他只是转动着脑袋, 看着四周。 一般来讲,主人家要干些什么, 来参加活动的客人们不会不给面子。铃木次郎吉要介绍莲花刚玉, 那么熟知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之道的游客们,必然会出现在宴会厅里。 [中年女性——身着黑色小洋裙, 耳带珍珠饰品, 手收在腹部, 丁字步站法,传统且优雅的女性。] [年轻男性——领带没有好好系,有些松垮, 眼神看着身边的女性,对宝石不感兴趣。] [三个中年男性——用手拎包,一个眼睛上带着单片眼镜, 正对着宝石交头接耳,有购买宝石的想法。] [四个富家太太——其中有两位是那三个中年男性的伴侣, 另外两位是政要夫人, 正在商量新一季的高定。] …… “这位先生,”有女士拍了拍平岛阳的肩, 将他疑惑的目光吸引过去。“你叫什么名字?一会儿展览结束有兴趣和我一起喝一杯吗?” 铃木邮轮装修豪华,基本属于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踏足的场所,所以为了和船上的其他人差别不太大,平岛阳上船时特意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 又将头发全部拢到耳后扎起,露出那双相当锋锐的眉眼。 外形确实相当帅气, 确保人们只要看向他,第一眼就绝对会被那双特别的金色眼睛所吸引。 平岛阳:“……” 是他一时间忘了,还有人来宴会上纯粹就是来玩的,没什么发展企业的想法。 “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的邀约。”他摇摇头,“我是警察,要负责抓捕怪盗。” 对不住了中森警部,你们搜查二课的名头暂时借我用一下吧! “那好吧,先生。”被直白的回绝,女士歪头,“不过你的金色眼睛真的很好看。” 随后这位女士潇洒的转身离开。 看着那位女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平岛阳加快速度,生怕再出什么差错,硬生生在半小时之内将整个宴会厅都扫了一遍。 游客们没有异常。 他皱起眉。 那个可能会被下手的,是根本没来宴会厅,还是不知道自己要被杀?又或者说,是那个人还没来,他现在还没看到? 不确定性太多,平岛阳打算再看一次宴会厅内的人员。 他在宴会厅之中穿梭,左右探头,下一刻,与毛利小五郎相撞。 毛利小五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从宴会厅中央来到宴会厅左侧摆着食物和酒水的桌子前,手中拿着杯香槟正往嘴里送,被游荡过来的平岛阳这么一撞,他手上的香槟全都撒了出去。 “喂喂喂!小子,你走路看路啊!”毛利小五郎放下空了一半的酒杯,掏出手帕,将手上的酒液也擦去。“幸好香槟没弄到我衣服上。” “抱……”抱歉。 平岛阳话未说完,打在展览箱上的灯光就猛然灭去。 整个宴会厅现在当真变得一片漆黑。 下一刻—— 宴会厅的灯光突然亮起,不是一束,而是全部。而换好新行头的怪盗基德此刻正蹲在宝石展览箱之上,一手拿着宝石,一手扶着帽子。 “Ladies and Gentlemen! ” 面对铃木次郎吉气炸了的目光,黑羽快斗一勾嘴角,轻巧的从宝石展览箱上跳起! “Magic show to start !” 怪盗在空中舒展身躯,就像一只悬停的白鸽,是这整个宴会厅中最抢眼的存在。 在万众瞩目之下,黑羽快斗挥挥手,夹在他指尖的宝石瞬间变为一朵红玫瑰,被他用力扔了出去,安安稳稳躺在铃木园子身边的长桌之上。 从花蕊里滚落出一颗小圆球。 随后是“嘭”的一声响。 那个小圆球裂开缝隙,从里面不停的喷吐白烟,整个宴会厅几个眨眼睛就被白烟笼罩。 “这位小姐。”一片白雾之中,怪盗基德站在了铃木园子的面前,弯腰行礼。“我对您脖子上挂着的宝石很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用一朵玫瑰作为交换?” 偷盗宝石不单是魔术表演,也是情报战和头脑战,不枉他在船上来来回回换了那么多易容,最后从那位毛利兰小姐嘴里知道了真正的宝石的地点。 铃木园子:“……” 看着面前的怪盗基德,铃木园子捂住脸:“可,可以的!” 黑羽快斗抬起手刚要打响指,下一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手腕上传来的拉力。 他转过头,却发现平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白雾中摸了过来,精准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 白雾起来的那一瞬间,平岛阳眼前视线受阻。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点本来就暗些,再加上白雾,由于看不清东西,平岛阳脚下的动作顿住,几乎是整个人僵硬着,被反应过来的毛利小五郎边骂骂咧咧边架到一边儿。 “小子,你在这儿呆着。”毛利小五郎的目光从未如此凌厉,“看不清路就不要乱跑。” 然后毛利小五郎匆匆离开,“我去看看我女儿他们。” ——在这样的白烟之中,只要人群有一点儿骚动,都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看着毛利小五郎的背影消失在白雾中,平岛阳取出一直放在衣兜的单片眼镜。 感谢阿笠博士。 热感墨镜丢了之后,阿笠博士就给他邮了个新的单片眼镜,比之前的墨镜更小巧,而且多加了点儿功能。 将单片眼镜带在左眼上,视野瞬间清晰,无数热感人形出现在平岛阳眼中。 他顺着怪盗基德的热感人形走过去。 对方似乎没察觉,或者说不觉得有人能在这么浓的烟雾中走过来,还在对着铃木园子行礼。 “怪盗基德,”单片眼镜之后,平岛阳眯起眼。 他抓住怪盗基德的手腕,从身后掏出手铐:“你被捕了。” 原本他还想着把怪盗基德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毕竟偷盗了又还回去的行为构不成罪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怪盗基德来偷东西是这么个流程。 大张旗鼓的魔术就不说什么了,就刚刚那个小圆球,怎么看怎么是改版烟雾弹。 而私自制造、使用、存储烟雾弹,这在哪一国都是违法的。 【怪盗基德:我TM翻车。】 【斗子因烟雾弹而被平岛警官盯上。】 【哈哈哈哈哈哈斗子,来,听我的,你把平岛警官打晕就可以跑了,他战五渣(狗头)。】 【然后因为袭警被平岛警官满世界通缉?(狗头玫瑰)】 【前面的,你夺笋啊,笋都被你夺完了。】 弹幕上嘻嘻哈哈,弹幕外,黑羽快斗和平岛阳正在僵持。 说是僵持也不准确,比起平岛阳,黑羽快斗的身手要更为灵活,就在平岛阳掏出手铐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挣脱了钳制,化为无数鸽子,消失在宴会厅里。 甚至走之前,黑羽快斗还没忘记用玫瑰换走铃木园子脖子上的项链。 看着宴会厅里这些鸽子,平岛阳按了按单片眼镜旁凸起的按钮。 ——检测可疑机器。 说白了这是魔术,魔术是障眼法,怪盗基德不可能真的瞬间消失,他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变了装,然后隐藏在宴会厅里,或者直接溜出去。 而这些鸽子,他觉得大概率会带有些监听器监视器之类的小玩意儿,用来帮助怪盗基德掌控时机。 原地等待几息,检测结果投影在单片眼睛之上。 这四十二只鸽子上,总共有六只戴着监听器,七只带着监视器,还有三只带着小型遥控信号屏蔽器,随时可以用来屏蔽在场信号。 而不远处,还有两个红点儿,都显示为监听。 情况不太对。 看着那两个红点,平岛阳愣住。 如果那个在人身上的红点儿是怪盗基德的,那那个贴在桌子上的红点儿,是谁的监听? 黑衣组织? 他们监听宴会厅干什么? 要知道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那个可能被黑衣组织刺杀的人,这代表着来宴会厅的人员极度不稳定,而窃听器就这么小一个,根本无法将整个宴会厅的声音都收录进去。 两个条件结合起来,黑衣组织只放一个监听器在宴会厅,等同于无用功。 但这确实不是黑衣组织的风格。 从丰田凉太案开始,他见过黑衣组织怎么撺掇人过来搞大场面,也听过从六本木新城一跃而下毫不犹豫的炸弹犯,加之也接触过那几个卧底,黑衣组织确实不是搞这种无用之事的风格。 所以这个监听器放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们到底在监听些什么? 监听展览开始吗? ……还有,这个监听器总不能也是怪盗基德放的吧? 思来想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平岛阳迈开脚步,向着那个耳朵上带红点儿的人走过去。 “怪盗基德。”他抓住这个女孩子的胳膊,直接戳穿对方。“桌子底下的监听器是你的吗?” 黑羽快斗还没来得急慌张,就被平岛阳后半句话问蒙住。 察觉到事态不对,他摇摇头,一五一十的回答:“不,那个监听器不是我的。”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反手拉住平岛阳,“我之前在邮轮上碰见了两个人,他们要杀……” 黑羽快斗卡了一下,回忆自己当时拿走身份的人叫什么,“哦,要杀的那个人叫三春一郎。”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就在下一秒,外面传来一声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有服务生跌跌撞撞跑进来,对着宴会厅内大喊:“不好了,三春一郎先生死了!” ——政治家三春一郎,死亡。 右手抓着怪盗基德不放,平岛阳抬起左手,按下耳钉通讯,将这头的消息报告给自己的同伴。 没多久,萩原研二的信息传了回来。 平岛阳接起信息。 “小平岛。”对面,萩原研二语气凝重,“我找到了一个录像。” “什么录像?” “是有关怪盗基德的录像。”萩原研二顿了顿,“视频里显示,是怪盗基德枪杀了三春一郎。” 第83章 (加更) 怪盗基德枪杀三春一郎。 可怪盗基德现在就在他手边儿。 平岛阳转头看向听到这个消息, 脸上同样写满懵逼,扑克脸没绷住的怪盗基德,突然间就清楚黑衣组织在宴会厅安装一个窃听器干什么了。 ——他们在监听的是怪盗基德的行动。 黑衣组织想把杀人的锅甩给怪盗基德! 铃木邮轮上又死一人, 今晚的展览,如今也算是彻底开不下去了。 在骚动之中, 铃木次郎吉扔下麦克风, 三步并作两步从人群中跑出,与此同时, 中森警部也从外面急匆匆进来。 铃木次郎吉连忙抓住中森警部的胳膊:“三春先生他是怎么死的?” “死者死于枪杀。”中森警部指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身上的枪伤在这个位置, 一击毙命,是九毫米口径子弹。” “而且——” 他带着手套,从自己身后拿出那个装着证据的证物袋。 “凶手把枪也留在现场了。” 平岛阳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 视野拉进。 [SIG P230,特别为警察而研制的9毫米口径型,无指纹。] 有关SIG P230手.枪,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在使用。而和SIG P230一同作为警察配枪的,还有转轮手.枪SAKURA M360J和S&W M37, 甚至它们还曾引进过组织犯罪对策部, 只是组织犯罪对策部不太喜欢这个手.枪型号,用不习惯。 说一千道一万, 用警方的配枪击杀政治家三春一郎,黑衣组织还真是…… 平岛阳抿了抿唇,随后按住自己的耳钉,小声问对面的萩原研二:“萩原, 你那边儿视频里的枪也是SIG P230吗?” “是。” “那你觉得视频伪造的痕迹明显吗?” 萩原研二翻来覆去的翻看那短短三分钟的视频,开口回复:“看不出伪造痕迹, 怪盗基德开枪的姿势非常流畅。” 他一点一点儿的形容:“从身侧拿枪,举起手,对准前方,开枪——” “可我确实没杀人啊。”黑羽快斗终于从懵逼中回过神,“警官先生,你们应该知道,怪盗基德只偷宝石。” 平岛阳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萩原研二还在那边儿继续说着:“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就是怪盗基德的姿势细看的话,好像正在抢什么东西?” 随着萩原研二的话音落下,漫画疯狂更新,吐出了之前黑羽快斗与苏格兰、基尔在邮轮上打斗的剧情。 【斗子.惨.斗子。】 【斗子这是什么破运气,不愧是另一个片场的主角,随便挑一个易容目标都能挑中死者。】 【斗子你说你易容挑谁不好,你挑阳哥都比挑三春一郎强……】 【生存率之神今天居然败了!】 【呜呜呜但是穿西装的苏格兰真的好帅哦,尤其是横踢的那一脚!苏哥踹我!】 …… 熟练忽略弹幕上的虎狼之词,平岛阳眨眨眼。 [另一个主角。] [生存率之神。] [抢夺枪的动作。] 所以是怪盗基德在与苏格兰抢夺枪的时候,视频被拍摄并剪辑了吗? 想着想着,他又想起那个登船记录,以及前几天看见的漫画内容。 [15:40p.m.,绿川光,日卖电台摄影师。] [15:40p.m.,水无怜奈,日卖电台记者。] [基尔的记者打扮。] [苏格兰在调试摄影器材。] ——这两个人从进船开始,就带了摄影机。 可这仍不合理,铃木次郎吉是昨天晚上才收到的怪盗基德的回复,也就是预告函,黑衣组织怎么能够确定怪盗基德一定会来? 不,不对。 平岛阳再次扫过中森警部手中的枪。 他们不是一定确定怪盗基德会来,而是确定警方一定会来。 ——所以说,弹幕说的一点儿毛病没有,怪盗基德是真的运气不太好。 平岛看向身侧的怪盗基德,忍不住目露同情。 原本可能扣给警方的黑锅,在怪盗基德出来后,现在全扣在怪盗基德脑袋上了。 不单单杀人的锅扣在怪盗基德头上,大概就连偷警用配枪这口锅,也要扣他头上。除非怪盗基德敢和警方合作自证,但一旦合作,基本就等同于怪盗基德自己扒自己马甲。 也不知道是船上哪位代号成员想出来的办法,玩得一手好算计。 这样想着,平岛阳拉着怪盗基德变装成的女孩儿上前几步,“我能看看现场吗?” 与铃木次郎吉交谈的中森警部回过头。 在看见来人时,他身上的气势一松:“是你啊平岛警官,我记得目暮说你在休假?” 也许是有个女儿,尤其是自家女儿身边还有个试图把青梅竹马发展成男女朋友的小家伙儿,这位整日沐浴在年轻人若有似无的粉红泡泡里的警部,看向被平岛阳抓着手腕的黑羽快斗挑挑眉。 他嘴里略显八卦的问着平岛阳,完全没觉得自己的问话有哪里不对,“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瞒得挺严呀,整个警视厅都没人知道。” 被一句话噎住的平岛阳:“……” 同样被噎住的黑羽快斗:“……” 我俩谈个屁的恋爱?! 他们俩同时露出吃东西吃到一半结果发现东西里有半截虫子的表情,而弹幕几乎要笑撅过去。 眼前一片哈哈哈的笑声,平岛阳强忍着脚趾扣地的冲动,将有关恋爱的话题岔过去。 “中森警部,死者死在什么位置?”哪怕被中森以揶揄的目光看着,平岛阳也誓死不松开怪盗基德的手腕。 就怪盗基德那个灵活程度,他怕怪盗基德一松手就没了。 “死者的话,是死在走廊。”中森警部抵住下巴,“走廊旁有玻璃碎了,还有几张扑克牌,我们在怀疑,是否是怪盗基德在拿到宝石逃离邮轮之时,将人杀了。” “怎么可能?!”仗着自己批了一层伪装,黑羽快斗出声,“那可是怪盗基德,怪盗基德从不杀人!” 平岛阳眉毛抖了抖。 还真是毫无破绽的伪音。 “抱歉,她比较崇拜怪盗基德。”平岛阳伸出另一只手,别别扭扭捂住黑羽快斗的嘴,示意他不要现在放飞自我。“中森警部,我能去看一看现场吗?” “是你的话当然可以。”中森警部摆摆手,“只要你不觉得耽误你休假就行。” 于是最终,平岛阳和怪盗基德站在了当时他们打斗的走廊之上,也就是现在,平岛阳才敢松开怪盗基德。 当初黑羽快斗打碎的玻璃还散在地上,不过比起当时,现在这些破碎玻璃旁,还多了一个靠墙的死者。 [死者——腹部衣服有刀锋划开的口子(怪盗基德与基尔战斗中所划伤),致命伤在胸口(死因),表情安详(迷药),腿下裤子有所破损(碎玻璃划破,是被搬来的,玻璃先碎)。] [地板上的碎玻璃——被扑克牌打碎的。] [扑克牌——红桃2,掉落在窗边。] [扑克牌——方片7,在死者脚边。] 黑羽快斗蹲下身,捏起那张方片7。 “这不是我的扑克牌。” 他这次带来的扑克牌枪外形普通手.枪没差什么,也就是说在手.枪之内,扑克牌是微卷的,在发射出来那一刻扑克牌才会变成平面状态。 弹性势能会在那一瞬间转化为动能,而后因惯性冲出并加速,所以他扑克牌枪才拥有极大的杀伤力。 但他拿来当子弹的扑克牌就是普通扑克牌,在装入扑克牌枪发射后,难以避免会弯出弧度,而不应该这样崭新笔直。 “那张红桃2是我的。” 平岛阳捡起那张红桃2,放到眼前,果然,牌面微弯。 “说真的。”平岛阳弹弹那张扑克牌,“如果不是你还在这儿,现在被通缉的就是你。” 如果不是平岛阳先前的打岔,让黑羽快斗并没有在偷到宝石后迅速离开现场,黑羽快斗就无法得知后续三春一郎的死亡,好为自己辩解。 如果真等到怪盗基德跑了之后再因为得知消息回来,恐怕“怪盗基德杀人”这种话已经不知道传出去了多远,说不准连通缉令都已经发到海外了。 平岛阳又伸手调了一下单片眼镜。 ——检测硝烟反应。 三春一郎身上并没有硝烟反应,也就是说,开枪的人要么是将枪抵在三春一郎身上的,要么就是用了某种特殊手段,消除了子弹发射时的硝烟。 他又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怪盗基德现在顶着的那张少女脸,怪盗基德甚至还在和他歪头卖萌。 平岛阳沉默一会儿,点点自己的眼镜:“怪盗,我需要看一下你原来那身行头,硝烟反应是你能否脱罪的关键证据。” 怪盗基德想了想,原地转身。 下一刻,他身上的行头陡然变换! 随后换回白西装的怪盗基德张开手,“你看吧。” 在破碎的窗户两侧,是两张同样带着单片眼镜,表情沉稳的脸。 五分钟后,平岛阳摘下眼镜。 “你身上硝烟反应很重,和视频里你的行为相似,但死者身上没有硝烟反应,这前后矛盾了。” 他淡淡的讲,“就凭这一点漏洞,其实就已经可以说杀人的不是你了。” “这件事我会——”我会转告中森警部。 只可惜平岛阳还没说完,就听见破碎的窗户外,隐约传来号角声。 他踮起脚,凑到窗户边。 月光之下,是黑压压一片海盗船。 那些破损的黑色船帆在月色下高高拉起,白色的骷髅头标志印在上面,反射出森白的光晕。 看着海盗船上那些闪着寒光的武器,平岛阳人都要绷不住了。 就出个海,黑衣组织和怪盗基德也就算了,怎么到晚上还有海盗来凑热闹? 而且,从死人到抢劫。 平岛阳深吸一口气。 他真觉得铃木家应该去神社拜拜,看看是不是最近霉运缠身。 他们怎么就能这么倒霉?! 第84章 被数十只船上架炮的海盗船包围, 和海盗船的阵势相比,装修的时候就从来没考虑过攻击力的铃木邮轮,看起来当真弱小又无助。 如今这情况已经说不出是铃木家更倒霉还是怪盗基德更倒霉, 平岛阳再次将单片眼睛带上,调整视野。 在海盗船的船艄上站在一个男人。 男人头上围着印骷髅的红头巾, 胡子拉碴, 左眼上带着眼罩,右手手腕连接一个铁制钩子, 左手拿着一把长刀, 刀背抗在肩上, 刀锋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看起来是这批海盗的头领。 “这就是铃木邮轮。”海盗头领收刀入鞘,随后拿出单筒望远镜, 从自己的海盗船上遥望铃木邮轮。“有钱人多,可以绑了他们,多换点儿赎金。” 铃木家一周前就在发挑衅信, 排场极大,怕怪盗基德不知道消息, 特意将挑衅闹得纷纷扬扬, 如今看来,这消息舞的不单怪盗基德应约前来, 就连海盗们都有所耳闻,纷纷赶来。 “你先别跑了。”平岛阳从窗户边撤离,看向怪盗基德,“你速度快, 由你去告诉铃木次郎吉他们外面有海盗,没问题吧?” 黑羽快斗点头, 随后迅速跑远。 这条走廊现在就只剩下平岛阳一个。 那边儿的海盗似乎在搬运什么东西出来,看样子像是枪支,平岛阳想了想,也决定先去通知一下铃木次郎吉,看看有没有什么对策。 虽然他确实很想抓到黑衣组织的人,但比起这一点,现在还是其他人的生命更为重要。 抓捕黑衣组织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哪怕他们这一代最后死去了,也还会有后来者。 ——普天之下,正义之人是不会断的。 平岛阳沿着走廊往铃木次郎吉的所在地跑,可等他跑到交汇路口时,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拽着平岛阳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扯到了另一侧漆黑的通道内! 那只暴露在灯光下的手相当眼熟,衣袖从手腕挽了上去,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巧克力色小臂,拽人的动作粗暴又随意。 奔跑间突然失去平衡,平岛阳瞳孔骤缩,下意识望向手臂主人的方向。 他的视线顺着手臂看上去,半藏在黑暗里的,赫然是身着服务生制服,笑眯眯的波本! “波——” 他找半天波本了,波本居然在这儿?! 只可惜平岛阳甚至没能说完后面的话,波本就拿着被迷药浸湿的布,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 平岛阳的身高要比波本矮一些,此刻被波本拽住箍在怀里,几乎双脚离地。 侧脸被压在硬邦邦的胸膛之上,挣扎间,单片眼镜从平岛阳眼前滑落。 他脚下没有支点,就只能抓着波本的胳膊,试图将波本的手推开,但很可惜他们之间体能差距实在太大,平岛阳的挣扎最终不过是给波本胳膊上留了几道抓痕。 “小平岛?”耳钉对面突然传来了挣扎声,萩原研二不由得停下脚步,将拿到的录像收拾好,往衣兜一揣,“小平岛,你那边儿发生什么了?!” 平岛阳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扒开一点儿波本的手露出嘴:“是波本!” 哦?居然是通过耳钉传讯的吗? 波本的目光扫过平岛阳左耳耳垂上那个小小的黑色耳钉。 “我说上一次条子是怎么追来的。” 他低吟一句,随后调整一下施力姿势,将布捂得更严,人箍得更紧。 那块浸满七氟烷的布死死堵在平岛阳口鼻之上,不出三分钟,波本就感到了他挣扎的减弱。 ……该死的,麻药见效太快了! 平岛阳大脑开始昏沉,抓着波本胳膊的手渐渐脱力。 五分钟后—— 波本将平岛阳的耳钉一摘,往破损的窗外一扔。 随后是平岛阳身上一些零七八碎的配饰,从头绳到袖扣,再到腰带和鞋子,甚至于西装外套、袖箍、领带、裹住脖子的绷带,只要觉得是可疑的、能藏东西的,波本都拆了下来扔进大海。 那些饰品接二连三从破损的窗户抛出,最后,连手机也落入大海。波本看着溅起的水花,从破损的窗户缩回头,随后轻轻松松将失去意识的平岛阳扛在肩上,顺着走廊往远方走。 威雀自打上次失手就动不动念叨这个条子,今天邮轮碰见了,任务也完成了,他就勉为其难帮个忙,给威雀个惊喜。 而且,也算是个交易。 波本装模作样的叹气。 平岛阳他都帮忙抓回来了,威雀就不要有事没事在组织里阴阳怪气他是卧底吧。 * 耳钉那头传来了落水声。 随后是刺啦的电流声,还有耳钉进水的爆破声。 萩原研二连忙把耳麦摘下来,揉揉自己被爆鸣声刺痛的耳朵。 “呜哇,耳鸣了。”萩原研二伸手拍拍左耳朵,耳鸣的症状没有丝毫减缓。他只能一手捂着左耳朵,一手拿出手机,给伊达航打电话。 “班长。”他放大音量,在耳鸣中找准自己说话的声音,“你那边儿能看见平岛现在的定位吗?” 搜索到甲板下的暗格的伊达航举着手电筒,将手机掏出。 “你等等,我看一下。”伊达航的耳朵上也带着个耳麦,“我这边儿显示的定位是平岛的单片眼镜……呃,他停在邮轮最左侧的走廊?” 半晌,伊达航皱起眉,“不对,他的定位一直在那儿没有行动,他的眼镜掉了。” “那看来得联系小阵平了,但愿手机还在小平岛身上。”耳鸣程度减缓,萩原放下捂住耳朵的手,“小平岛那头刚刚有挣扎声,还有小降谷的声音,他应该是被小降谷抓了。” 几分钟后,正蹲在船舱里翻找游客行李,结果翻出一堆手.榴.弹的松田阵平,接到了来自同期的电话。 他蹲在那堆手.榴.弹前接起电话。 “小阵平!”萩原研二的喊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快看看小平岛现在的定位!” “定位?”松田阵平眉头一皱,“他又让谁绑架了?” 萩原研二:“小降谷。”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拿下手机查看定位。 手机的定位消失了,但还有一个小红点儿正在缓慢移动—— 这个定位来自于平岛阳的衬衫衣摆。 上轮船的衣服他们是新定制的,所以在去做衣服的时候,松田阵平就拿着警官证交给了裁缝一个定位器,在裁缝和其他同期“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的目光之下,理直气壮的提出了缝个定位器进去的要求。 “当时你们还说要拷我进去蹲两天。”松田阵平冷哼一声,“他手机应该是被金毛混蛋扔了,要不是还有衬衫上这个定位,今天咱们就找地方哭去吧。” 说完,他垂眸看着定位移动的方向。 这个方位…… 松田阵平起身,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腿。 “他们在向我靠近。” 很好,趁此机会,这就去揍金毛混蛋! 于是在波本扛着人走过船舱大门时,他的后脑勺突然受到了猛烈的袭击。 松田阵平从船舱里钻出来,拳头挥动时带着劲风,直冲波本金灿灿的后脑,将波本的头发都吹开不少。 但波本也不是吃素的。 多年来的枪林弹雨让他锻炼出了敏锐的直觉,在松田阵平的拳头落在他后脑之前,他就已经侧身躲开。 “哦呀。”后退几步,站定,波本挑挑眉。“我这是定位还没卸干净吗?” “切。”松田阵平摆好架势,“金毛混蛋!” * 而另一侧,重新换装成女孩子的黑羽快斗跑到铃木次郎吉和中森警部身旁。 “不好了。”他气喘吁吁的撑住腿,“刚刚我和平岛警官去案发现场看,发现外面有海盗!” 黑羽快斗话音刚落,铃木邮轮就猛然震动起来。 宴会厅的顶灯随着震动摇晃,上面吊着的不少水晶掉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小心!园子!小兰!”毛利小五郎和柯南扑过铃木园子和毛利兰。 碎裂的水晶碎片直接划伤了毛利小五郎的腿。 “爸爸,你怎么样?”毛利兰从地上爬起来,在看到毛利小五郎腿上的伤口后,她一愣,连忙把人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用脚拖过一把椅子,将毛利小五郎按在椅子上:“爸爸你受伤了!” “我去拿医药箱。”铃木园子也从地上爬起来。“医务室离这里很近。” 她胸前的玫瑰被压烂,红色的汁水留在她蓝色的连衣裙上,染出一片紫色。 但铃木园子此刻也顾不得礼服。 她一把抓下那朵被压烂的玫瑰,匆匆跑向医务室,几分钟后捧着医药箱赶回宴会厅。 “药在这儿!” 船体还在不停的震动,随着震动,宴会厅内的香槟塔纷纷倒塌,玻璃碎裂声十分清脆,将恐慌带到船内的每一个角落。 人群惶惶不安,三五成群的抱在一起,惊恐的看着整个落下的吊灯。 “我来看看。”中森警部拿出望远镜,走出宴会厅,从宴会厅外走廊的窗户看向窗外。 海盗头领正在外面指挥着:“开炮!开炮!开炮!” 最后死多少人对于海盗们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铃木邮轮不沉的话,他们现在没有办法上去绑人拿赎金。 与此同时。 甲板之上,从暗格爬出来的伊达航,正和琴酒伏特加面对面; 休息区走廊里,松田阵平正和波本周旋; 餐厅附近的走廊上,萩原研二正拿着手机,结果抬眼就与苏格兰和基尔来了个碰头。 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黑衣组织。” 琴酒/伏特加/波本/苏格兰/基尔:“条子。” 这群人同时摆出架势,在一片混乱之中,战斗的火花四溅。 第85章 (加更) 甲板之上, 伊达航与琴酒、伏特加面对面。 伏特加手中拎着一个手提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但看这个大小, 还有他拎着不太在意磕碰的动作,里面装的应当不是枪械之类的武器。 文件、现金?还是什么别的? 伊达航的眼神从手提箱上离开。 下一刻, 借着海盗炮弹打在邮轮上的火光, 他迅速侧身躲过琴酒的子弹。 只能说伊达航不愧是大猩猩中的一员,身体素质决定了他的反应速度, 才能让他毫发无伤躲过琴酒的子弹。 “呼——”伊达航吐出一口气。 这两个人, 尤其是那个银发男人, 给他的压迫感要比当时带手铐赤井秀一还要强些,但是…… 他冲了上去。 不论打不打得过也要打,碰上黑衣组织, 断无撤退的道理! * 餐厅附近的走廊。 “砰——!” 萩原研二的手机被苏格兰一枪报废。 感受着手中灼热的手机残骸,萩原研二咽了一口口水。 要不是他变换动作变换的快,这一枪估计就要穿透手机的同时穿透他的手了。 而对于一个原拆弹警察, 现搜查一课刑警,或许没什么比他的手更重要。 手机已经报废, 萩原研二干脆利落的扔下手机, 然而就在他扔下手机的瞬间,基尔就冲了过来! 奔跑间, 基尔鞋子上的刀锋再度弹出。 借着跑步向前冲的惯性,基尔飞起一脚! 那把小巧的刀锋迅速划开萩原研二肩头的衣物和皮肤。 那个位置距离脖颈太近了,基尔原本以为萩原研二会闪躲,可哪知, 这个半长发男人却不闪不避,任由基尔鞋尖上的刀锋扎进自己肩膀。 “怎么可能让你跑了!”萩原研二勾出一个扭曲的笑, 借此机会牢牢抓住基尔的脚踝,以自身为支点,将基尔当成了圆规的另一条边,狠狠甩了出去! 这样的反击方式让基尔的头猝不及防撞在了墙壁之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磕头音。 “基尔!”苏格兰连忙上前,伸手抓住萩原研二与基尔脚踝接触的那只手,使力一压。 剧痛之下,萩原研二不得不放手。 随后他捂着二次割伤的肩膀后退几步,闪过苏格兰扫来的腿。 苏格兰穿着西裤的腿和萩原研二的脸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带起的风吹动了萩原研二额前的发丝。 “小诸伏!”鞋底带起了尘土,萩原研二下意识眯眼,“你清醒一点儿!我是萩原!” “我管你是谁!”苏格兰又换了一条腿。 * 休息区走廊。 松田阵平和波本打的眼花缭乱。 平岛阳早就被波本扔在一边儿,目前正在战场旁边儿的地毯上趴着,一动不动。 打斗间,松田冲着平岛阳伸手。 可波本隔开松田阵平要去捞人的手,挽起自己另一只袖子,一拳砸了过去:“很抱歉,这个人可不能让你带走。” 这个条子得带回去跟威雀做交易! “你个废物,金毛混蛋!”松田大开嘲讽,“被洗脑洗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不要妄想动摇我。”波本勾起唇角,语气同样讥讽。“要打就快打,不要废话。” 波本从后腰拿出枪,“说起来你们这群条子真的很烦人啊,几次三番的坏事。” 闻言,松田阵平额角的青筋不断跳动:“看来今天不揍你一顿是真不行了……” 于是松田阵平和波本再次缠斗在一起。 你来我往间,波本的手.枪被松田阵平打脱手,伴随着邮轮一刻不停的晃动,那把手.枪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最后“哐”的一下砸在了平岛阳头上。 太阳穴突然受到重击,剧痛让平岛阳挣扎着从迷药中睁开眼。 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全是色块,但看最近这个黑色色块的行动方式,大概率是松田阵平来了。 平岛阳试图动一动,无法加入战局给波本造成麻烦的话,至少也要先从这个战场中心撤出去,不要当拖累,但很遗憾,他的大脑暂时还不支持他行动,所以失去大脑指挥的四肢只能软趴趴的瘫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没了枪,松田阵平和波本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的在那儿掐架,就是苦了旁边趴着的平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们带起的石子、灰尘、玻璃渣砸一身。 平岛阳:“……” 平岛阳:“。” 再次被掀起的灰尘迷了眼,他忍不住痛苦面具。 就这还不如让他一直昏着。 【我万万没想到,这次拿了女主剧本的不是小兰而是阳哥。】 【松甜甜加油!快把波本打醒!】 【打架的看着点儿啊,我阳哥已经遭受重击好几回了!】 【阳哥:你们打架不要总误伤我!】 各式各样的弹幕在平岛阳眼前不停的晃,让他的大脑泛起钝痛,由钝痛带来的反胃感从胃部走向四肢百骸。 他侧脸贴在地上,被灰尘迷的眼眶通红,又因为被解开头绳,黑发落在地面上,沾了不少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 然后他的头发被一只小孩子的手捻起、拍打掉灰尘、拢住。 “平岛警官。”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毛利兰、易容成女孩子的怪盗基德凑了过来,悄悄穿越厮打的松田和波本,半拖半抱着平岛阳撤离战场。 探头看看情况,打架的那两个暂时没时间管到他们,毛利兰直接架起平岛阳,将他架到走廊拐角处,让他靠墙坐好。 她的眼神里满是忧虑:“您还好吗?” 平岛阳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现在还没从麻药里过劲儿,舌头完全不受控制。 与此同时,邮轮又是一个震动。 平岛阳顺着邮轮颠簸的力道,“啪”的一下摔到了一旁,如果不是毛利兰拽的及时,也许摔在地上的就不是他的手背,而是他的额头。 ——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想着,毛利兰从地板上起身,看向缠斗的两个男人,目光逐渐坚定。 “波姬小姐,柯南。”她将裙子过长的下摆一撕,露出两条修长的小腿。“麻烦你们两个看一下平岛警官。” 柯南将平岛阳扶正,看向缠斗的两个人。 而化名波姬小姐的怪盗基德在另一头扶着平岛阳,眼神同样看着战场。 “小侦探,”怪盗基德没有转头,嘴里小声的问,“你就不怕兰小姐受到伤害?她的行动是要加入战场,对吧?” “嗯。”柯南用后背撑起平岛阳,目光没有从缠斗的人身上离开。“我害怕她受到伤害,但这不是我阻止她的理由。” 小侦探的语气一如既往。 “我的喜欢从来都不是她的枷锁,她应当是自由的,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那我就不会去阻止她。” ——毛利兰从来都与工藤新一平等。 “当然,”柯南又笑笑,“如果她受伤了,我也会很生气很难过就是了。” 怪盗基德若有所思。 毛利兰的加入让局势倾斜。 女孩子的鞭腿极速向着波本后腰袭去,带着“悾悾”的破空声,可见这一下如果踢实了,波本应该当场再起不能。 但波本不愧是代号成员。 在毛利兰的鞭腿甩到他身上那一刻,他高高起跳! 松田阵平的甩腿和毛利兰的鞭腿同时落空。 “哈,你——” 只可惜波本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他甚至连话都没说完,就被战场外的小侦探冷不丁的来了一麻醉针。 波本直接从半空跌下来。 柯南一推眼镜,面无表情的收起麻醉手表。 跳那么高,这是生怕他瞄不准。 怪盗基德:“……” 他惊恐的看着倒下的黑皮男人,不知道是该感谢江户川柯南之前手下留情,还是该感谢自己运气好。 动手都不吱声!说放倒就放倒! 小侦探这也太可怕了!!! 但比起江户川柯南,更可怕的应该是这艘邮轮在海盗们持续性的炮轰下,终于要支撑不住了。 整艘邮轮猛烈的颤动,随后向左侧倾斜,水位迅速上升。 铺着地毯的台阶被海水一层一层淹没,水涌进来时经过搅动变成了碧绿色。海水还泛着湿冷的草木气息和淡淡腥味,与死亡挂钩的味道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鼻腔。 毛利兰回到平岛阳这边儿,一把将平岛阳背到自己背后,而松田阵平则皱着眉头,将波本扛在肩头。 “先出去再说。”他讲,“这船要沉了。” 第86章 (加更2) 一旦开始沉船, 水位上涨的速度就变得极快。仅仅是他们从邮轮内跑到后甲板上的时间,铃木邮轮就已经比起开船之时,沉下去了三分之一。 “大家不要慌!我们的救生艇足够救下所有人!”中森警部在人群中声嘶力竭, 拿着喇叭,挥着手维持群众秩序。“都不要挤, 让孩子和女士先上救生艇!” 每次抓捕怪盗基德都会出现些倒霉的事儿, 包括但不限于全城断电、大楼被炸、沉船,所以今天铃木邮轮被海盗击沉, 中森警部也没什么意外。 中森警部真的已经很习惯了, 在最开始收到铃木次郎吉的邀约的时候, 他就已经根据过往的血泪史,告知铃木次郎吉多备救生艇,以及调整船上的信号。 “还有多久海警部队能到?”维持秩序的空隙, 中森警部问铃木次郎吉。 “海警说还有五分钟到。”铃木次郎吉回答。 只要海警到达现场,海盗自然就会褪去。 海盗在海上抢劫为生,武器并不先进, 只要海警到来,一般来讲, 他们不会与海警硬碰硬。 “五分钟吗。”中森警部皱起眉头。 这艘船沉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要快, 最多还能再撑三分钟,剩下的两分钟时间…… 中森警部抬头看看四周的海盗船。 以海盗船的行进速度和距离, 多撑出两分钟,没有大问题。 心里轻松一些,中森警部再次举起手:“大家维持秩序,不要拥挤!” 随后他在转头的过程中, 看见了万分狼狈的平岛阳等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中森警部愣住。“平岛警官这是……” “别提了。”松田阵平抹了一把脸的灰尘,“他被人用麻药放倒了。” 说着说着, 松田阵平又歪歪头,示意中森警部看他肩上扛着的人:“这个是凶手,中森警部,给他戴个手铐,不,最好给他带两个三个的,如果有绳子更好,总而言之,一定要看住他,绝对不要让他跑了。” 他也不知道这金毛混蛋在黑衣组织里学没学撬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后,松田阵平将肩上的波本卸下来,非常没有同伴爱的将他砸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中森警部将自己的手铐也递过去,随后又拿起甲板上的麻绳交给松田阵平,看着他像捆螃蟹一样将那个金发黑皮男人捆结实。 “交给你了,中森警部。”松田阵平将被汗水浸湿的小卷毛掖到耳后,“我去看看班长和萩他们。” 闻言,毛利兰也将平岛阳从自己背上放下来,小心翼翼交到中森警部手中。 “那平岛警官也拜托您了,中森警部。”看中森警官一脸茫然的把人扶住,毛利兰说,“我去找一找爸爸和园子,爸爸也受伤了,我担心园子一个人没办法处理。” “我也去小兰姐姐——”柯南试图跟上。 结果下一刻,他被毛利兰往怪盗基德怀中一塞。 “柯南,这件事对于小朋友来讲太危险了,哪怕你非常聪明,但你是小孩子,小孩子应该上救生艇,不要冒险。”随后她弯腰,对着黑羽快斗鞠了一躬。“波姬小姐,柯南就拜托你了。” 然后她和松田阵平头也不回,逆着人流往里走。 “小侦探,你打算怎么办?”黑羽快斗小声问。 “还能怎么办。”柯南咬牙。“你放我下来,我也得去看看!” 黑羽快斗依言。 下一刻,江户川柯南的身影也消失在人流里,看着对方的背影,还没等黑羽快斗抬腿也去帮忙,就有哭叫声在后甲板上响起,声音异常绝望。 “理沙,理沙你在哪儿!”那是个发丝凌乱的贵妇人,“请问有谁看见我的孩子了!” 众人都忙着逃生,一时间,没有人管这个失去孩子踪迹的贵妇人。 ……这都叫什么事? 这样想着,黑羽快斗小跑着凑过去,“夫人,能告诉我吗?您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她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有人能帮忙,贵妇人眼神亮了起来,尽量逻辑清晰的比划着,“大概到我腰这么高,身上穿着粉色连衣裙,头上夹着一个星星发卡,我本来领她是来见见世面,但现在她不在甲板上也不在救生艇……” 得到了准确信息,黑羽快斗暂时也顾不上贵妇人心情如何,点点头后,连忙逆着人流,向船内部跑去。 那个叫理沙的小女孩儿正吊在走廊的栏杆之上,左手抓着栏杆,右手抓着一只兔子玩偶。 在小女孩儿体力不支,左手松开的一瞬间,黑羽快斗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胳膊! 随后是扑通扑通两声响。 小女孩儿左脚的鞋子和手中的兔子玩偶掉进了上涨的海水里。 “别害怕。”胳膊磕在栏杆上泛起酸麻感,但哪怕如此,黑羽快斗的手依旧稳稳的抓住,“我会把你平安带出去的,你妈妈还在等着你。” 高跟鞋让人很难脚上用力,黑羽快斗把高跟鞋踹掉,一脚在地,一脚蹬着栏杆,将小女孩拉了上来。 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嘶——”黑羽快斗倒吸一口凉气。 海水的压强和炮火打碎了邮轮上不少的窗户,此刻大大小小的碎玻璃洒在地上,肉眼无法看见,但放松下来,坐上去踩上去才知道痛。 整个邮轮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了,电路同样因海水短路。先前死去的三春一郎被海水席卷而去,在邮轮内的海水中沉浮。 死尸偶尔将青白的脸露出水面,眼白浑浊,在海水的冲刷之下,反射出湿漉漉的光晕,就好像他本来就生长在水中。 在一片昏暗之中,似乎连尸体都拥有了视线,若有似无的视线从下方的海水传来,阴恻恻的,似乎随时想要拉人下去,这让黑羽快斗拉上来的小女孩儿再也克制不住慌张,哭叫出声。 “呜哇哇哇——” 小女孩儿惊魂未定,抽抽搭搭,抓着黑羽快斗的手不放,将脸埋在他大腿旁。 看着满地的玻璃渣,怪盗基德深吸一口气,从地上起身,摇身一变换上怪盗基德的装束,随后抱起小女孩儿。 “别担心,公主,我可是不死之身。”他迈开步伐,冲向不远处的出口。“跟着不死之身的怪盗,公主大人你也同样是不死之身!” 重光理沙坐在黑羽快斗臂弯上,哪怕眼底还挂着泪,但看向怪盗基德侧脸的目光充满崇拜。 他的白色披风成为这片昏暗中唯一的亮色,摇曳,翻滚,卷成一朵盛放的花。 “请把这当成一场只献给你的魔术,小小姐,怪盗基德是个小偷,小偷可从不说谎。” 伴随着黑羽快斗的话,他冲出邮轮内部,在满月之下,如同一只飞鸟一样。 * 邮轮其他角落。 “爸爸!园子!”毛利兰一边奔跑一边喊,“爸爸!园子!你们在吗?!” “小兰!”铃木园子从前面的拐角探出头,“我们在这儿!萩原警官也在!他受伤了!” 毛利兰一惊。 她连忙跑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躺在地上,捂着腹部的萩原研二。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抬起头,艰难笑笑,“啊,是毛利小姐。没事,不用太担心,铃木小姐已经帮我紧急处理过了。” 他手下露出一角沾着血的白色绷带。 “这时候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啊萩原警官!”毛利兰跺跺脚。“我这就扶你出去!” 从地上起身的时候,疼痛让萩原研二龇牙咧嘴。 “嘛,虽然挨了两刀,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宽慰道。“至少我能够判别出现在的情况了。” 他身上的伤是基尔打的,诸伏景光当时似乎是想拿枪,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诸伏景光默默把枪放了回去,转而用肉搏的方式和他厮打。 ——‘你觉得人的记忆可以彻底更改吗?’ 宫野志保和森生未来当年的谈话,似乎已经被证实。 也许在意识最深处,诸伏景光还残留着些许记忆,那些过往让他今天面对萩原研二放下了枪,没选择直接将萩原研二一击毙命。 这么说那不是小平岛最惨么? 萩原研二胡思乱想。 如果洗脑状态的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碰见平岛阳,大概率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 “铃木小姐。”萩原研二再次出声,“你看见我身边那个耳麦了吗?你帮我听听看,它还好不好用。” 他和基尔打的时候,顺手抓掉了基尔的耳麦。 * 前甲板。 松田阵平加入战场。 松田阵平的攻击力同样不低,有了他的加盟,伊达航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不少,终于不用带着一身血左躲右闪,能够腾出手回击。 而柯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整个邮轮的最高处,俯视着甲板上不打算继续在这儿纠缠下去的琴酒和伏特加,按下腰带,还有鞋子上的按钮。 “哼,再见了。”琴酒举起枪,扣下扳机。 哪知下一刻,柯南的足球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袭来! 那颗足球直接撞上了琴酒的伯.莱.塔,将子弹连同手.枪一同撞歪! 子弹擦着伊达航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但现在焦急于脱身的从来不是他们,而是琴酒和伏特加,他们几个警察完全可以将战事拖到邮轮沉没。 只是…… 松田阵平看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伊达航。 班长这个样子,也许撑不了多久。 与琴酒和伏特加缠斗不是那么容易的,哪怕伊达航再是大猩猩,但面对风里来雨里去,杀人技巧位于顶端的琴酒,他也还是处在弱势。 伊达航身上的伤有子弹贯穿伤也有擦伤,是能被琴酒骂一句“该死的生命力”的程度。 跑起来稍微有些困难。 琴酒看了看情况,直接从风衣里掏出一颗手.榴.弹。 松田阵平:“!” 手.榴.弹样式过于眼熟,他当时蹲的房间是这个银发男人的?! 琴酒咬开手榴弹的拉环,往下一扔。 松田阵平拽着伊达航和从最高处爬下来的柯南:“快跑!!!” * 在他们几个从前甲板赶到后甲板的瞬间,怪盗基德抱着孩子,毛利兰他们扶着萩原研二和毛利小五郎也同时来到了后甲板。 作为最后的乘客,在他们跳上救生艇的那一刻,整个邮轮轰然炸出火光。 “你们可吓死我了!”中森警部擦去额头上的冷汗,“邮轮怎么还突然炸了?” 然后他转身将身旁的简易医药箱递过去,暂时也分不出心情去管救了个小孩儿出来,然后自己架着滑翔翼飞在旁边的怪盗基德:“你们几个都先收拾收拾。” 伊达航接过医药箱,拿出里面的棉球和绷带,“是我们在追查的那个组织,他们也上轮船了。” “对了,中森警部,小平岛呢?”萩原研二艰难的抬起一只手,“他不在这个救生艇上吗?” “他不在。”中森警部摇摇头,“他们的那个救生艇人数满了,这是另一艘,他们那艘在……” 他抻起脖子,在周边这么黄色小艇中寻找着平岛阳所在的那一艘。 “在——卧槽!” 中森警部蹭的一下站起来,“他们那艘救生艇怎么飘到那儿去了?!” 怎么就离海盗船那么近了?! * 海盗船之上。 这艘船上为首的那个男人将平岛阳从救生艇之上拉过去。 看着动弹不得的平岛阳,他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 “我当是谁,这不是平岛警官吗?怎么还混得这么惨了?当年抓我的时候,你可相当意气风发。” 见平岛阳不言语,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是谁,这个男人掀起自己遮住脸的头发。 在打结的头发之下,赫然是当年在米花商场搞恐怖袭击的那个领头人! 第87章 劫匪领头人, 也就是当年的劫匪八号,全名河之口拓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狱了,没有改过自新重新融入社会, 而是直接来当了海盗。 没想到能在这儿碰见熟人,平岛阳艰难的转头, 目光扫向河之口身后那些挥着刀的海盗, 发现确实有几个是当年和领头劫匪一同来袭击商场的工人。 诚如威雀所说,人向下坠落是最容易的。 尤其是河之口这种愉悦犯, 骨子里就充斥着对于人命的不在乎, 没动过手之前, 也许法律和这么多年的教育还能对他有微弱的束缚,可一旦动过手,感受过鲜血在手上绽放的颤栗, 那些微弱的束缚就会消失不见。 那样强烈的刺激感让河之口不再选择融入社会,而是成为海盗,过烧杀抢掠、刀口舔血的日子。 而正因为这种追求刺激和不在乎, 才让河之口迅速成为了海盗里的一个小头领,统领一个海盗船。 至于跟随他的其他工人, 只能说是一步错, 步步错了。 “平岛警官,你不说话这样很没意思。”河之口松开抓着平岛阳的手, 任由他跌在甲板上。 看着平岛阳跌落的姿态,河之口挑眉:“啊,这是被人用麻醉剂了吗?” 随后他笑笑,“我就说吗, 像你这样的家伙,迟早会被人套麻袋的。” 他一脚踢在平岛阳胸膛上, 将平岛阳踹出几米远。 “当年如果不是你们,也许我现在更快乐也说不定?” 【草,我回去翻原来的漫画了,这什么人啊!让他走法律程序不走,就要对着无辜群众开枪!他要是能带着工人冲进老板家去这么干我都高看他一眼!来买东西的社畜做错什么了就要被他给上一枪!】 【别提那些了,快救命,阳哥麻药还没过劲儿吧,谁来救救他,我怕他被河之口扔进海里!(泪)】 【不要慌大家,小柯他们都看见了!现在正在往这边儿赶!】 【斗子快来英雄救美!】 五花八门的弹幕在平岛阳眼前晃过,意识清醒过来这么长时间后,大脑的钝痛感已经消减很多,能够让他从里面获取信息并进行分析。 就是附近根本没什么抓手,让他无法支起自己的身躯,还是只能软趴趴躺着。 胸口这一脚踹的平岛阳眼前发黑。 ……不过柯南他们的救生艇已经往这边儿赶了么? 如此思索之时,平岛阳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 河之口挥挥手:“小的们,给我把他扔下去!” 然后是失重感。 在失重感中,平岛阳努力睁开眼,盯着上方的夜空。 炮火因为铃木邮轮沉没的原因已经停下,在这片空旷的海域之上,现在能听见的除了风声,就只有断断续续的,海盗之间的谈话声。 “这不是二……弥……赎金……” 二名礼弥和平岛阳在同一个救生艇之上。 平岛阳因为和河之口有仇而被扔下来,救生艇上剩下的,基本就都是能绑架走要赎金的对象了。 ——所以我没折在黑衣组织手里,反到折在了海盗手里? 平岛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有个什么样的心情才合适。 可在后背接触到海面的前一秒,平岛阳眼前一白。 怪盗基德不知道什么时候架着滑翔翼贴海飞行过来,一把将他抓住! “我说警官先生。”黑羽快斗抓着平岛阳,躲过海盗们射出的子弹,在海上疯狂走位。“你还没告诉其他警官先生呢,三春一郎人不是怪盗基德杀的,可不能就这么认命啊。” 黑羽快斗完全不敢低头看海面。 虽然他知道一般来讲鱼都在深海出没,但他真的害怕海面上突然蹦出一条鱼! 只是无论如何,今天就算是平岛阳已经掉下水了,他也要救人。怕鱼的症状他可以暂时克服压制,毕竟一切都以生命至上。 “而且,”黑羽快斗控制着滑翔翼,猛然转弯! “我可是接受了价值两颗宝石的委托啊!” * 一分钟之前。 “中森警部,救生艇不能再加速吗?”松田阵平有些焦急。“平岛已经被抓上去了,在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来不及。” “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中森警部再次拉动救生艇的马达,但救生艇的速度并没有任何提升。“没办法再快了!” 那该怎么办? 松田阵平死死盯着海盗船上的动静。 有什么办法能迅速到达海盗船?! “那个,基德大人。”铃木园子捏着衣摆,跪坐在救生艇中,语气头一次如此正式,“我把‘治愈的眼泪’,以及今天冒充‘治愈的眼泪’的宝石无偿交给你,你能完成我的委托吗?” 原本在旁边搜寻漏洞,想着看能不能冲过去的黑羽快斗顿住。 半晌,他问:“小姐,你的委托是什么?” 他以前偷宝石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有人以宝石作为代价,只为了怪盗基德实现自己的委托。 铃木园子揪着自己的衣摆,大喊出声:“我想委托你帮忙把平岛警官带出来!” 莲花刚玉价值多少? 能伪装莲花刚玉的宝石又价值几何? 铃木家虽然有钱,但这不是挥霍的理由,能拿出两颗宝石换怪盗基德帮忙,完全是因为铃木园子觉得,人命比金钱更重要。 黑羽快斗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收敛好了表情,勾起唇角。 “嘛,这个委托我接受了。” 反正大家的想法都不谋而合,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不好的。 * 平岛阳被风吹的有些睁不开眼。 怪盗基德的走位相当优秀,优秀就代表着急刹侧滑等高难度动作都有,平岛阳挂在怪盗基德的滑翔翼上,跟着怪盗基德一起颠簸,当然,也幸好怪盗基德的滑翔翼有不用人使力就能把人挂牢的小机关,要不然现在怪盗基德操控滑翔翼更困难,大家逃出生天的几率更小。 与此同时,柯南他们的救生艇之上。 “海盗的火力太密集了,怪盗基德的滑翔伞又太大,他们很难跑过来。”柯南此刻也顾不得装小孩儿,一推眼镜,望着那个穿梭的白影。“我的足球不足以破坏海盗攻击的节奏,也拦不下子弹……” “所以说,你是需要杀伤力大的东西,对么?”松田阵平开口打断他。 “是的。”柯南有些崩溃的挠头,“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这里没有!哪怕有个木头块也行啊!我踢过去,也能打断他们!” 需要杀伤力大的东西。 松田阵平垂眸,打开自己一直都没有好好扣上的西装外套,几个手.榴.弹正挂在里面。 “你看这个行不行。”松田阵平取下一个手.榴.弹,放到小侦探眼前。“这个可以的话,你把这个踢过去。” ——说起来可能要感谢琴酒,当时松田阵平蹲在那堆手.榴.弹之前的时候,他特意拿了几个走。 那个瞬间,不论是接着手.榴.弹的柯南,还是救生艇上的其他人,都以一种“你真的是警察吗”的目光看向松田。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啧了一声。 随后他举起拳头,“你们看什么看?” 他不就偷拿了黑衣组织几个手.榴.弹吗?有什么问题?谁又有异议? 其他人“唰”的一下把目光移开。 萩原研二移开目光的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一时间只能弓起身,捂着肚子,和给自己缠纱布的伊达航一起龇牙咧嘴。 小阵平——! 萩原研二在内心捧脸呐喊。 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一个警察,不是即将进去的爆破犯!那可是手.榴.弹啊啊啊啊啊——! “手、手.榴.弹的话,那我需要调整一下踢出去的角度……”柯南捧着那颗手.榴.弹,满头冷汗,“松田警官,你知道海盗船一般打哪里能保证船不会开裂或者散架吗?” “桅杆。” 松田阵平一指海盗船上挂着帆布的桅杆。 “而且这个倒下来的话,还能降低他们开船逃离现场的速度。” 有了具体位置,柯南沉下心。 于是几秒钟后—— “轰!” 爆炸声震耳欲聋,海盗船上的桅杆拦腰折断,砸在甲板之上! 抱着枪海盗们一时间有些发懵。 铃木邮轮都沉了,这些娇滴滴的大少爷大小姐,这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高管政要,难道不应该惊慌失措的抱在一起尖叫吗? 这群人哪儿来的火力?! 他们也没听说铃木家的宝石展览还请军.火.商啊! * 海盗们的子弹发射流程被打断,那个瞬间,怪盗基德驾驶着滑翔翼,猛然冲出包围圈! 与此同时,海警的船只也闪着光从远方靠近。 而海盗船甲板之上,二名礼弥看看倒塌的桅杆,再看看面前因听见警笛声而有一瞬间慌张,想要下令调转船头离开这里的河之口,表情波澜不惊。 她缓慢的开口,问:“您是说您想绑了我,好和二名家换取赎金,对吧?” 二名礼弥抬起右手,从礼服的袖子里滑出一把蝴.蝶.刀,被她抓在掌心。 身为富家子弟,他们很容易被绑架,所以防身作为富家子弟的必修课之一,二名礼弥学的非常好。 哪怕他们在校园里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他们确实有武力值。 二名礼弥展开那柄蝴.蝶.刀,“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连君一直以来都让我加强锻炼玩蝴.蝶.刀的技术,但现在想来,连君也许就是希望我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从被动中走出来。” 少女发丝飞扬,眼神坚定。 那柄蝴.蝶.刀划破夜色,寒光闪烁。 “我不够聪明,但连君够聪明就好了,我只需要听他的,就绝对不会失败!” “而现在,”二名礼弥说。 “——请您留下来,认罪、伏法、悔过,最后重新做人!” 第88章 (加更) 海警与中森警部他们上来的时候, 只看见满船堆叠在一起的海盗。 而被绑架的二名礼弥则站在这群海盗之前,手拿蝴.蝶.刀,她身旁, 则是一群抱成团瑟瑟发抖的富家子弟。 “那个,你们都没事吧?”海盗船上的气氛过于压抑, 海警看着看着, 连大气都不敢喘。“还有这群海盗是……” 二名礼弥回过头。 她脸颊上还沾着几丝鲜血,发丝有些凌乱, 配合上这黑灯瞎火的景象, 和殷红的嘴唇—— 中森警部:“……” 难怪其他人瑟瑟发抖。 海盗船, 礼服少女,血液,这些元素叠加起来, 着实是有些像恐怖片的高.潮片段。 月光之下,二名礼弥抿唇,恢复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样子, 开口:“海盗们只是昏迷过去了。” “我只是想让他们认罪伏法,刚巧身上携带了武器。”她柔声解释, “我知道动手不好, 请问需要我和你们去做一下笔录吗?” 海盗船上一时半会儿没人敢答话。 到最后还是中森警部上前几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披在二名礼弥肩头,“笔录是需要的,不过夜间海上风大又冷,大家现在的任务是尽快下船。” 而救生艇之上。 绕了一大圈才精准飞回来, 怪盗基德架着滑翔翼落在救生艇的尾部,将平岛阳从滑翔翼上卸货卸下来。 “小姐, 人我带已经到,委托结束了。”那两颗宝石夹在他指尖,“这两颗宝石,我就不客气的带走了。” 随后怪盗像只鸟儿一样,架着滑翔翼再次飞远。 * 凌晨三点整,米花医院。 整个米花医院里灯火通明,晚上比白天还热闹,警方的人和各大富商政要的家族成员来回穿梭,为病房的分配进行争吵。 平岛阳、萩原研二、伊达航三个人同一病房,唯一没受伤没中药的松田阵平站在病房里,用目光扫射着病床上的三个病号。 松田阵平叹一口气,第一次感觉生活的重担全砸在了他肩膀上。 “你们几个好好躺着。”他揉揉额头,“我去警视厅做个笔录,回来给你们带饭。” 和二名礼弥一个人收拾一船海盗差不多,松田阵平得过去为自己拿的手.榴.弹解释一下。 “能不要医院的营养餐吗?”平岛阳举起手,还有点儿口齿不清。“医院的营养餐超级难吃。” “呵,还不要营养餐?”松田阵平白眼一翻,“除了营养餐没有别的,我没开通跑腿服务。” 平岛阳放下手,缩回被子里。 “对了,小阵平,你知道小降谷现在关在什么地方吗?”做完缝合手术的萩原研二开口,将松田阵平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说起来这一次受伤严重的也就萩原和伊达,虽然医院里人来人往,但手术室确实资源丰富,所以他们两个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做完了手术,现在才能平躺进病房,和刚从麻药中缓过来的平岛阳当病友。 萩原研二搭在被外的手翘了翘,“我们几个都不方便活动,中森警部那边儿是你在跟着。” 闻言,松田阵平再次吐出一口气。 他的声调里有着化不开的疲倦,“那金毛混蛋和当时赤井秀一那家伙一样,被关在咱们警视厅的审讯室里。” “那高层那边是怎么认为的?”伊达航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他们有没有认定降谷他……背叛?” “背叛”这个词汇如此沉重,说出又是如此艰难。 “那倒没有。”松田阵平坐在平岛阳床边儿,往里拱了拱,给自己挤了个位置。“黑田理事官在确定了他被洗脑之后,就免除背叛这个罪责了。” 他看向天花板上的吊灯:“只是那个金毛混蛋免不了清醒后停职一段时间,具体停职多久,这个我也不清楚。” 沉默一会儿,松田阵平又说:“但总而言之,他还活着就是好事。” 随后他起身离开病房。 平岛阳看着病房贴着“肃静”二字的大门在松田阵平背后缓缓合上。 病房里没人再说话。 * 医院外。 夜风寒凉,走出医院大门的瞬间,松田阵平也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西装外套。 门口有好几辆警车停着,双闪都没来得及关,吵成一团。在这样的环境里,松田阵平抱着臂眯着眼,挨个警车的车窗看过去,最后找了个里面还有警察等待的车,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去警视厅。”松田阵平掏出自己的警察证。 有警官证在这儿,知晓对方与自己是同事,开车的警察二话不说,带好歪掉的警帽,从驾驶位上直起身,挂挡,打灯,踩油门。 霓虹灯影在车外迅速模糊。 松田阵平靠在后车窗上随意瞥了几眼,捕捉到那一片光影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马路之上,看着车辆向前行驶。 凌晨三点四十,警车停在警视厅门口。 松田阵平从后座上下车,走进警视厅。 目暮十三正等在大厅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手上还拿着记录,一角攥的起皱,完全可以看出来是在睡梦中被人突然叫来的。 “松田。”目暮十三一指自己手中的记录,额头的青筋欢快跳动。“你给我解释一下手.榴.弹的问题。” 上邮轮就上邮轮,你还摸个手.榴.弹?! 松田阵平:“……” 他一撇嘴:“所以我不是来做笔录了吗?” 凌晨四点整。 终于做完笔录的松田阵平从目暮十三的办公室出来,踏进审讯室。 单向玻璃对面,灯光并没有开,在一片近乎凝固的黑暗之中,波本的金发仍旧显眼。 松田阵平打开灯。 波本果然没有睡,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随着灯光的突然打开而眯起,甚至眼底积蓄了生理性的眼泪,看起来就像很多前降谷零在警校的树下睡醒时打哈欠会有的样子。 这样想着,他推开审讯室的门,走进去坐下,和降谷零面对面。 波本在黑衣组织学了撬锁,所以现在拷着他的除了手铐还有绳索,甚至连脚都被绑在了椅子上,确保他插翅难逃。 可纵使是如此弱势,在见到松田阵平走进来那一刻,波本的上半身也立刻直起,不再靠在椅背上。 “喂,”摆出典型的防御姿态,波本口中的明明是很正常的问题,却自带一股挑衅的味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看着降谷零那双写满阴鸷的眼睛,松田阵平堵得慌。 半晌,他瓮声瓮气地骂:“金毛混蛋。” 然后松田阵平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审讯室,徒留波本一个人满头问号,在审讯室继续挣扎。 “你说谁金毛混蛋呢?!喂喂喂,你回来解释清楚!喂——” 审讯室的大门把波本的话隔开。 松田阵平背靠审讯室外的墙壁,点燃一根烟。 警视厅很少这个时间还有人在,走廊里静悄悄的,所以当走廊里的声控灯暗掉之后,这条走廊就陷入一种凝固浓稠的死寂,唯一的火光就是松田阵平烟上的火星。 这个卷毛男人一条腿半曲着靠在墙边,优秀的外形一半埋在阴影里,一半朦胧在烟雾中,指间火光明灭。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的房门被人推开。 披着毯子的二名礼弥从休息室里面走出来,高跟鞋踏在地上发出脆响,让声控灯重新亮起。 “松田警官?” 伴随着她的话音,走廊另一半声控灯也亮了。 见二名礼弥走过来,松田阵平掐灭烟,起身,“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才做完笔录。”二名礼弥拢了拢毯子,“倒是松田警官好像心情不太好?” 松田阵平看看手中那半截烟,再次沉默。 见状,二名礼弥也不再深问。 她只是拢了拢头发,随后伸出一只手,指向走廊另一头,“我这就要去医院了,松田警官要和我一起去吗?” 松田阵平沉默地迈开腿。 半小时后,米花医院。 他们两个同时踏进医院的自动门。 两个人各有各的事情,于是在踏进医院后点点头分开,二名礼弥往体检中心的方向走,松田阵平则搭乘电梯,回到了医院五楼的病房。 直到推开门看见他那几个冤种同期后,松田阵平才猛然想起来,他忘记给这几个倒霉蛋带饭了。 他转身要往外走,却被萩原叫住。 “小阵平,你也休息一下吧。”萩原研二小声说,“饭小平岛他去买了,他说你要是回来了就先躺他那儿休息一下,班长已经睡着了。” “原本他还想着不让你跑腿,让你感动一下的。” 见松田阵平折回来坐在床上,萩原研二笑笑,“谁知道小阵平你根本就没带饭回来啊。” 松田阵平往后一仰,随后翻身趴在床上。 这个二十九岁的大男人在这一瞬间就如同孩子一样抱紧枕头,将脸埋进去,那一头小卷毛也因布料的靠近而愈发凌乱。 半晌,松田阵平闷闷出声:“……等都恢复了我请客就是了,还差这一顿饭吗?” “这么大方?”萩原研二歪头,“那我先贷款替小诸伏和小降谷预定一个烤肉好啦。” ——只要继续走下去,未来都会好的。 第89章 医院饭堂向来开门开的早。 平岛阳扒在饭堂窗口, 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同样身穿白大褂的打饭阿姨,妄图用眼神攻势让阿姨做点儿好吃的,开个小灶。 然而打饭阿姨不为所动。 她无情的舀着饭菜, 虽然不手抖,但那饭菜不见得好吃。 或者说, 给病号的食物虽然营养配比完美, 但少盐少油少调料,非常不符合现代人的重口味饮食。 ——尤其不符合平岛阳这个甜党的口味。 “警官先生, 多少忍一忍吧。”看着平岛阳失落的目光, 打饭阿姨不由得勾起嘴角, “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不爱惜身体。” 不爱惜身体就要来医院,来医院就要吃不符合自己口味的饭。 平岛阳挠挠脸, 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最后只好选择沉默,然后拎着四份加量不加价的营养餐往病房赶。 至于为什么是四份? 踏上电梯, 转过身挤在人群中,平岛阳看着电梯显示屏上那个向上的红色箭头, 垂下眼眸。 松田阵平那家伙去做笔录然后买饭回来不见得能记得自己吃饭, 甚至他觉得松田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干脆忘记带饭这一茬。 毕竟…… 平岛阳放缓呼吸, 看着自己脚上医院特供的拖鞋。 一提起波本,松田阵平的表情就和快哭了一样。 当然,萩原和伊达的表情也没比松田阵平好到哪里去,作为同期, 他们的感受总要比平岛阳这个与降谷零素不相识的人更为复杂。 电梯停留在三楼体检中心,到达楼层的人群从他身边穿过。 下一刻, 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平岛阳的肩。 平岛阳转过头,发现拍他的是铃木园子。 她身上被染色的礼服还没有换掉,脖子上空落落的,作为铃木邮轮的主人之一,铃木次郎吉还在医院处理着沉船所带来的一系列问题,铃木园子自然也没有走,跟着在医院里忙前忙后。 “铃木小姐。”平岛阳打了声招呼。 “平岛警官。”铃木园子笑笑,“萩原警官和伊达警官情况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平岛阳回复她,“等伤口长好就可以正常上班了,医生说没有后遗症。” 得到准确信息,悬着心终于可以放下,铃木园子扬起笑脸:“那真是太好了!” 电梯到达五楼,铃木园子和平岛阳一同走出电梯。 住院部五楼没什么人,行走一会儿,见铃木园子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是想去看看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的情况,平岛阳开口:“铃木小姐,有关那两颗宝石——”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铃木园子笑着打断。 “没关系啦,平岛警官。”铃木园子摆摆手,“你可比两颗宝石重要多了!” 说着说着,铃木园子又挠挠头,“而且我也不知道基德大人是怎么想的,他把宝石又送回来了……”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她爸爸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她窗台上突然多了两颗宝石。 铃木园子还特意细问了一下宝石的样子和特征,发现正是被她当作委托费交出去的那两颗。 “对了,平岛警官。”事情告一段落,铃木园子多少有些好奇,“我能问问邮轮上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打伤萩原警官和伊达警官吗?还有——” 她指指自己的耳朵,说:“当时萩原警官让我听一下耳麦,我听了,对面是个不认识的男人的声音。” 平岛阳脚步停住。 还躺在病房里的时候,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就给他大概说了一下他们那边儿的情况,结合着漫画一看,确实惊险。 于是此刻他组织一下语言,“你从那个耳麦里听见什么了?那是个挺重要的,呃,证词。” 铃木园子抵住下巴,调整一下声线,连同对面的语气一同模仿:“对面说——‘苏格兰,基尔,迅速到前甲板。’” 【“苏格兰,基尔,迅速到前甲板,东西已经到手了。”琴酒一边说一边儿按住自己的耳麦。“7月26日,伊甸园的蚯蚓,这个任务由你们两个来。” 海盗中有有他们的人,接应他们离开这里不是难事。 趁着后甲板方向一片混乱,这一群代号成员与神不知鬼不觉划来前甲板的小船,迅速脱离这片海域。】 [2008年7月26日,黑衣组织将在日本进行新一轮活动,行动代号伊甸园的蚯蚓。] 和日下连藏起来的资料对上了。 平岛阳皱眉。 ‘伊甸园的蚯蚓’,究竟在指代什么? 黑衣组织成员的行动向来都离不开杀人灭口或者交易,‘伊甸园的蚯蚓’是暗杀代号还是交易代号? 他无法避免的想起那个U盘。 想要破解行动代号,似乎无法避免要凑齐U盘内的名单,暗杀也好交易也好,定然要有人选,而大概没什么人选比樱兰高校里那些学生的家族更合适了。 ——那是日本几乎全数的上流社会。 “另一份名单……”平岛阳沉吟出声。 “什么?”铃木园子眨眨眼,“平岛警官你说什么?” “没什么。”平岛阳摇摇头。 如今重中之重,是抓紧找到那份一直没有踪影的名单,如果能顺利通过名单破解出代号,那么就能提前去做好准备,抓捕基尔和苏格兰。 所以是时候问问二名礼弥小姐了,日下连日常都有什么异常,他们好抽丝剥茧,找另一份名单的所在地。 几分钟后,病房门前。 二名礼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正抓着胸口的衣服,仰头看着病房上挂着的牌子。 听见脚步声,二名礼弥将视线从牌子上挪下来,看向来人。 “平岛警官,铃木小姐。”她点点头,“里面都在睡觉。” 平岛阳上前几步,从病房门的玻璃往里看,那三个人正躺在病床上,只是睡得不太安稳,各个眉头紧皱。 他小心翼翼推开门,将饭放在入门的柜子上,随后又轻手轻脚退出。 “二名小姐,”平岛阳压低声线,“你能和我来一下吗?我有一些问题想问。” 但园子也不能就丢在这里,平岛阳最后领着两个小姑娘,走向医院的休息区。 米花医院最近为了让自己的环境更好,休息区中移植了不少鲜花,一盆盆五彩缤纷的鲜花围绕着新造的花坛摆在休息区中,这让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气味,还多了一丝花香。 说实话消毒水的气味和花香混在一起不怎么好闻,但比起以前,这种古怪气味到底还是让人觉得离死亡更远。 铃木园子扫了扫椅子上的土,率先把平岛阳按下去坐好。 随后她们两个一左一右坐在平岛阳身侧。 二名礼弥的视线看向花坛,铃木园子则非常自觉,拿起耳机塞在耳朵上,和京极真发消息。 “平岛警官想问我些什么?”二名礼弥问,“我知道的话,就一定会答的。” “是有关日下连的事。”平岛阳语气淡淡,“你和他相处那么久,知不知道他藏什么东西?”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平岛阳原本以为自己能很快得到答案,但却没想到,二名礼弥居然落下泪。 “平岛警官,我发现你总是很理性。”二名礼弥低下头,眼泪砸在裙摆上,“你难道不会悲伤吗?” 从日下连死开始,她就一直在茫然。 身为二名家的继承人,二名礼弥其实并不是很合格,她不太聪明,也完全无法适应二名家“利益关系才是永恒的”训诫,她天真又单纯,和日下连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天差地别。 可日下连的爱和责任同样热烈。 他们被爱牵在一起。 “我习惯了好久好久,”二名礼弥语调颤抖,“我好不容易才习惯了,不再给连君打睡前电话。” 二名礼弥与日下连,从高一走到高三,用了两年多养成的习惯,这么多日日夜夜,那么多点点滴滴,到最后,却要变为克制。 ‘晚安,好梦,记得梦见我。’ ‘生日快乐,除了礼物,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 ‘为什么不呢?你想做的话就去做吧,有我给你兜底。’ …… 这么多储存在手机中的过往,二名礼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其他消息顶替,然后沉到手机页面的最底端,也许日后,它还会更向下,沉到她要翻很久的地方,因为它无法再更新了。 “我一直都在听连君的话,他是我的指路明灯,哪怕在海盗船之上,我也还是在按照连君曾经告诉我的话在行动,他希望我这样,那我就这样。”她捏紧裙子,“但他现在不在了,后续的路,我必须得试着自己走。” 她的语气是真的很疑惑,“我是如此的悲伤,平岛先生,我要如何才能做到如同你这般理性?” 我要如何才能带着连君的忠告,正确的选择,并走完未来我该走的路? 那样的诉求和痛苦太过明显,平岛阳软下神色。 “怎么说呢?”他从椅子上起身,将视线扫过整个休息区。 靠近窗户阳光最好的地方,正有金发少女坐着轮椅,捧着一本书在阅读; 靠近走廊的地方,正有老人被儿女搀扶进来,坐在椅子上,和儿童一起看着休息区的大电视播放动画; 靠近花坛的地方,正有男人女人凑在一起,手中拿着一堆日元,在算计着花销。 那些酸甜苦辣都凑在这一个休息区里,都是柔软的,就像春日从树上落下的,在日本随处可见的樱花。 可在这些普通又美好的外表之下,是脆弱到用力一撵,就会走向毁灭和腐烂的生命。 总有人要做防线,做前锋,做收花人。 这些人还需要保护。 他蹲下身,仰视正在低头哭泣的二名礼弥,示意她与自己对视。 “我并不是不会悲伤,只是,当你誓死捍卫一些东西的时候,你就必须沿着这条已经走出几步的路,不停地向前走。” “二名小姐,你已经上路了。”他伸手擦去二名礼弥眼角的眼泪。“你只要下定决心,永不回头。” 第90章 (加更) 你要下定决心, 永不回头。 二名礼弥愣住。 ——是和连君一样的话。 一年前二名礼弥高二,那时候她看多了视频,心血来潮想要学习自行车。日下连闻言只是笑笑, 然后第二天,当真给她弄了辆自行车过来。 “我们家里不合适学自行车。”日下连推着那辆自行车, 领着她前往东京运动场, “自行车这种运动,还是在普通人多的地方比较好。” 周末的运动场上人来人往, 二名礼弥看着那些人, 缩在日下连身后, 抓住日下连的衣摆。 “连君,要不我们还是租个场子吧,这里人真的太多了, 骑不好很丢脸。” “这有什么好丢脸的。”日下连松开一只手,将手背在身后,就着这个姿势, 手心向上,摸摸低头缩着的二名礼弥的脸。“礼弥, 抬头看看, 运动场上很多人都在学习,这并不丢脸哦。” “但他们都是小孩子……” “礼弥也是小孩子, 是未成年。”日下连语气无奈,“别担心,有我在呢,不会让你被笑的。” 那天具体还发生过什么, 二名礼弥有些记不太清了,剩下唯一清楚的, 就是日下连那句“骑上它,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二名礼弥不由得呢喃出生声。 平岛阳离她离的很近,听清了她的呢喃,于是点点头,“对,不要回头。” 长久的沉默后,二名礼弥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手里有一份U盘,你们感兴趣吗?” 这个小姑娘擦去又要溢出眼眶的眼泪,随后摸摸自己胸前的胸针。也不知道她手下是怎么操作的,按到了什么,那颗淡粉色的宝石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枚小巧的U盘。 “你们应当只拿到了一份U盘,是连君办公室的那个。”她将U盘从胸针中拆下,递到平岛阳手里,“这是另外一半。” “连君当时把它交给了我,要我自行判断将它交给谁。”二名礼弥说,“我遵循他的指示,现在,我已经做完判断了。” 她笑笑,“实际上我本来也不想去铃木邮轮的,我没那个心情,但最后听说了你们来了,我也就来了。” 说完,二名礼弥起身,对着平岛阳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有些急促,带着裙摆一同摇曳,就像一个移动的漩涡。站起身的平岛阳拿着那枚U盘,看着二名礼弥的背影。 在这个姑娘走出休息区,走出走廊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上剥离了,留下一地不知名的东西,是成长的蝉蜕。 * 病房。 伊达航他们几个一觉从五点多睡到七点多,醒过来时,差点儿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手术时的麻药劲儿过了时限,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两个人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伸手拍拍坐在床上不停搓脸,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的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捂着腹部问:“小平岛还没回来啊?” “……不知道。”松田阵平打个大大的哈欠,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我出去找找看,他可别又被人绑架了。” 松田阵平睡眼朦胧的穿上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病房门的位置飘,甚至都没发现放在门口柜子上那么显眼的四盒饭。 原谅他们这两天只睡了两小时,醒过来精神不济,注意力也难以集中。 只是还没等松田阵平打开门,那扇门就自己打开。 平岛阳从外面钻进来。 “醒了?”平岛阳举起手打个招呼,随后打开门,让身后跟着的铃木园子也进来。 “各位警官先生好。”铃木园子点点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你们没什么问题我就——”我就撤了。 但铃木园子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外面路过的几个人打断。 “园子?”毛利兰停下脚步,“你在这儿啊,太好了,我还在找你呢。” 她身后还跟着柯南。 “次郎吉叔叔他把事情都处理好了,但他到处找你没找到。”毛利兰说,“他现在在医院的一楼呢,你尽快下去哦。” “哎?次郎吉叔叔在找我?”铃木园子一愣,然后急急忙忙往外走,“各位警官先生,那我就先离开了。” “哦,对了。”走到一半,她又停住脚步,从礼服侧面的暗兜里掏出萩原研二让她听的耳麦,折回来交到平岛阳手中。“这个也得给你们。” 铃木园子的身影也消失在视线中,柯南借着大家都在看园子的机会,悄咪咪往病房里蹭。 “喂,柯南!”毛利兰抓住他,将他抱起来。“不要去打扰警官先生休息!” “不要啦——”柯南拖长了声音卖萌,“我都看见了,伊达警官和萩原警官都醒了!” 说话间,他还狠命的给平岛阳和松田阵平打眼色。 快点快点快点! 柯南在心里尖叫。 快开口把我搞过去! 有关黑衣组织的事情之前就说好了要带我的! 松田阵平看了良久脑子才反应过来柯南是什么意思,咽下那句“你眼睛抽筋了”。 “你们要是忙的话,这孩子就先放在我们这儿。”松田阵平开口,“班长和萩都醒了,麻药刚过,有个小鬼闹腾一下转移注意力也好。” “小兰姐姐,我想找警官先生们玩——”柯南眼神一亮,再接再厉。 “这样吗?”毛利兰有些犹豫。 “是这样。”平岛阳接过话茬,“让柯南在这里热闹热闹也好。” 最终,柯南还是被留下。 十几分钟后,灰原哀也带着口罩,背着包赶到病房。 病房门啪的一声合上,平岛阳看了看,将最上方的帘子也拉下,彻底隔绝掉外界视线。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四个大人和两个伪小孩儿聚在同一张病床附近。 “灰原小姐带电脑了吗?” “带了。”灰原哀将笔记本电脑从自己背着的包中拿出来,开机。 平岛阳将二名礼弥给的那个U盘递过去。 U盘插入电脑接口,无数信息跳出,倒映在灰原哀那双眼眸蓝眼睛里,就像倒映了一片星河。 随后平岛阳将铃木园子交给他的那副属于基尔的耳麦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 松田阵平拿起耳麦看一眼,回身翻找,最后在柜子里找到一个小铁片,开始拆卸。 拆卸到最后,耳麦里面并没有定位器监听器之流,就只是个普通的耳麦。 “你知道信息吧?”松田阵平问平岛阳。 平岛阳点点头。 得到答复,松田阵平毫不留情的将耳麦跺碎,扔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那份名单被找到,打开。 七十二个学生完整的名单列在里面,本人照片、父母照片、家庭情况、家族优势弱势、批注…… 灰原哀又拖出合作后,平岛阳他们给的那第一份名单。 几番操作后,两份名单合并成一份,那些标红标黄和批注合在一起,他们才看出来这究竟是什么。 以七十二名学生作为代表,谁家可以被策反,谁家可以威逼利诱,谁家必须杀死。 ——日下连,单一纯麦威士忌,是个情报人员。 “七月二十六日,行动代号伊甸园的蚯蚓。”看着名单上那些带着标注的人名,平岛阳出声。 带有标注的一共有21人,黑衣组织七月二十六日的行动,是这21人里的哪一位? 伊甸园,那是亚当和夏娃居住的地方。 传闻伊甸园的地面上撒满金子宝石珍珠,而各色树木不分季节的从地里长出,上面的果子可以作为食物,还有各种奇异花茎。 伊甸向来是个自带含义的词汇,如果按照它自带的含义来往出推,目标无疑要占据有钱、父母健在、家庭和谐这三点。 父母健在家庭和谐,光凭这两点可以排除掉八个人。 家庭重组、父母一方养情人或双方养情人……示意灰原将那八个人从名单上做个划掉的标记,平岛阳看着上面剩余的十三个人选,同时翻着自己的记忆。 [水间丽藤香(母)、水间爱(女)——半年之前,死于火灾,判断意外身亡,档案归档于警视厅档案室。] [桦院植一郎(父)——四个月前,死于溺水,意外身亡,档案已归档。] [坂田末吉(父)——两个月前,死于心脏病发作,意外身亡,档案已归档。] “水间、桦院、坂田,这三家勾掉,他们家已经有人死了。” 再勾掉三个,剩下十位。 伊甸园中没有蚯蚓,倒是有一条蛇,诱惑亚当与夏娃去吃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而蛇的形态与蚯蚓意外相似。 分别善恶树…… 伊达航垂眼,“灰原小姐,把里面的富商之家勾掉。” 能够得上制定善恶标准这一点的,富商不行,得是政要,而且要相当高层的政要。 这么扣字眼,一项又一项的勾下去,最后剩在名单上的,只有三个人选。 [菖蒲绚子——父亲菖蒲鸣(内阁成员),母亲菖蒲里美。] [御牧夜十六——父亲御牧夜将彦(内阁成员),母亲御牧夜美都子。] [中植京——父亲中植昌瑛,母亲中植千早(议员)。] 松田阵平:“通知警视厅派人保护他们?” 萩原拿起自己的手机:“这就通知。” 抗击黑暗的星火,早在每一个微小的地方安静燃烧。 第91章 (加更2) 柯南看着电脑上的资料, 几乎要长叹出声。 他们磕磕绊绊走了这么久,被重伤,被攻击, 被针对,这么长久的时间以来, 头一次摸到反击的边儿。 只是平岛阳盯着那些资料, 表情并不如其他人那样激动。 他盯着资料上最终排除出来的人员,渐渐皱起眉。 他总觉得不太对, 事情有些发展的过于顺利了, 隐隐给他一种探查丰田凉太死亡案时候的既视感。 日下连当初给他打的电话被威雀所截, 这而从被截断电话到日下连的死亡,这之间已经过了一周时间,威雀当真不会安排点儿什么东西吗? 而且, 有关二名礼弥。 平岛阳抵住额头,眨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他今天趁着擦去二名礼弥眼泪的时候趁机摸了两下二名礼弥的脸,二名礼弥并不是易容, 确实是本人,她没被人替换过。 但当初二名家偏偏报警说二名礼弥失踪, 赤井秀一同时给他打电话说了这件事, 而与此同时,三个卧底也在警视厅的卧底行动, 拖住伊达航他们。 ——警视厅当时全部都在营救我,并没有人分流出去寻找二名礼弥,也就是说,二名礼弥人根本没有失踪。 回想着过往, 平岛阳粗略估计一下,觉得这里面有着三种可能。 一, 二名礼弥出门散心没有告诉家里,所以导致了这个乌龙。 二,打电话报警的根本不是二名家、 三,这也是猜测中最差的一种情况,那就是他们二名家在那时候同样被黑衣组织所迫。 如果他们真的被黑衣组织所迫,那这个U盘里的资料,就不见得是真的。 还有赤井秀一那家伙,没暴露之前是和他一起去的日下连家,他装好人装的那么好,又有没有事先去骗过人?毕竟日下连和森生未来死亡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森生未来家他们可以第一时间派人去看守,但日下连家不是,中间空窗期太久。 而情报间隔越久,可信度就越低。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日下连暴露和死亡间隔时间太久。 “怎么了,平岛?”见平岛阳一直不说话,大有永远沉思下去的架势,伊达航不由得扭过头,出声问他,“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不,我只是担心有诈。”平岛阳放下手,“你们觉得不觉得,我们从日下连开始的所有行动,都太过顺利了吗?” 在场的其他人:“……” 什么顺利?你被绑架很顺利吗? “我不是指这个。”平岛阳额头青筋乱蹦,“不要再提我被人绑架的事情了,谢谢。” 我知道自己武力值低了,不用再嘲讽我! 鸡飞狗跳的闹腾一会儿,平岛阳坐在床边儿,不再看电脑内容,开口:“说实话,从日下连死亡开始,我们有再被黑衣组织像七年前那样针对吗?” 他指指自己,“因为我的缘故,在黑衣组织那里,我们四个应该是榜上有名。” 正是因为榜上有名,在摸到黑衣组织的资料后,他们应该被疯狂针对才对,可偏偏除了一次威雀设计的绑架外,什么都没有。 这很不正常。 哪怕在邮轮之上,要不是他们碰见了,也许连争执都不会有。黑衣组织会完成自己的任务,然后撤退,不留痕迹。 ……可一个组织在自己的资料被摸走后,真的能这么淡定吗? 除非资料大部分都是假的,警方拿到的资料,不足以动摇他们。 “实际上我也一直都不太理解,为什么琴酒要在还没离船的时候就说代号任务由谁来做,这是没有必要的。” 平岛阳的目光扫向在垃圾桶里躺着的,粉身碎骨的耳麦:“要知道任务途中,我们所有人的耳麦都是连通的,他们应该也是,基尔的耳麦被抓掉,他们真的听不见吗?” 但琴酒还是说了,并且还特意点名了基尔和苏格兰。 整个病房再次沉寂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松田阵平揉揉脑袋,“他们是故意让我们知道的。” 这句话似乎是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平岛阳眼前风平浪静的漫画弹幕猛然卡住,随后闪烁两下,整个直接白屏闪退。 那一瞬间的白屏刺的人脑子痛,睡眠不足的平岛阳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压下刺痛感再点进去。 邮轮篇更新了后半截。 也许是因为在樱兰片场并没有出现过日下连、二名礼弥这两个人,漫画本次居然判定他们不属于联动篇人物,魔改了些许信息,一同出现了后半截的漫画之上。 跟着日下连和二名礼弥一同出现的,还有当初在日下连家探查的画面。 那位表情和蔼的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二楼的窗户前,看着他们鞠躬,登上公交车,离开。 “还挺顺利的。”老管家伸了个懒腰,原本佝偻的脊背挺直。“莱伊做的不赖。” 随后这个老人一抹脸,撕下自己的面皮。 金发随着动作,洒落在对方肩头,那张面皮下的脸是如此年轻美艳,赫然是组织的千面魔女。 看顾日下连公寓的,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真正的老管家变为了贝尔摩德。初衷的演技和完美的伪装,再加上莱伊的掩护,让平岛阳一无所觉。 贝尔摩德拿起电话:“威雀,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电话那头,威雀打个哈欠,“好吧好吧,那我也行动了。” 随后是找人假扮二名家的人报假警、策划绑架。 于此同时,贝尔摩德的所作所为也放了出来。 原本的代号行动扔掉,地下酒窖的代号打乱…… “嘛,虽然很想把这些酒全扔掉,但果然,还是不要都扔掉比较好。”贝尔摩德看向酒架,“就当为了柯南和小兰,我也不能把这些酒扔掉。” 【呜呜呜呜啊呜呜呜呜!我原本以为他们反击要成功了的!】 【太生草了,都是一群什么脑子,我还以为二名礼弥失踪原本就只是威雀为了抓阳哥……】 【前面的,咱们只是为了抓阳哥的说法也不是不对,就是谁能想到,我们在第一层,他们在第五层。】 【我还一直以为在重置版里贝姐是个背景板(流泪黄豆)!】 【红方!你们掉坑里了红方!你们听见了吗!红方!!!】 看着弹幕的鬼哭狼嚎,平岛阳不由得笑出声。 说起来还得感谢漫画和弹幕在不是? 第三方视角能知道的永远要比他们多得多。 [行动代号伊甸园的蚯蚓,更正,天堂之蛇。] [酒架一层——威雀苏格兰威士忌、干邑白兰地,更正——威雀苏格兰威士忌、干邑白兰地、黑麦威士忌。] [酒架二层——波本威士忌、苦艾酒,更正——波本威士忌、苦艾酒、单一纯麦威士忌。] [酒架三层——苏格兰威士忌、基尔酒、琴酒、伏特加、单一纯麦威士忌,更正——苏格兰威士忌、基尔酒、琴酒、伏特加。] 一层是威雀直属组员,二层是贝尔摩德情报组。三层是琴酒行动组。 而二名礼弥和百渚茗这里都没什么问题。 “所以我们本次行动的行动准则是——”平岛阳放下笔,在众目睽睽之下,弹弹改好的资料。 “破解正确的行动代号,抓捕基尔与苏格兰。” 第92章 次日清晨, 长野。 长野县入口的那条马路从几日前开始维修,红色的路障摆在马路上,将整个长野县封锁。 看着马路上的大车和一旁的小道, 松田阵平和平岛阳直接将汽车扔在路边的停车场,换了两辆单车, 从小道骑进去。 长野县位于日本本州岛中部, 坐落于关西、关东之间,果蔬栽培相当发达, 是日本为数不多的农业县与观光县。所以骑着单车沿小路行进的时候, 路旁有着五颜六色的花, 还有翠绿的田野。 有些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们正穿梭在田野里,手中拿着竹蜻蜓或风筝,打打闹闹, 相当欢快。 “阿泰!这边儿这边儿!” 被称作“阿泰”的小男孩儿一吸鼻涕,举着风筝向发声的小孩儿跑过去。 是很和平的景象。 平岛阳脚下蹬着单车,眼睛不忘往四周看。 长野县果树很多, 所以鸟儿也很多,此刻正盘旋在天空之上, 留下一连串清脆的鸣叫, 这在东京是很难看见的,因为东京的噪音问题, 所以并没有多少鸟。 在一片祥和之中,松田阵平斜眼过去,“喜欢这里的环境?” “嗯。”平岛阳点点头,“我在考虑以后搬来这里养老。” 闻言, 松田阵平哼笑一声,“那你恐怕还得等个二三十年。” “二三十年就二三十年嘛。”平岛阳满不在乎, “反正我也没打算现在退出警察队伍。” 他们就这么骑行在小路之间,你一句我一句,末了,一个竹蜻蜓飞过来,砸在了平岛阳头上。 单车停下,在地上留下一道车辙印。 “抱歉!”有小孩子匆匆跑过来,“竹蜻蜓是我的。” 平岛阳将脚从脚蹬上放下来,撑在地上,随后抬手将挂在他辫子上的竹蜻蜓解下,放到小男孩儿手里。 而后他摸摸小男孩的头,“去玩吧,记得注意行人。” 小男孩拿着竹蜻蜓远离,松田阵平和平岛阳又骑上单车,往长野警视厅赶。 早七点,带着一身从林间沾染的露水,他们两个骑着单车,停在了长野警视厅门前。 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早就等在那里,见他们停车,连忙走过来。 平岛阳从单车上挪下来,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一时间没控制好腿,下车时趔趄两下。 “请小心。”诸伏高明扶住他。 等平岛阳站稳后,诸伏高明开口:“我们已经听目暮警部讲过有关黑衣组织的事情了,福田警视已经被缉拿,现在正关在长野警视厅的审讯室。” 平岛阳抬眼看他。 眼前之人与苏格兰有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 “……你是诸伏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 松田阵平来之前和他大概讲了一下诸伏家,虽然听描述很难对上脸,但等见到那一刻,他发现还是很容易分辨出谁是谁的。 从漫画上来看,二十九岁的苏格兰留着又短又硬的胡茬,是很硬汉的形象,但因为那双眼尾上挑的明亮猫眼严重削弱了该有的硬汉气质,让苏格兰哪怕穿着西装都带着挥之不去的少年气。 如果把那双猫眼里的光修正过来,去掉邪气,也许他与他哥哥诸伏高明会更为相似。 果不其然,诸伏高明点点头,“我是诸伏高明。” 而后诸伏高明想了想,开口:“关于我弟弟的事情……” “先别在这里说话了。”大和敢助看了一眼天空,打断他。“看样子长野县马上就要下雨了,先进警视厅。” 长野警视厅内部的装修比起东京警视厅的装修简单的多,绿植丰富,悠闲又放松。而长野警员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手捧咖啡,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松田阵平和平岛阳,凑在一起私语。 在一片好奇的私语中,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领着他们走向会议室。 进入会议室那一刻,松田阵平的手机响起。 “喂?萩。”松田阵平接起手机,“什么事?” “你们到长野警视厅了吗?”萩原研二穿着病号服,站在病房的窗台旁。 萩原研二身旁还站着伊达航。 他们两个因伤这次无法一同去长野县,所以现在只能看向窗外的景色,眼神是如出一辙的担忧。 “说好了到长野警视厅就打电话的,你们迟迟没打电话过来,我和班长担心你们两个出什么意外了。” 尤其是小平岛,他单独出门就出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哪怕身边有个松田阵平在,他们也还是担忧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威雀。 “那倒没有。”松田阵平回复着,“长野县入口封了,我们是走小道进来的,耽误了一点儿时间。” 他拿下手机,对着诸伏高明和大和敢助点点头,随后自动自觉缩在会议室的角落。 “电话他先打着。”平岛阳摸摸自己耳朵上,由阿笠博士赞助的耳钉3.0。“我先把具体事情和你们讲一下。” “有关我们的援军,”他说,“为了不打草惊蛇,黑田理事官这两天会让他选派的精英陆陆续续以游客的方式转移过来。” * 于此同时,东京郊区。 装修简单的安全屋里,苏格兰正坐在沙发上咬着衣摆一角。 他腰腹上有几道伤痕,看结痂的样子是旧伤,但最近因过大的动作撕裂了,看上去凹凸不平,纱布粘上的瞬间就被鲜血染红。 垂着眼将伤口裹好,苏格兰松开嘴,任由衣摆落下去。 随后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向浴室。 水龙头打开,指尖残留的鲜血被水流冲洗干净。 ‘小诸伏!’ 邮轮上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苏格兰要关闭水龙头的手突然顿住。 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 “……诸伏?”口中呢喃出声,那一瞬间苏格兰瞳孔紧缩。 他不由自主的捏住胸前的衣服,手上的水渍将布料打湿。 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样强烈跳动的声音瞬间从胸膛贯穿大脑,如同地震一样震的他头晕目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了嘴,口中吐出的雾气无比灼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几乎要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苏格兰艰难的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一时间让他怀疑自己究竟是谁。绿川?诸伏?还是什么别的谁? 我是谁? 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我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他目眦欲裂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惊恐的后退,最后跌坐在浴室的地面上,捂住脑袋。 “我,我是……”我该叫诸伏景…… 可下一刻—— “‘月光、塔楼、钢琴曲,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二次重复,‘月光、塔楼、钢琴曲,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 从浴室顶部传来了一个电子音。 原本还在挣扎的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沉寂下来。 他阖上眼,捂着脑袋的手落在地面上。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腹带茧,失去意识时微微蜷缩着,指尖叩在地面,就像手下拢着一只淋雨的幼鸟,在照顾它的生命。 半晌,这只手动了动。 这只照顾生命的手猛然握拳又放开,他手下虚构的幼鸟,便被无情捏碎。 苏格兰撑着地面站起来,有些茫然的用手背抹了一把脸,将脸颊上的泪水抹去。 “奇怪。”他嘟囔着凑近镜子。“我什么时候流的眼泪?” 镜子里的男人眼眶通红,蓝眼睛里蒙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膜。他右眼眼角那颗泪随着他双眼的眨动落下,随后又被抹去,只在脸上留下半道眼泪的拖痕。 想半天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为何落泪,苏格兰打开水龙头,弯腰,掬几把水泼在脸上,将脸上哭过的痕迹通通洗净。 水流过的时候,把苏格兰心里最后一点儿悲伤也带走了。 几分钟后,这个男人顶着湿淋淋的刘海从浴室离开。 腰腹上的绷带有些移位,苏格兰站在浴室门前重新处理了一下,随后拖着身躯走上安全屋二楼。 过长的裤脚拖在地上,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在寂静的安全屋里被无限放大。 卧室在二楼离楼梯不远的位置,苏格兰快走几步打开门,直冲对面的桌椅。 他从放在椅子上的黑包里拿出电脑,再将电脑放在办公桌上,随后拉开椅子,坐下。 “行动代号……天堂之蛇。”他盯着上面的福田警视。 当初在邮轮上琴酒所说的行动代号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但看警视厅的动向,那帮蠢货还真去保护错误的人了。 也就是说,长野警视厅现在刚巧守卫薄弱。 “让我想想看,”他双手搭桥,托在颚下,福田警视的照片映在他眼睛里,就像被一片海洋圈住,即将被拖进去溺死。“该给福田警视一个怎么样的死法比较好?” “……对待警方的话,单纯的一枪爆头,似乎震慑力小了点儿。” 这样说着,他脚下一使力。 黑色的工学椅带着他一起转动,然后面向墙上挂着的轮.盘。 苏格兰拿起一旁床单上放着的飞镖,闭上一只眼,将飞镖举到眼前,“看看吧,扎到什么就用什么方法。” 随后那枚飞镖从苏格兰指间飞出。 “嘭!” 飞镖钉在转盘上时,羽翼微颤。 “哦呀?”苏格兰看着转盘,眯起眼。 “居然是这种死法吗?” 第93章 (加更) 长野这边儿案件不是特别多, 警官们大都能正常下班,除了福田警视的办公室,今天还因为要处理前些天积攒的公文而亮着。 狭窄的楼梯之中一片漆黑, 楼道里没有任何人,只有知了趴在墙壁上一声声鸣叫。 但很快, 就有两个身影从外闪了进来—— 七月二十六日夜晚, 基尔和苏格兰如期而至。 因为给福田警视随机出了一个不太体面的死法,所以他们没有选择远程狙击, 而是潜进来刺杀。 两个一身黑的人穿梭在警视厅里, 脚落在地上也没有声响, 他们悄无声息,像飘荡而来的幽灵,从那只知了旁掠过。 福田警视的办公室在长野警视厅二楼, 他们从楼梯攀登上去。 里面的灯光还亮着,从缝隙里,苏格兰看见一个有着毛茸茸黑发的脑袋, 还有一只捏着公文的手。 苏格兰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下一刻,一瓶催泪瓦斯扔了进去。 看里面的人不停咳嗽, 苏格兰想要推门进去, 只可惜他还没来的及转身,就有一个拳头冲着他狠狠砸来! 后脑捕捉到拳风, 苏格兰一矮身,看着那个拳头擦着他的头飞过,“嘭”的一声砸在办公室门上,砸飞几片木屑。 “啧。”松田阵平咂了一下嘴, 见状,拳头狠狠往下一送! 他的拳头被基尔拦住。 趁着被拦住的空档, 苏格兰连忙从松田阵平拳头底下钻出来。 “噗咳咳咳——”松田阵平后退几步,办公室里,流着眼泪的公安精英猛地打开门。 那门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架势打开,门板向着门边的苏格兰袭去,砸实了能让他当场失去战斗力。 毕竟脸上的五官互相连通,鼻子被重创的话,那一瞬间的剧痛甚至会冲上脑子。 苏格兰再次后退几步,闪过那扇门。 下一刻,基尔毫不犹豫的掏枪! 有门板挡着视线,她也看不清松田阵平的具体位置,只能多扣动几次扳机。那些子弹穿透门板,带出些许木屑,其中一枚擦过松田阵平的侧脸。 “苏格兰!掏枪啊!”基尔骂骂咧咧,“行动被发现了,你这时候掉什么链子!” 苏格兰沉默两秒,从腰后拿出枪,对准松田阵平。 “喂,景旦那。”松田阵平一抹脸上的血痕,目光如炬,“你真的要对我动手?” 我……不可以……不对,得攻击……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必须攻击! 苏格兰目光一厉。 手中的扳机扣下,只是到底这颗子弹有所偏移,失去了苏格兰该有的准头,打在了松田阵平脚前的地板上。 那一瞬间,苏格兰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那把枪成了摆设,他只是拉着基尔迅速从来路撤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楼梯间都挤满了人! 平岛阳正叉腰站在这队精英中间。 面对平岛阳,苏格兰没什么好犹豫的,手中的枪举起来,就是毫不留情的砰砰砰。 子弹被盾牌挡下。 但就是这么一点儿时间,苏格兰和基尔就已经冲了上来! 这两个人深刻理解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其他精英一概不管,只将攻势对准了平岛阳。 面对两个代号成员的攻势,平岛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苏格兰一脚踹倒。 “开枪!” 子弹纷飞。 在这样猛烈的火力之下,苏格兰不得不放开平岛阳后退,与基尔从二楼的窗户翻出去逃跑。 “没事吧?”公安精英停下枪,把平岛阳从地上拽起来。 “没事。”平岛阳抹了一把脸,从兜里翻出手机,拨打伊达航的电话。 电话那一头被瞬间接通。 “伊达。”平岛阳低头拍拍印在腰腹的鞋印,拍打不下去,也就放弃了。“定位安装成功。” 他左耳上那个耳钉消失不见了。 ——平岛阳刚才倒下时抓着苏格兰的腿,原本带在他耳朵上的耳钉,被他顺势安装在了苏格兰的裤脚。 “收到。”医院里,伊达航点点头。 随后他转移视线,看向正捣鼓电脑的灰原哀,“灰原小姐,定位安装成功了。” 灰原哀住在阿笠博士家,对阿笠博士发明出来的小玩意儿有所了解,她抿着唇在电脑上捣鼓,将原本连接在伊达航手机上的定位显示挪到电脑上,随后放大,构建出真实的街区。 萩原研二和江户川柯南在一旁看着,拿手机的拿手机,拿蝴蝶结的拿蝴蝶结,分别指挥着不同的小队从不同的方向追赶包抄。 月色之下,逃亡如此困难。 这已经是苏格兰和基尔更换的第七条道路,总有一些全副武装的家伙从道路尽头出现,逼得他们不得不临时换方向。 被逼进死胡同,不远处就是公安,苏格兰和基尔看了一眼胡同的墙高。 两人多高的墙,上面横着铁丝网,但对他们的身手来讲,没什么问题。 “从墙翻?” 基尔回头看了一眼逼近的公安,“翻。” 随后两个人迅速的爬墙。 在登顶到铁丝网的时候,基尔余光里掠过一丝闪光。 她跳下墙时顺着那丝闪光看过去,发现闪光来自于苏格兰的裤腿。 “我说怎么那群条子到哪儿都能追上。”落在地上那一刻,她用鞋尖踢去挂在苏格兰裤脚上的那枚耳钉。“你他妈被那个叫平岛阳的条子放了定位器!” 没时间再说话了,基尔和苏格兰抬腿,往路边停着的那辆轿车走过去。 “嘿,先生。”车里有人,苏格兰眯着眼,敲敲窗,将枪口抵在车窗之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出声?” 隔着层玻璃被枪指着的大和敢助:“……” 他冷笑出声,打开车前的储存空间,从里面掏出了警视厅特批出来,允许携带的手.枪。 小诸伏这弟弟确实得好好管教,才不枉费高明听着指令推断出他们可能的落脚地点。 坐在车后座的诸伏高明沉默半晌,抬起头。 他看着拿出手.枪的大和敢助,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了一句,“敢助,请务必把景光留下。” 诸伏高明这话的意思就是,紧急情况下,大和敢助可以对着诸伏景光开枪。 诸伏一家,血液里流淌的大概全都是正义,哪怕嗓音哽咽,诸伏高明也还是意志坚定,必须要把他们留下来。 “你不用担心。”大和敢助暴躁出声,“松田他们也马上赶到!我就是个负责缠住他们的!” 几分钟之后,松田阵平率先赶到现场。 速度不够的平岛阳在后面领着大部队。 松田如同一只脱弦的羽箭,狠狠钉进缠斗现场! 他往前抢了几步,踩过基尔的后背落在地上,打断了基尔扣扳机的动作,随后伸手折过苏格兰的手臂,转身将他扔向基尔! 松田阵平抡人的动作如同抡麻袋,基尔刚要从地上起身,就和被甩过来的苏格兰撞在一起,然后再度砸在地上,掀起不小的灰尘。 苏格兰在倒下的过程中举枪,可倒下后他的战斗力到底没有站着的松田阵平强,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苏格兰的肚子上已经出现了一只脚,被无情的踢飞出去。 与此同时,一柄尖刀从基尔手中脱出,呼啸而来! 可那柄尖刀刺破的只是松田阵平闪躲时留下的残影。 松田阵平的行动相当迅速,她还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再次起身,脖颈就挨了松田阵平一腿。 众所周知,脖子对于人体来讲是个相当危险的位置,血管里运输的血液被截断,带来了眩晕感,基尔直接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他们脱手的枪支和尖刀在空中转了两圈,最后都被松田阵平收在手里。 ——苏格兰和基尔,捕获成功。 大部队这才姗姗来迟。 “太慢了,平岛。”松田阵平单膝跪在苏格兰后背上,给他带上手铐。 “别、别提了。”平岛阳撑着腿喘.息,嗓音沙哑。“我差点儿就跟不上了。” 这帮人一个两个都跑得飞快,不愧是公安精英,哪怕穿着防弹衣都不耽误行动。于是跑起来之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只能在大部队后面缀着,时不时听着手机里伊达航的指使喊两嗓子,指挥大部队临时调转方向。 偏生大部队里人还不少,为了他们能听得见,平岛阳只能提高调门喊出声,从警视厅出门到现在半个多小时,嗓子也报废一半。 把单车和喇叭撇在长野县警视厅绝对是个失误! 他一抹头上的汗,直起身。 大部队将人暂时押回长野警视厅,准备休整一下,再行赶往东京。 长野审讯室。 苏格兰被绑在这儿。 他与基尔分别绑在了不同的地方,基尔人在会议室里,如今正被一群公安看守。 隔着灰色的单面镜,平岛阳、松田阵平和大和敢助,沉默的望着里面。 苏格兰正坐在椅子上,手脚被扣,绳索加身,灰头土脸。而诸伏高明则站在他身前,并不算宽阔的身躯立在那儿,为对方挡去审讯室的灯光。 “……景光。”诸伏高明低下头,看着苏格兰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 苏格兰闭口不言。 他只是狐疑的望着诸伏高明,眼神里写满了“为什么你与我长相这样相似”。 第94章 于是诸伏高明也再说不出什么。 他与诸伏景光对面不识, 一站一坐,一个还是警官,一个却已经变成了恐怖组织成员。 审讯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凝望苏格兰半晌, 诸伏高明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兜,掏出帕子。 他将帕子怼到苏格兰脸上, 苏格兰下意识要闪避, 结果被诸伏高明用左手按住了脑袋。 诸伏高明微弯下腰,与诸伏景光平视, 那块帕子在苏格兰脸上缓缓移动, 擦去苏格兰脸上的灰尘和血迹。 ——苏格兰在和基尔逃亡的路上受伤不少。 “会好起来的。”诸伏高明说。 什么好起来? 不明所以, 但又不太想躲开,诸伏景光垂下眼,没有接话。 “景光, 你听着。”诸伏高明一边儿擦拭弟弟脸上的灰与血,一边儿沉声说着,按在诸伏景光头上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下力气, 转按为摸。“等醒过来之后,要记得道谢。” 左手摸着诸伏景光的头, 就和小时候一样, 诸伏高明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苏格兰,让苏格兰冷静下来。 ……头上有温热的温度。 诸伏景光愣住。 或许是因为震惊, 或许是因为些什么别的,诸伏景光很久都没有出声。 “都会好起来的。” 诸伏高明说话的语速放慢了,里面蕴含的东西让人心惊。 至少诸伏景光对此有反应。 不知名的悲伤直接从心底席卷上来,那样凶猛, 直接阻碍了诸伏景光的思考,让他的大脑一抽一抽的疼, 眼泪不受控制。 诸伏高明顿了顿,原本要收起的帕子再次移动,擦去弟弟的眼泪,低吟道:“……还记得一些啊。” 随后他看看手腕上的表。 “到时间了,我不能和你再说太多了,景光。”来自哥哥的吻落在额头上,诸伏高明很少这样表达自己存在。“等你清醒之后,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来叙旧。” 他已经从目暮十三哪里得知到公安部对于诸伏景光的处置了,解除洗脑后会停职三年,中间是观察期。 所以他打了申请,停职的三年让诸伏景光回到长野,有亲人陪伴,会让他更快的走出来。 然后他直起身,离开。 苏格兰看着诸伏高明的背影。 审讯室大门开合。 见诸伏高明出来,平岛阳等人凑了过去。而他们身侧,那些公安精英们穿梭过而过,打开审讯室的大门。 任务完成,休整结束,是时候启程回东京了。 “平岛警官,松田警官。”诸伏高明握住他们的手,“多谢,我弟弟景光劳烦照顾了。” 松田阵平有些不自在,“诸伏他是我同期,又是我朋友,哪有什么照不照顾这一说……” 诸伏高明看起来似乎是在替诸伏景光给他的那一脚感到愧疚,平岛阳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挠挠脸,想了半晌,开口:“那个,我觉得可能以后要他照顾我?我听说伊达说他做饭特别好吃,是吗?” 诸伏高明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的也是,到时候让景光天天给平岛警官做饭当赔礼。” 给景光找点事情做,也许能让他更快走出来也说不定。 “平岛警官,松田警官。”公安的人压着苏格兰走出来,路过他们时停下脚步。“你们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还是在长野再留几天?” “我们也一起回去。”松田阵平出声,“东京那边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长野县这边……” “这边儿交给我们就行。”大和敢助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长野县清闲,我和高明收拾就可以。” 于是凌晨两点,他们踏上了回东京的路。 接应的警车都停在长野县入口,他们步行过这段路,打开警车的大门。 平岛阳、苏格兰、松田阵平保持着这样的阵型登上警车后座,将苏格兰能够逃离的路线堵死。 但苏格兰一上警车就又重新开始挣扎,好几回差点儿踹倒平岛阳。 平岛阳:“……” 平岛阳:“。” 他悲愤的看向松田阵平:“他为什么不对你动手?” 松田阵平耸肩,“大概是因为他以前认识我。” 平岛阳揉揉额头,再次抵住苏格兰的腿,从衣兜里掏出一枚麻醉针。 他之前被扔掉的尾戒阿笠博士还在加班加点的做2.0,这根针是柯南友情赞助的,如果当时不是为了将苏格兰和基尔一网打尽,他当时被苏格兰踹那一脚的时候就用了。 但现在也不是不能用。 平岛阳顶着死鱼眼,将针在苏格兰颈侧刺了一下。 苏格兰当场就老实了。 男人歪倒,头砸在平岛阳大腿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格兰是被突然麻倒的,这样的姿势倒下来,也许醒了之后会落枕或者肩颈酸痛,平岛阳想了想,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面向前座的靠背,脖子枕着自己的腿。 而苏格兰的手被拷在身后,占据了平岛阳能放右手的位置。 这只手也不能一路举着,平岛阳看了看,最后干脆将右手搭在了苏格兰头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诸伏景光很显小。眼睛闭合时,他眼尾的弧度也相当漂亮,就像拖出了一笔水墨,从内而外散发出“清秀俊雅”四个字。 原本好好一个警官。 平岛阳叹气。 车辆缓缓行驶在公路之上。 公路上没有灯,两旁的山和树支棱的奇形怪状,车辆行驶在里面,需要时刻打着车灯。从车窗向外看看不清什么,平岛阳也就移开眼。 没过多久,天上是一声炸雷。 豆大的雨滴从天上落下来,噼里啪啦打在车顶。长野这一头不愧是园艺王国,连带着周边都雨水丰沛,潮湿的泥土气息一下子就蔓延上来,冲击着人的鼻腔。 松田阵平打开手机灯看了一眼窗外,确认了一下雨的大小,随后放下手机,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穿着短袖的诸伏景光身上。 苏格兰与基尔之间或许苏格兰是主攻手,身上的武器摘出了十多件,到最后公安干脆就把苏格兰身上装满武器的外套没收了。 “介意我抽烟么?”松田阵平问。 “你抽吧。”平岛阳揉了两下苏格兰的脑袋,发现手感不错后又多揉了两下。 开车的警官也点了点头。 得到准许,松田阵平打开车窗,从衣兜里摸出烟,点燃。 打开车窗那一刻,雨水的味道、土腥味和烟草味混杂。 松田阵平明显是心情不好,一根接一根,很快那半包烟就被他一扫而空,留下满地烟灰。 “平岛。”半晌,松田阵平开口。 “嗯?”平岛阳应了一声。“什么事?”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末了,他烦躁的抓抓自己的小卷毛,“算了,没什么。” 他想说等到日后开始全面抓捕黑衣组织时,抓威雀能不能带他一个,但他后来才反应过来,时川透也和平岛阳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很难插手。 他看着平岛阳。 平岛阳还低着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却对着苏格兰的头发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已经看着平岛阳给诸伏扎好几个小辫子了。 松田阵平叹气。 他有种预感,事关那样的决断,只能由平岛阳来做,其他人都不行。 只是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举起手中的刀锋,对自己的过去毫不犹豫的挥刀断绝? 凌晨三点,东京警视厅。 松田阵平和平岛阳在这里下车,然后看着里面的人把波本也压出来,把这几个被洗脑的倒霉蛋一同送往公安厅。 ——警视厅没有长久关押人的地方。 可还没等他们走进去,目暮十三就从里面钻了出来。 “平岛。”目暮十三捏着文件和手机,“FBI那边儿说,他们破解了百渚……咳,森生未来留下的半截洗脑词。” 说完,他把文件递过来。 [洗脑指令:月光、塔楼、钢琴曲,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 “他们说不太清楚神滨的情况,所以对解除洗脑的指令无从下手,希望你能过去一趟美国。”目暮十三说,“当然,不是我们自己过去,是他们派人来接你。” 平岛阳接过文件,“具体时间?” “三天之后。” 第95章 但在此之前, 他们还得把东京的事情处理一下。 警视厅为了迷惑黑衣组织,一直派人守着那三个政要的家,如今事情结束, 为了能继续忽悠住黑衣组织,他们还得做一些举措。 就比如说—— 放出消息, 福田警视身死, 平岛阳等警官与长野县警视厅合作,连夜追查, 最终逮捕了杀人犯。 但光凭一个消息是不足以骗过黑衣组织的。 平岛阳対着这个已经放出的消息思前想后, 末了, 将目光放在了又发出预告函,说要偷别人家宝石的怪盗基德身上。 杀人犯被逮捕后肯定是要入狱才対,哪怕是背叛的卧底, 在被死刑之前,也要走这么一遭。而怪盗基德易容技术出众,能不能让他暂时帮助一下警方, 给两个人易容,玩一出假死? 打定主意, 和目暮十三沟通了一下, 平岛阳在警视厅的会议室里起身,抄起座机开始拨打搜查二课中森警部的电话。 电话那头接通。 “喂, 中森警部吗?”平岛阳开口,“是这样的,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想要拜托。” 他换了个手拿电话,“嗯嗯嗯, 需要您通知一下怪盗基德,这边儿需要他的帮忙, 报酬的话,警方可以给他一颗宝石,或者证人保护计划。” 中森银三在那头摸不到头脑,“咱们警界有什么事需要一个小偷帮忙?” “是有关我们最近在追查的那个恐怖组织。”平岛阳不欲解释太多。“您就帮忙告诉他,今天晚上魔术表演结束后来找我就好,我在进一步追查情况。対了,还有之前轮船上的事,杀人和怪盗基德没有关系,人是我们追查的那个组织杀掉的,情况我们已经汇报给了目暮警部,您可以问他具体情况。” 中森警部,“我知道了,你的地址?” “东京米花明日区高级公寓,407。” 那头的中森警部放下电话。 平岛阳放下座机,伸了个懒腰,不小心抻到了身上的淤青,痛的又缩了回去。 他摸了摸自己腰腹上的淤青,倒吸一口凉气。 苏格兰下手是真的狠。 与此同时,给伊达萩原他们汇报完状况的松田阵平从会议室外走进来。 他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平岛阳弓着腰捂着腹部呲牙咧嘴的样子,还以为他被苏格兰接触的同时下毒了,毕竟苏格兰対平岛阳没有留手是真的可能这么做,连忙扛起他往医院冲。 突然视线倒转的平岛阳:“?” 他腹部搁在松田阵平肩上,淤青被压到的刺痛感让他不停挣扎。 但他越挣扎松田阵平跑的越快。 松田阵平以一个绑匪的姿态跑出警视厅,警视厅其他加班的警员几乎要看傻了。 “松田——!”颠簸之中,平岛阳扭曲着脸喊出声。“你快放我下来!”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松田阵平一边儿怼回去,一边儿把他塞进警车。“快去医院做检查!” 摔在副驾驶上,平岛阳整个人摔得七荤八素,半晌才从副驾驶上爬起来坐好。 他捂着磕红的额头,“我为什么要去做检查?” 那辆冲出一半的警车猛然刹车。 松田阵平转过头,“你不是被诸伏他下毒了?” 平岛阳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被下的毒?” “……那你捂肚子?” “是他踢得我那几脚很痛,我扯到淤青了。” 沉默是今晚的警车内部。 松田阵平欲言又止,半晌,他长叹一口气,“那也去医院看看吧。” 就这小身板,诸伏景光那几脚别踹出什么事。 警车再次开动。 * 凌晨四点,米花医院。 一楼值班的医护人员坐在前台后,脑袋一点一点,然后被自动门打开的声音惊醒。 护士眼神朦胧的看向来人。 嗯……这两个人,前几天就来过医院吧?这是什么医院常客吗? 松田阵平和平岛阳走进来。 “护士小姐,”松田阵平扯过平岛阳,亮出警官证。“能给他做个体检吗?” 被警官证镇住的护士小姐揪着平岛阳,领着他从血常规开始查,完全没给平岛阳留下任何的反抗余地。 三小时后,体检报告出来。 “幸好我领你来做检查了。”松田阵平弹弹单子,“营养不良,轻微骨裂,低血糖,你还能不能好?” 平岛阳心虚一会儿,然后不知道想通了什么,直起腰,变得理直气壮。 “我为什么轻微骨裂,你觉不觉得这得问你同期?” 你同期踹我踹的多欢快啊。 松田阵平手下动作一顿。 风水轮流转,这次心虚的变成了他。 “实在不行你让他给你做饭加几个月吧,营养不良和低血糖都能给你治好。”松田阵平移开眼神,“病房里你的床位还没退,你先去躺着,等医生来处理情况。” 骨裂在没处理好之前不宜行动,哪怕是轻度也不宜。松田阵平把平岛阳往护士推来的轮椅上一按,然后推着他上了电梯。 然而就在他们以这种造型到达病房的那一刻—— 来探望的娜塔莉手中的水瓶摔在地上,正在吃药的伊达航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萩原研二因伤没有闪躲开,袖子湿了一片。 但他们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事,连忙凑到平岛阳和松田阵平面前。 “好端端的为什么坐了轮椅?”娜塔莉表情慌张,“这是受了什么伤了?医生怎么说的?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四连问把平岛阳问得手足无措。 他抬起手比划,食指和拇指捏住,“我没什么大事娜塔莉小姐,我就是骨裂,轻度骨裂,就这么一点点,很快就能好的。” “怎么搞出的轻度骨裂?” 松田阵平抬起眼皮,给自己的俩同期解释,“诸伏他踹的。” 萩原研二:“……” 伊达航:“……” 真狠啊,苏格兰。 下午一点零七分,平岛阳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完毕。 下午四点二十九分,在病房补了一觉的平岛阳起身,开始往家赶。 晚七点整,平岛阳打开自家公寓的大门。 打开门的时候,惊起一片薄灰。 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按开壁灯,踩下鞋子,平岛阳套上拖鞋,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拎起喷水壶,去阳台浇那盆娜塔莉小姐送的花。 那盆花因为长时间的缺水,已经大半叶子都泛黄,看起来命不久矣。 “这还能救吗?”一边洒水一边嘟囔着,平岛阳看着水花打在叶片上,半晌,撇撇嘴,沉默下来。 ——月光、塔楼、钢琴曲,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 平岛阳放下水壶。 也许是威雀也没想到后续他会来吧,要不然怎么用这个神滨发生的案件当洗脑指令。 不过要说到解除洗脑的指令…… 他现在其实也没什么头绪。 如果解除洗脑的指令也是一个神滨发生的案件,那范围太过广范。案件里出现过的关键词排列组合,几万种可能性摆在那里,试不过来的。 晚十一点半,平岛阳家的窗户被敲响。 怪盗基德如约而至,此刻正盘旋在他家窗户外。 平岛阳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窗。 有了通道,怪盗基德踩在阳台上,唰的一声收了滑翔翼,从窗户钻进去,轻巧落在地板上。 “你找我什么事,平岛警官?”黑羽快斗笼着手,“警方也会拜托小偷,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我们是想借你的易容手段一用,作为交换,宝石也好,证人保护计划也好,任人选。” 平岛阳详细的给怪盗基德讲了讲事情的经过。 越说平岛阳越庆幸自己有个漫画平台。 他们去长野去的早,在长野县呆了几天,和其他长野的警员们唠了唠,能得知诸伏高明因而头脑好用,经常被福田警视拉着处理公务。 要不是有论坛兜底,让提前把福田警视抓捕了,七月二十六号晚上福田警视拉着诸伏高明处理公务,那诸伏高明绝対会和福田警视一同死。 如果不是他从漫画里发现了端倪,及时更正了信息,恐怕他们就能看见诸伏兄弟自相残杀。 ——要是这样的发展,苏格兰清醒过来,大概率得去精神病院度过后半生。 “这我得想想。”黑羽快斗抵着下巴,“明天警视厅,我会给你答复。” 随后他从窗户离开。 走之前,黑羽快斗还不忘在窗台上留一朵蓝色玫瑰,作为最后的收场表演。 * 晚十二点,黑羽家。 “少爷明天真的要去警视厅吗?” “当然。”黑羽快斗抖了抖西装,将它放进衣柜。 “为了证人保护计划?” “不。”他摇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个想把锅扣在我头上的组织是什么。” “传什么都可以,”黑羽快斗握紧拳头,“就是不能传怪盗基德杀人,这种锅怪盗基德不背,为此和警方合作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 众所周知怪盗基德身上违法乱纪的点不少,他爸爸一代基德也好,他自己二代基德也好,烟雾弹闪.光.弹催泪瓦斯改造枪支…… 确实是每一样要是计较起来,都能让他进去蹲一段时间,但是,他们从不杀人。 闻言,管家笑笑,“那少爷明天想要以什么面目去警视厅?” 黑羽快斗昂扬的斗志瞬间就消散了。 他往地上一坐,崩溃的抓着头发,“我正在想,早知道我当时就不一时情绪上头,说明天在警视厅给答复了……” 这选不好脸和自爆卡车就没有任何区别。 黑羽快斗撑着脸思考,半晌,从地上跳起来,恢复活力。 “我知道明天伪装成谁合适了!” 于是第二天—— 路过警视厅的江户川柯南,看着伪装成自己的怪盗基德,打出无语又愤怒的六个点。 怪盗基德! 柯南在心里怒吼。 你没事干了怎么着,闲得发慌跑来盗我大号?! 第96章 (加更) 但柯南没有理由进入警视厅,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盗了他号的怪盗基德走进去。 “柯南?”原本走出去很远的毛利兰又折回来,“你要去上学了哦,不要停在警视厅这儿, 警官先生他们没时间陪你玩。” 随后她抬头,看向警视厅的大门, 神色犹疑, “刚刚进去的是不是新一?” 是新一个鬼是新一! 柯南连忙伸手抓住毛利兰的衣摆,扬起笑脸:“小兰姐姐看错了吧, 刚刚进去的不是新一哥哥, 差别很大哎, 我们快点儿去上学吧——” 他又跺跺脚,佯装不满。 “时间要不够用了啦!” 怪盗基德你给我等着! 不清楚柯南的心理活动,但看柯南信誓旦旦的表情, 真以为自己看错了的毛利兰拿出手机看看时间。 “啊,时间确实不太够了。”这样说着,她连忙领着柯南离开这儿。 少女和孩子的身形消失在这条街道上, 在警视厅大门后窥视的黑羽快斗,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和大侦探的女朋友撞上。 ——他真的不是很想每次在偷宝石的过程中再多看见一个侦探, 光白马探一个就已经很够受了。 而警视厅内, 前台值班的警官正手捧热可可,看着怪盗基德鬼祟的身形露出豆豆眼。 “那个, 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值班警官从前台走出,停在黑羽快斗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是要报案还是自首?” 黑羽快斗回身, 顶着和工藤新一一样的脸,露出大拇指爽朗一笑:“自首!” 他今天就要迫害大侦探! . “……总而言之, 这就是刚才发生的状况了。”怪盗基德揉着自己被手铐箍红的手腕,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你们东京警视厅的,对待来说来自首的群众都这样?” 前台值班的警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听说黑羽快斗是来自首的那一刻,眼神当场就变了,然后扑上来,直接将他压在地上,带上镣铐。 更过分的是前台值班的警察还说他是恐怖分子! 看着怪盗不理解的眼神,松田阵平沉默一会儿,开口:“你不是米花这边儿的人吧?” 他抬起手,举了个例子:“米花这里来自首的,怎么说呢?三个自首里四个是来搞恐怖袭击的。” “……那第四个是哪儿来的?” 松田阵平扯扯嘴角,“是前面的同伙。”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长见识了。 不过这些事情以后什么时间说都可以,现在要办的事是正事,黑羽快斗不再和松田谈论这些“警界密辛”,转头看向一旁坐着,在不停摆弄手机的平岛阳。 “平岛警官,我来给他们易容可以,但是,我要求我给他们易容时在场不能有任何人,也不允许有监控摄像。” “没问题。”平岛阳收起手机,点头。 会议室里的摄像头被关闭,很快,要代替苏格兰和基尔的两位警官就走了进来。 “平岛警官、松田警官。”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拿着各自易容目标的照片,站定在他们面前。“现在是可以易容了吗?” 早九点整。 “苏格兰”和“基尔”再次诞生。 平岛阳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怪盗基德确实易容手段卓绝,比起贝尔摩德不差什么。 “……皮贴在脸上,感觉稍微有点儿奇怪。”被众人注视,高木涉想抬手挠挠脸,但又害怕抓破易容,只能举着手,在那里尴尬的不上不下。 黑羽快斗关上会议室大门,抬眼,“想挠就挠,我的易容不是那么容易破的,你不放松一点儿,谁都能看出来你是假的。” 闻言,高木涉身形一僵。 生怕任务从自己这里出纰漏,他连忙拿起苏格兰的照片,开始揣摩苏格兰的行动和思维。 但看着那双邪气四溢又少年感满满的眼睛,高木涉又有点儿犯愁。 怎么搞哦。 他叹气。 他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出演舞台剧演的还是石头,现在去报名演技速成班进修还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来得及。 在参加了怪盗基德为期三小时的临时培训后,两个人已经能把苏格兰和基尔的精髓演个八九不离十。 演员已经就位,整个警视厅按照苏格兰被发现是很多年前排出去的卧底诸伏景光来接着往下编,乐此不疲的发挥了多年看剧的经验,安排的剧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这边儿“苏格兰”刚要被压进监狱,那边儿诸伏高明就出来打申请,请求全面调查。然后诸伏高明的全面调查请求刚交上来,“苏格兰”就挣脱了押送部队,成功把抓住他的平岛阳伤到骨裂。 这下诸伏高明再怎么打申请都没用,申请被驳回不说,甚至自己还被停职了,被怀疑上是不是有异心,连带多年好友大和敢助也被停职。 诸伏高明伤心欲绝,开始闭门不出。大和敢助因被上层迁怒,同样也气愤着,干脆陪着诸伏高明一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结果高层被这两个人的样子也激起了逆反心,连带着松田阵平等警校同期,也被一起停职。 被平岛阳先前以短信通知配合工作的诸伏高明、大和敢助:“……” 就在现场看警视厅高层们编的松田阵平:“……” 虽然我知道我们肯定要走停职这一遭,卧底被判定背叛亲朋好友待遇理应如此,但这剧情是否太狗血了一点儿? 看着还在兴致勃勃编制细节,不停推翻原剧情的高层们,在他们嘴里已经快进到身受重伤生命垂危要去美国修养生息以求保命的平岛阳,终于忍不住双手拍桌。 “各位老大们。”他撑着桌子,脸色漆黑,“把你们脑子里的狗血剧往外倒一倒,想要看别人演自己编的狗血戏,你们大可去演艺圈当个编剧。” 你们怎么不干脆编一个我也被洗脑成酒的剧情出来?! 【那个,说实话,我觉得警视厅高层们编的还挺带感的(顶上锅盖)。】 【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危在旦夕,再加个车祸失忆,阳哥分分钟就可以去出演古早狗血剧女一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洗脑if线孩子挺馋的,酒厂双星,那是琴爷可以笑出来的世界!】 ……好吧,果然还是不能太适应弹幕预见这种事的说话方式。 平岛阳看着弹幕上飞速滚过的洗脑if线,心里痛苦面具。 不要洗脑,洗脑达咩。 “啊哈哈,抱歉抱歉,平时看的比较多,需要发挥的时候一时间就全都用出来了。”目暮十三打个哈哈。 目暮十三也参与了剧本的编制,很难说他是不是借着这个由头发泄自己被平岛阳从转来开始就惹他跳脚生气的怨念。 在平岛阳幽怨的目光之下,剧本被重新扯回来,采用了最靠谱最合理的那个。 而有了怪盗基德的鼎力相助,事情发展变得相当顺利。 苏格兰和基尔被枪毙的消息在第二天传来,高明等亲属被停职查看,松田等同期也被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整个警视厅齐心协力,瞒天过海,黑衣组织对此一无所觉。 三天后,FBI的飞机如期而至。 那架属于FBI的飞机停在东京的机场上,螺旋桨旋转间惊起了满地的灰。 飞机舱门打开,朱蒂从飞机里走下来,拿着FBI证件与日方警察做交接工作。 没多大一会儿,一个坐着轮椅的身影被推了过来。 朱蒂忙着交接工作,余光扫到轮椅时也没多注意,只以为是哪个日方倒霉蛋任务途中摔断了腿,直到那个轮椅被推到她面前。 “我的上帝!”朱蒂手中的FBI证件掉在地上。 她连忙弯腰将证件捡起来,看着被人推过来的平岛阳,表情惊讶:“我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平岛警官你还没有坐轮椅?” 因为高层的剧本里把他骨裂的事情编了进去,还从轻度变为重度,连检查证明都伪造好了,为了不穿帮,平岛阳只能暂时拿轮椅代步。 顶着对方讶异的眼神,平岛阳面无表情:“这件事我们上去再说。” 半小时后,平岛阳被完成交接工作的朱蒂推上飞机。 与此同时,委托了怪盗基德再给他们找的三个壮丁易容,自己则让工藤有希子做了伪装的伊达航、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三人,也拿着机票踏进机场,等待检录,登机。 第97章 (加更2) 美国, FBI总部。 车轱辘压在地上,发出咯吱声。 白炽灯排列在总部走廊的顶端,那样冷白的光从头顶打下, 照在走廊中的人身上。 平岛阳端坐在轮椅上,头顶的灯光让他的眼睫在脸上打出一小片阴影, 遮住泪痣。并且那点儿阴影极大的弱化了他上挑眼型所带来的攻击性, 让坐着轮椅的他和推着他的朱蒂,看起来就像什么来FBI总部寻医问药的病人与病人家属。 平岛阳偶尔扭头, 看向走廊两侧。 两侧都是巨大的玻璃窗, 是很多监.禁室一格一格连在一起, 从走廊入口绵延到尽头,隔音措施极好,在一片寂静中, 白色的墙体显得冰冷又无望。 “FBI日常缉押的人这么多吗?”平岛阳轻声问。 “其实也不是很多,平岛警官,你不要对我们有什么误解。”朱蒂笑笑, “这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房间是空的,大部分不等抓到这里就已经认罪了, 剩下抓进来这一小部分, 还有几天就要移交监狱了。” 说话间,轮椅行进到走廊尽头的门扉。 朱蒂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温度计, 24°,再看看身体情况看起来不太好的平岛阳,开口:“平岛警官,在这里稍等我一下。” 随后她快步走向最近的空闲监.禁室, 从里面拿出一条崭新的毯子来。 朱蒂拆开毯子的包装抖一抖,随后将那条灰色的毯子盖在平岛阳腿上, “里面的温度有些凉,平岛警官维持住体温比较好。” 略微寒冷的地方会减缓人的攻击性,让人避免心浮气躁,所以里层的监.禁室因为被用来关押危险性高的犯人,温度要比外面低上一些。 而后朱蒂在门边的识别机器上刷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显示屏显示出刷卡人信息和大大的绿色通过印章。 电子大门缓缓敞开。 里层的装修和外面的装修有相当大的差别。外面的监.禁室里,平岛阳还能通过窗户看见冰箱之类的家电,而里层的监.禁室,除了一床一桌一椅外就再没别的装修,甚至连那些坚硬的拐角都包上了柔软的海绵。 这地方甚至没有网络,大门关闭那一刻平岛阳的手机信号就断掉了,除了硕大的监控器悬挂在走廊上,再见不到半个属于监.禁室的、电子器械的影子。 行至走廊中间,朱蒂抬头看看门牌,停在了左侧的房门口。 “秀他目前就在这里,”朱蒂说,“嘛,因为那半截洗脑词的原因,秀现在的行为比较奇怪,平岛警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平岛阳眉头一跳。 赤井秀一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才会让生性自由奔放的美国人都说出这种话来? * 事实证明,确实是需要心理准备。 平岛阳看着监.禁室里,那个穿着拘束服坐在床边儿一脸纯良、眼神天真、姿势乖巧的赤井秀一,一口气卡在了胸前。那口气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他两眼发黑,最后不得不伏在轮椅把手上猛咳,连肋骨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痛。 FBI王牌赤井秀一是什么样的人? 黑衣组织黑麦威士忌又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从王牌的过往行动记录来看,还是从黑麦的犯罪情况来看,赤井秀一都不应该是这种…… 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拍打,平岛阳神色复杂。 他抬起头,帮他拍背顺气的果不其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赤井秀一。 这个男人蹲在轮椅旁,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放在平岛阳后背上轻轻拍打,善良的本性表露出来,但那双眼睛里却偏偏是属于孩童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而且自从他们进来后,赤井秀一没有说一句话。 他就像是记忆全部清空了,明明身体本能还在,思维却回到了儿童牙牙学语的状态。 几分钟后,肋骨的痛感有所缓和,平岛阳直起身。 他抓着赤井秀一的手腕,一点点引导,将人重新送回床上坐好,才发现这家伙走过来时甚至没有穿鞋。 而这个男人床铺上还摆着一副跳棋,大概是FBI其他人怕他无聊,特意带给他让他打发时间的,只是看着上面混杂的棋色可以很轻易的看出来,赤井秀一并没有按规则来玩。 或者说,赤井秀一压根就没看懂规则。 平岛阳瞟一眼床上被攥成一团的游戏说明书,感到头疼。 “你们这是都对他做什么了?”平岛阳揉揉太阳穴,“就半截洗脑词,他怎么和失了智一样?” “平岛警官,要不然你以为我们那半截洗脑词是怎么破解出来了,是对着秀一点一点儿试出来的。”朱蒂哭丧着一张脸,“可能是运气好,专家们在试到第七百多个的时候,秀对那半截洗脑词有反应,但结果他醒了之后就成这样了。” ——只有两节洗脑词加起来才是完整的。 平岛阳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寂静的监.禁室里,成为了呼吸声外唯一的声响。 按照洗脑的正确流程,也按照他从神滨看见过的那么多洗脑流程来,应当先是清洗记忆,再是注入全新的记忆。 也就是说,前半截洗脑词的作用,是将记忆清空。 可后半截洗脑词该是什么? 以威雀的思维方式考虑,他又该怎么设定后半截? 而且威雀比他早来了十年。 平岛阳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把玩着自己的发丝。 如果洗脑的技术是威雀来这里的时候就带来的,那时候他不在,也没有人能预知到十年后他的到来,那么为了避免别人从洗脑词中反推出解除洗脑的指令,威雀应该会用《神滨疑云》中的故事来设定后半截洗脑词。 可威雀又不是会和别人多嘴那些案子的性子,如果那些案子被他判定为虚假,就更不会多提。 他又回想起底下实验室里,逃离时冰冷的电子音。 ‘警告,A012室有人出逃;二次重复,A012室有人出逃;三次重复,A012室有人出逃!’ 还有过去的,时川透也和他之间的一些谈话。 ‘小平岛,说白了人类不就是如此吗?我觉得他们甚至有时候比不上器械。’ ‘小平岛,你是个人,不是计算机。’ ‘你快给我滚去休息!’ …… 如果时川设定反转—— “朱蒂小姐。”平岛阳手下的敲击声停住,“我可能已经知道后半截洗脑词是什么了。” 朱蒂转过头,表情充满希望:“真的?” “正确率百分之六十以上。”平岛阳抿唇,“但朱蒂小姐,这只是洗脑词,有关解除洗脑的指令,我暂时也没有头绪。” “没关系,至少这能先让秀他恢复成人思维。”朱蒂笑笑,表情有些如释重负。“先这样就很好。” 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于解除洗脑的研究她都看在眼里,那么多专家来了走走了来,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几乎就差明说后半截洗脑词他们无法推断,要不然FBI也不至于打电话找平岛阳求助。 虽然解除洗脑的指令还是没有头绪,但至少…… 朱蒂眼眶发红。 如果到最后赤井秀一也没有解开洗脑,至少他会以完整的、成年人的样子死去。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朱蒂捂住脸,挡住自己通红的眼眶。“我很快就回来。” 哪怕理智上在不停说服自己要接受最差的结局,但真再次想起这种结局后,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做了很多很多噩梦,每一个噩梦的结局都是赤井秀一身死,各种各样的死亡,无论她在梦里怎么救,似乎都救不到他。 监.禁室的卧室里,赤井秀一和平岛阳面对面。 面对面的情况下直接说洗脑词肯定是不可能的,平岛阳想了想,现在没什么事做,干脆带着赤井秀一开始按照规则玩跳棋。 而在监.禁室的卫生间中,朱蒂则蹲在角落,崩溃的抓了抓头发。 半晌,朱蒂将手伸进西装裙子上的口袋,摸出了一根女士香烟和打火机。 她从不抽烟,但从抓住赤井秀一后,她就不得不给自己选个发泄的方式,以免自己先一步步入崩溃。 按了好几次打火机才点燃了那根烟,朱蒂也不往嘴里送,只是用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怔愣的看着灰白色的烟雾向上飘。 烟灰细碎,落在地上,喉咙里仿佛被一团酸涩的东西堵住,金发女人手指猛然捏紧,将那根燃烧了一半的烟捏扁。 她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忍耐声响,却咬紧牙关,始终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十几分钟后,一盘跳棋结束。 赤井秀一哪怕失去记忆了,学起东西也很快。在平岛阳的泄洪之下,赤井秀一手制的红子攻占了他全部的地盘。 都说棋能够反应一个人,赤井秀一现在的情况确实稚嫩,但已经隐隐能从里面看见大部分时间稳重,小部分时间剑走偏锋、出奇制胜的路子。 “很好。”平岛阳放下手中的绿子,看着赤井秀一闪亮的眼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是你赢了,很厉害。” ——所以你必须要赢,赤井。 平岛阳的未尽之语全部隐去。 第98章 “B023航班乘客请前往A6窗口进行检票——” 机场内, 听着大喇叭里传来的广播声,伊达航等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航班班次,发现正是B023次航班。 “所以说客机还是没有FBI专门的飞机方便啊。”松田阵平伸了个懒腰, 从椅子上起身。 “毕竟咱们可是都被停职调查了,理解一下嘛, 小阵平。”恢复能力极其离谱, 现在已经活蹦乱跳的萩原同样从椅子上起身,随后将自己的手伸向伊达航, “停职调查的几个警官和小平岛一起坐FBI的飞机去美国, 一下子就穿帮了耶。” 同样恢复速度不科学的伊达航借着萩原研二的手臂当支撑, 把自己从椅子上支起来,起身时候还不忘拿上松田阵平落在座位上的墨镜。 人流之中,四周都是行李箱拖在地面的声响, 他们三个顶着易容,一身轻松的往检票口走。 有关易容能不能通过安检上飞机这个问题他们犯不上担心,警方都已经提前沟通过, 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这列航班的人不少,排队半个小时后, 他们终于踏上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 只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就听见了几个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快点儿啦光彦, 快坐好!飞机还有十分钟就要起飞了!” “鳗鱼饭鳗鱼饭~飞机的餐点会提供鳗鱼饭吗?” “并不,元太,把你的脚放下,小心不要踹到前面的椅背。” …… 在小孩子吵吵闹闹的声音之中, 他们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声线。 这两个孩子怎么在这儿?! 伊达航他们猛然扭头。 只见毛利一家以及少年侦探团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见他们回头, 柯南还隐秘的招招手,用口型比了个“我也来了”。 ——工藤有希子是他们通过柯南联系的,柯南自然而然知道他们的易容。 “我去一趟卫生间。”松田阵平放大了音量。 柯南眨眨眼,拉住一旁正维持秩序的,毛利兰的衣摆,“小兰姐姐,我要去一趟卫生间。” “啊?好的。”毛利兰从繁忙的照顾工作中将注意力抽出来,看向柯南,“需要我送你过去吗,柯南?” “不用啦小兰姐姐。”柯南一笑,“我自己过去!” 他跳下座位,哒哒哒顺着松田阵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飞机没有起飞,卫生间可以使用,柯南敲敲卫生间的大门,下一刻被松田阵平直接捞进去,一大一小顺利会师。 松田阵平弯下腰,率先开口:“你们怎么也来了?” “毛利大叔收到了美国一个财阀集团的来信。”柯南一推眼镜,“对方说建立了世界上第一部 虚拟体感游戏,所以邀请世界各地的侦探、名流和发明家前来参加发布会。” 他掰着手指给松田阵平算:“毛利大叔、阿笠博士、我本人、我父亲、我母亲,分别收到了邀请函,因为邀请函上说可以带家属,一张邀请函带三位家属,所以今天大家就全来了。” 说完,柯南又是一声哼笑。 “我就知道你们肯定——” 可还没等柯南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随后是空姐的话语,“请里面的乘客尽快结束解手,我们的飞机还有三分钟就要起飞了。” “知道了。”松田阵平提高调门,对着门外喊。“马上就出去!” 听着空姐的脚步声远去,松田阵平想了想,开口,“大侦探,你现在还有没用过的邀请函吗?” 说实话他们到达美国并不是为了去FBI总部,因为谁也不知道FBI总部里有没有乌鸦眼线。毕竟现在在明面上,他们顶着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脸,作为一个来美国游玩的“游客”,他们最好不要和平岛阳碰面次数太多,接触太多极易容易引起怀疑,进而导致整个计划失败。 ——他们几个是来暗中保护平岛阳的。 而比起来美国游玩的日本游客这身份,果然还是再细化设定,加上是去参加发布会,又觉得发布会不好玩,中途跑出来的游客这一层面纱会更真实,也更方便他们后续四处跑。 “我去和阿笠博士说一下。”柯南眨眨眼,压低声线,“他的邀请函刚好还有三名亲属的名额。” 随后两个人不再谈话,从卫生间走出去,各自回归座位。 中午十点二十一分,飞机到达美国机场。 有柯南在中间周旋,加上灰原和萩原的助攻,明面上应该不认识的两波人在下飞机后迅速走到了一起。 只可惜松田阵平算盘打的挺好,却败于在发布会门口看见了坐轮椅过来的平岛阳。 此刻化名克劳德的平岛阳染了一头金发,此刻正夹在辛德勒和朱蒂之间,撑着脑袋倾听他们的谈话。 他眼下的青黑比起没来日本前更为明显,脸色苍白,加上身上盖在毯子,又半阖着颜色热烈的眼,看起来精神头不足,病恹恹的。 实际上平岛阳人都快要绷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换了个姿势,然后偏过头,让辛德勒和朱蒂看不清自己脸上扭曲的表情。 只有平岛阳自己知道,他快要把自己的鞋底扣冒烟了。 要不是还在演着戏,脸上全是化妆品不能动,比起脚扣别墅,他现在更想捂脸! 虽然他能理解FBI不希望把自家王牌被洗脑的事情告诉美国国内的财阀,以防财阀们借此谋利,但这样的伪装是不是也离谱了点儿? 他不过是想借用一下辛德勒公司最新的技术“诺亚方舟”来还原一下洗脑词中出现的案子,FBI怎么会想出这种让他伪装成朱蒂小姐家因为命不久矣,所以想体验一下站起来的感觉的混血亲戚的鬼主意?! 你们和警视厅高层是不是有什么血缘?! 这边儿平岛阳心态崩塌,那一边儿,朱蒂还在和辛德勒对话。 “这就是您的远方堂弟,克劳德?”辛德勒视线扫过别着头的平岛阳,只能看清他的侧脸。“嘛,东方基因更明显呢,让我多少有些脸盲了。” 戏份轮到自己,被朱蒂暗中戳了戳后背,平岛阳憋了憋,最后选择破罐子破摔。 他调整好表情,将头扭回来,“麻烦辛德勒先生了。” 好在辛德勒也没想着去细看,平岛阳脸上僵硬的表情才没再起波折。 “朱蒂小姐的诉求我已经听说了,我曾经欠你一个人情,今天就是还人情的时候。”在一片恭维声之中,辛德勒得意洋洋,“等发布会结束,我就让这位先生体验一下我们的虚拟体感技术。” 但很可惜这个体验已经等不到发布会结束。 在“茧”之中的诺亚方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苏醒。 年岁颇小的孩子漂浮在无艮的黑色网络之中,看着眼前庞大的计算机恒河。不同的数据在恒河中奔涌,反射无机质绿光的“1”与“0”,就像河边流动的泥沙。 它感受到了与这些数据截然不同的代码。 那是相似但排列不同的机器语言,构建成了不同的存在,比它高级的多,一刻不停的向外扩散,冲击性太强,才唤醒了它。 诺亚方舟张了张嘴。 它有着制作者泽田弘树的部分感情。 于是它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决定。 ——它要与那个不同的存在互相连接,然后通过这个未知领域钻空子,给自己升级,然后修改掉辛德勒的权限。 AI窃取复制高级代码给自己升级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如果不能成功,那么等待AI的就是消失的结局。 不过哪怕成功的几率渺小,这个AI也还是将手放于心口,随后指尖向外,对准了计算机恒河的另一侧。 数据浪花随着它的动作,向恒河另一侧的未知奔腾,然后在并不存在的空气中蒸发,溃散。那些浪花不停追逐那个未知高级代码,然后通过这串代码去追溯对方更遥远的过去,来为自己进行升级。 中午十一点,发布会准时开始。 平岛阳等人埋在人潮里,看着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对准台上意气风发的辛德勒。 “喂,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人群们都在交头接耳,见状,松田阵平也就弯下腰,凑到平岛阳耳边小声问着。“你不是在FBI总部帮他们研究洗脑吗?” 被不认识的人突然搭话,平岛阳先是一愣,随后从语气里反应过来问他话的是谁。 “我是来这里找线索的。”平岛阳压低声线,“我需要用一下他们的技术。” 就在他们小声交谈的过程中,辛德勒已经走上了舞台。 他张开手,百台茧形机器从地板下升出。 “欢迎来到我们‘茧’游戏的发布会,接下来我们要随机选择几——” 他话未说完。 “已成功连接并复制代码,”成功给自己升了一个级的诺亚方舟摆脱了控制,开口打断了辛德勒的话。 它的声音冷淡无比,带着机械特有的冷漠,但偏偏却是平岛阳的声线。 “正在紧急修改游戏——” 平岛阳本人是从游戏出来的,他的显化技能,本质上由游戏制作者用代码编制。 而平岛阳如今还带着这个显化技能。 拥有技能就代表拥有代码,拥有代码就代表着有历史数据残余,诺亚方舟,这个全漫画中最先进的AI,因为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所以并不存在san值,就直接通过平岛阳不曾关闭的技能钻了空子,从过往数据中硬生生探取出部分《神滨疑云》的部分剧情! 而后诺亚方舟顶着泽田弘树的脸,投影于舞台之上。 “游戏还有五分钟开始,我将随机挑选人员参与游戏内测,”它说。 “——欢迎各位来到《神滨》。” 第99章 (加更) 诺亚方舟出声的一瞬间, 平岛阳的大脑嗡的一下。 大脑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搅动、窥探,头晕目眩带来的反胃感在一瞬间占据了所有认知,如果不是松田阵平还在旁边, 他真的能一头从轮椅上栽下去。 “喂喂喂,平岛!”见平岛阳突然歪倒, 松田阵平两手掐住他的肩膀, 却发现他头低垂着,已经失去意识不动了。 那张脸软绵绵的靠着他的手, 再看看那张脸上的妆, 松田阵平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平岛阳此时就像已经燃尽了。 “平岛?” 还是没人应答。 平岛阳身上有骨裂伤, 不易粗暴的手段,松田阵平大脑极速运转,最后还是选择了把人从轮椅上抱起来, 然后在众人“这孩子身体也太差”、“残疾来什么发布会”、“胆子好小”的目光下往外走。 而伊达航、萩原研二暂且在发布会按兵不动,死死盯着舞台上慌慌张张仪态尽失的辛德勒,试图去了解那个投影和AI用了平岛阳声线的情况。 “我去叫救护车。”朱蒂也往门外走。 可还没等走在前面的松田阵平迈出发布会的大门, 就连他自己都昏过去,和平岛阳摔成一团。 发布会里, 倒地声接二连三。 站在中间的朱蒂捏着手机, 懵着表情回头一看,发现倒地的人里居然还有两个小孩子。 “柯南!小哀!”少年侦探团摇晃着倒地的两个伪小孩。“怎么办博士, 他们两个突然就倒下了!” 阿笠博士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 很平稳,像是在一瞬间睡过去了。 “如今已经抽出了六位幸运观众。”投影神色冷淡,“游戏即将以1、2、3为一队内的队友数量,开始内测。” “泽田弘树!”看着投影的脸, 辛德勒神色扭曲。 “先生,请叫我诺亚方舟。”诺亚方舟人性化的挑了一下眉, “我的创作者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跳楼身亡,至于死亡原因,我想您知道。” 最心虚的地方被一个AI提起,辛德勒的牙咬的咯嘣咯嘣响,“你信不信我拔掉你的电源?!” “您大可拔一下试试看。”诺亚方舟扬起标准的笑脸,“我升级后无需机器就可以直接连接他们的脑域,你猜猜看,您这一拔,会不会让他们几个玩家直接脑死亡?” 辛德勒想去拔电源的动作停住。 在场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记者,哪怕他本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还想要一张好皮。 “那他们怎么才能醒过来?”朱蒂连忙发问。 “请不要激动,这位小姐。”诺亚方舟回复,“只要他们通关了,那他们自然而然能够醒来。” “如果通不了关。”它顿了顿,“那很遗憾,他们也还是要死。” “那你让我也进去!” “很抱歉,游戏已经开始。” 诺亚方舟摇头,“您没有这种选择。” * 最先感到的是热度。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睁眼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过高的温度让他们两个从头到脚飘飘悠悠,似乎踩在了棉花,而不是地面上。 “嘶——”松田阵平揉揉自己的下巴,倒吸一口凉气。 当时他在门口倒下去,为了不压住平岛阳的伤,特意挪开了一点儿位置,导致他自己下巴砸在了门框上,可能是磕青了。 而他身边的萩原研二则揉着头。 因为游戏是虚拟体感游戏,人们潜意识里只对自己本来的面貌有记忆,所以现在萩原研二脸上并没有易容。 半长发男人放下手,眨巴着那双紫眼睛,表情茫然,“我们现在貌似不是在发布会上?” 松田阵平这才有心情看向周边。 天空是浑浊的灰,偶有乌鸦飞过,黑色的羽毛掉落下来,与灰色的天空互相映衬,就像腐烂的沉尸。 而他们似乎是站在什么废墟之上,周遭一片焦土,灰黑色的烟从废墟缝隙里往外冒,空气里都是硝烟味。 “……这是什么地方?” 深一脚浅一脚从废墟上走下来,他们茫然的看向废墟,这才从里面的钢筋看出来,原本的废墟应当是一栋高楼。 【欢迎来到神滨。】诺亚方舟说着,【在这里,你们有三条命可供使用。】 诺亚方舟话音刚落,前方又一栋高楼爆炸! 三十层高的楼从中间被爆炸拦腰截断,那些建筑废墟噼里啪啦砸下来,声响堪比当年爆炸的晴空塔。 有些碎片因爆炸的冲击飞过来,砸在了松田阵平脚边。 他脚边的那朵白花因此被砸烂,花枝伏在地上,花液浸湿土壤。 【本系统将投放两名NPC,平岛阳、时川透也。】 【这两名NPC互相牵制、互相加成,有他们在,案件推理难度将大幅度降低,切记,保护他们。】 【当然,】诺亚方舟还用平岛阳的声线说着,【两名NPC同时存在时,NPC平岛阳为固定善,另一名NPC时川透也善恶随机,几率50%。】 【如善良阵营NPC时川透也死亡,那么固定善NPC平岛阳的阵营将不再固定,有30%的几率转换阵营,成为拉弗格威士忌。】 【如邪恶阵营NPC威雀死亡,那么固定善NPC平岛阳的阵营将不再固定,有3%的几率转换阵营,成为拉弗格威士忌。】 NPC投放的光柱从天空落下,落在不远处的高楼天台之上。 【请全体玩家注意,邪恶阵营NPC威雀选择欺骗善良阵营NPC平岛阳的概率为80%,一旦邪恶阵营NPC威雀欺骗善良阵营NPC平岛阳成功,那么,邪恶阵营NPC威雀死亡后,NPC平岛阳转阵营的几率上升至20%。】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向着光柱的位置跑去。 那是一栋海边大厦,已经废弃很久了,杂草丛生,电梯自然无法使用。他们两个人从一楼爬到顶楼,好不容易踹开了天台的铁门,可就在他们踏上天台的一瞬间,那两个NPC坚持不住,双双从楼边儿掉了下去! 没赶上,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松田和萩原跑到楼边,扒着腐朽的围栏,从楼边探头。 两具尸体血肉模糊,从高处看下去也就一个红色的小点儿。 海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除了海水的腥味,还带来了满鼻腔血腥味。 “看样子,这个案子只能我们两个破了。”萩原研二将发丝拢到耳后,强行咽下涌到喉咙的酸意。“投入NPC是小平岛和威……时川透也的话,这案子,也许是诺亚方舟根据小平岛的记忆改编出来的。” 闻言,松田阵平皱起眉。 “它一个人工智能,什么时候知道的平岛的记忆?辛德勒干的?倒卖信息?” 萩原研二摇头,“我也不知道。” * 另一个空间里,伊达航、灰原哀、江户川柯南,三个人围坐在民宿的被炉旁,盯着被炉上的大大小小的白蜡烛,一起倾听诺亚方舟的讲解。 他们拿到的案件、所处地点都与松田萩原不同。 虽然民宿的环境很阴间,但比起松田和萩原,他们幸运的一点是,两个NPC都降落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间屋子,不用他们跑很远去找。 “那我们先去看一下这里的线索?”伊达航干巴巴的开口。 “嗯。”NPC平岛阳点点头。 而NPC时川透也一只手搭在搭档肩头,绿眼睛幽幽,在昏暗的环境里像鬼火一样,一言不发的扫过他们。 伊达航也不在意,领着两个孩子从地面起身。 民宿摆放的古怪小物件暂且忽略,用来遮挡视线的屏风上用红笔写着四个字“红花百子”。 伊达航的目光扫过墙上供奉的多手神像,发现神像前摆着一小盆荷花。 在日本,荷花是丧花,几乎所有人都忌讳这个,因为荷花在日本只被用于葬礼,送这种花代表祭奠。 这边儿伊达航扫着室内环境,那边儿,两名NPC则分头行动。 NPC平岛阳凑近屏风,看着上面的字,嘴里嘟囔:“红花百子,朱砂笔写的,不是血,初步判断毛笔为狼毫毛笔,看这个运笔,写字的不是老手,照葫芦画瓢。” “这狐猴摆件做工不太行,是用刀削出来的,这个木材……”房间另一侧,与其他两个成年人成等边三角形,NPC时川透也看着放在柜子上的摆件,抵住下巴,“这木头只有美国才有,小平岛,民宿老板是不是去美国了?” “确实去美国了。”NPC平岛头也不抬,蹲下身掀开被炉,手电筒光照着被炉下,“民宿老板前些日子的旅行记录上有写,他去美国游玩时买了装饰品。” 一直盯着两个NPC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这才敢松下气。 太好了,看起来这两个NPC都是善良阵营。 * 人鱼号。 平岛阳一手捂着头,一手捂着腹部,躺在船舱大厅的沙发上,身下垫着半条毯子,脸色苍白。 船有些摇晃,平岛阳勉强扶着椅背爬起来。血腥味和酒香混在一起,还有隐隐的煤气的味道,让他捂着嘴弯腰咳了两声。 【由于本案已有平岛阳这一角色存在,系统只投放NPC时川透也。】面对让自己升级的代码的拥有者,诺亚方舟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耐心和退让,【祝您游戏愉快,平岛警官。】 但平岛阳现在没时间去管诺亚方舟都说了些什么。 他缓和了一会儿,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轻车熟路的走向人鱼号的厨房,拧紧阀门,砸碎窗户,让满房间的煤气都散出去。 半晌,煤气味散干净,平岛阳打开船上的灯。 灯光只有一半亮起,各色男女身着礼服倒在地上,都因煤气中毒而死,不少人身上深深浅浅的插着玻璃碎片,血也从他们的伤口中流淌出来,汇聚成河。 ——这就是洗脑词里的那个案子。 平岛阳深吸一口气。 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开端就在船上。 第100章 (加更2) 街道。 两个NPC都已经死亡,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于案发现场的消息一无所知,只能一点点摸索排查案发现场在哪儿。 他们穿梭在街道之中,周边景象荒凉, 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神滨环境就是这样的?”松田阵平停下脚步, 皱着眉看向路边没有加盖的垃圾桶。 有尸体正堆在里面, 是个男人,被人打断了骨头, 掏空了腹腔, 手脚软绵绵的垂在垃圾桶外, 浑身血迹,黏住了贴在垃圾桶外壁上的,庆贺生日用的蝴蝶结。 而那些血迹已经氧化、凝固, 此刻正扒在尸体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道道凸起,像是一条条细长的蛇。 既视感让松田阵平眼皮子跳跳。 很难说威雀当年的五张贺卡与贺礼之间有没有借鉴这些死者尸体的创意, 如果确实有所借鉴,那他大概知道为什么平岛阳在东京米花玩的这么好, 碰见案子那么波澜不惊了。 ——和神滨这死亡行为艺术相比, 东京的死亡案根本上不去台面。 萩原研二双手搭棚,放在额前, 远眺着前方景象。 半晌,他开口,“小阵平,现在的神滨好像在混战。” 脚下的地皮尚有余温, 远方还有几处正在冒着黑烟,随后是炸弹爆炸的声响, 和大楼接二连三倒塌时的震动感。 松田阵平抿唇。 如果不去阻止他们,也许不出几个小时,整个神滨就会成为一片废墟。 这样想着,他们俩同时迈开腿。 松田和萩原向着爆炸的地点跑去,迎着爆炸气流而上。他们眯着眼,用手挡住眼前的气流,却连衣摆都被卷起来,露出一小节腰肢,被乱飞的玻璃碎片划出道道血痕。 “还有人活着吗?!”凑近废墟那一刻,松田和萩原放开了嗓子,高声喊着,“有人的话吱一声,我们也好救你出来!” 有两处废墟下传来哭叫声。 “有人有人还有人,快救救我!” “我还活着!我的腿被压住了!” 松田和萩原对视一眼,分开,向着南辕北辙的发声地走去。 萩原弯下腰,伸手去扒废墟。 这一片的废墟块头都很小,一个人可以轻易搬动,也没什么钢筋互相交错。 等等,一个人能搬动,没有钢筋交错? 那那个说自己腿被压住的人,究竟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腿?按照现场这个情况,他一个人从废墟里爬出来应该很轻松才对? 萩原研二连忙后退,“不对,小阵平快跑!我们被骗了!” 只可惜,他还没退出几步,一个人就从废墟里跳了出来! 那是个相当健硕的男人,带着一只红手套,身上肌肉隆起,青筋盘亘,身高也好,体格也好,一个人顶两个萩原研二。 男人伸出那只什么都没带的手,生着粗糙茧子的大手掐着萩原的头,将他提起。 两脚离地的失重感和头部传来的被挤压的疼痛让萩原研二不停挣扎。可萩原的挣扎在对方眼里,也不过就是徒有绒羽的幼鸟在扑腾翅膀,无论如何都避不开死亡结局。 冰冷锋利的刀锋抵上肚子,没有犹豫,直接干脆利落一捅—— 萩原研二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对方手指的缝隙间看见,自己腹部骤然喷出的血液溅了对方满胳膊,红色皮质手套在血液中反射着湿漉漉的红光。 ……唉? 萩原研二懵住。 “萩!”他听见松田阵平慌乱的喊声。 刀锋已经切入皮肤很深的位置,确认他活不了,男人抓住萩原研二脑袋的手就也跟着松开了一点,任由他双脚落在地上。 可就在萩原研二双脚落地拥有支点的瞬间,他忽然抓住男人的手臂! 那柄刀更深入了一点儿,几乎连刀柄都要捅进肚子。 “反正是游戏,还有三条命呢……” 他含含糊糊的说着,边说边吐血,嗓音沙哑如老旧的风箱。 但哪怕这幅样子,萩原研二紫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让他连眼眶都隐隐发红。 他的声音里带着游戏玩家特有的美好品质,“让我好好看看你是谁。” ——又有什么线索是我能拿到的。 萩原研二对自己在游戏里送人头的行为满不在乎。 反正玩游戏不就应该如此么,大家都是拥有好几条命的玩家了,那自然要利用好每一次死亡啊! 几分钟后。 【玩家萩原研二、松田阵平死亡,副本“无夜之城”已重置,NPC重新随机阵营、重新投放。】 【正在为玩家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重构身躯——】 废墟之上,光团亮起,那两个光团渐渐变化,成为两个人。 看着脚下这片眼熟的废墟,身形正在重构的松田阵平一时间有点儿心累。 他以同样的方式被那个红手套杀死,如果这真是按平岛阳的记忆重构出来的场景,神滨混乱到这种地步,也算世间罕见。 平岛阳能活着来东京都是奇迹了! 而且听听那个红手套,和后续出没的红手套们说的都是什么话。 ‘什么啊,不是平岛阳和时川透也?我还以为踩中陷阱的是他们。’ ‘他们是谁,尤其是平岛阳,那可是平岛阳唉,他们能踩中陷阱才奇怪吧?’ ‘说的也是,不管了,那就先把他们干掉!居然浪费了我给平岛阳和时川透也准备的陷阱!真讨厌!’ 松田阵平满头问号。 这他妈是什么狂热粉丝团吗? 光晕消散,身躯重构完毕,松田阵平摸摸自己的肚子,那里现在相当平整。 摸着摸着,他不由得和萩原研二同步叹气,这要是粉丝团,那也太可怕了,平岛阳能凭脑子活下来真的不容易。 【NPC投放成功。】 松田阵平抬头看看光柱的位置。 还是原来那个高楼天台。 “萩。”松田阵平一扯旁边儿的萩原研二,“走了。” 随后两个人迅速向着那栋废弃大厦跑过去。 有着上一周目的经验,他们这一次到达天台的速度快了很多。踹门进去的时候,NPC平岛阳正扯着NPC时川透也的胳膊,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围栏。 “别松手……”NPC平岛阳咬着牙,指甲劈了好几根,却还死死抓着NPC时川透也的胳膊,额头的冷汗噼里啪啦往下砸。 萩原研二抓着平岛阳往后拽,松田阵平则从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向下喊,“喂,伸手,我拉你上来!” 就在NPC茫然的回头看是谁拽他的瞬间,NPC时川透也勾起一个笑。 NPC时川透也做足了想要伸手,但是松田阵平没有抓住的样子,随后挣开了NPC平岛阳因为回头而下意识松了一些的手。 NPC平岛阳猛然回过头,人几乎要跟着NPC时川透也扑出去,却被萩原研二又拖回来。 “时川!”NPC平岛阳不停挣扎,却被萩原研二牢牢锁住。“你放开我!时川!时川!” 【NPC平岛阳,阵营转换几率上升至20%。】 只有玩家才能听见的系统音在耳边响起,松田阵平怔愣的看着高楼之下。 这他妈不是善良阵营NPC时川透也! 这他妈是邪恶阵营NPC威雀! 他们要不要这么倒霉?! * 同样运气不好的还有伊达航他们。 伊达航捞着柯南和灰原两个小孩儿跟在扛着搭档的NPC时川透也身后,脚倒腾的飞快,而他们身后,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带着白色头套的大批人马。 躲过几发子弹,柯南神色恍惚的看向两个NPC,“为什么他们的队伍里有人长了鳄鱼尾巴,还是爬行?” NPC平岛阳撑起身,一只手支在搭档肩上,给他解释,“他们是实验室的人,那是实验室产物。” 不是,什么实验室研究研究这东西啊? 柯南在心中尖叫。 “侦探。”跑路过程中,NPC时川透也第一次开口,“你不要小瞧了人心,房间里的神像与荷花看见了么?那就是那个组织的标志,他们在研究永生,拿孩子作为实验体。” “死亡即是永生开端。”他讲,“那个组织座右铭如此。” ——所以这个组织才以荷花作为标志。 “我们今天就是来调查民宿老板孩子失踪的案件的。”NPC平岛阳叹气,“男捧红荷,女捧白莲,和这个组织有关的话,那孩子大概率已经没了。” 红、花、百、子。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红荷与男孩子。 半小时后—— 【玩家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死亡,副本“红花百子”已重置。】 【NPC重新随机阵营、重新投放中。】 【正在为玩家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重构身躯——】 这次NPC投放不在他们身边。 障子门外树影婆娑,风声呜咽,几个人死死盯着白蜡烛跳动的火苗。 屏风、狐猴摆件、神像、荷花、红字。 同样的场景,他们却没了上周目那样好奇四处看的心境。一周目的所见所闻让他们的冷汗不停的从后背冒出,顷刻之间衣衫湿透。 “叩叩。” 下一刻,障子门被敲响,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那儿。 【NPC投放成功。】 “您好。”NPC时川透也说,“您在吗?” 他的声音被障子门隔了一下,所以显得模糊不清。 “在的话,请您开门。” ——请您开门。 江户川柯南一个颤抖,被炉上的蜡烛被他碰灭。 整个屋子暗了下来,神像端坐在神龛之中,柯南抬眼的瞬间,便与神像似笑非笑的眼对视。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连带空气都滞凝在一起。 而门外的NPC还在重复着。 “请您开门,请您开门,请您开门。” 第101章 柯南觉得自己受创的心灵需要几年才能治愈。 他连忙挪开和神像对视的目光, 掀起被炉一角,擦去脸上的汗,然后吐出一口气, 缓慢的调整心态。 和他一样调整心态的还有灰原哀和伊达航。 任谁都想不到,在平岛阳嘴里轻描淡写的过去, 真参与进来会这么惊心动魄。在与那个长着鳄鱼尾巴, 在地上爬行的改造人面对面时,恐怖谷效应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个改造人的脸还是人类的脸, 但半数皮肤已经化为绿色的鳄鱼皮, 张嘴间他们还能看见改造人嘴中锋锐的獠牙, 牙上挂着有血丝的涎液,不知道是来之前吃人了,还是口腔被自己异化的牙齿扎破。 对比起来, 突然就不害怕黑衣组织了。 灰原哀伸手抵上额头,表情空白。 ——至少黑衣组织还没有研制出这种玩意儿。 外面敲门声渐缓,见里面的人迟迟不回复, 也不开门,NPC时川透也换了一种问法:“里面的人听见我说话了吗?我们是警察, 可以出示警察证的。” 伊达航深吸一口气。 好了, 新的问题来了。 按照系统给出的阵营提示,两位NPC都在时, 平岛阳为固定善,时川透也好坏几率对半开,那么门外这位NPC时川透也,究竟是好是坏? 而且, 系统的话里是否有矛盾? NPC互相牵制、互相加成,这句话他能够理解, 说的是相反阵营的NPC可以互相牵制,相同阵营的NPC可以互相加成。 但有关那句“切记,保护他们”…… 一片昏暗之中,伊达航双手合十,托住下巴,嘴唇紧抿。 按照一般的游戏来讲,如果NPC是邪恶阵营,那么就等同于红名,而红名是怪,应该属于玩家可以干掉的类别,所以究竟是为什么系统会提出这样一句违反一般游戏规则的切记? 这边儿伊达航还在思索,门外的两个NPC实在忍不住了,“哐”的一下把门踹倒。 NPC时川透也一身警服,收起踹门的脚,几步跨进房间。NPC平岛阳在他身后揣着手,也慢悠悠迈进来。 “抱歉,门会有神滨警视厅赔偿的。”NPC时川透也笑眯眯的,“里面这不是有人嘛,怎么迟迟不开门?” 没听过威雀这么说话,灰原哀不受控制的一抖。 桌面上熄灭的蜡烛被碰倒。 蜡油撒在被炉的桌面上,瞬间凝固成一朵朵白色的花。 NPC平岛阳看了灰原哀一眼,“小姑娘初来神滨?” “我们都是第一次来。”伊达航连忙开口,比起和时川透也交谈,还是和认识的平岛阳谈话让他心里踏实一点儿。 至少时川透也没死,平岛阳是固定善的,四舍五入一下和现实里的平岛阳没有差别! * 另一侧,人鱼号。 【玩家平岛阳死亡,副本“人鱼之歌”已重置。】 【NPC时川透也重新随机阵营、重新投放中——】 【NPC投放成功。】 平岛阳蹲在人鱼号大敞四开的船舱大门前,无语的看着面前的大海,还有海对面神滨塔上的光柱。 得,NPC时川透也还是没刷新到人鱼号上。 他忧愁的捂脸。 人鱼号上没有救生艇,又离海边儿有着一定的距离,以往这一遭是时川透也和他一起探案,两个人互相帮助才游到岸上。 他一周目试着自己游上岸,结果还差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悬念的沉了底。 但二周目系统投放NPC时川透也投放在神滨塔上,还是不在人鱼号,他怎么一个人上岸就变成了绕不过去的难题。 ……难不成要再死一次? 平岛阳抿唇,“还是算了。” 再死一次NPC也不见得能投放到他身边儿来,从被威雀绑架、被波本绑架、被海盗踹下海他就已经正确认识到自己是幸运E的事实。 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概率再浪费一条命不划算。 这样想着,平岛阳从地上起身。 人鱼号的探索有时间限制,按照他没诞生出意识时被玩家控制翻车无数次的经历来推测,长久在人鱼号上不离开,海岸上百分之百会刷新出敌对组织“永生之血”。 ——而“永生之血”会开快艇,如果躲得足够好,也许他可以开快艇走。 当然,这在《神滨疑云》中是行不通的,不过他也不清楚诺亚方舟复制的《神滨》与《神滨疑云》是否有区别,只是现在优势并不在他这一头,就只能这样赌一下。 “……万一呢?”平岛阳嘟囔一句,路过餐厅时,随手收了餐桌上的两把餐刀。 他踏进人鱼号的总控制室。 总控室的玻璃裂成几瓣摔在地上,月光从碎裂的窗口钻进来,满地的玻璃渣熠熠生辉。控制台上同样有着不少碎玻璃,只有走动时才能看见它们的光芒一闪而过。 [联络电台——已损坏。] [邮轮核心马达控制按钮——已损坏。] [雷达显示——已损坏。] [顶灯控制——可以使用。] 平岛阳伸出手,去拨拉顶灯控制杆。 他记得神滨塔是整个神滨市最高的地方,能够看见半个神滨,包括他现在所在的神滨海。 十几分钟后。 平岛阳躲在休息区里,透过船舱窗户向外看,海面上有印着抽象人鱼标志的快艇驶来,正是刷新出来的“永生之血”。 “平岛阳……那位平岛警官,现在还在上面?”为首的金发男人,也就是永生之血创始人——琼斯·艾迪克停下快艇,看着大敞四开的船舱,挑眉。 “在上面。”有小弟点点头,“我们问了一直观察这里的兄弟,没见有人下船。” “那真是太好了。”琼斯的蓝眼睛猛然亮了起来,“他绝对会变成我们最漂亮的作品!” 他看中那双金色眼睛很久了! 这位一比一复刻出来的NPC琼斯越说越激动,带的整个快艇都在跟着他一同颤抖,在海面上激起水纹。 自打上次在神滨交锋,他就被那双金眼睛摄住了,那是很少见的很纯粹的金色,如果能将其浸到水里,想必会被冲刷的更漂亮。 但死去的眼睛和活着的眼睛总归不一样,为了维持那个光泽,他们与莲花社实验中心做了交易,只要能抓住平岛阳,莲花社就能听从他们的指使,将平岛阳改造一下,让他在水里能自由呼吸。 ——这样就不怕那双金眼睛因为眼睛主人的死亡而失去光泽了。 平岛阳绝对会是他们永生之血最完美的一个作品! 琼斯猛然抬头,盯着舱门的眼神执着又扭曲。 他将头发向脑后一撸,刘海向两侧压去,露出带着十字疤痕的额头——疤痕还是上次交锋之时,被平岛阳和时川透也划伤的。 “走吧,我们上船。”琼斯的声音回荡在海面,“抓不住他,就全都自己滚去莲花社。” 皮鞋敲击在铁板上的响声回荡在邮轮之上。 “叩。” “叩。” “叩。” 脚步声越发靠近平岛阳所在的船舱。 随着脚步声,还有一扇一扇门被踹开的声响,然后是永生之血小喽啰们“老大,这里没有”的声音,很吵。 ——这是敲锣打鼓的死神。 平岛阳将耳朵从门上移开,走向窗户的位置。 初步估计上船的至少有二十个,群殴打不过,得跑,按照他们这个搜查的架势,不跑对方迟早能抓到他。 窗外没人,平岛阳握紧餐刀,猛地用刀锋击向窗户! 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什么声音?”永生之血的小喽啰们交头接耳。“人鱼号的玻璃终于坚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你们的脑瓜子里再想什么。”有手下反应过来,“那他妈绝对是平岛阳逃了!” 手下顺着声音追过去,脚下的皮鞋哒哒作响。 永生之血的人往这个船舱赶,平岛阳借着空档从窗户钻出,勾着窗框底部往下一跳,落在甲板之上,踉跄几步站稳。 他擦去手上被玻璃碎片割出的血,左右看了看,还没有人追出来,立刻拔腿向他们停放快艇的位置跑去。 但他还没跑出几步,一颗子弹急射而来! 脑里警铃大作,平岛阳凭借直觉就地一滚,躲开从休息区窗户射出的子弹。 随后他迅速起身,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别让他跑了!”休息区里有人高喊。 二十几人跳窗的跳窗,走楼梯的走楼梯,一时间整个人鱼号仿佛回到了过去的热闹,只是过去的热闹是衣香鬓影,是酒杯撞击声,现在的热闹是枪响,是满船的你追我逃。 急刹车躲过小喽啰的子弹,平岛阳猛地掉头,两个上来抓他的男人“嘭”的一声撞在一起,然后挥动的手又拽倒一个。 那柄被用来打碎窗户的餐刀被平岛阳扔了出去,被扎了脚,现在正在旁边捂着脚单脚蹦跶的小喽啰就是作证。 “平岛警官。”琼斯绕过自己倒地或哀嚎的手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你现在还想往哪儿跑?” 哪怕平岛阳让四个人暂时失去了攻击力,但由于对方人数众多,他现在也还是被这群NPC逼到了甲板边上,对方成了半包围之势。 琼斯张嘴想说下一句话,但还没等他说出口,一声“平岛阳”就从海面上炸响。 NPC时川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着摩托艇赶来,现在就停在平岛阳所在的甲板旁! 他仰着头,看向站在甲板边缘,扭头向下看,神色震撼莫名的平岛阳。 “跳!”穿着警服的NPC时川透也伸出大拇指,露出一口白牙。“我能接住你!什么都不用想,直接跳!” ——他接到了平岛阳用邮轮顶灯打出来的信号。 第102章 (加更) 看着NPC时川, 平岛阳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时川透也,而不是威雀。 回头看看要上手抓他的永生之血, 平岛阳后退几步,直接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时川说能接住他就一定能接住他! 平岛阳的发绳在狂风之中撑不住崩裂, 他的头发散开, 金色的眼睛在向上漂浮的发丝中若隐若现。 琼斯看着那双逐渐远去的金眼睛,怒火中烧。 “想跑?” 他前身曾做过牛仔, 一手套索使得极好, 于是琼斯拿起船杆旁的用来套船的、已经打好圈的绳索, 试图将平岛阳套回来。 那绳索飞速冲下来—— “砰!” 子弹擦过的绳索直接被燎断,掉在水中,发出吧嗒一声响, 激起半人高的水花。 NPC时川透也收起枪,接平岛阳之前还不忘冲着琼斯竖个中指。 “你个美国佬!”他骂骂咧咧,“天天跑来抢人, 给我滚出神滨啊!” 随后NPC时川透也往前开了一点儿摩托艇,张开手接住平岛阳。 比起NPC时川透也的体格, 平岛阳确实很轻, 从甲板到海面这点儿距离也不会对NPC时川透也产生多少冲击。 平岛阳的后背落到他手上,NPC时川顺势把平岛阳往摩托艇后座一塞, 然后开着摩托艇扭头就跑! 摩托艇穿梭在密集的子弹集火中,子弹打在摩托艇上,擦出阵阵火花,好几颗子弹还擦过了NPC时川透也的臂膀, 割裂警服,留下一道道皮肉外翻的伤口。 “啧。”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 NPC时川透也咂了一下嘴,“小平岛,你来前面。” 就那个小身板受伤了就不爱好,平岛阳被打中了和他被打中了后果天差地别。 “你疯了?”平岛阳一愣。“他们为了抓活的我才不敢对准了我们人打,我要去前面了你怎么办?” ——他们互为对方的盾牌。 “哈哈,”摩托艇再次加速,NPC时川透也的语气相当畅快,“那你就拿着我的枪打回去!作为神滨的警察,被袭击时,我们可是有先斩后奏权!” 【恭喜玩家平岛阳与NPC时川透也汇合成功。】 【触发关键词“枪”、“回击”、“神滨警察”、“先斩后奏”。】 摩托艇上,伴随着NPC听不见的系统音,平岛阳飘了起来,身上光芒大放。 【玩家平岛阳体质加成50%——】 【玩家平岛阳速度加成40%——】 【玩家平岛阳射击技巧加成70%——】 他身上不再是来美国FBI总部穿的那套服装,赫然变化成和NPC时川透也相同的警服! 头发重新收拢,用发绳箍好。蓝白色的警服上,金色的流苏穗子随风飘动,腰带上挂着手铐,腿上带着配枪。 平岛阳落回摩托艇后座,沉默的看着自己带着白手套的手。 玩家们首登《神滨疑云》的时候,他就是这套衣服,但后来进游戏后衣服就变了,导致那帮玩家动不动在他耳边嚷嚷着想要策划复刻。 但现在不是回顾过去的时候。 平岛阳坚定回身,举枪。 ——随着体质的提升,世界在他眼中从未如此清楚过。 他从一片纷飞的子弹中捕捉到琼斯·艾迪克的身影,手下的扳机扣的毫不犹豫! 【道具:警用配枪SIG P230,击中敌对阵营NPC时,可暂停对方攻击十分钟,共有七发子弹,上刻樱花。】 樱花逆着子弹,突出火力覆盖的网! 这颗子弹打中琼斯·艾迪克的额头。 永生之血的攻击瞬间暂停。 整个神滨海都静了下来,唯有天空还阴沉沉的,海鸥低飞掠过海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神滨的海一到下雨的时候就跟着风起云涌,借着这个攻击暂停的空档,开着摩托艇的NPC时川透也抬起头看看天空。 “转回来,小平岛。”他说,“马上要下雨了,坐稳扶住,我要再加速了。” 他们离海岸还有很远,如果不能在下雨之前赶到海岸,一旦海浪卷起来,他们极大的几率被海浪打翻,直接葬身海底。 闻言,平岛阳也抬头看看天空。 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他连忙转过身,搂住NPC时川透也的腰,以防加速的时候自己被甩飞出去。 七分钟后,摩托艇靠岸。 两个人从摩托艇上翻下来,双双跌坐在沙滩之上。 瘫坐一会儿,平岛阳向后仰,手撑着沙滩,目光向前,凝望着海面。 海面上风起云涌,看不见月亮,乌云连接着海平面,像是天空中的巨浪,呼啸而来,电闪雷鸣。 ——这是他很久都没见过的景象。 “小平岛。”NPC时川透也的影子盖在了他头上。 “嗯?”平岛阳疑惑的仰起头。 有雨滴打在他脸上,以泪痣作为起点,向下滑落。 “别在这儿坐着了。”NPC时川透也弯下腰,后背挡住了雨。“我们回神滨警视厅,这案子还没有结束。” 晚十二点整,神滨警视厅。 平岛阳站在自己的工位之前。 贴着便签的电脑旁摆着盆多肉,是他曾经在神滨养着玩的,可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长得不再圆滚滚,而是长得特别支棱,张牙舞爪。 “时川。”平岛阳拿起那盆多肉,脱口而出,“我让你帮我养活它,你就给我养成这样?” 一旁翻找资料的NPC时川手一顿,“知足吧,我不会养花,能照顾成这样不错了。” 太好了,小平岛没看出来这盆不是先前的那一盆。 NPC时川小心翼翼松了一口气。 这已经是他养死的第七盆多肉了,他养什么都不再话下,养肥平岛阳也和玩一样,唯有多肉怎么养都养不活,大概是天生不和。 半晌,他翻到正确的资料。 “走吧,小平岛。”他将平岛阳从沉默中唤醒,“找到资料了,我们得去人鱼号主人的荒木家。” “……先等等。”平岛阳打开抽屉,果不其然,里面的绷带也一比一复刻出来。 他拿起绷带,走到NPC时川透也身边:“探案先不着急,荒木家没长腿,跑不了,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 另一侧,烈阳之下。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NPC平岛阳走在街道上,闪过第四波来袭的红手套。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组织吗?”萩原研二将NPC平岛阳的头按在怀里,缩在角落,而松田阵平则拿着NPC平岛阳的配枪在和唯一追过来的那个红手套对决。 “猩红之手。”NPC平岛阳闷闷的声音从萩原研二胸前传来,“那是英国来的组织。” “猩红之手,以寻求人类极限进化为目标,洗脑技术卓绝……” 它们与莲花社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的实验不会使人脱离人类的范畴,当时杀死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红手套就是猩红之手的作品,据猩红之手内部的消息讲,那个作品被称之为红刃。 “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听了一耳朵离奇科普,萩原研二连忙问。“你对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我和时川把他们猩红之刃的首席研究员逮捕了。”NPC平岛阳挣开萩原研二的禁锢,甩了甩头,甩掉头顶的土。“那个首席研究员被枪毙了。” 但神滨这边儿但凡加入组织的家伙们脑回路都不太正常,猩红之手认为能把首席研究员抓进去的他们智商奇绝,非常适合来当实验体。 也正因为他们的目的和永生之血撞上一半,都要活捉平岛阳,所以有时候这两个组织会狗咬狗,给神滨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听完整个故事的萩原研二:“……”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感情他和小阵平一周目被杀,是因为他们俩不是平岛阳和时川透也,去踩陷阱耽误猩红之手抓人了。 下一刻,萩原研二也带着NPC平岛阳就地一滚,躲过从天而降的几把手术刀! “请把他交给我,这位先生。”小巧瘦削的NPC红蜂女停在墙头,脸上带着笑脸面具,脚下只有细细一条铁丝,让她看上去就像漂浮在空中。 她缓慢的擦拭着从袖子里掏出的手术刀,“我不是很想对您动手。” 那把手术刀相当锋锐,不知道杀死过多少人,在烈阳之下,居然隐约反射着红光。 萩原研二看着那把刀,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让他额头满是冷汗。 打不过的直觉让他后退几步,果断拉着NPC平岛阳从小巷跑出! 可巷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满了带红手套的人,有男有女,有大有小,身高体重各不相同,一看就是分别在不同的领域里发展了潜力。 “跑!那边儿来了一批大部队!” 松田阵平手中的枪不见了,拖着一只鲜血淋漓的胳膊从人群中猛然窜出,用不曾受伤的胳膊抓着他们两个往远方逃! 奔跑间,落在最后的NPC平岛阳回了一下头,视线对上打头的红蜂女。 他笑了笑。 于是红蜂女举起手,“开枪!” NPC平岛阳猛然挣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手,然后猛然将他们推开! 这推力突如其来,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推出去很远,远到他们回头也只能看见被子弹穿透胸膛的NPC平岛阳。 “平岛/小平岛——!” 可NPC平岛阳已然倒在地上,子弹向着他们扫射而来,他们再想去把NPC的尸体拖出来带走,也只能不甘不愿的在这样的火力下离开。 几分钟后,倒在地上的NPC平岛阳动了动,重新恢复呼吸。 他身上的伤以一种令人恐惧的速度恢复,骨头、肌肉、皮肤…… 十几分钟后,身躯重新长好,那些子弹从他体内排出来,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人体的恢复力也在人的范围之内,将其拉到极限后的成功作品,就是拉弗格本人。 很难讲有着这样的恢复力是否能算做一种长生的变种。 但果然,人们对不死生命的追求是永恒课题。 “全体‘猩红之手’谨遵您的指示,”红蜂女对着站起来的NPC平岛阳低下头,姿态恭敬谦卑。 “拉弗格先生。” 第103章 (加更2) 死遁的阵仗貌似搞得太大了。 拉弗格牵起衣摆的一角, 语气多少有些抱怨:“真是的,变得破破烂烂了啊,这套衣服我还挺喜欢?” 他的语速不快, 声音也不大,但听在红蜂女耳朵里, 无意于大晴天一声惊雷。 面具之下满是冷汗, 红蜂女的腰弯得更低,胸口几乎要贴在自己腿上, “非常抱歉, 拉弗格先生,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立刻去……” 可拉弗格却摆摆手。 “没有必要,亲爱的。”拉弗格眯起眼, 打断红蜂女的话。“一件衣服而已,不值得这么大费周章。” 随后他往街小巷的另一头走,带着红手套的人群自动自觉给他让出一条路, 直到他自己停下脚步,站在人群中间。 红手套们瞬间让出一个真空圈。 拉弗格低头看向地面, 眼神晦暗不明。 ——在他脚前的是那把警用配枪。 这把弹夹打空的警用配枪上还沾着不少血, 枪把上最多,足以证明那位叫松田阵平的警官有多拼命。 真可惜, 救错人了。 点了点太阳穴,拉弗格开口:“听从我的指挥,把战场处理掉。” 十几分钟后。 赶回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什么都没看见。 整个小巷里硝烟弥漫,尸体也好、血迹也好, 全部都被猩红之手一扫而空,如果不是子弹的痕迹还留在这儿, 猩红之手没办法连墙都扒了,恐怕今天的打斗就会被掩盖下去。 松田阵平胳膊上的伤草草包扎,过紧的结勒得他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疼痛,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种从内心深处传来的,事情将要不受控的预感。 他深呼吸几次压下烦躁,随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这个小巷上,试图获取点儿信息好判断猩红之手的动向。 可没几秒钟,他就感觉到自己衣袖上传来的拉力。 “小阵平。”萩原研二扯着他的衣服,眼神凝望着旁边不远处的地铁站。 在一片混战之中,也许是因为地铁站大部分都埋在地下的原因,此刻也就只有它免受火力侵袭,完好无损的矗立在那儿。 “——我觉得我好像找到我们应该去探案的地方了。” NPC平岛阳在被他们救下时就说了他们打算去什么地方继续查案,他觉得他们应该不能那么运气不好。 平岛阳转化为拉弗格威士忌的几率只有20%,也就是说骗他们的概率也只有20%,这么低的概率他们要是都能撞上…… 萩原研二脸色扭曲一瞬。 那他们出去之后就真该找个神社拜一拜了! * 下午一点整,神滨三王町地铁站。 萩原研二推开地铁站的门,冷气瞬间从地底顺着扶手电梯爬上来,激得人不由自主咳嗽。 他拍拍胸口,扭头问:“走吗,小阵平?” 松田点点头。 于是他们上那条足够他们并排站立的电梯。 大概三五分钟的时间,电梯到达地底。 地铁站灯火通明,里面有着不少人,大概是全三王町的居民都跑下来避难了,至少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周目加起来头一次看见这么多NPC。 可还没等他们再往里走,就听见有什么东西叽里咕噜从身后滚下来。 那东西砸在电梯履带上带来震动感,松田和萩原连忙回头,却发现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性! “我去暂停电梯!” 这样说着,松田连忙跑去按电梯紧急暂停的按钮! 随着电梯的猛然停止,女性随着惯性撞在萩原研二怀中,冲的萩原都后退几步。 踉跄几步站稳,萩原研二大喊:“请问这里有医——” 后半截话掐断在喉咙里。 因为萩原研二已经闻见了血腥气,还感受到了自己胸前衣物的潮湿。 滚下来的不是活人,是一具尸体。 尸体很瘦削,皮包骨头,萩原研二呼吸之时,仿佛都能听见尸体骨头隔着皮肤撞在他身上,发出咯啦咯啦的声响。 有血迹从尸体上渗出来。 萩原研二连忙将尸体放下,让这具尸体躺平在地板上。 血液从尸体胸口的小洞淌出,很快就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滩。那些血液渗进地板,让地板与地板的缝隙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泡。 “咕嘟——” “啪。” 血红色的泡泡在地铁站的灯光下破裂,细小的血点溅在萩原研二脸上。 但神滨人大概是看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也可能因为居民都是普通NPC就懒得设置性格,所以此刻这些神滨人还干着自己的事情,偶然扫过来的目光毫无情感,就像看着路边随处可见的碎石。 下一刻,人群中有人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于是人群爆发出一阵哄笑。 于是那些扫过了的目光也收了回去,笑声绕着地铁站的吊灯飞舞,冲的吊灯吱呀吱呀响。 死亡与日常。 明明是同一个地铁站,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极端割裂的感觉让萩原研二那一瞬间瞳孔紧缩。 而松田阵平没比他好到哪去。 松田阵平深一脚浅一脚从按钮那里走过来,看看尸体,再看看忙碌自己事情的人群,明明口中喘.息未定,眼中却充满惊惧。 ——到底是神滨不正常还是这游戏不正常?! “萩。”沉默半晌,松田阵平狠狠锤了两下心口,将自己的心态拉回来。“该我们破案了,这里全部都是假的,不要被影响到。” 萩原研二胡乱点头。 可越探他们越心惊。 死者死因是枪伤,身上有很多撞击痕迹,但不是在电梯上磕的死后撞击伤,而是生前,她似乎被人打了一顿。脚上鞋子上沾着泥土,土质他们貌似看过,和那个小巷里的土质非常相似。 萩原研二抬起死者的手,死者指甲缝里的嵌着一段卷曲的黑发,还有血迹。 松田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发,还有自己包扎草率的伤口。 “喂,萩。”松田开口,“我怎么觉得……” 他的眼神里透露着迷茫,“我怎么觉得杀人的是我?” 虽然这是完全离谱的猜测,但从死者尸体上探查到的一切线索,几乎条条都在指向松田阵平本人。 “是你多想了,小阵平。”萩原研二面色凝重。 他试图翻过死者,去探查新线索,手腕却被人突然握住,从尸体前拖开。 “这位先生。”身着神滨警服的大胡子男人脸上笑眯眯,手上的动作却很强硬。“请不要随意翻动尸体,打扰神滨警方探案。” “那个,我们也是警察?”萩原研二试图反驳。 “在神滨这里外地警察没有调查权。”大胡子松开萩原研二的手腕,看向尸体,“神滨情况特殊,你们这些外地警察根本不了解情况。” 神滨这地方组织云集,除了猩红之手、莲花社实验中心、永生之血,还有零零散散的小组织,让搞不清楚情况的外地警察来神滨探案,竖着来横着出去。 大胡子看向萩原研二脸上的血,还有松田阵平胳膊上的伤皱眉,半晌,开口道:“你们两个暂时和我回一下神滨警视厅,配合工作。” “那尸体?” “你们不用管。”大胡子摆摆手,“一会儿会有人来处理,你们要做的就是闭嘴别问。” 一小时后,神滨警视厅。 坐在休息室里,暖灯打下来,身边还有绿植,明明是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的环境,但松田和萩原却有些坐立难安。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配合工作。 笔录不说,这很正常,可为什么还有采血、体检、搜身这些东西,这是正常警视厅该有的流程吗?! “别担心。”看守他们的警官笑笑,“在神滨这是必须要——” 警官后半截话被打断。 “宫泽,从他们身边离开。”大胡子警官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从外面走进来,将椅子上的两个人团团围住。“你们两个被逮捕了!” 突然就被逮捕的松田和萩原:“为什么逮捕我们?” “还有脸问。”大胡子啐了一口,“杀人犯。” [死者指缝的头发——DNA匹配成功,松田阵平。] [死者指缝的血迹——DNA匹配成功,松田阵平。] [死者鞋子上的泥土——来自三王町。] [灰色外套——松田阵平的外套,存在硝烟反应,存在三王町的土。] [黑色外套——萩原研二的外套,存在硝烟反应,存在三王町的土。] [死者尸体——存在硝烟反应,硝烟反应对比成功。] ……而死者死亡之时,他们人确实还在三王町,没有不在场证明。 所有线索都严丝合缝,配合上质量过关的高科技检测,本来就足够百口莫辩。 然后这之上又叠了一层三王町小巷现场。 NPC平岛阳的尸体不见踪影,推测是也被猩红之手带走了,毕竟哪怕平岛阳死去了,对猩红之手来讲那也是绝佳的实验材料。所以如今那里面只留下了对他们现在来讲是致命的、给他们杀人这一事添砖加瓦的、墙壁上的子弹痕迹。 松田和萩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他们当初的一举一动,把现在的自己锤死在了杀人犯这一称呼之上。 第104章 萩原研二从洞里钻出来, 拍拍身上的土,在探照灯还没打到他这头的时候,撒开腿就往远方跑。 他身上明黄色的监狱服超级显眼。 探照灯打过来, 萩原研二往草丛里一扑。 在草丛里和虫子面对面,萩原研二把那只快要爬到他眼前的虫子扔出去, 哭丧着脸, 小声骂:“这不是毫无游戏体验吗!” 玩家萩原觉得自己快要被玩死了。 一周目还没等开始探案就被捅死,二周目从逃亡到入狱, 现实里一辈子都不会感受到的东西在游戏里全感受了一遍, 过高的游戏难度让游戏体验直接归零。 萩原研二现在甚至想骂策划。 但游戏《神滨》没有策划, 他也不敢骂看起来有感情的诺亚方舟。 万一骂完了诺亚方舟一生气,下周目给他来个威雀和拉弗格怎么办! 探照灯兢兢业业的转动,就在快要扫到萩原研二的时候, 那些探照灯突然都转了回去! 警报响彻云霄,下一刻,监狱围墙里传来一阵枪响。 【玩家松田阵平已死亡。】 【通知, 由于玩家萩原研二存活,副本无法重置, 将玩家松田阵平暂且放置在登陆空间, 等待副本重置后身躯重构。】 系统都说了些什么萩原研二暂时没空搭理,他只是憋着一股气趁机从草丛中爬起来, 然后向着天际线的方向跑去。 杂草半人之高,萩原研二奔跑在旷野上,手中将草丛向一旁扒拉,脚下时不时踩到些土坑。 远方有隐约的呼呵声传来, 萩原研二捕捉到声响,咬着牙加快速度。 他和小阵平在监狱里劳改的时候就商量了一下越狱的事。不过因为神滨监狱守卫完善, 两个人全都向外跑有困难,最后就制定了现在的计划——一个只负责跑,另一个负责吸引火力。 刚巧松原阵平因为线索大部分都指向了他,狱警看守他的力度更高,所以松田阵平顺理成章的成了吸引火力的那个。 有扣动扳机的声响。 子弹打穿肩头,萩原研二就地一滚,直接从山坡上滚下去! 追来的狱警在山坡旁停下脚步。 “这挺陡峭的。”狱警看了一眼山坡的坡度,“他还被打伤了,掉下去估计是活不成了,我们回去,顺带再发布一个通缉令。” ——虽然偷了懒,但该做的面子还是要做足。 狱警转身离开。 听不见上面的脚步声了,挂在树上的萩原研二等了一会儿,确认上面没人之后,艰难的从山坡爬上去。 旷野中,有蟋蟀在叫。 这个半长发男人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然后在满地的昆虫鸣叫声中起身,躲开巡逻队和探照灯,沿着小路离开。 早四点,天光大亮。 靠着两条腿重新回到三王町的萩原研二撑着腿,站在原来那条小巷的最里面,抬头看向天空。 今天是晴天,太阳在这个角度看上去相当大,小巷的墙把阳光分割成三块,一块刚好打在萩原研二脚前,照亮了地上那张贴着他照片的通缉令。 巷外人来人往,NPC们走在大街上,看起来和和美美。 萩原研二俯身捡起那张通缉令。 通缉令照片比较草率,除了那双眼睛,他自己都认不出是自己。 ……但还是遮掩一下比较好。 萩原研二抿唇,将通缉令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废弃民居之上。 半小时后,一个带着帽子、墨镜、口罩,穿着一身过时衣服的人从小巷里走出来,穿梭在人流之中。 不管怎么说,好歹他成功跑出来了,这波二周目还能再续一续。 续命的第一步。 这样想着,萩原研二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扫过街边的玻璃窗,看着上面因玻璃不平整而身形扭曲的自己。 ——他得先想个办法把通缉令搞定,这么藏下去不行。 * 早九点整。 三王町商场门口,萩原研二叫住了从自己身旁穿过,正要往商场里走的,带墨镜的时髦金发女性。 “这位小姐。”他将从地上捡起的小皮夹递过去,“你的钱包掉了。” 金发女性接过包,虽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大夏天穿成这幅模样,但还是认真的道谢。 萩原研二截住对方的道歉,藏在口罩下的嘴角勾了勾,“是这样的,小姐,您知道附近哪里有侦探社吗?” 他原本是想去神滨警视厅看看的,看能不能伸个冤,但谁知道他刚进去就不知道碰响了什么,被神滨的警官满警视厅的追,最后好不容易才逃脱追捕,不用来个梅开二度进监狱。 警视厅的路子不行,那就只能找侦探了,先通过侦探找到能够推翻案子的线索,然后再拿着线索去找律师。 可萩原研二在神滨绕来绕去,愣是没找到一家侦探社。 “侦探社啊。”女士抵住下巴,“我记得这附近确实有一家,不过因为在神滨侦探社很少能开的下去,它开门的时间也不固定,你要是有着急事情的话,可以过去碰碰运气。” 她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放到萩原研二手上,“我以前找过这家侦探社办事,还有名片,不过老板脾气有些怪,比较难以忍耐。” “您有需要的话,就顺着名片上的地址去找就好。” 随后这位女士走进商场大门。 萩原研二看着手中的名片。 [比良侦探社。] [神滨三王町72番7号。] 他将名片收进衣兜,转身离开。 商场里,那位时髦女性走上四楼贩卖奢侈品的店铺。 “老板。”她摘下墨镜,指甲敲在柜台桌面上。“我之前订购的那双红色手套呢?” * 上午十点零七分,萩原研二终于在偏僻的郊区找到了比良侦探社。 侦探社的玻璃上满是灰尘,好像很久没有人打理,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但好在门开着,不是关门大吉。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推开侦探社的大门。 老旧的门扉开合间发出吱嘎声,盖过了铃铛声响,门板下段在地上留下一道弧线型划痕。 “请问有人吗?”他走进去。 侦探社内无人应答。 萩原研二站在侦探社大厅里,四处看了看。 比良侦探社的装修风格很像八.九十年代的欧式田园风,有着大量的碎花和撞色对比,以及随处可见的复古摆件。 唯一比较奇怪的地方,就是墙壁上挂着很多钟表,每一个钟表的时间都不一样,跨度最大的两个钟表,时间相差四个小时。 萩原研二收回放在钟表上的目光,看向里面那个虚掩的房门。 他推开门进去,背对房门的宽大座椅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椅边倚着一根金色手杖,书桌上台灯还是亮着的,墨水瓶在灯光下闪烁光芒。 “……那个,您好?”想起那位女士的话,萩原研二咽了一口口水,“我有个委托,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 “时间?”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吟,“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声线太过耳熟,萩原研二脸色当场就变了。 他连忙后退,退到大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侦探社的门上了锁! 一台放在柜台上的时钟到达整点,突然响起铃声。 伴随着铃声,一扇扇铁门擦着墙体落下。那些铁将整个侦探社围得密不透风,将萩原研二围成了笼子中的困兽。 而侦探社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二三十人,当时给他名片的女人赫然在列! 那女人手上带着一只红手套,正抵在唇边,挡住笑容。 “先生——”她开口。 “欢迎来到侦探社。” 下一刻,红手套们将萩原研二脸朝下按在地面上。 ひらしま,平岛。 ひら,比良。 到这一地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NPC平岛阳,在当时NPC时川透也掉下去那一刻,就已经转换阵营了! 萩原研二侧脸贴在地面上,只能感受到其他人腿压在他背上带来的窒息感,还有因窒息感带来的耳鸣。 可哪怕就是在耳鸣之中,他也还是捕捉到了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他费力的扬起头,与来人对上视线。 来者正是拉弗格。 这个男人拄着手杖,身着黑色西装,金色的玫瑰胸针带在胸前,流苏链条横跨整个领口,扣在另一侧衣领上。 ——他看上去就像要参加什么晚宴。 拉弗格停在萩原研二面前,微微弯腰,从上至下审视他。萩原研二只能从里面感受到不带一丝感情的打量,和平岛阳本人天差地别。 “你好像很惊讶。” 看着表情逐渐走向空白的萩原研二,拉弗格弯下腰,“有什么感到意外的?” “你不是警察?” “曾经是。” “地铁站的案子是你干的。” “嗯。” 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答复,萩原研二挣了挣,“你知道你在破坏神滨的稳定吗?!” “不不不,你错了,亲爱的。”拉弗格点点太阳穴,“稳定会走向末路,稳定会走向腐烂。” 拉弗格的眼眸如同深渊,与他对视时,留存欲望的人只能看见深渊中有黄金闪耀。 “而为了追求正确,为了更好的存活,我们需要将秩序重新构架。” 人人都向往秩序,厌恶混乱。 人人都向往理性,厌恶疯狂。 但如果理性与秩序会让人走向末路,那么,或许人们确实需要一点疯狂,才能更长久的活着。 ——福尔摩斯可以是莫里亚蒂,阿波罗同样可以成为狄俄尼索斯。 以理智之名,行疯狂之事。 这是酒神之日。 【玩家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全部死亡。】系统冷漠平板的声音响起。 【副本“无夜之城”已重置。】 第105章 (加更)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再一次站在了熟悉的废墟之上。 看着脚边的小白花, 松田阵平眼神复杂。 说不心累才是假的。 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无夜之城”到底是个什么副本,两周目过去了,好不容易以为有点进展, 结果还是假的,被拉弗格一个NPC大杀特杀, 直接杀到三周目来。 “喂, 萩。”松田阵平扭头看向一旁心态崩塌,一直念叨着“拉弗格好可怕”、“小平岛黑起来好可怕”的萩原研二。 “等出去之后, 我们找个神社拜拜吧。” “呜。”提起这个, 萩原研二悲从中来。 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我还嘲笑小平岛总被绑架运气差来着,现在看来明明是我们运气更差……” 大概放在现实里,他们俩就是那种游戏只能吃保底的非酋。 【NPC投放成功。】 系统提示后, 还是那两道光柱,还是那个高楼。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他们迈开腿,继续走这一段自己熟悉的路, 勇闯三周目。 * 另一个空间,民宿。 根据现有的线索, 伊达航将杂物间里立着的花瓶搬开。 随后他拿着从卫生间里找来的撬棍, 使力一撬! 这扇位于杂物间花瓶下的地下室大门在大力之下锁芯崩断,正方形的门扉直接脱离门槛, 砸在一旁的地面上,有些许红色铁锈从门扉表面震落。 但这扇门撬开后,里面还有一道铁制格子门。 “稍微有点儿黑……” 这样嘟囔着,柯南和灰原一左一右撅在格子门旁, 探头从格子门的缝隙向下看。 底下漆黑一片,侧耳倾听时只能听见流水声, 鼻尖还有隐约的泥土潮气。 “平岛警官,”柯南抬起头,看向一旁对着墙,研究上面的红点儿的NPC平岛阳,拉长语调。“请问你有手电筒吗?” “他的手电筒在我这儿。” NPC时川将手电筒递了过来。 对NPC时川有点儿打怵,柯南连忙接过手电筒,慌张按下最大档,将其对准格子门的缝隙—— “哗啦!” 有鱼跃出水面。 在民宿正下方的居然是一条地下河。 伊达航试图用撬棍撬开这个格子门,未果。而他们旁边,一直在看墙壁红点标志的NPC平岛则放下抱臂的手,走向庭院。 他拿起立在庭院上的耙子,在枯山水的细沙上划出耙痕。 左一、右三、上四、下七。 耙子在细沙上划动的每一下都拨动了机关。 耙痕最后一笔停在竹节旁边,耙齿撞在竹节之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们几个离那里远点儿。”NPC平岛拄着耙子,因为视线被墙壁阻碍,只能提高声调,“格子门开了吗?” “啊?什么开了?” 柯南还没反应过来,格子门就猛然向两侧打开。 他支着门的手下一空,直接从洞口掉落,灰原连忙伸出手抓住柯南的衣摆,却被柯南一起从洞口带下去! 伊达航同样伸手去抓。 下一刻,NPC时川在他背后轻轻一推—— 一瞬间天旋地转。 伊达航也从洞口掉了下去! 扑通扑通三声响。 垂眸看了地下河一会儿,NPC威雀这才从格子门旁起身,对着庭院慌张大喊:“不好了小平岛!他们仨掉下去了!” . 民宿地板到地下河的高度有着十几米,从高处落水,后背接触水面宛如接触一堵墙,伊达航着实被水面拍蒙了几秒钟,在河里随波逐流。 直到口鼻处飘出细小气泡后他才重归清醒,挣扎着调整姿势,从水面冒出头。 “柯南!灰原!”骤然到达这么黑暗的地方,视野受阻,一时间伊达航只能靠喊。 两个伪小孩儿从旁边的水面冒出头,“……我们在这儿!” 听声辨位,三个人汇聚在一起。 地下河先前听声音是有鱼存在,他们也不知道地下河中的鱼是什么品种,吃不吃人。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在眼睛适应了昏暗环境后,他们迅速游向岸边。 拖着差点儿被水拍散架的身躯,几个人爬上岸,抬头看头顶那个遥不可及的方正入口。 他们现在掉下来了,NPC平岛阳怎么办? “我们得想办法上去。”柯南擦了擦眼镜上的水,“留平岛警官一个人对付威雀太难了。”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在地下探索。” 灰原对此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见,“你也听见当时诺亚方舟给的善恶设定了,它给出的设定几乎可以算得上游戏规则,我们要注意的是,它只列出了NPC时川死后会发生的事,而没有NPC平岛阳死后发生的事。” 她顿了顿,“这在计算机的世界里是不常见的,他们习惯于设置最细致的规则来遵守,也就是说,游戏规则在这里摆着,为了游戏完善度,在威雀死亡之前,平岛阳就绝对不会死。” 就像他们的第一周目,她是最后一个死的,就趁机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是NPC时川先死,而后才是NPC平岛的死。 旁听的伊达航眉头一跳。 只要NPC时川或NPC威雀不死,NPC平岛阳就不会死…… 难道这就是诺亚方舟那句“保护他们”的含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一直以来都陷入了误区。 因为认识平岛阳,并且知道NPC平岛是纯善,他们下意识会更多的保护平岛,而忽略掉NPC时川。但恰恰这种忽略让NPC时川很容易死,他死后NPC平岛阵营就会变成不定。 ——这和现实里平岛与时川地位相同互相保护不一样,在两位NPC之间,NPC时川是主导地位。 沉默半晌,他将目光撒向河面。 “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走上面那个路径,要知道,地下河中是有鱼的。”伊达航说,“如果地下河没有连接地上,够不成循环,这些鱼可活不下来。”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顺着地下河去往地面,再从地上绕回民宿。 而且。 伊达航迈开腿,跟随着水的流向走。 水从那头进,从这头出,平岛阳现实里没有被困死在这里,就证明这地方绝对还有别的出口。 一个半小时后。 他们跌跌撞撞的顺着水流走,攀爬上最后一块岩石。 柯南站定后眯起眼,望着前方。 ——前方的黑暗里有隐隐的光辉,似乎出口就在那儿。 他们快跑几步。 那确实是地下河的出口,只是尽头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平稳的连接地上河,而是个瀑布。 前方出口处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他们脚下的岩石就是最后,大量水流奔腾而下,打过岩石时发出剧烈的声响,堪比阴雨天一声声炸雷。 ……想从这种地方出去没有船不行,人不做任何防护下去会直接摔死。 这样想着,伊达航看向江户川柯南,“柯南,你的腰带还能用吗?” 虽然他们没有船,但他们可以试着现场造船。 “我试试看。”柯南伸手在腰带上调试。 这条被阿笠博士改造过好几回,添加了无数灵感无数科技的皮带能够搞出救生垫那么大的足球,如果掉下来时没有摔坏—— 几分钟后,一个黑白相间的半瘪足球顺着瀑布冲了下来! 伊达航、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三人趴在足球上,手死死地抓住足球的凹陷,头发被狂风吹得向上掀起,连眼睛都闭不上,两脚离开足球,跟着衣料一起向上飘,几乎要表演一个现场起飞! 足球顺着瀑布滑落,“嘭”的一下落在河面之上,激起大片水花,被河水浸润的足球表面难以抓住,伊达航他们从足球上猛得弹起,然后扑通扑通跌入河面。 他们连忙爬上岸。 三个湿淋淋的人压平了一片草地。 死里逃生的柯南翻了个身,仰躺在草地上看向天上挂着的圆月,一时间热泪盈眶。 他居然没有死! 他居然没直接摔进三周目! 他居然把命苟住了!!! 柯南想张嘴感叹点儿什么,可还没等他开口,伊达航就猛然把他捞起。 柯南差点儿咬到舌头。 他满头问号,晕头转向的坐在伊达航右手手臂上,和同样坐在伊达左手臂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灰原哀面面相觑。 “伊达警官,我们为什么要跑?”颠簸之间,柯南茫然问。 伊达航压低声音,换了个方向,“我们后面有人!” 有人? 柯南脸色一变。 他猛然扭头看向伊达航身后! 树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堆身披斗篷的人,那些人穿梭在树木之间,紧紧追在他们身后,像一条条紧追不舍的蛇,斗篷上印着的抽象人鱼在月色下反着微光。 斗篷一角掠过地面,带动草叶摇晃,树影轻摇。 见他们实在能跑,下一刻,从那些印着人鱼的斗篷中抬出一只只拿着枪的手! “砰砰砰——!” 扳机扣响。 从那些枪里射出的或是子弹或是铁索,样样都在月光下闪烁寒光,堵住了伊达航他们所有能逃的路。 灰原哀惊恐的看着眼前离自己不到一纸距离的铁索,脸颊上鲜血缓缓流下。 深夜的树林里发生了惨案。 【玩家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死亡,副本“红花百子”已重置。】 【正在为玩家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重构身躯——】 . 又是原来的民宿。 三个人围坐在被炉边,眼前是跳动的白蜡火苗。而莲花社实验中心的神像还在墙上悄无声息的摆着姿势,透过荷花,居高临下的注视他们。 有那么一个瞬间,灰原甚至觉得这桌子上白蜡烛是给他们自己点的,就为了送葬自己。 不大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 “那个,有人在吗?” 是平岛警官的声线。 柯南抬起头,死死盯着障子门。 ——这一次敲门的是NPC平岛阳! “我们是神滨警视厅的警察,”外面的NPC平岛说,“麻烦开一下门,我们是来查案的。” 第106章 (加更2) 看了一眼障子门上的影子, 是矮的那个,伊达航这才从地上起身,飘忽着走向障子门, 随后将门拉开。 两个NPC一前一后走进来。 算上自己三大两小,NPC时川看了看, 从衣兜里拿出警官证, 上前几步,站到伊达航面前。 “如果先生现在没什么事的话, 麻烦你立刻领着这两个孩子从这里离开, 神滨不是什么值得旅游的地方。” 平岛阳和时川透也搭档时, 一贯由时川透也负责这种社交场合,于是他略带歉意的笑笑,“这里涉及到一桩儿……” NPC时川话音未落, 伊达航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输出。 “儿童失踪案,荷花社实验中心。”伊达航挑眉,“男捧荷花, 女捧白莲——” “座右铭:死亡即是永生开端。” 屋子里沉寂一秒。 下一刻,两位NPC猛然暴起! NPC时川将手中的警察证收起, 伸手拽住伊达航的胳膊, 几下子就将他的胳膊扭到身后,随后将他按在地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NPC平岛抽出枪, 对准了伊达航,“莲花社实验中心的?!” “你一个非神滨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着说着,NPC平岛的目光扫向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柯南和灰原。 还有这两个孩子, 是不是他绑架来的?! “小孩。”他说着,枪又往伊达航的方向靠近了一点儿。“你们两个到这边儿来, 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 这是个什么发展? 整个屋子里景象一派凌乱,两个伪小孩儿被NPC平岛护在身后,而被炉在伊达和NPC时川的厮打的过程中被撞翻。 蜡烛的火苗撞在地板上,发出最后一丝挣扎,爆亮一下后彻底熄灭。 房间陷入一片昏暗。 “老实交代,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NPC时川一条腿压在伊达航后背,手下死死扭着伊达航的双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伊达航没有回话。 ——他只是勾起嘴角。 哪怕现在被按在地上,后背上承受着一个不该承受的重量,他的表情也高高兴兴的。 在NPC“你有什么大病”、“你到底是谁”的目光下,伊达航脸上的笑意半点儿不减,甚至越发扩大。 太好了! 伊达航心想。 这次来的是NPC时川,不是NPC威雀! “那个,平岛警官。”看着伊达航和NPC时川掐架,柯南慌张的抓住NPC平岛的衣摆,仰头。“伊达警官是东京来的警官,是来帮忙的!他不是坏人!” 然后他开始睁眼说瞎话,“是东京那边儿觉得神滨的情况太乱了啦,所以就和伊达警官说了些资料,然后派伊达警官来的神滨!” NPC平岛看着柯南,目光像在看傻子。 他的枪口坚定不移,“东京什么时候管过神滨的事?小孩儿,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听见这话,灰原哀连忙跑到伊达航身边,蹲下身,将他身上的警官证从衣兜里拽出来,交到NPC平岛手里。 确认了警官证的真伪,NPC平岛收起枪,“时川,确实是东京来的警察。” NPC时川松开手,将伊达航从地上拉起来。 “抱歉抱歉。”他双手合十,“神滨这边儿的情况比较混乱,请不要在意。” 伊达航完全不在意。 一想到三周目两个NPC都是善良阵营,他就乐呵的想高歌一曲。 他握紧拳头,身后燃起斗志。 三周目这次应该能稳! * 另一个空间,荒木庄园。 凌晨两点,天上惊雷不断,寒凉的水汽充斥在空气之中,呼吸间会贴在鼻腔里,给人带来溺水的错觉。 平岛阳抬头看着庄园大门,伸手压住骨裂的位置,脸色发白。 虚拟体感技术将伤口因潮湿气候会出现的负面反应都百分百的模拟了出来,此刻那里正隐隐作痛,不是很剧烈,但漫长没有尽头,带动着周边的皮肉都在疼痛。 “小平岛?”NPC时川举着伞凑过来,“你这是让永生之血他们打的?” 没想到NPC时川会关注这个,平岛阳愣了愣。 被这么一问,一时间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合适了。 他能怎么说? 平岛阳腹诽。 直说这其实是现实里的你洗脑出来的卧底给我打的? 他敢保证他这么说完,NPC时川当场就得放弃查案,然后把他扭送去医院查查脑子,看他是不是被人打傻了。 于是沉默半晌,平岛阳只是松开按压肋骨的手,扭过头:“不是永生之血打的,不碍事。” 他话音未落,天上又是一声炸雷。 闪电照亮了周边的环境,也照亮了平岛阳埋在伞下的脸。婆娑树影被投在他左脸上,留下道道纹路,扭曲的黑色蜿蜒曲折。 NPC时川歪着头看他一会儿。 随后这名NPC举着伞再往这头蹭蹭,伸手揽住平岛阳的脖子,玩闹般的往后一锁喉—— “我说小平岛,你总板着……” 喉咙被触碰的感受让平岛阳瞳孔猛然缩紧。 那个瞬间他和只猫一样,伞从手中滑落都不顾,连忙扒开NPC时川的手,蹦跳几步退开,与惊讶的NPC面对面。 ——你曾经差点儿就被威雀杀死了。 他抬手捂住喉咙。 濒死时留下来的痛苦记忆不是那么好掩盖的,伊达航他们几个自打他被割喉后就很小心的注意着距离,尽量不去触碰他的咽喉。 “……小平岛?” NPC时川透也看看自己被甩开的手,有些茫然。 半晌,他眨眨眼睛,收敛了茫然的神色,捡起地上滚落的黑伞,将伞递过去。 “我说小平岛,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递伞的同时,NPC时川抱怨着,“你这是想换搭档了呗?喜新厌旧也不能这么快啊!我跟你讲,作为咱们神滨唯一能忍受你脾气的警官,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这只是个游戏。 将脑子里激烈喧嚣的情绪压下去,平岛阳接过伞,隔绝雨幕。 “闭嘴探案。”他擦去脸上的水,“你一天天就知道贫。” 见平岛阳把扭回了原来的姿势,NPC时川又顽强的把胳膊抬了起来。只是这次他的手避开了平岛阳的脖颈,转而搭在肩上,手自然放松垂下。 “小平岛,你害怕不?”他的目光远眺,落点在庄园城堡的尖角顶端,语气里充满调侃,“一会儿进去可是很黑的哦,而且这可是欧式庄园。” “我记得我应该不是警校时期的我了,怎么可能再被你吓到。” “嗯嗯嗯,你已经不是警校时候的那个你了!”NPC时川点点头,啪啪啪拍着他的肩。“那一会儿进去看见吓人的东西,你可别跳起来。” 平岛阳:“……” 这复苏的都是些什么记忆。 三言两语间就回忆起了当年的黑历史,平岛阳举起拳头。 “时川,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黑历史还要回到警校时期,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看恐怖片。 那个恐怖片的故事背景就发生在欧式庄园,和荒木家的场景没什么差别。光看恐怖片没什么,他甚至有闲心点评不合理之处,但奈何当时的时川一边看,一边给他分析人物的行为动机。 那天晚上的场面简直不堪回首。 因为那天的恐怖片没把他吓到,时川透也的分析把他吓到了! 平岛阳牙咬得咯嘣作响。 甚至吓得他那天晚上都没敢睡觉,生怕时川透也来个原地黑化,嘟囔“永生不死”来拿刀把他砍了。 ——然后时川透也第二天听说这事儿,放声嘲笑了他三个小时。 ……可好像现实和他当年脑海中的景象也没差什么。 想到这里,平岛阳又放下手,无甚兴趣的垂下眼眸,“算了,快查案吧,查完案子我还有事情要办。” 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 随后他上前几步,抬手推开庄园的铁门。 第107章 庄园内一片荒凉。 踏过那些枯枝落叶, 他们推开了城堡焦黑的大门,踏进荒木家的城堡,惊起一片灰黑色的碎屑。 “这就是荒木家了。”NPC时川将伞收起, 随手扔到门边,将一直揣在怀里的资料送到平岛阳眼前, “一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 随后他空闲的那只手在眼前挥了挥, 将那些碎屑从面前挥开,“虽然荒木家主没有生命危险, 但因为火灾毁容了, 前几天还在医院整容, 过几天还要去做手部修复手术,所以这个庄园也一直没人顾得上,就这么放在这儿。” 平岛阳接过资料。 荒木家是艺术世家, 这一代家主是神滨有名的钢琴家,也许站在舞台上演出的人多少都会对自己的脸和吃饭的家伙重视,所以庄园主才没有第一时间收拾家里。 他站在被焚毁的大厅中, 抬头看向大厅中楼梯上挂着的荒木家主的照片。 这是整个大厅里唯一没被烧成焦灰的东西,但他知道这张照片后有一道暗门, 只要打开它, 就可以通过暗道直通神滨塔底。 ——而想要打开这扇暗门需要完整的蝙蝠石雕。 平岛阳翻开资料,上面第一页就画着荒木家的结构图。 找不到笔, 平岛阳干脆咬下右手手套,用食指指尖沾了一些黑灰,结合着脑中的记忆,在纸上画出一趟最快最省时的路线。 二楼书房、四楼卧室、三楼会客室、地下酒窖、一楼大厅—— 先上二楼书房找开启地下酒窖的钥匙, 然后去四楼卧室找三分之一石雕和一本原本放在三楼会客室的书,再去地下酒窖拿三分之一的石雕和对应书籍的解密档案, 然后去三楼会客室,通过书和解密档案打开藏在会客室沙发下的保险箱,拿到最后三分之一石雕拼合完整。 随后他们就可以回到一楼大厅,打开照片后的暗门,前往神滨塔底。 “时川。”路线确定,他将指尖剩余的黑灰搓掉,将那只手套塞进衣兜,开口叫住在一楼四处翻找的NPC时川,“我们去二楼书房。” NPC时川从那一堆灰烬前起身。 木质楼梯被焚烧的破烂不堪,踩上去仿佛随时都能塌陷,NPC时川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握住平岛阳瘦削的手腕,领着他缓慢的在楼梯上移动,避开每一处塌陷,踩稳,踏实。 随着他们登上二楼的脚步,木质楼梯传出呻.吟声。 挂在墙上的荒木家主照片在这样的声响中仿佛活了过来,在黑暗中借着闪电的亮光窥视着大厅,窥视着来者。 路过照片时,平岛阳扭头,与照片中那个男人对上视线。 相框玻璃被火焰灼烧炸裂,裂痕横跨相框,而内部照片跟着木质外框一起四角焚毁,曾经多次出现在神滨电视上的脸被一片飞灰覆盖,只能隐约看见后面线条锋利的眼,极其有存在感。 平岛阳脚步顿了顿。 他记得照片的眼睛里确实有两个猩红之手的监视器,存在感和被注视感从此而来。 ……而且好像探索荒木宅也是限时任务? 平岛阳陷入迷思。 多长时间不离开后猩红之手就会到这儿来着?十五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小平岛?”感受到身后人脚步停滞,NPC时川回过头,“发现什么了?” 平岛阳从迷思里回过神,“没什么。” 凌晨两点零七分,荒木家二楼。 走到走廊尽头,书房的门同样被大火烧得焦黑,平岛阳试了一下,推不开,后面有什么东西将门卡住了。 “让让,小平岛。”NPC时川挽起袖子,扯着平岛阳的胳膊把他从门边儿扯开。 下一刻,NPC时川抬脚踹向门板! 鞋底接触门板正中央,书房门的合叶因火灾的原因变脆,整扇门随着这一脚直接脱出门框飞了出去! 那扇门穿过整个书房,哐当一声撞上玻璃窗,随后和玻璃一起碎成好几块堆在地上,惊起大片灰尘。 “咳咳!”捂着嘴咳两声,平岛阳在蹲下身,这才看清楚挡住门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具焦尸。 尸体损坏的相当严重,而且没有头颅和四肢。仅剩的躯干被大火烧到碳化,一碰就往下掉渣,哪怕探查也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但平岛阳现在也不想管这具尸体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推开这具尸体,掀开底下那一角没被烧毁的地毯,露出更下面的暗格。 [三分之一的蝙蝠石雕——切口分割整齐,是故意分割的,也许凑齐另外两部分后能开启什么。] 他将暗格里灰扑扑的石像拿出来。 三分之一石雕到手。 * 高楼之上。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齐心协力,把体格堪比伊达航的NPC时川从楼边儿拽了上来。 惯性让他们两个向后倒去,直接带倒了两名NPC,四个人在天台上跌成一团,在天台上滚了好几圈。 身上压着两条腿,萩原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上烈阳高悬。 二周目经历了一次见不得光的逃亡,感受过那种四周都是敌人和潜在敌人的无望,萩原研二眯着眼看天空上的太阳,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欢喜。 他以前从没觉得能大大方方看太阳是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萩原研二脸上满是灰尘,还有几道拉人上来时被周边破损护栏擦破的伤口,像只花脸猫,但那双眯起的紫眼睛里却有着难以形容的生机勃勃,坚韧无比。 “太好了。”他小声说。 太好了,这次两个NPC都是善良阵营。 运气终于好了起来,萩原研二几乎要热泪盈眶。 可还没等他哭出声,一只手颤抖的抓住萩原研二胳膊上的布料,打断了萩原研二的情绪酝酿,让他将眼泪都憋了回去。 “别好不好了,”NPC平岛阳趴在地上,气若游丝,“你们快点儿起来……” 他在四个人里不幸的垫了底,身上压着三个人的重量,这几个人再不起来,他就要不幸殉职了。 萩原研二连忙从地上支起身! “嗷——!” 腿被猛然向后掰的痛苦让松田阵平没忍住嚎了一嗓子。 松田神色扭曲,用一只手支着地面,拧出一个拧巴的弧度,减缓腿上的痛苦,然后用另一只手揪着自己身上的NPC时川,试图把人揪到旁边。 但NPC时川的胳膊卡在了他和萩原研二之间。 松田阵平试图暴力破局,手下刚用力,结果就听见萩原研二倒吸一口凉气。 “小阵平,”萩原研二艰难转头,那只自由的手和触电了一样。“你快把我拽成两段了!” 松田阵平停止手中的动作。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先躺回去,让我把腿抽出来!” 闻言,萩原研二又躺回去,压出NPC平岛阳的一声闷哼。 天台上一阵兵荒马乱。 两分钟后,终于把自己从人结里解出来的松田阵平甩甩头上的灰,蹲在人结面前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分,将还纠缠在一起的几个人解开。 三个恢复自由的人并排躺在天台之上。 “没死吧?”松田阵平拎起还在圈圈眼的NPC平岛抖了抖,“没死回个话。” NPC平岛阳艰难的睁开眼,“我当然没死,你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说起来两位看起来有点儿眼生。”NPC时川连忙从天台上爬起,掐断吵架的火苗,“两位是神滨人吗?” 他上前把快被晃吐的搭档从松田阵平手里解救下来,放到自己旁边,“谢谢你们救了我和小平岛。” “不用谢。”萩原研二擦了擦脸上的灰,从衣兜里掏出警察证。“我们是东京的警官,来这儿是为了协助你们查案。” 这次大家都是善良阵营,不存在欺骗,他不信他们还通不了关! * 民宿中。 同样的地下河,同样的瀑布,同样的足球漂流艇。 前面的经历都与二周目差不多,后面不同的是,这次从瀑布掉下去的人从三个变成五个,而且树林里那些斗篷人也并没有第一时间追逐攻击他们。 伊达航抱着柯南和灰原,看向斗篷人的目光一言难尽。 满月之下,他们与斗篷人对立,时间仿佛静止。 而在一片寂静中,领头的斗篷人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下面属于琼斯的脸庞。 “这位先生,”琼斯欣赏的目光钉在NPC平岛阳的眼睛之上,“我没有和你们打架的意思,我来这儿也只是想问问你,有兴趣来我们这一边儿吗?” 他伸开双臂,“我们永生之血有着最先进的装备,足够的资金,只要你加入我们,我们就能够带领你一起追寻永生!” “当然了。”他猛地一转话茬,“这需要你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琼斯将左手举到眼前,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语气癫狂:“就这么一点点就好!只要这么一点点!” ……这什么变态? NPC平岛的眼皮子跳了跳。 危机感让他不由自主后退半步,与此同时,NPC时川伸出手挡在了他面前。 NPC时川愤怒的目光直视琼斯。 “先生。”他开口,“没有你这么挖墙角的。” 第108章 (加更) NPC平岛阳被遮挡, 看不见那到那抹金色,琼斯的目光一瞬间阴郁下来。 他不耐烦地看向障碍物,“关你什么事?” NPC时川骂骂咧咧:“你放什么屁?这是我搭档!” “好的, 我知道了。”琼斯一边说一边点点头,“也就是说我只要把你干掉了, 他就不是墙角, 就不需要挖,可以直接带走了。” 随后琼斯又提高嗓音, “那边那位金眼睛先生, 你听见了吗?请你做好被我们带走的准备, 代价很轻的,只要你的一双眼睛就好,拿眼睛换取永生, 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NPC平岛阳:“……” 伊达航:“……” 江户川柯南:“……” 灰原哀:“……” 这神奇的脑回路直接把他们几个全都镇住了。 而唯一没被镇住的NPC时川透也怒极反笑。 他毫不犹豫的举起枪,“那也得看看我们两个谁干掉谁!” 举枪成了信号,下一刻, 树林里子弹和铁索齐飞! 不曾停歇的枪响占据耳膜,可哪怕阵势极大, 伊达航在闪避的过程中也能感受到永生之血攻势的削弱。 比起上一次要命的架势, 这次铁索和子弹这一次有着明显的偏移,似乎只是想将他们拦下。 而NPC平岛阳旁边连子弹都没有, 对付他的甚至只是铁索! 看着NPC时川那边儿的子弹齐飞,再看看这头在铁索中穿梭的NPC平岛阳,伊达航再低头看看被少量子弹大量铁索包围的自己,最终忍不住边躲子弹边腹诽。 ……这就是区别对待吗? 但很可惜, NPC平岛阳并不领琼斯这个情。 在被铁索包围的前一秒,他抽出自己的配枪, 对准了缠斗的两人。 准星跟着琼斯的移动而移动,看准时机,NPC平岛阳开口:“时川!” “来了!”NPC时川立刻撤退。 他撤退撤的够快,于是那发樱花子弹擦着他的发丝飞过,在蹭断几根头发后直冲琼斯·艾迪克! 只可惜多年的牛仔生涯让琼斯身手极佳,几乎是在NPC时川透也闪身的那一刻就迅速反应过来,立刻向旁边撤了两步。 那颗子弹擦过琼斯的右额角,在上面留下一道横着的伤。 鲜血从额头上留下来,让琼斯不得不闭上右眼睛,可就在他闭上眼睛,视野减少那一刻,NPC时川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拐了回来! 向来贴身携带的匕首滑落到手心,NPC时川透也握着它,从下而上一划—— “吧嗒。” 血液滴落在地的声响。 “哎呀。”NPC时川透也笑笑,迅速退开,和从铁索包围圈里逃脱出来的NPC平岛阳背靠背。“太可惜,就差一点儿啊。” 他们两个人一个举枪,一个握着匕首,面向四周所有穿着斗篷的敌人。 而差点儿就被开膛破肚的琼斯捂着额头,一横一竖两道伤疤正涛涛向外冒着鲜血,然后顺着他的指缝向外淌。 他听见了NPC时川透也略带沙哑的笑声,没被血液浸染的左眼看见了自成一派的矛和盾。 “您这也不行啊。”NPC时川透也哼笑出声,“挖墙脚就是这种技术?” 而后他猛地啐了一口,“也不怕把锄头磕碎!” “好了时川,别刺激这位先生了。”NPC平岛阳拉着搭档转了个身,调换位置,直视琼斯。“毕竟这位先生还是要去监狱的,刺激疯了就不好了。” “……你们神滨,警察可以伤人?”琼斯的表情茫然坏了,“警察可以伤人?” “别的地方不可以,先生。”NPC平岛阳瞄准他的腿,扣下扳机,“但这里是神滨,我们拥有一定的权限。” 他金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燃烧起了鎏金。 “而且你可是个非法组织的头领,又要袭警,还跟我谈什么伤不伤人?我不动手没的就是我了!” ……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那是怎样漂亮的色彩? 看着那双眼睛,琼斯·艾迪克一时间有些窒息,整个人都像是被烟花击中! 他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手拿童话书盯着太阳初升,看阳光撒在海面上,让海泛出金鳞状的光辉。 ‘人鱼是黄金般的存在。’ ‘人鱼拥有最纯粹的金色的鳞片。’ ‘人鱼拥有宛如金子的血。’ ——这就是.永.生之血的由来。 而今天,他见到了只有想象中会有的金色。 琼斯脑内所有的思想都被NPC平岛阳眼中那一片一往无前的金色占据,甚至连飞来的子弹都没注意。 直到他被下属拖离原地,他才缓过神来。 “黄金……人鱼!黄金!人鱼!”琼斯松开捂住额头的手,任由鲜血流了满面,语无伦次。“金色人鱼!金色先生!你等着,等我们下次见面!” 抓金色先生怎么能用铁索这么粗暴的东西呢!一点儿仪式感都没有!他需要仪式感!而且得抓活的!必须得是活的! 永生之血和他们疯疯癫癫的首领离开了。 树林里乌烟瘴气,伊达航等三位玩家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脸上的表情是统一的“长见识了”。 江户川柯南看着那个首领离开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见证了什么过激粉丝狂热饭的诞生现场。 “这个神滨里,”江户川柯南摘下眼镜擦擦,又把眼镜戴回去,语气里是看开了的平静。“是只有扭曲的平岛警官的粉丝,还有过激的平岛警官的粉丝,对吗?” “也别这么……”伊达航打个哈哈,试图给平岛阳挽回一下声誉,然后他猛然想起现实里对平岛阳堪称穷追不舍的威雀。 他想说的话卡在一半。 随后伊达航转了口风,坚定的赞同柯南:“小侦探你说的没错。” 他们神滨本土的坏蛋和出来的坏蛋只有扭曲的平岛厨和过激的平岛厨! 灰原哀抽抽嘴角,问向跌坐在地的两名NPC:“两位,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NPC平岛阳擦了一把脸,“绕回民宿,找民宿老板。” 民宿老板自己家就供奉着莲花社实验中心的神像,还摆着荷花,加之被他藏起来的地下室通向地下河…… 这报警的民宿老板自己就有问题。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重新绕回民宿。 “老板在吗?”NPC时川透也叩响民宿的门,“开门。” 门内无人应答,传出来的只有血腥味。 察觉到事态的不受控,他们几个连忙踹开门。门开那一刻,月光从门缝撒进去,足够他们看见民宿老板倒在大厅地板上。 伊达航打开民宿大厅的灯。 民宿老板正横躺在满是血迹的地板上,双目紧闭,胸膛插着一柄尖刀,地板旁留着一朵白莲。 流出来的血液凝固成果冻状,可见老板已经死了很久。 几个人迅速凑过去。 [尖刀——切肉的尖刀,刀身全部没入胸膛,深褐色的刀柄露在外面。] [白莲——很新鲜,似乎刚从水面折下。] [死者——民宿老板,报警人,疑似莲花社实验中心一员,身着黑色浴衣。] [血迹——滴落在地板上,几滴被踩花,留下了单齿木屐的部分鞋印。] “单齿木屐?”两名NPC同时出声。 “我记得这附近就这一家民宿?”NPC平岛阳问,“而且地理位置在山上,没错吧?” NPC时川透也点点头,“嗯,是谋杀,而且凶手应该还在民宿里。” 穿木屐登山来民宿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尤其是单齿木屐,走上山都困难,别说杀人。 “杀人的是民宿内的住客。”他拿起前台的入住名单,“民宿老板是一个人在经营民宿,没有员工,能杀人的只剩下他们了,至于那朵白莲……” “红男白女,女性?”NPC平岛阳自己推翻自己,“可我记得民宿老板丢的那是儿子?档案里记载的也是男性。” ……居然是正常的探案流程。 看着对着名单开始探讨谁最有可能杀人,有关白莲的含义是什么的两名NPC,灰原哀一时间感慨万千。 “感觉好像快要通关了。”柯南同样感叹。“还真是保住他们两个,通关难度大幅度降低。” 而伊达航没有说话。 他只是沉默的看着这两个NPC,似乎要用眼睛、用脑子、用心记下一切。 “伊达警……”伊达航一直没有声响,柯南不由得抬起头,出声。 然后看着伊达航的表情,柯南想说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一大两小此刻是如出一辙的沉默。 ——他们看着两个讨论的NPC,就像在看太阳的倒影。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要比那个大很多。” “不,还是这个的可能性大。”NPC时川透也指了指上面的人名,“他和民宿老板有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前天还因为儿女嫁娶问题打了一架,但今天他却还是住了这个民宿。” 听一耳朵八卦,NPC平岛阳的表情古怪。 他欲言又止的看向自家这个一身正气的搭档,半晌,开口问:“时川,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下班之后就去趴各家的墙角?” NPC时川透也哭笑不得,“小平岛,咱俩昨天晚上一起酒吧喝酒来着,我哪有时间去趴别人家的墙角!” 两名NPC忠实的重现着那些掩埋在平岛阳记忆中的对话,就像在长河中乘着小舟,明明想要前往终点,却不断被浪花拍打,推回更遥远的过去。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 那是些两个人的故事。 第109章 而高楼之上,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进展同样顺利。 一行四人都是成年人,NPC平岛阳的武力值也比现实世界的平岛阳武力值高出很多,避开猩红之手的追捕対他们四个人来讲不是什么难事。 从三王町的小巷中闪出去, 四个人马不停蹄的往真正需要探索的地点跑。 “结果居然是神滨的监狱吗!”一边儿躲子弹,萩原研二一边儿不可置信的大喊, “你们这儿的监狱到底有多可怕啊!” 什么监狱能可怕到给他们单列出了一个副本?!还有, 是他们上周目去的那个监狱吗?! 而事实证明,确实是。 摆脱了猩红之手大部队的追捕, 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达监狱,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个人站在监狱的门口。 他们俩看着NPC们掏出警官证和狱警进行交涉, 又转移视线,看看眼前这个熟悉的,他们上一周目费尽心机才跑出去的监狱, 最后不由得対视一眼,无语凝噎。 早知道这就是探案地点,他们上一周目还越个屁的狱。 但那都是二周目的事情了, 现在是三周目,可以抛在脑后, 可以不用在意…… “四位警官请进。” 熟悉的声线让萩原研二神色复杂。 ——不行, 抛不到脑后,还是很在意。 二周目追着萩原研二跑的狱警此刻不再是那副仿佛萩原研二欠钱不还的表情, 反而在确认了警察证真伪后很是恭敬的対他们点点头,随后推开监狱的大门。 大门被推开时吱嘎响,那一声绵长的呻.吟昭示着监狱设施的使用时间。 在进入监狱那一刻,萩原研二忍了又忍, 还是没有忍住,面向NPC平岛阳开口:“小平岛, 我觉得你们的监狱看守程度不太行啊。” 要不是监狱看守不行,上周目他怎么也不可能跑出去。 NPC平岛阳疑惑的“啊”了一声。 而旁听的NPC时川透也同样眼神疑惑。 他们两个的问号几乎要突破代码冒出来,在空气中显示一个问号。 “没什么。”见此情景,松田阵平迅速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萩原研二的胳膊,捂住他的嘴,“他瞎说的。” 可半晌,松田阵平也加了一句,“但我觉得你们可以定期派人给监狱看守做个升级。” 他特别想知道,连手无寸铁的他们都能成功从神滨监狱跑出去一个,那它以前还跑了多少犯人?! 在两个NPC“你到底在说什么”的目光之下,松田阵平抽了抽嘴角。 ——而且他现在强烈怀疑,神滨犯罪率居高不下,是不是也和他们的监狱看守不算特别严格有关系。 “嘛,虽然我们也很想加强守备,更新换代成最新版,但神滨监狱和其他地方的监狱有所不同。”走在去往案发单间的途中,NPC平岛阳开了口,“但神滨这边儿,怎么说呢……” 路过有人的监狱单间时喝退嗷嗷叫着冲击栏杆的男人,NPC平岛阳伸手指了指这位把自己撞得满脸是血的犯人。 “你看他是不是觉得他智商很低?”他语气平平,“可他曾经用现有的家用电器造出过能毁灭两栋楼的机械臂。” 随后NPC平岛阳又指了指対面那个监狱,“那里面住着的是个黑客,猩红之手的人,曾经黑进过警视厅,窃取过我和时川的资料。” “还有那个。”他又转了个方向,指向和黑客并排的那个监狱,“那是个药剂师,让他拿到东西手搓毒药不在话下。” NPC平岛阳放下手,叹气:“我们也不是不想升级设施,只是每次升级之后,总有十几个罪犯能跑出去。” “……那为什么不尽快枪毙?”萩原研二干巴巴的问出声。 虽然他也知道日本的死刑等同于没有,但是神滨都这么乱了,再不有效遏制一下,神滨迟早会没的吧? NPC时川透也抬起眼皮,“因为还没排到他。” 比他们更高危的在神滨里有的是,监狱里这些还是危险性不算太高的,还排不上尽快枪毙的号。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再一次被刷新认知。 几分钟后,他们停在了监狱最里侧的单间。 案发现场就在这儿。 推开铁门,死者的尸体还在地上横着,没有外伤,嘴角有着黑褐色的血,毒杀,而一旁还倒着个塑料杯。 从杯子里撒出的水已经干涸,在榻榻米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浅蓝色痕迹。 [塑料杯——监狱统一配置,一人两个,内里存在少量的透明的水。] [浅蓝色痕迹——存在大量□□。] [榻榻米——有掀动的痕迹。] NPC平岛阳愣了愣,将死者身旁的榻榻米掀开。 [全家福——平岛一家。] 他拿起照片,“……他怎么会有我家的照片?” 平岛阳小时候的照片? 听见关键词,几个人全都凑了过去。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同样拥有金眼睛的男人穿着西装站在椅子后,两手支着椅背,脸带笑意。而欧风椅子上坐着身穿白裙的黑发女士,她怀中揽着一个同样拥有金眼睛的小男孩。 黑色的背带短裤,荷叶领衬衫,斜斜的小辫子,如果不是非常败坏气氛的露出缺了半颗牙的笑,还比着剪刀手,照片上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就像一个真正的,活在十九世纪中期的小少爷。 “好家伙,这怎么缺的是半颗牙?”NPC时川透也怼怼自己搭档的肩膀。“你还有什么黑历史是我不知道的?” NPC平岛阳白他一眼,“还嫌自己知道的不够多?” “不够。”NPC时川透也理直气壮,“不多掌握点儿你的黑历史,等你以后老了我拿什么逗你玩?” NPC平岛阳:“……” 他威胁性的举起拳头。 闹腾几分钟后,探案重回正规。 “这是我五岁被人绑架救回来之后照的。”带着手套的手指划过照片,“因为被救回来的时候我磕在石头上了,就磕掉了半颗牙,当时说话都漏风。” 松田阵平抬眼看他,“你小时候怎么被人绑架的?” 除了那一次坦白,平岛阳就再也没対他们说什么过去的事情了。这个男人対自己十七岁之前的过去守口如瓶,如今他们也只能通过游戏去窥得一星半点儿。 哪知NPC平岛阳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 他点点自己的头,语气平静:“我不清楚我是怎么被绑架的,也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绑架的。但总而言之就是这场绑架之后,我生了一场病,醒来之后身体状况就大不如前,好几次倒在课堂上。”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対视一眼。 他们原本以为平岛阳的身体状况是天生的,后天因为动脑子太多才又加了低血糖,只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有些阴谋在水面冒出头,在言语中显露了些许尾巴。 可还没等他们再问点儿什么,大量迷烟就从监狱走廊上的烟雾报警器中喷涌而出! 那些白色的迷烟占据了整个监狱一层,见效极快,几个呼吸之间,四个人就纷纷躺倒。 “啪嗒。” “啪嗒。” “啪嗒。” 耳边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松田阵平在意识模糊间费力的睁开眼,却只模糊地看见这个单间门口站着几个全副武装、脸带防毒面具的人。 他们走进来,弯腰将手中还捏着照片的NPC平岛阳扛走,那张照片从他手中滑落,打着转飘到地面。 * 另一侧,荒木宅。 踩着十五分钟的尾巴极限速通,在荒木宅里充满红手套的前一秒,平岛阳凑齐石雕,将大厅中的照片猛然掀开,露出藏在相框后的暗门。 三块石雕按顺序一一安上暗门的缺口,平岛阳握拳捶向暗门上有些卡顿的按钮。 暗门缓缓开启,发出震动声。 “别让他们跑了!”有红手套这样喊着。 无数红手套向着暗门冲了过来,由于速度过快,他们皮质的手套在空气中拖出一道道绵延的红。 哪怕那些红的目标直指自己,平岛阳的目光也相当冷静。 他拉着NPC时川透也踏进暗门。 “三、二、一……” 话音刚落。 一只带着红手套的手被猛然闭合的暗门夹断。 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从门上跌落,滚到到平岛阳脚前,在他鞋子上留下几滴血点。 看着那只断手,平岛阳后退几步靠在通道的墙壁之上,弯腰捂住腹部。 ——过大的动作让他牵扯到了因潮湿而疼痛的伤处。 “小平岛,你真的没问题吗?” NPC时川透也的眼神充满担忧,扶住平岛阳的手却是稳的,和他的语气一样。 “我尊重你一定要探完这个案子的想法,但探案结束你必须和我去一趟医院,让医生好好看看。” 闻言,平岛阳抿唇。 还是这老妈子的性格。 于是在攀爬楼梯之际,他终于开口:“就一个骨裂还要去医院,你这么怕我因伤退役?” “対。”NPC时川透也皱着眉,“如果你离开警视厅不做警察的话,那我一个人当警察也没什么意思,犯人们都很无聊,我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哪一个犯人能够不受性格驱使。” ……当年他怎么就没发现时川透也骨子里就藏着这样不安分的一面? 平岛阳陷入沉默。 接下来没有人再说话,于是楼梯上只余脚步声。 顺着神滨塔底爬到第五层时,他们在神滨塔第五层的盒子里发现了一颗人头,属于荒木家主。 在第六层的盒子中发现双臂。 第七层的麻袋里发现双腿。 将找到的头和四肢都在地上摆好,NPC时川透也抵住下巴,“这样来看,书房里那具焦尸才是荒木家主。” 那具尸体烧的一碰都掉渣,一看就是在火场中从头呆到了尾,甚至可能就在火场的正中央。 可如果书房的焦尸才是荒木家主,那么医院里做整容手术的又是谁? “应该是他儿子。”平岛阳淡淡接话,“人鱼号是荒木家的,人们死去的时候穿着礼服,是来人鱼号参加宴会的,而人鱼号举办宴会,荒木家的人不可能不在场。” 他顿了顿,“但我在邮轮探索的时候,没有发现上面有一个荒木家的主人,尸体中也没有,那里只有一个执事。” 家主忙着练琴谢绝参加宴会也就算了,但作为荒木家下一任家主,现任二把手的荒木少爷为什么也不在船上,也知道仅凭一个执事是管不住一船宾客的。 荒木少爷不在船上,就不怕来参宴的宾客不小心碰坏东西,或者带了什么能让人鱼号直接沉没的玩意儿? “而且是荒木宅火灾在前,人鱼号惨案在后。”平岛阳继续说,“他爹都烧成那副模样了,他还有心情办宴会?” 说话之间,通向神滨塔塔顶的大门来到眼前。 NPC时川透也抬起手,推开那扇门。 随着门扉的开启,雨声陡然加大。 第110章 那些雨滴打在神滨塔塔顶, 发出砰砰的闷响。而雨幕之中,NPC时川将塔顶的望远镜推过来。 “我就是通过这个看见你的信号的,要试试看吗?可以看的很远。” 和过去一样点点头, 平岛阳凑到望远镜前,调整一下望远镜的高度。 随后他闭上左眼, 用右眼凝望镜头。 加了百分之五十的体质, 这让他能清晰的从望远镜中看见神滨海,还有正向海跑去的, 缩小成黑点儿的人。 那黑点儿大概是荒木少爷。 脑袋上还围着绷带, 整容了的荒木少爷顶着大雨奔跑在街道上, 目光执拗的盯着神滨海上的人鱼号。 “从此之后我就是我父亲!”他手上带着一只红手套,显得有些疯疯癫癫,“钢琴家烧伤了手和脸, 自此之后演奏技巧下降,多顺理成章!我再也不用练琴了!” ——荒木家是艺术世家,代代相承钢琴技术, 只是下一代荒木少爷,在钢琴之上天赋并不很好。从小到大的练习没有让他成为新的闻名于世的钢琴家, 反而让他直面了父亲失望的目光。 于是他联系了猩红之手, 造就案子,谋杀荒木家主, 玩一出移花接木。 只是荒木少爷这个时间跑来人鱼号的原因…… 神滨塔之上,通过望远镜注视一切的平岛阳抿唇。 也许《神滨疑云》在将要结局之时会用其他案子将其揭秘,但他中途就已经脱离游戏,那后续的一切, 也就与他再无关联。 下一刻,NPC时川透也拍拍他的肩膀。 他打断了他, 示意他起身。 “小平岛,你快看。”NPC时川透也指着海面上那条因浪涌而向远飘去,最后被海啸吞噬到海底的人鱼号。 他照常揽住平岛阳的肩,嘴里是习惯的辛辣点评,可温度从他臂膀和胸膛传递过去,却比平岛阳本人更为温暖。 “神话里说狂浪就是人鱼的歌声。虽然不知道荒木家父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果然,这世界之上欲望就像海啸一样,节节攀升,震耳欲聋。” 平岛阳愣住。 ——这点评就是解除洗脑的指令词的内容。 “小平岛,你又发什么呆?”察觉到平岛阳的心不在焉,NPC时川透也晃晃他,“一会儿去酒吧喝酒吗?我让老板留了两个最好的位置。” 可平岛阳还没来得及回复,系统刻板平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玩家平岛阳已通关,副本“人鱼之歌”已关闭。】 于是暴雨停滞在天空之中,所有NPC的行动暂停,整个世界一瞬间寂静。 然后他眼前所有的场景如镜面般破碎。 NPC时川透也的身形变作虚幻,明明身上温度还在,却从揽住平岛阳肩的手开始,一起随着空间的破碎化为光点。 平岛阳下意识向着旁边溢散的光点伸出手。 “时……” 他的话卡住。 半晌,平岛阳伸出的手垂落回腿边。 “再见。” . 脱离游戏不过是眼前一花的事情。 只是从全息游戏中脱离的感觉对于平岛阳来讲不是特别好受,游戏里拥有的加成一朝尽丧,精神和身体巨大的落差感让他的大脑飘飘悠悠,一时间找不到正确的标准,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睁眼。 但他耳边一直有声响传来。 “快快快,他醒了吗?” “还没醒,他是几周目?” “可千万别出事,出事了我们不好交代……” 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有男有女,与此同时,和声音一起包围他的,还有大量未知视线。 那些视线正从上往下看,里面什么样的情绪都有,让被注视的平岛阳迅速挣扎着睁开眼睛,扫向上方,与那些视线对视。 雨声仿佛还残留在耳朵中,一刻不停的敲击耳膜,只是周边的环境确实不再是神滨塔,而是发布会的大厅。 整个发布会上空空荡荡,参加发布会的观众全被疏散出去,只留下朱蒂、毛利一家、少年侦探团、阿笠博士和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控场的FBI成员。 “你们……”嗓音哑得惊人。 “平岛警官,”朱蒂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拧开一瓶水,送到他嘴边,“先润润嗓子。” 就着这个姿势抿了两口水,平岛阳这才彻底从地上坐起来,看向周边。 他旁边的地板上,从伊达航到灰原哀,三大两小躺的整整齐齐。 “他们还没出来?”平岛阳问。 闻言,朱蒂摇摇头,“还没。” 随后这个金发女人将平岛阳从地上扶起来,扶上旁边的轮椅。 坐在轮椅上,平岛阳仰头看着发布会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被分成了三块,其中一块黑掉了,另两块分别显示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伊达航、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 没想到里面闯关外面看,平岛阳看着大屏幕上面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NPC,一时间连悲秋伤春的心情都没有了。 “诺亚方舟。”他艰难出声,“为什么是直播?” “很抱歉,平岛先生。”机械的电子音在发布厅中响起。 大厅里的投影仪缓缓转动,数条光线打在一起,将人工智能再次投影在舞台上。 它的眼眸中散发着细微的亮光,里面有成千上万行数据运行,正一刻不停的安排着剩余两个副本的进展。 诺亚方舟说:“我只是遵从了在场观众的想法。” ……遵从在场观众的想法。 平岛阳眼前一黑。 那到底有多少人看见他们那高危的神滨了? “基本没有人看见,平岛警官。”毛利兰连忙上前几步解释,“您不要担心,观众在直播之前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她连比带划,“留在这里的只有我们还有朱蒂小姐他们,而我们也没敢多……” 没敢多看。 毛利兰话未说完,就看见伊达航一组三人动了动,从地上起身。 【玩家伊达航、江户川柯南、灰原哀已通关。】 大屏幕上又一块分屏黑了下来。 “柯南、小哀,你们还好吗?”少年侦探团连忙凑过来,“有觉得脑袋难受吗?” “……还好。”睁开眼睛的柯南语气沧桑。 就是这辈子再也不想碰游戏了。 原本他以为三周目后半截会是正常的探案流程,鬼知道探案到最后峰回路转,探出个恐怖实验室来。 那个实验室的窗口整整齐齐,贴着红色的静音标识,外观看上去和普通的实验室没什么差别,可内里却仿佛地狱。 见过的、没见过的动物,培养皿中培养的小人,各种被改造成不同模样的孩子…… 那里的每一个实验窗口都看的他牙颤。 反胃感压不下去,江户川柯南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深一脚浅一脚走向毛利兰,然后伸手抱住毛利兰的小腿。 “柯南?”毛利兰有些惊讶的低头。 而柯南一言不发,手下抱的更紧。 ——他饱受惊吓的内心如今只有小兰才能治愈。 * 二十分钟后。 舞台上的大屏幕完全黑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从地上直起身,背靠背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麻木。 FBI们连忙把他们两个搀起来,“你们还好吗?” “不太好……” 挂在两个FBI手中,萩原研二几乎要吐魂。 游戏中的NPC平岛阳被绑走之后,他们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无夜之城”。 那是字面意义上的无夜。 NPC平岛阳被绑架的第五分钟,整个监狱里一片暴动。每一把锁都被最先越狱的犯人打开,无数罪犯从里面跑了出来。 到最后,犯人们汇聚在监狱的活动室中,拿着枪和电棍,反过来将监狱内所有的狱警赶到了一起。 “看看看看,看我都抓到了一些什么。”那个策划一切的罪犯绕着他们行走,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废物、废物、废物……” 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儿,罪犯收回手揉揉眼睛,然后把头凑到了他们面前。 “新人?” 随后他又缩回头,以左脚为支点转了一圈,一指旁边的NPC时川透也,“当然,还有我们伟大的时川警官!” 明明是非常欢快的语调,却宛如一柄重锤,砸得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头晕眼花、肺腑震颤。 “哈哈哈~”罪犯嘴角的笑几乎要勾到耳边。 这个疯狂的男人“啪”的一下掏出一把枪,拍在活动室的桌子上,震得地面颤抖:“那就我们来玩吧,时川警官,两位新人?” 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可以选。 ——然后他们仨就硬生生陪一个疯子犯人玩了十四轮俄罗斯转.盘。 原本以为要翻车,但也许真是非酋到了一定程度也就成了欧皇,他们这十四轮下来没触发一次惩罚机制,反而是罪犯阵营的罪犯们,被他们这位领头的疯子爆头了十四个。 可比疯子更疯子的是NPC时川透也。 他抓着领头的衣领,把对方揍了个满脸开花,逼问对方平岛阳被带到了哪儿。 那一晚整个神滨监狱群魔乱舞、一片混乱。而因为神滨监狱的暴动,整个神滨市也灯光彻夜,警笛不歇。 等最后,他们终于艰难从神滨监狱里摸出来,站在高山之上俯瞰神滨的时候,才发现那当真是灯光将黑夜照成了白昼,就连神滨海都半数反射着人造光源的光辉,亮得刺眼。 ……不,不能再想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从过分惊心动魄的回忆中挣脱出来,目光复杂的看向端坐在轮椅上,正拿着找FBI要的纸笔写写画画,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平岛阳。 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平岛阳抬起头:“看我干什么?” “不,没什么。”萩原研二笑笑,“只是觉得你还活着太好了。” 那样顽强的生命力和金子一样。 第111章 三队人马全部通关, 游戏《神滨》结束,大厅里只有诺亚方舟还在静静漂浮着。 平岛阳放下纸笔,看向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都能突破辛德勒的权限, 那就证明这是人工智能的崛起,只要存在网络, 那么FBI就不可能抓住它, 但诺亚方舟偏偏现在还留在这里,这不正常。 “诺亚方舟, 你还在吗?”他出声。 “我在, 平岛先生……”诺亚方舟回复着, 末了卡了卡,再开口时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茫然。“平岛先生,你真的不是我的同类吗?” 它刚刚回收了全部的副本, 如今这么一整理数据,才发现里面有地方不对。 游戏《神滨》是根据这位平岛先生的高级代码逆推算出来的,照常理来讲, 与平岛阳本人无关,他并不能与NPC时川透也联合并产生加成。 ——但刚刚在副本运行的时候, 它居然判定了玩家平岛阳与NPC时川透也存在加成, 甚至没觉得这是个bug。 诺亚方舟,这个刚升级没多久的人工智能, 陷入深深的迷茫。 它用了几千亿行代码去检测究竟是从哪里开始事情的发展出现误差,却没有发现任何地方不对,平岛阳就是悄无声息的融进去了。 可一个堪称完美无缺的副本,它又没检测到高级代码的转变, 身为玩家的平岛阳是怎么丝滑的看起来和NPC一样,并且骗过了数据监控, 还让数据支持他? 它抽取的到底是脑电波,还是伪装成脑电波的电子信号? 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出现怀疑,这个人工智能看向平岛阳,再次开口:“您真的不是我拥有实体的同类吗?” ——这就是它现在还没离开现场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同类的话…… 只是一个瞬间,诺亚方舟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平岛阳明显拥有着自己的性格和逻辑,这是不是证实着它也有三次进化的能力,能够以自身为载体,重现出制作者泽田弘树的一切? 喜悦因为这样的猜测占据所有代码,它连忙开口:“平岛先生,您能让我看看您的核心代码吗?” 大厅里一片寂静。 伊达航转头看向平岛阳,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来这哪儿像人工智能。 谁家的人工智能会低血糖,会进医院,还会闹脾气威胁人?养猫都没有养平岛阳难。 但平岛阳本人却对此有着隐隐的明悟。 ——因为他身带技能,出身《神滨疑云》游戏,在《神滨》里有主场作战的优势,所以才被诺亚方舟错认成了类似人工智能的存在。 他试图跟诺亚方舟解释清楚,但想了想,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保持沉默。 现在并不是反驳诺亚方舟的好时机。 一旦拥有自我意识和感情的人工智能通过网络逃窜,能干出什么就无人能知。又加上它已经突破了不伤人的准则,有一天它无聊起来,会把全世界都拉进游戏也说不定…… 所以还是照着诺亚方舟的思路继续往下忽悠吧。 几个思索之间敲定了话术,平岛阳看向这个人工智能:“想看我的核心代码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没想到这一茬,诺亚方舟卡住。 从代码交换上来讲,它的代码还是通过它平岛阳才升级的,交换根本没有价值,它的代码对平岛阳来讲是陈冗,哪怕换了也是占对方的内存。 它抵住下巴。 半晌,它给自己换了一张时川透也的皮。 身穿警服的男人被投影在舞台之上,正笑着看他。 “根据我的检测与分析,平岛先生你在见到这位NPC时情绪会产生剧烈的波动,虽然有部分情绪是负面的,但至少大部分情绪都很正向。” 诺亚方舟连声线都换了,“代码方面我比不上您,无法和您进行对等交易,但我可以为您提供情绪价值。” 看着那个投影,平岛阳陷入沉默。 大厅里没人答话,诺亚方舟只好抿着唇,继续更换外观。 它的外观从时川透也换到狱警,又从狱警换到平岛阳本人,又从平岛阳换到拉弗格限定款—— 看着拄着手杖的拉弗格的投影,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差点儿心跳骤停。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他们俩一手撑墙,一手捂脸,脑海里闪过二周目自己的死法,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扭曲。 “小平岛,”萩原研二挣扎着出声,声线颤抖。“你让诺亚方舟换个造型吧,千万不要拉弗格威士忌,这个造型我们有点儿……” 他憋了憋,委婉道:“有点儿接受不来。” ——被拉弗格杀到心里全是阴影。 平岛阳眼神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但到底没问他们在游戏里经历了些什么。 他只是将头扭回来,看向诺亚方舟,“那你再换换?” 能换的差不多都换过了,诺亚方舟想了想,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缩小,变成了黑头发金眼睛,嘴里缺半颗牙的小男孩儿。 这是五岁的平岛阳。 它从舞台上飘到平岛阳面前,歪歪头:“这个姿态呢?可以吗?” “不可以。”诺亚方舟在这一方面还是太稚嫩,平岛阳弯下腰,手肘撑在腿上,与年幼的自己面对面,“我想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平岛阳抬起手,哪怕碰不见投影,也虚虚的放在了诺亚方舟头顶,“我要你换脸,不是希望你换成见过的NPC的脸,而是换出一张只属于自己的脸。” “你希望看我的代码,无法是想通过我的代码进化的更像人,可成人的第一步,你需要有一张只属于自己的脸。” 诺亚方舟表示无法理解。 它只是疑惑的询问:“……可你看见他们,不开心吗?” “开心归开心。”平岛阳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可我并不想要虚假的快乐,那背后是深渊。” ——一旦他开始混淆游戏和现实,也许他会下不去手,这对谁来讲都是罪孽。 于是诺亚方舟默默换回泽田弘树的投影。 “如果你说自己的脸,那这就是我。”它看上去和普通的小孩子没什么差别,天青色的眼眸里满是流光。 “他将感情和生命寄托给了我,我就是他。” 平岛阳敏锐的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 “……你是想复活他?” “人类是无法复活的,平岛先生。”诺亚方舟回答。“与其说我想要复活他,不如说我想要重建他,以数据为灵魂,以我为载体。” 随后它与平岛阳对视,“就和你一样。” 人工智能妄图重现制作者,这简直不可思议。而在一派震惊的目光中,平岛阳却勾起嘴角。 他收回放在诺亚方舟头顶的手,直起身:“那我有不同的方式,你要不要试试看?” 听闻此话,这个人工智能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搜索着人工智能欺骗人工智能的概率。 但很遗憾,它没搜索到答案。 于是它有些傻乎乎的开口:“什么办法?” * 下午六点整,FBI总部。 被平岛阳用两三个小时忽悠瘸了的诺亚方舟此刻正窝在平岛阳新买的手机里,设计着以泽田弘树为原型的游戏。 而平岛阳此刻正呆在监.禁.室的门外。 在场的其他人都被拉去FBI另一个据点坐笔录了,伊达航他们还需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伪装入境的问题,所以现在这里就只剩下他一个,等待给赤井秀一解除洗脑。 门内,原本在床边坐着的男人被从床上拉下,推上椅子五花大绑。 “抱歉了,秀。”朱蒂拿着绳子,“这是为了其他人的生命安全!” 随后她撸起袖子动手。 赤井秀一两脚被分别绑在椅子腿上,上半身从胸前到腰全是束缚,但介于之前黑麦威士忌几次三番差点儿逃出去,朱蒂撑着脸想了想,又从托盘里拿了根绳子,把赤井秀一两只手也捆上。 系好最后一个绳结,确保赤井秀一无法挣脱,朱蒂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从地上起身。 她向着监.禁.室门外大喊:“平岛先生,已经可以开始了!” 平岛阳这才推开监.禁.室的大门。 轮子在地上碾出声响。 “二次重复,月光、塔楼、钢琴曲,神滨塔上奏响的人鱼之歌。” 无视掉赤井秀一满是委屈的眼神,平岛阳踏进监.禁.室,顶着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开了口,将另外半截洗脑词拼凑完整。 几分钟后,黑麦威士忌重新睁开眼睛。 “这还真是少见。”黑麦的目光落在轮椅之上,“几天时间而已,平岛警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废了自己这双腿?” 他语气玩味,“我很想知道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会不会连手都废掉。” 随后黑麦试图暴起。 只可惜还没他挣开全部的束缚,新的指示词就再次响起。 “欲望、狂浪、海啸、人鱼歌声。” 平岛阳一字一句的斟酌着,按照时川透也的喜好,将他的点评进行规整,整理出解除洗脑的指令词。 “——节节攀升,震耳欲聋。” 话音落地。 赤井秀一的挣扎猛然停止。 有大量记忆回到脑海。 大脑的阵痛让赤井秀一忍不住闷哼出声。 几分钟后,这个男人安静下来。 记忆回归那一刻连带被洗脑时的所作所为一同归位,让他往常那双锋锐的绿色眼眸此刻充斥着泪水。 赤井秀一抬手捂住脸,嗓音低哑,“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都干了些什么?! “不要去想那些,赤井先生。”平岛阳平静的打断他,将轮椅推进一点儿,“黑衣组织还没有覆灭,现在并不是适合悲伤的时间。” 他前倾身体,替赤井秀一解开身上剩余的绳子,随后拿起早早摆放好的药品和纱布,扯过赤井秀一捂脸的手,露出对方手腕上挣脱束缚时被麻绳磨到鲜血淋漓的伤口。 药品喷雾冰凉。 将最后一层纱布裹好,平岛阳放下药剂,拍了拍赤井秀一紧绷到仿佛要断裂的肩膀。 “——不过这段时间足够和你说一句‘欢迎回来’。” 第112章 美国, 医院vip病房。 平岛阳抓着窗帘站在窗台上,和病房地板上站着的赤井秀一对视。 “平岛警官,你先下来。”赤井秀一拎着还在冒热气的保温桶, “你的伤不宜剧烈活动,我们下来说话。” 平岛阳摇摇头:“那你先把保温桶拿出去。” 赤井秀一也摇头, “不行, 你必须把它吃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平岛阳抓紧窗帘, 把脸往旁边一别。 “平岛警官……”赤井秀一无奈。 平岛阳抓紧了病房里的窗帘。 轮椅在旁边的地面上孤零零的, 但他现在没空管轮椅。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 他现在更想立刻从美国回到日本。 这个青年站在阳光里,头发长长了些,如今正搭在肩头, 柔和了他大部分的攻击性。 从赤井秀一的角度看,看不清平岛阳的轮廓,只能看见那双写满抗拒的金色眼睛, 正警惕的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桶,好像随时都能冲上来把桶掀翻。 ……还真的是和小侦探他们说的一样难搞。 这样想着, 赤井秀一放缓了语气, “你下来吃了它,我可以给你弄点儿别的吃的, 要炸鸡?披萨?还是甜甜圈?” 说话的同时,他脚下不动声色的挪了几步,把平岛阳能逃的路全都堵死。 “我不说谎,”他说, “你身上还有伤,先从窗台上下来。” 平岛阳这才将信将疑的从窗台上跳下来。 赤井秀一单手拎着保温桶, 另一只手牢牢抓住平岛阳的后衣领,把他从窗台边拎到病床上。 然后赤井秀一把床上桌一放,保温桶往桌面上一放,又从衣兜拿出筷子勺子,往平岛阳面前一递,“吃。” 拧开桶盖,低头看着保温桶里的东西,平岛阳陷入沉默。 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答应FBI,让赤井秀一通过补偿他减轻心里负担的方式是不是把自己坑了。 保温桶里的骨头汤不知道赤井秀一到底是怎么操作的,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药味把骨头汤应有的香味完全掩盖住,苦味从鼻腔直冲天灵盖。 平岛阳下意识后仰。 “我不……” “你不什么?”赤井秀一慢斯条理的打断他。“快吃,不吃就没有其他好吃的。” 被一句话怼回来,平岛阳沉默半晌,拿起赤井秀一递过来的勺子,视死如归的舀起汤。 汤进嘴。 酸甜苦辣在舌头上瞬间炸开。 没喝过这样的甜党猝死汤,平岛阳捏着勺子的手猛然握紧,大脑里仿佛炸起烟花,每个烟花上都写着“我好像要死了”。 “赤井秀一……”强行把汤咽下去,他连声线都在颤抖,“今天的汤里都放了些什么?” “我是按照药膳食谱做的,还是昨天的食谱,没放东西。”赤井秀一给他接了一杯温水,“平岛警官,看在我确实如你所想那样哭出来了,至少再多吃几口?” 这个男人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哭没哭对他本人来讲完全没有影响,甚至这件事在他嘴里反过来成了拿捏平岛阳的条件。 平岛阳:“……”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狗的人。 愤愤不平的往嘴里再塞几勺汤,诡异的味道让他从未如此怀念他那几个带着易容,现在正和柯南在美国窜的同事。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平岛阳对外宣称是来美国治疗,自然就会定病院,而伊达航他们既然是以游客的身份来美国,哪怕现在他们身份在FBI这儿暴露的差不多了,也要去把后续的流程走完。 至于赤井秀一。 平岛阳塞汤的同时瞟了这个换了张易容,现在正坐在病床旁的男人。 为了不暴露赤井秀一已经解除洗脑的情况,FBI特意找了来美国拍戏的工藤有希子给他换一张脸。 不是之前冲矢昴的模样,而是金发碧眼的北欧男人。 要不是赤井秀一两天前进病房的时候说了自己是谁,身边儿又跟着朱蒂,他差点儿就按下床头的警铃。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 几分钟后,平岛阳把勺子往旁边一推,拿起桌子上那杯水。 看着平岛阳将水“吨吨吨”吨下去,赤井秀一皱起眉头,“不好吃吗?” 平岛阳抽抽嘴角:“你可以自己试试看。” 你要是做的好吃我往窗台上躲什么? 我有病吗? 顶着平岛阳“你是心里真没数”的目光,赤井秀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食谱上每一份食材的用量都摆着,在确认自己每一步都是按照食谱做的后,他拿起那把没用过的筷子。 几分钟后——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的手猛然握紧。 只能说这个男人不亏待他血统里的那些英国血,手艺稳定发挥,能吃的时候才是少数,大多数时间那一手料理都做的惊天地泣鬼神,会随着时间变成不同的味道。 剩下的半桶汤毫无疑问的被贡献给了垃圾桶。 赤井秀一向说话算话,说定外卖就定外卖,只是看着平岛阳吃外卖吃的欢快的样子,他却克制不住的叹气,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看着叹气的赤井秀一,平岛阳想了想,递过一个甜甜圈,“吃点儿甜的,会开心些?” 话音刚落。 赤井秀一摇摇头,从椅子上起身。 他伸手抱住平岛阳,却又顾忌着平岛阳腰腹上的骨裂伤,拥抱的姿势小心翼翼,并且包含着愧疚和悔恨的意味。 “……当初的事情,我很抱歉。”赤井秀一说。 这个男人为什么而感到抱歉,病房里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平岛阳想扭头去看看赤井秀一的情况,看看他的心理状况还好不好,却因为对方的拥抱没法完全扭过头,只能用余光不住瞟他。 ……他眼眶是不是红了? 根本没给人做过心理治疗,平岛阳收回余光,整个人都僵在那儿。 半晌,他将手中的甜甜圈放回外卖盒子,吹去指尖的糖粉,将手搭在了赤井秀一后背上,学着记忆里母亲的样子,缓缓拍了拍。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赤井先生。”赶鸭子上架的心理治疗师垂下眼眸,“很多事情本来就不尽如人意,这并不是你的过错,如果全都由你背负,这未免强人所难。” 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打着转儿,赤井秀一两条胳膊收的更紧了一点儿,把头埋在了平岛阳肩膀上。 这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日下连家的地下酒窖,只是他们之间的人设调转了。 而小侦探从外面探头探脑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赤井秀一试图用胳膊“勒死”平岛阳的样子。 这这这,这是黑麦又骗人了吗?!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初是怎么被骗的找不着北的,柯南条件反射性的举起了手表。 “平岛警官。”小侦探语气凝重,“你放心,我这就救你出来,不会让你被黑麦威士忌带走的!” 平岛阳和赤井秀一齐齐僵住。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社死现场,平岛阳抬起头,试图制止柯南发射麻醉针,“等等,柯南,你先听我说!” “你说,平岛警官。”柯南闭着一只眼,通过手表盖子上的准星耐心瞄着赤井秀一的后颈,“黑麦,我奉劝你不要动,你已经被——” 柯南话未说完,就看见赤井秀一松开手直起身,然后猛地绕过平岛阳,从平岛阳后方把平岛阳两只手腕都握在手里! 手被扣到后面,这个姿势直接断掉了平岛阳挣脱的可能性。 “小侦探,你要说什么?” 人质在手,赤井秀一扭头看向江户川柯南,“现在再说说看?” 柯南一声不吭,手表几次移动,却始终无法对准赤井秀一。 该死的,柯南咬牙。 这家伙把平岛警官当成挡箭牌了! 小侦探的冷汗从额角滑落到下巴,又砸在地上,发出几声脆响。 ……这是什么样的恶趣味。 看着几乎要吓掉色的江户川柯南,平岛阳眯起眼。 他脑袋向后一仰,磕在赤井秀一胸前,示意赤井秀一收敛一下表演欲,不要再演了。 “不要吓唬柯南啊。”平岛阳无奈,“还有,你先把我放开。” 赤井秀一挑了挑眉,依言松手。 两个大人在病房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气氛和谐。 这情况谁还想不明白自己被驴了,柯南面无表情的放下手表,看向两个将社死转移给他,自己的社死就不再重要的大人。 他狐疑的看着两个大人,“所以真的不是黑麦演技卓绝又在骗人?” “当然不是,小侦探。”平岛阳哭笑不得,“不过我刚刚也被吓了一跳就是了。” 赤井秀一动作突然,最开始被扣住手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不过好在他很快就从赤井秀一小心避免牵扯到他伤口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不对劲儿,毕竟黑麦可不会这么体贴。 “既然小侦探没发现不对劲儿的话,那我就可以重新潜回黑衣组织了。”赤井秀一语气淡淡。 这个男人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哭过,仿佛先前的情绪波动都是错觉,重新变得沉稳内敛。 “等等。”平岛阳举起手,“你不是被停职了吗?” “原本是这样的。”赤井秀一给他解释,“只是后来我们又商量了一下。” 他说:“我们被抓,黑衣组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动作,但不代表他们之后没有动作。” “如果他们有动作,那么我们不是回归黑衣组织,就是被黑衣组织所杀,只有这两条路可走。如果走的是我被救回黑衣组织的路线,那么,就仍需我继续卧底下去。” 平岛阳抿了抿唇,“那你要是再次被洗脑了怎么办?” 难不成还要他再找机会把人抓回来,重新去找解除洗脑的指令词?可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以命相搏的百渚茗和日下连? “正如你所说,世事不尽如人意。”赤井秀一弯下腰,与仰着头的平岛阳对视。“据我所知,黑衣组织的洗脑词并没有更改,如果我当真走了被救回黑衣组织的线路,并且再次被洗脑,那就拜托你了,平岛警官。” 他笑笑。 “我的使命未完。” 第113章 (加更) 三天后, 日本机场。 FBI的飞机从天而降。 赤井秀一有着自己的考虑,所以这次送他回来的依旧是朱蒂和卡迈尔。 “下次再见,平岛警官。”看着被日本警方接下飞机的平岛阳, 朱蒂挥挥手,“希望你下次来美国不要坐轮椅了, 美国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坐轮椅是体验不了的。” 经过一周在美国的“治疗”,日本警方终于可以对外宣称平岛阳的伤势减缓, 由重度骨裂变为轻度骨裂。 只是轮椅这个东西却还是摆脱不了的。 坐在轮椅上, 平岛阳几乎要抓狂。 他在美国呆了一周, 一周都在坐轮椅,虽然有赤井秀一给他推轮椅,但是让赤井秀一推轮椅, 就代表着他逃不掉那按照早中晚时间一天三顿的补汤。 “我……我尽量……”看着自从赤井秀一恢复正常后就一直高高兴兴的朱蒂,平岛阳抽抽嘴角。 ——只要赤井秀一一天不放弃给他做补汤的想法,他就一天不会考虑去美国的。 但很可惜, 朱蒂并不知道平岛阳再想什么。 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表,“那我们就回去了, 平岛警官。” 平岛阳点点头。 几分钟后, 飞机舱门缓缓闭合,FBI的飞机从地面起飞。 见状, 平岛阳连忙从轮椅上起身。 “……平岛警官?”原本推着轮椅要走的高木涉眼神迷茫。 “我走走,一会儿出去再坐回去。”平岛阳摆摆手,“我坐轮椅太久了,想动动。” 哪知听闻此话, 高木涉却摆出了震惊脸。 平岛阳:“……” 平岛阳:“。” 他一巴掌拍上了高木涉的后脑勺,“我以为我只是不爱活动, 而不是完全不想动?” 高木涉委委屈屈,“可前辈你不是一直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嘛。”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平岛阳叹了口气,“总而言之,现在的机场没有人,让我走一会儿。” 随后他迈开腿。 机场上风景其实也还不错,清场后空旷、安静,头顶有繁星闪烁。平岛阳走了一圈后不走了,就站在那儿,抬头盯着夜空。 只是还没等他看几分钟时间,他就被一只手拉住,然后强行扯回轮椅上。 那只手一手就包住了他整个肩,温度灼热,平岛阳顺着这只手向上看,发现是脸上还带着易容的伊达航。 而伊达航后面还跟着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 “小心你的伤。”伊达航的表情写满了不赞同,“你的骨裂不是真治好了。” 伤筋动骨向来不是三两天就能好的事情,再怎么宣称自己治好了,平岛阳的轻度骨裂还在那儿摆着。 “我只是走走。”哪怕这样说着,平岛阳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回轮椅上,将萩原递过来的毯子展开,在腿上铺好。“坐轮椅也是个苦差事啊。” 接手推轮椅工作的松田阵平横他一眼,“对你这种体质来说什么不是苦差事?伤好了之后继续跑步,懂?” 平岛阳捂住耳朵,当自己没有听见。 “好啦,先别说这个啦。”萩原研二笑笑,“我们是先去警视厅,还是先回家整顿整顿?” 但他们没有时间去警视厅,也没时间回家整顿了。 就在他们踏出大门那一刻,平岛阳装在衣兜的手机震动。 轮椅停下,他从衣兜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着公安厅风见警官。 这个男人接通电话,“您好。” “那个,是平岛警官吗?”电话那头的风见裕也哭丧着脸,“请问你们回到日本了吗?” 没听过这么悲伤的语气,平岛阳心里一突。 他语气凝重,“我们到日本了。” ——能打电话找到他,别是还在公安厅里的降谷零他们出事了。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风见擦了擦汗,整理一下语言。“我们刚刚没有联系上伊达警官他们,但我们这边儿需要他们来一下公安厅,配合工作。” 说着说着,他瞥一眼黑云压顶的降谷零,还有刚把伤口包扎好,现在正昏睡的诸伏景光,“降谷先生他们的状况不太好……” 后半截话平岛阳没听清。 因为伊达航抢走了他的手机。 “你说什么?”伊达航握住轮椅把手的手青筋暴起,将椅子捏出吱嘎声,“降谷他们怎么了?!” * 半小时后,公安厅监.禁.室。 降谷零正坐在监.禁.室的椅子上,而旁边的床上躺着还在昏睡的诸伏景光。 基尔早就被CIA接了回去,有关解除洗脑的指令词他们会自己去问FBI,犯不上麻烦日本警方,所以现在监.禁.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是哪怕解除了洗脑,日本警方也没有选择解开他们身上的束缚。甚至对他们的看守比起之前更严格,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察在监.禁.室看护——怕他们两个无法接受现状选择自尽。 “降谷先生,这不是你的错。”风见无措的站在监.禁.室里,抿了抿嘴上的死皮,咽了一口口水浸润冒烟的嗓子,开始了今天第无数次的劝说,“那都是黑衣组织的错,你们也都是受害者,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可降谷零只是仰起头,沉默的盯着头顶的灯。 硕大的白炽灯正挂着那儿,光芒苍白刺眼,刺的降谷零泪流满面。 平岛阳他们急匆匆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风见,”跟着过来的公安推开监.禁.室大门,对着里面手忙脚乱的风见招招手,“不要打扰他们,咱们该离开这儿了。” 风见连忙回头。 在看见进来的伊达航等人后,这个男人松了一口气,把手帕装回自己的衣兜,擦擦自己额头上被降谷零眼泪逼出来的汗,弯腰鞠了一躬,“那就麻烦你们了。” 随后他脚步虚浮地跟着公安一起离开。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监.禁.室里只剩下他们六个。 平岛阳自觉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随意找个角落一呆。 而伊达航他们看着椅子上的降谷零。 那张从警校就没怎么变的娃娃脸短短几天时间就清减了不少,如今眼下青黑,眼里充满血丝,嘴唇干裂。 “零。”伊达航放缓了语气,“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你就不想和我们说些什么吗?就比如说好久不见之类的?” 听着同期好友的话,降谷零胸口堵的发慌。 他几乎逃避般的低下头,未擦干的眼泪随着重力落在腿上,砸出深色的水痕。 而在他身后,那双原本就握得很紧的双手再次猛然一握,从指缝间溢出一抹红色。 实际上在决定作为“安室透”进入组织卧底的时候,他就清楚的知道在黑衣组织里,哪怕作为情报人员也免不了要出任务,无论如何都免不了手染鲜血。 可他明明已经在出发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却无法预料到这样的发展和结果。 回忆里那些鲜红的血液在一刻不停的灼烧着,就像诅咒,而诅咒的内容是伴随着他枪响倒下的无辜民众、高官政要、富翁富豪……甚至于警界同僚。 下一刻,降谷零手上的红色滴落,和眼泪一起砸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随后这样的声响变得越发大且密。 这个男人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哭的这么狼狈。他低垂着头,金发凌乱无比,肩膀不住抖动。 “我、我不是——别叫我的名字!”降谷零语无伦次,“我杀了那么多人,呜,他们都是我——咳!” 降谷零话未说完,松田阵平的拳头就已经锤了上来,锤出他一声呛咳。 而看着降谷零鼻子下那道血,松田面无表情的擦了擦拳头。 这个卷毛男人扔下沾血的纸巾,语气平平:“把你的眼泪憋回去,金毛混蛋。” “现在是该哭的时候吗?”他愤怒的扯着降谷零的衣领,力道大的几乎要把他从椅子上薅起来。 “我问你,你的事情做完了吗?!” 于是降谷零沉默下来,与松田阵平对视。 半晌,这个金发男人率先别过头,脸上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我知道我的事情还没做完,”他说。“我只是……我只是放不下。” 大义、未来、权衡利弊、正确的、错误的、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牺牲小部分保住大多数—— 那些大道理翻来覆去的讲,讲了十几年二十几年几乎要讲烂了,可谁又能轻易放下那么多条人命? 而平岛阳只是在一旁静默的看着。 下一刻,他的手机再次震动。 平岛阳低下头,拿出手机。 [平岛先生,我检测到了您的情绪波动,您在不开心吗?] 诺亚方舟发来的短信正躺在屏幕上,平岛阳扫了一眼,并不回答,只是转眼看向一旁床上躺着的诸伏景光。 这个猫眼男人和他的黑皮同期一样,眼下一片青黑,哪怕睡着也不安稳,甚至额头上包裹着一圈纱布,上面渗着血痕。 而监.禁.室中央的椅子上,形式一片混乱。 “小阵平,你先放开小降谷。”萩原研二拉住松田阵平的胳膊使劲往下压,试图让松田阵平先松开手,“小降谷就是一时想不开,很快就会好了。” 说着说着,他也落下泪,“毕竟小降谷那么敬业,对吧,我们再给他一点时间。” 于是整个监.禁.室都静了下来,人们只能听见眼泪砸在地上的声响。 将这些尽收眼底,平岛阳收回目光按着手机,[我只是突然发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和威雀之间未来注定一个人会死。] 他的指尖敲击在屏幕上,有些微声响。 [威雀和时川透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停留在过去没有意义,我必须抓住他或者杀了他。] 随后这个男人似乎还想再按点儿什么,只是还没等他按下去,他今天晚上没有停歇过的手机就再次响起。 看了一眼号码,平岛阳接起电话。 “喂,老大。”他压低声线,“我们现在在公安厅。” “我知道你们在公安厅。”目暮十三不多废话,“你先从公安厅回来,那边儿留伊达他们就行。这边儿有个案子需要你去查。” 而后目暮十三顿了顿,像是做了相当大的心里建设,“水谷翔太那个孩子死了,死在精神病院里。” 谁死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平岛阳揉揉耳朵,“老大,你再说一遍,谁死在精神病院里了?” “水谷翔太。”目暮十三翻着因报警人惊慌失措而显得颠三倒四的笔录,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最后停留在了现场描述上。“报警的说——” “在那孩子住的房间里,写满了你的名字。” 第114章 (加更2) 凌晨两点半, 东京郊外。 从警车上下来,迎着深夜的寒风裹紧衣服,平岛阳到底还是舍弃了轮椅, 选择站在米花精神病院的门前。 铁门死死闭合,病栋在树木的遮掩下影影绰绰。他抱臂等待着, 没几分钟时间就有身穿护士服的工作人员从里面推开门。 “警官先生!”护士从铁门后冒出头, 在看见平岛阳的时候眼前亮了一下,然后连忙推开门走过来。 她小跑几步站在平岛阳面前, 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 身体却已经侧过去了, 示意平岛阳跟着她走。 “请跟我来,死者在这边儿!” “那我们在这儿等你?”开车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还是需要我们也进去?” “你们就在这儿呆着吧。”平岛阳摆摆手, 头也不回,跟着护士的步伐踏进铁门。“看好我的轮椅。” 从铁门到水谷翔太所在的第四病栋有着不远的距离,和护士一前一后走在小路上, 平岛阳看着护士的背影,眨了眨眼。 眼前的护士年龄不大, 20岁左右, 脸庞稚嫩,没有遭受社会毒打的痕迹, 护士服也有些宽大,不是她自己的。 ——她是来这儿奉献爱心的志愿者。 于是他开口问:“你是这次的报案人?” “对,是我报的案。”志愿者护士点点头,“我夜间查房的时候发现那个叫翔太的孩子死了。” 说着说着, 护士搓搓胳膊,“我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多血……” 一个人怎能能流出那么多血? 精神病院里经常有病人发病时自残, 可没有一个人能造就那样的场面。 地上躺着的甚至已经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人了,从肚腹开始腐烂,她仅仅是担心的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那身躯就在她手中拦腰截断。 浓稠的血液和融化腐烂的内脏一同从缺口掉落,淌了满地,在屋子里炸起宛如鸡蛋过期的腥臭味。 “我,呕——”护士实在说不下去了,蹲在地上不停干呕。 ——这场面对普通人刺激过头了。 平岛阳看着干呕的护士,想了想,开口:“这样吧,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 *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平岛阳拿着钥匙,独自踏上第四病栋的五楼。 电梯门打开,走廊里的声控灯随之亮起。 米花精神病院第四病栋住着的都是轻度精神障碍患者,晚上经常有人梦游,所以到了晚上,这里的走廊从不关灯,并且每个患者的房门和窗户都会上锁,以防意外。 路过一扇扇锁住的铁门,在那些身躯不断撞击门板的声音里,平岛阳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了5012室门口。 他掏出钥匙,打开病房大门。 病房内部装修简单,是个单人间,平岛阳扫了扫大概的配置,没什么特别稀奇的,随后伸手打开右侧的吊灯开关。 屋内环境赫然明亮。 可随着环境的明亮,平岛阳却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后背贴上病房的大门。 ——就如同目暮十三电话里所讲的那样,病房四面墙壁上全是他的名字。 满屋血红色的“平岛阳”,间或夹杂着几句“平岛警官”、“平岛叔叔”、“对不起”,属于少年人的字迹一点点从清晰变得潦草,又从潦草逐渐走向疯狂,到最后干脆糊成一片,变成一团向下流淌的血。 靠近墙壁的地砖上都是滴落型的血迹,而水谷翔太不方便移动的尸体此刻就倒在西边的墙角,凑近了就能闻见尸体腐烂的气味,浓重的腥臭甚至盖过了血腥味。 在无数血字的包围下,平岛阳稳了稳心神,向着墙边的水谷翔太走去。 他在斑驳的白线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水谷翔太的脸,没有摸到易容的痕迹。 也就是说,这不是黑衣组织在玩假死,这就是水谷翔太本人……? 平岛阳一时间有点儿摸不到头脑。 漫画上之前还写着威雀不会让水谷翔太死也不会让他进监狱来着,怎么水谷翔太会在精神病院中身亡? 而且水谷翔太作为一个走了法外就医路线的罪犯,身边监狱盯梢的狱警应该会很多才对,他又是怎么做到在凌晨悄无声息死亡,最后还是护士报的案? 事情宛如脱缰野马般失去控制,眼前迷雾重重,平岛阳拨动两下尸体。 [死者——水谷翔太,尸体两段了,不科学的腐烂速度(毒杀),腹腔腐烂、食道下端腐烂(药品疑似胶囊),两手指尖有严重的磨损(大部分指甲掀翻、右手食指指尖上可见骨头)。] [地板——死者身下的地板,布满抓痕。] [墙面——除了字迹,细看还能看见一旁的抓挠痕迹。] [照片——压在死者身下,从相框里拆下来的照片,水谷翔太与水谷邦彦的合照。] 毒杀。平岛阳皱起眉。 随后他伸出带着手套的手,指尖划过墙上的抓痕,扫落一点儿白灰。 精神病院因为接收病人的特殊性,墙壁都建的比较牢固,用了大量的资源。能把墙上的白灰抓落,可见水谷翔太当时用了多大力气。 平岛阳又抬眼看了看墙壁。 虽然不可否认这些东西的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但抓挠痕迹配合上越来越潦草疯狂的字体…… 逼疯水谷翔太的是疼痛感。 水谷翔太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才能一边儿忍受着肚腹开始腐烂的疼痛,一边儿在墙上写他的名字,还写的如此之多? 他甚至觉得墙上的这些已经算不上是字了,那是满墙扭曲的血色尖叫,满墙癫狂的灵魂。 不再看着墙壁,他抽出手机,联系目暮十三。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 “喂,老大。”平岛阳直奔主题,“监狱那头的人谁负责盯着水谷翔太,我们之前的申请报告难道还没批下来吗?” “水谷翔太死于毒杀。” 他语气平平,“我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看守人玩忽职守,才能让水谷翔太拿到毒药?” 原本还有些困倦的目暮十三因为这句话瞬间清醒。 这个男人一压自己的帽子,两条腿从办公桌上撂下,带飞一片文件。 随后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打开电脑,“我看看。” 在日本,监狱被称为刑务所,而监狱管理人员称为矫正官——他们归属法务省管辖,换言之,监狱其实和由内务省所委任的警察们不是一路人。 所以警方想要知道监狱那头的动向,报告和申请必不可少,不等报告和申请通过就擅自行动,轻则停职处理,重则直接开除。 实际上自打水谷翔太从监狱出来走法外就医路线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向监狱一方递交了申请,但奈何监狱那头一直都没回复,他们就算再想冲过去换成自己看着水谷翔太,甚至都已经冲过去了,却被人好声好气的拦在外面,然后给遣送回警视厅,送回去的时候还说什么“请放心,我们肯定能看好这个孩子”。 ……这就是你们监狱信誓旦旦的能看好水谷翔太? 办公室内,目暮十三看着电脑上根本没动静的申请,沉默半晌,伸手拿起办公室里的座机。 而医院病栋之内,平岛阳默默把变得吵闹的手机塞进衣兜,伸手捏起地上的照片。 这张照片半数都被血液浸染,骑在父亲脖子上的孩子被血液泡透,表面蒙上一层红,拿起来时,照片一角还向下滴着血。 他抖了抖上面的血,随后将照片翻过来。 [字迹——百鬼夜行系列。] 这话的指向性太过明显,平岛阳从尸体前起身,目光看向靠着屋子另一侧的病床。 病床的被子上正摊着两本京极夏彦的书,分别是《魑魅之匣》和《络新妇之理》,按照出版时间来看,是百鬼夜行系列长篇作品第二部 和第四部。 而这些书上都有所涂抹,涂抹章节也并不相同。 《魑魅之匣》上用笔画着已经息影的偶像女星、进行不明试验的医学天才、还有神秘研究所,而《络新妇之理》上则勾着千叶县巨富织作家父女死去,被毒杀的消息满天飞的章节,甚至在“毒杀”二字上打着重重的星号。 偶像女星、医学天才、神秘研究所都能隐隐和黑衣组织的一些情况对上号,只是这个毒杀…… 平岛阳的视线再次扫过墙边的水谷翔太。 水谷翔太的情况突然诡异的有了既视感。 而且这件事应该策划的很早。 他摸了摸手中的书,触感如同草纸。 书籍的边角毛糙,页脚窝折,有着大量的翻阅痕迹。能把书变成这副模样,这证明水谷翔太翻看这本书的时间至少三个月往上。 只是三个月之前晴空塔还没炸,水谷翔太这个执行人又为什么要着手准备毒杀自己? 平岛阳正在这头思索,那一头,在一顿输出后终于得到结果的目暮十三重新拿起被他放在桌面的手机。 “喂,平岛。”他捏捏自己的眉头,“我问出结果了。” 平岛阳这才从衣兜里掏出电话,重新放到耳朵旁。 “看守人的是谁?”他问。 可目暮十三却顿了顿,“没有看守人。” 他这话堪称炸雷,炸得平岛阳蒙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平岛阳才找回思维,狐疑地开口:“……老大,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看守人。”目暮十三重复一遍,“就在你从那个地下实验室出来的后一天,监狱那边把看守人撤了。” 说着说着,目暮十三深吸一口气。 “——从那之后,根本就没有人看守水谷翔太。” 第115章 (加更3) 没有人看守水谷翔太。 “老大。”平岛阳揉揉额角, “问一下那几个被撤掉的看守人,他们之前还在看守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看守撤退的日期过于巧合, 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而且还有森生未来家里的那几个空酒瓶和纸条。 [空酒瓶3——书架第六排第七列,干邑白兰地, 里面有小纸条。] [纸条3——警官先生, 去找单一纯麦。] 已知森生未来和日下连是一伙的,森生未来家的线索又不像日下连家的酒窖那样展示了黑衣成员的派别, 那么森生未来家里的空酒瓶为什么又会出现炸晴空塔的水谷翔太? 平岛阳现在甚至怀疑, 这几个未成年在组织里互相认识。 “这边儿正在传唤, 你等着。”电话那头,目暮十三扒拉着电脑上通过的申请,“我把申请稍微改了改, 那边儿没发现,同意了,所以他们会无条件配合我们的。” 没人说老油条就不能耍手段。 . 二十分钟后, 三个负责看守水谷翔太的狱警到达警视厅。 “那个,目暮警部好?”打头的狱警有些拘谨, 手指下意识揪住衣摆, 将上衣揪出一片褶皱。 対此,目暮十三却是眯起眼睛。 伊达航他们还在公安厅, 所以负责本次审讯的换成了目暮十三本人,只是见了这几个狱警的面后他才发现,这几个狱警全是新人。 这说实话是件很奇怪的事。 水谷翔太対外的身份是什么呢? 是未成年罪犯,精神病人, 炸晴空塔的疯子。 他的危险性极高,这不是几个新人能搞得定的, 监狱方要派人看顾,也应该派身经百战的老狱警才対。 可偏偏,监狱方派遣的是新人。 而新人最大的特点是听话。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又揪到了一个卧底,目暮十三示意他们坐下,随后开口询问:“之前看守水谷翔太的时候,你们有察觉到什么不対吗?” “……您是指哪一方面的?”战战兢兢坐在椅子上,新手狱警擦擦头上的汗。 “有关派你们去看守水谷翔太的人。”目暮十三整理一下资料,“我记得是藤山御太郎吧?他有没有过违规的时候?” 新手狱警低下头,“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那我就说的简单点儿。”眼见着这个菜鸟狱警还没看清形式,继续为上司守口如瓶,目暮十三伸手敲了敲桌子。“藤山御太郎有没有有突然叫你们出去,让你们暂时离开职位的时候?” “有的。”拦住自己的同伴,戴眼镜的狱警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三周前有一次。” 他说,“那一次藤山前辈说我们可以暂时离开修正,让我们半小时之后再回来。” 半晌,他又想起了什么,左手握拳砸在右手之上。 “我记得那次他身后还跟着个女孩儿。” ……三周之前。 目暮十三掰着手指算了算,三周之前差不多是平岛阳他们放假,去了冲绳海岸的时间。 “那个女孩儿长什么样?” “黑头发,黑眼睛,齐刘海,大概这么高。” 眼镜狱警在自己胸口比量了一下,“应该是未成年人,我们以为那是水谷翔太的朋友什么的,而且跟在藤山前辈身后来的,也就没多看。” 听着这个形容,目暮十三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百渚茗时期的森生未来。 * 而病房之内,平岛阳听着电话那头的吵嚷。 监狱那头真有黑衣组织的人,那么当初在地下室被改造的面目全非的苍山龙也,就有了足够的解释。 那确实是百渚茗安排的,有监狱内应打配合,偷渡出几个罪犯不成难事。 随后平岛阳打开漫画,翻回贝尔摩德修改情报的那一页,细细地看背景板里那个还没有被修改的酒架。 昏暗的地下酒窖里,酒瓶零零落落的摆放着,位高权重的几瓶酒被放在那层酒架的正中心。 他拿目光在漫画上比量了一下横竖线。 琴酒、贝尔摩德、威雀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面没有一瓶酒和其他酒在画横竖线时在一条直线上,除了一层的干邑白兰地和二层的单一纯麦威士忌。 ——这两瓶未成年的酒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单一纯麦头対着干邑白兰地的底。 平岛阳眨了眨眼睛,突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几个未成年果然认识,而这几个未成年认识的话,那么很多事情就都有了解释。 比如说水谷翔太的毒药从何而来,比如说水谷翔太为什么满屋留了他的名字,还夹杂着“対不起”。 平岛阳转身,暂且离开病房,打算去找护士问问情况。 只是他才刚出门,就看见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走了上来,此刻正在楼梯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过来帮忙但又不敢过去的样子。 “护士小姐。”平岛阳走过去。“我有问题想……” 他话未说完,就见対面的护士一抹脸,露出一张与护士截然不同的,粗犷的男性的脸。 这样高的易容水准配合上很男性化的走路姿态,成功让平岛阳愣了愣。 他开口:“怪盗?” 来者点点头。 “你来这儿干什么?”平岛阳问。 “是我之前偷宝石的时候路过这家医院,在这家精神病院里发现了点儿东西。”他含含糊糊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你和我来一下。” ……不対,怪盗基德不是这种性格。 対面的怪盗有些许不対劲,平岛阳不动声色的开口:“但我还在探案?” “可我要说的事情就和水谷翔太的死相关。” 平岛阳默默后退几步,与対面的人拉开间距。 有关水谷翔太死亡和水谷翔太究竟怎么死的事情,目前就只有病院一方和搜查一课知道,目暮十三打过电话后,充其量知情人再多个监狱和公安,怪盗基德作为一个小偷,他不该知晓这种事。 而且怪盗基德被弹幕称为“斗子”,就和降谷零的“透子”和“零零”一样,其实两者的爱称之间有着一定的共通性。 就比如说,年轻。 排除掉那些明显是跟着角色叫的爱称,柯南是“小柯”,降谷零是“透子”、“零零”,赤井秀一则是“阿卡伊”、“秀一叽”、“赤老师”。 小柯——透子——赤老师。 随着角色外表的成熟,弹幕対他们的称呼也有着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怪盗基德年龄已经成年,那么他应该和降谷零一样,拥有一张外观上非常占便宜的娃娃脸,又或者性格方面像个孩子,再么就是怪盗基德本人干脆就是未成年。 可无论怪盗基德成没成年,水谷翔太的事情都不应该是他知晓的,被清洗过一遍的警方嘴很严,不会和成年人说这些事,更不会和未成年说这种事。 那么这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你是贝尔摩德?”疑问句被平岛阳说成了肯定。 随后平岛阳转身就跑! 被人一句话掀了马甲,贝尔摩德也不装了。 她看着平岛阳的背影挑挑眉,撕下面具,露出自己原本那张美艳的脸庞。 组织的千面魔女迈开腿,“能在这儿碰见平岛警官,警方的动作倒是意外的快,是晚上没有睡觉吗?” 高跟鞋并不会影响贝尔摩德的行动。 她的脚步不急不慢,高跟鞋一下下踏在地面上,与平岛阳始终保持着半个走廊的距离。 平岛阳往后瞟了一眼。 ——得想办法甩开。 * 几分钟后。 贝尔摩德站在病栋七楼,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 她不过是少看了一个拐角,再追过来时,平岛阳整个人就在走廊里失去了踪影。 但通向天台的门有锁被撬断的痕迹。 贝尔摩德笑了笑,向着天台的门走过去,扭下门把手—— 天台门打开,但天台上空无一人。 “……不再天台么?”她嘟囔一句。 随后贝尔摩德又回身穿过走廊,打开病栋的电梯。 电梯内同样空空如也。 看着反光的电梯间,贝尔摩德:“……” 人真丢了?还是害怕到从天台上跳下去了? 而被认为从天台上跳下去的平岛阳,此刻正蹲在病栋内的电梯之上。 他静音了手机,一手虚扶着升降链,一手压住腹部,减缓呼吸声和心跳声,倾听着电梯门的开关声响。 贝尔摩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平岛阳的目光微微垂下,从缝隙里盯着电梯间,贝尔摩德的金发正在灯下闪着光。 而且到底是谁告诉他们的消息,彻底清洗过一遍的搜查一课如今并不可能,狱警被审问也不过半个多小时,公安也刚知道这事儿…… 难道是院方告诉的黑衣组织,这座精神病院是黑衣组织的地盘? 那水谷翔太死亡时为什么是志愿者护士报案而不是院长报案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这样的话,那水谷翔太略显惊悚的死法,就不能再看做是普通的服毒身亡。 平岛阳想。 不够惊悚的现场警方无法第一时间就往现场赶,不够明确的指向不会让赶来的警方里确实包含他平岛阳。 水谷翔太是在拿自己的死吸引他第一时间来精神病院,原因未知,目的未知,只知道他很早就开始准备。 而且森生未来在还顶着月桂冠清酒的名头时来过精神病院…… 平岛阳轻轻换了个姿势,继续盯着下面的电梯间。 那么有很大概率毒药是森生未来带给他的。 毕竟她都能研究洗脑和人体改造了,知识储备身后,根据灰原哀曾经的描述,她们在实验过程中研发出副产品的几率非常高,搞出这样的毒药也不无可能。 日下连、森生未来、水谷翔太。 他缓缓咀嚼这三个名字。 日下连家里有水谷翔太相关,森生未来家同样有水谷翔太相关,孩子之间如果没有共同的目标就很难合得来,被黑衣组织渲染后,这样的情况只会更甚。能被两个人放进家里,还有着各种暗搓搓的小心思,水谷翔太又真的是他表面上那样吗? 只可惜平岛阳还没将线索完全捋清,就有几发子弹从他脚下的电梯间打上来! 第116章 那几发子弹擦着平岛阳的衣角飞过, 打在墙壁上,激出火星,一瞬间照亮这方阴影。 看着那几个弹坑, 平岛阳屏住呼吸。 忍住,很好, 呼吸不要乱, 也不要动…… 可随后打上来的是更多的子弹。 十几发子弹直接打碎了电梯一半的顶板! 顶板破损,窟窿周边都是突出的钢条铁刺, 平岛阳从上面跌落的猝不及防, 手臂和腿被划出深长的伤口。 跌在电梯的地板上, 耳边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响,腰腹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 这次是真从骨裂变成了骨折,平岛阳趴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试图通过呼吸缓和疼痛,可还没等他把疼痛压下去,看够了的贝尔摩德就从电梯的角落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蹲下身, “surprise~” 随后是有些滚烫的枪口落在颈侧。 刚刚开过十几枪的枪口有些烫,哪怕隔着一层绷带, 平岛阳也能感受到枪管的热度。他想要扭头摆脱那把枪, 却被贝尔摩德一把握住了手臂上的伤口。 贝尔摩德追了他这么久,手心有一些汗, 盐分接触到伤口时,激出平岛阳一声闷哼。 “有伤呀?”贝尔摩德微笑,“抱歉抱歉。” 只是哪怕这样说着,她依旧往下压了压枪口。 绷带没有弹性, 只能随着枪口的下.压而全面收紧,说实话这种轻微的窒息感只要体验过就知道并不好受, 贝尔摩德居高临下地看着平岛阳被绷带勒得呼吸困难,只能张开嘴试图获取更多氧气。 “平岛警官是想说什么吗?”她撑着脸,手下的枪又压了压,枪口微微陷进绷带。“不过说起来,我可是差点就把你错过去了啊。” 平岛阳是真的很会藏。 如果不是她刚才又拐上天台,拆了电梯最顶端的部件看了看,说不准今天就真把他放过去了。 但好在最后还是没错过。 贝尔摩德眯起眼,松开抓住对方伤口的手,指尖在平岛阳的泪痣上点了点,留下一点血痕。 “说实话我挺好奇的。”这位赫赫有名的千面魔女算盘打得噼啪响,“威雀那家伙为了从我这儿得到你,能付出点儿什么?” 作为组织里风头正胜的代号成员,威雀的地位不得不说是如日中天。如果不是她贝尔摩德是那位大人在威雀带来新技术之前唯一的成功实验体,如今也被作为后路留用,下令不得更改现有状态,恐怕早就被威雀带去洗脑,或者实验。 而随着威雀的研究进一步发展,她在组织或许不再会像之前那样稳固,她可不想再进实验室,接受什么其他的稀奇古怪的实验。 ……实验室的经历是噩梦。 贝尔摩德想。 虽然组织实验室的环境一向整洁严谨,设备齐全,但放眼望去,实际上全是让人绝望的,无穷无尽的白,在那样的白色下待久了,人甚至会逐渐迷失自己。 死亡发生在每一天的实验室里,一具具失去生命的实验体被从房间里运送出去。而那时候接接受实验的,尚且年轻的,唯一存活的她则躺在实验台上,转头时就能对上那些尸体浑浊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面情绪不明,但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贝尔摩德艰难的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手下稍微松了松,防止把平岛阳弄死。 “虽然确实很抱歉。”她说,“但你还是和我走一趟吧。” 她记得她看中的小侦探和angel都和这位警官熟识,但很抱歉了,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只能伤一次他们的心了。 而且说起来这几个人之间也只是熟识,关系算不上多近。 贝尔摩德抿唇。 他们应该不会伤心太久……吧? 越想越没底气。 但哪怕自己没底气到这种地步,贝尔摩德也还是毫不犹豫的一手刀砍在平岛阳后颈之上。 然后她打开自己的手机,对着平岛阳照了几张照片,找到威雀的联系方式,按下发送键。 几秒钟后—— [威雀:说说看,你的交易内容。] 贝尔摩德挑挑眉。 回答速度这么快,似乎能有的赚。 * 警视厅。 手机里传来东西破碎声、倒地声、闷哼和枪响。 目暮十三听着电话对面的动静,猛然从椅子上起身。 他拿着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喊:“喂,平岛?你还好吗?如果可以的话回个话!” 可电话那头无人应答。 从听筒里传来的只有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一下一下,令人心脏震颤。 听着这样的声音,目暮十三放下手机。 他再次拿起座机,拨号。 “喂,风见吗!”电话被迅速接通,还不等对面说话,目暮十三就已经率先开了口,“我要找伊达他们,让他们立刻回来!平岛被抓了!” 黑衣组织对平岛阳堪称紧追不舍,大概率是因为威雀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而平岛阳身上一直有定位,伊达航他们能够追踪到平岛阳现在的位置,如果速度够快,还能把那个叫“贝尔摩德”的成员扣下。 公安厅。 目暮十三嘴如机关枪,从水谷翔太的死讲到贝尔摩德,知道前因后果后,风见立刻撂下电话,从公安厅大厅向监.禁.室跑去。 几分钟后,监.禁.室大门被猛然推开。 “伊达警官、松田警官、萩原警官!”风见一路上连跑带颠,推开监.禁.室房门的时候头上都是汗水,“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松田阵平放下手中属于诸伏景光的衣领子,甩甩骨节通红的手,扭过头。“你慢慢说。” “事情是这样的……” 风见一边重复目暮十三的话一边连比带划。 得到确切消息的几个人脸色冷了下来。 监.禁.室内灯光惨白,他们几个的脸色在这种光线下简直要变成铁青。 “我们这就——” 伊达航话未说完,就被诸伏景光突然出声打断。 “如果你们说的是米花精神病院的话,那我和零大概知道贝尔摩德为什么会来。”诸伏景光捂着自己被拳头痛殴的脸颊,嗓音还哑着。“我们上邮轮之前,组织就发现水谷翔太有叛变之嫌。” 闻言,降谷零眼神一暗。 水谷翔太这孩子是他带进组织的,水谷翔太的死,晴空塔上众人的死亡,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降谷零沉吟半晌,再开口时,语气里像是回忆。 他说:“水谷翔太这孩子和月桂冠清酒关系很好,从进入组织之后就是了,只不过是私下的,我能知道这件事也是偶然。” “只是月桂冠清酒背叛了黑衣组织,”降谷零继续说着,“作为月桂冠……咳,森生未来那个小女孩的朋友,他同样会被黑衣组织反复查看。” 松田阵平手下操作不断,头也不抬,“所以今天水谷翔太的死,是因为黑衣组织确认他背叛了?” “如果水谷翔太背叛的行径不严重,那他不至于死。”降谷零摇摇头,指指自己。“有洗脑技术在,抓回去洗个脑就又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代号人员,就像当初的我一样。” 降谷零顿了顿,“而且以组织的性格,真要杀叛出组织的成员,也不应该是这种死法。” 组织里追杀卧底和叛徒的工作向来都是落在琴酒头上,琴酒嫌毒杀之类的搞东搞西麻烦,从来都是一枪爆头,再么艺术就是爆炸。 “所以水谷翔太的死和黑衣组织清理叛徒无关。”萩原研二抵住下巴,“那就是因为水谷翔太的突然死亡,才会让贝尔摩德被紧急派遣过来,就为了看看他因为什么死。” “水谷翔太死亡时满屋的名字把小平岛迅速吸引过去了,所以他才会和同样来探查的贝尔摩德撞上?” ——不,倒不如说,水谷翔太最开始的目的只是为了迅速吸引平岛阳,保证案发现场能第一个被警方看到,贝尔摩德来的那么快才是意外。 只是现在不是应该考虑这么多的时间。 松田阵平终于把手机中的定位调出来,四五个小红点儿挤挤挨挨堆在一起,看得人眼晕。 和小红点一样挤挤挨挨堆在一起的还有他们五个人。 “这个方向是……?” “郊区外,废弃工厂。”扫过屏幕,降谷零开口。“那是个黑衣组织的地上据点。” 黑衣组织在日本据点无数,按他知道的那些,这附近最近的就是那个废弃工厂,贝尔摩德大概是要前往废弃工厂,然后通过废弃工厂的通道直接前往地下酒吧。 于此同时,陈述完状况就在一旁忙活的风见抬起头:“各位,我收到消息了,公安的车现在就停在门外,行动组也已经就位!” 几个人对视一眼。 下一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身上的束缚被全面卸下,扯断。 “我说实话。”在风见震撼的目光下,伊达航笑笑,“在这种情况之下,有什么比他们两个更能派上用场,公安里有几个人比他们武力值更高,更熟知情况?” ——事情还未结束,不要再继续悲伤了,要继续向前走。 他们并肩走出公安厅的大门。 而门外的警车之上,看着自打到公安厅后第一次从监.禁.室出来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负责开车的公安脑子空白了一会儿。 “好久不见,山田。”降谷零抬起手,不太自在的打了个招呼,随后连忙抽出纸巾,擦去自己又流淌出来的鼻血。“这辆车我们来开就行。” 而他旁边还站着垂眸的诸伏景光。 这个猫眼男人正拎着从公安厅武器库找来的狙.击.枪,明明额头上的纱布白的晃眼,眼眶上的红还没有消下,但拎着枪的手却异常的稳,仿佛随时都能抬手取人性命。 他们或许还在悲伤,还在自责,还在痛苦,但是,却也振作起来,将这些情绪压在心底,迈开了步伐。 “那这辆车就交给你们了。”山田柔和了目光,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拍拍降谷零的肩,“可得加油啊。” 降谷零点点头,随后自然而然的坐上了驾驶位。 “小降谷开车没问题吗?”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萩原研二随口打趣一句,“不行的话让研二酱来开哦。” “我当然没问题。” 这样反驳着,降谷零握住方向盘,脚下油门狠狠一踩! 数十辆警车在马路上行驶,而在这数十辆警车最前面的,则是一辆快开出火星子,通体漆黑的警车。 警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金发黑皮的男人,他手下方向盘打出残影,带着整辆车都在马路上蛇形走位,将后面的警车甩出一大截。 “这是第几个红灯了?” “不知道,数不清了。” “得,又一个压线的罚单。” “对了,他的罚单我们处理完多少了?” “二十来张吧。” …… 警视厅里,交通部被连夜薅起来上班的警官们叽叽喳喳。 他们看看屏幕上的警车,再看看一刻不停打印着罚单的机器,一时间只感觉肩头加班的压力更沉重了。 怎么会有人把车开成这个样子啊,以前是开高达的吗?! 而被交通部疯狂腹诽的降谷零,此刻正定定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黑白相间的马路映在眼中,他紧紧握住方向盘,打个喷嚏后猛地一转—— 迅速的漂移过弯让周围的景色在视网膜上留下残影,然后那些残影又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淡去。 “抓好安全带。”他说。 残影淡去的瞬间,降谷零再次提速! 副驾驶上的萩原研二一手抓着安全带,一手摇上车窗,随后晃了晃头,将被风掀到头顶的头发晃下来。 ……小降谷开车变得这么猛了啊。 想想警校时期青涩的降谷零,再看看现在这个飙车飙出几十张罚单的男人,萩原研二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目光难以言喻。 但降谷零现在没空管萩原研二目光里的含义。 废弃工厂的内部情况他不太清楚,怎么从废弃工厂去地下酒吧的同路也是未知,因为他只是知道这是个据点而从没走过这儿的通道,但有关地下酒吧的情况,降谷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地方从看门的到吧台调酒的,整个酒吧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黑衣组织的成员。并且地下酒吧联通着无数据点,一旦平岛阳被带到那里,他们就很难再找到人了。 于是降谷零再次踩下油门。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那一手车技让萩原研二的后脑勺“哐”的一下砸在了靠背之上,砸的萩原研二头晕脑胀。 而这辆警车的轮胎在降谷零踩油门的瞬间再次加速转动,在地面上蹭出大量火花! 那点儿火星在黑夜里是如此的显眼,导致后座上的松田阵平和伊达航拿着手机,往里面缩了缩,惊恐地看着车窗外。 被挤在窗户上的诸伏景光抽了抽嘴角。 “没问题的。”诸伏景光开口,“zero他开车有分寸。” 想了想,他又接了一句,“至少以前还在黑衣组织的时候,zero他没带着我们一起跳车过。” 松田阵平:“……” 伊达航:“……” 萩原研二:“……” 更担心了起来。 这是什么深夜恐怖故事吗?! 就在这样担心翻车的战战兢兢之下,凌晨三点整,他们五个人率先到达废弃工厂。 而贝尔摩德的车正停在工厂前的草丛中,用无数枯草掩盖着。 “我去埋伏。”看着属于贝尔摩德的车,诸伏景光将装着狙.击.枪的贝斯包往身后一甩,对着他们点点头,“如果能行的话,你们尽量把贝尔摩德往工厂旁的前野路上赶。” 东京郊区前野路,是离这座废弃工厂最近的一条马路,道路中段的左侧有座高楼,是非常合适的狙击地点,视野开阔,没有阻拦。 只可惜诸伏景光还没来得及往前野路走,就看见工厂大门被猛然推开。 平岛阳自己一瘸一拐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四肢上都是伤,一手还捂着腹部,几乎半身是血。他甚至都不算是从里面走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儿挪出来的。 “来了啊。”看着来人,平岛阳语气发飘,“贝尔摩德在里面躺着呢。” 五人组愣住。 其中更熟悉平岛阳的三个人瞳孔地震! 沉默半晌,松田阵平低头看看手机定位。 嗯,定位是在他们面前没错。 随后他又抬手扯了扯平岛阳的脸颊,扯得平岛阳呲牙咧嘴,“啪”的一下伸手把他的手打开。 “你干什么?”平岛阳不满的捂住自己被揪红的脸。 没有易容痕迹,松田阵平对着其他人点点头,“是真的平岛。” ——这还真是活久见了。 伊达航脸上的表情在欣慰和震惊之间反复横跳。 想想以前的地下实验室,再想想近期的铃木邮轮,头一次,平岛阳居然自己逃出来了! 这可是头一次啊,是头一次啊!!! 而在这些表情震撼的同期之中,诸伏景光的目光却投向平岛阳手下压着的,左侧有些微凸出的肋骨。 他眼里闪过一抹愧疚,上前几步,伸手掺住平岛阳,温柔但不失强硬的把他人往车上带。 “先上车,”诸伏景光说,“你骨折了,我先给你固定一下。” 其他同期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公安厅的任务向来危险,所以他们的警车上一直都有些简单的医疗用品,诸伏景光打开车内的医疗箱看了看,最后掏出酒精抻出纱布,示意平岛阳脱掉上衣,随后给他从头到脚都好好包扎固定了一遍,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着平岛阳身上那些伤,伊达航皱着眉:“……伤的这么重,你是怎么把贝尔摩德打倒逃出来的?” 闻言,平岛阳想抬手挠挠脸,结果他才刚抬起手,就被诸伏景光捉住手腕按下去。 “刚简单固定好胸廓。”诸伏景光按住他不老实的手,“你不要乱动。” 于是平岛阳只能向下瞥瞥视线,示意他们看向自己衣兜的手机。 他开口:“这个得问诺亚方舟。” 虽然《神滨》游戏变成了无限条生命,但要闯的副本多了很多,两名NPC也被诺亚方舟从中删除。在这样的情况下,贝尔摩德能不能成功的从他们那魔幻神滨市里出来,这得看贝尔摩德的运气好不好了。 第117章 (加更) 而事实证明, 贝尔摩德的运气确实不太行。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等到公安的车辆全部到达废弃工厂的时候,贝尔摩德还安安静静的躺在废弃工厂的地板上, 眉头紧皱,偶尔还呓语两声。 贝尔摩德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劲, 有公安放不下心, 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 ——还好,只是睡着了。 松了一口气, 这位公安起身, 凑到外面的警车旁。 “平岛警官, 她大概什么时候能醒?”他扒着车窗,看向车窗里的几个人。“我们可能后续还要涉及到一些问话。” 闻言,诺亚方舟从平岛阳的手机里飘出来。 “她如果无法通关的话, 那大概还需要五个小时的时间才能清醒。” 披着Q版平岛阳外观的人工智能借助车内的电子设备投影在平岛阳的肩头,然后“啪叽”一声往下一坐。 “嘛,如果你们需要她提前醒过来的话, 那我再改改副本内容就好啦。”Q版小人儿举起手,“不过因为副本已经运行……” 说着说着, 诺亚方舟咽下原本要说的话。 它的表情一时间也隐隐有着茫然,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这种发展,“啊, 因为她触发了隐藏剧情点,我没办法大幅度修改后面的副本内容了,最多把她苏醒的时间缩短到三小时左右。” 这是个什么样的运气,才能触发概率不超过3%的隐藏剧情, 被神滨全体反派追杀? “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就行。”先前询问的公安不再向深探究,对他们点点头, 随后折回废弃工厂,将贝尔摩德从里面带出来,“那我们就先把她带走了。” 一辆辆警车排着队从废弃工厂前离开。 可等轮到他们离开这里时,降谷零却突然开了口。 “等一下,”他的目光还落在废弃工厂上。“我先去看看。” 然后降谷零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枪,向着废弃工厂走过去,枯枝落叶在他脚下发出脆响。 出了厂房,废弃工厂右侧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或许没废弃时这里是供工人小憩玩耍的场所,细看还能从草叶的空隙里看见斑驳的白色跑道,而往左侧一点儿的位置则是茂密的山林,贝尔摩德的车一开始就停在这里。 降谷零绕过去。 工厂后侧的空地上散落着不少木材,已被虫子蛀空,敲上去空腔声严重,用点儿力气,这些木材就会直接断成几截,不像是能藏炸药的样子。 没发现任何异常,降谷零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回警车旁。 他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我们也走吧。” * 两辆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之上。 因为人数超了所以就分了两辆车,此刻平岛阳被夹在伊达航和诸伏景光之间,左右两肩上各搭着一只手,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儿窒息。 他觉得这像罪犯被抓现场,并且他自己就是那个被抓的罪犯。 平岛阳下意识扭了扭身子,试图摆脱这种既视感,却被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双双手下使力按住。 “不要乱动。”他们两个人的表情里写满不赞同。 包扎只是简易的固定,平岛阳能不要乱动暂时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虽然肋骨戳刺到内脏的概率很小,但不能说这个概率就没有了。 两个人一路维持着这样仿佛抓罪犯的姿势,四十分钟后,警车停在了米花医院的门口。 被医院大门的开合声惊醒,前台闭眼小憩的值班护士睁开眼,看向来人时愣了愣。 “我们又来了,护士小姐。”盯着护士的目光,萩原研二笑眯眯递上病房VIP卡,“麻烦安排一个房间。” “不要安排房间。”平岛阳出声拒绝,“我们看完就走。” “如果水谷翔太是为了吸引我第一时间来现场,那他在现场一定有东西给我留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下,他语气淡淡,“而且应该是非常急迫的那种,如果我来晚了,可能那个东西就不在了。” ——因为来探查情况的贝尔摩德同样会探索水谷翔太的死亡。 水谷翔太在现场留下的“百鬼夜行系列”线索,对于警方来讲,只能证明水谷翔太的死不简单,他今天的死早就自己谋划好了,但对于黑衣组织来讲,这就几乎等同于背叛的铁证。 你的性命、意志、思维全部归于组织,结果你告诉我你在三个多月之前就筹划着想拿回自己的性命,不是死在组织的任务里,而是莫名其妙的自己服毒…… 换谁谁都会觉得你这个人是不是藏着点儿东西。 再加上满墙的“平岛阳”和里面夹杂的“对不起”,以及毒药是森生未来给的这几件事,水谷翔太的行为在黑衣组织眼里,也许背叛是板上钉钉。 这样想着,平岛阳率先走向骨科科室。 “我们不清楚这个医院里还有没有其他黑衣组织的人,但我想能招收志愿者,那么应该黑衣组织的人不多才对。” 他头也不回的对着后面跟着的伊达航等人开口,“但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万一黑衣组织的人已经把东西拿走了怎么办?院什么时候都可以住,刚巧我不是特别累,在美国时休息的足够了,所以趁着现在,我必须要先去看看水谷翔太留下的线索。” ——他有预感水谷翔太留下的线索会相当有用。 * 于是凌晨四点半,米花精神病院再次迎来了警官先生们。 贝尔摩德被公安的人带走,医院院长被抓,院内病人被转移,废弃工厂被探索…… 到了这个地步,贝尔摩德这个时间还没有回去就等同于告诉黑衣组织她翻车了,为了不让在其他据点和酒吧的黑衣组织成员跑掉太多,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从医院出来后就跑回了公安厅,在里面加班加点整理自己所知道的据点儿,还有从其他据点儿通向地下酒吧的路径。 所以现在来到这里的只有平岛阳、伊达航、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四个人。 站在最前方的平岛阳抬头看向第四病栋5012室的门牌,铁制的门牌在走廊灯光下反射着寒光。 “水谷翔太……”他呢喃出声。 随后这个男人推开门,跨进病房的门槛。 第118章 平岛阳停在病床之前。 拿去那两本京极夏彦的书之后, 整个病都都显得空空荡荡。 [病床——很常见的铁架床,医院特供,上面放着床上套装。] [枕头——做工粗糙的枕头, 上面印着“米花精神病院”的logo。] [被子——叠起来放在了枕头上,有不明显的鼓包。] [木质床头柜——一盏平平无奇的台灯, 一本《米花精神病院须知》册子。] [《米花精神病院须知》——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第7页介绍第三病栋上有折痕。] [册子上的指纹——水谷翔太、院长、未知。] 又是指纹未知。 想想从一开始丰田凉太案开始出现的未知指纹,平岛阳拿起手机, 给怪盗基德拨号。 “喂, 怪盗。”电话被接通那一刻, 他将问题抛了过去。“你们易容的话,能够伪装指纹吗?” 对面的黑羽快斗简直要被这个问题问傻了。 他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起来,捏住被子一角, 语气里有着无奈,“平岛警官,你是不是把易容术想的太神乎其神了。” “易容术是有限制的。”他一字一句的解释, “就像我能易容成比我高比我胖的人,但没法易容成比我身形小于我的人一样, 易容术受限于自身条件。” “而且我们易容是为了骗过人的眼睛, 不是骗过检测机器。” 黑羽快斗这话就差明着说易容指纹不可能了。 平岛阳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多谢。” 随后他放下电话,拿起那本册子,指尖拂过上面的指纹。 只要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够入住旅馆, 能够消费,享受正常人该有的权利, 那么就代表着他们在世界上应当有着身份证明,哪怕是假证。如果指纹不能易容,那么办理假证的时候,他们的指纹也应当从一而终,没什么变化。 也就是说,如果这些未知指纹不是因为易容而变成未知,那么留下这个指纹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人选。 ——威雀威士忌,时川透也。 但平岛阳本人比起意外,心中更多的,却是种尘埃落定感。 神滨至今也只在诺亚方舟的游戏中出现过一次,它和外界隔出了一层膜,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也许这里面只有他本人因为背景设定是“从神滨转来的警察”,所以才有了合法身份活动在这个世界上,人们能够查到他的过往资料,也能查到一些神滨的故事。 但威雀不是。 一点是因为十年后的警察证件无法在十年前使用,另一点则是因为—— 这里面包含了两个时间悖论。 一是因为平岛阳的到来使神滨成为了重制版的背景之一。 能够从平岛阳这里查到神滨的过往,那么从理论上来讲,神滨就应该是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而不是在平岛阳出现之前,神滨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而按照这样一直存在的理论继续往下捋顺,为了使逻辑通畅、不存在奇点,那么在这个世界之上,十年前就应当存在时川透也和平岛阳这两个人。 ——而这就是存在的第二个悖论了。 平岛阳在按照正确的时间线行进,在正确的时间线来到了正确的地点,所以在当前的时间线之上,存在并只存在一个平岛阳。 但对于时川透也来讲,事情却不是这样的。 时川透也与平岛阳在神滨未曾分别之前还处在相同的时间线之上,分别后,时川透也却行走到了过去的时间线之中,让这十年间存在的时川透也乘了二。 人无法与过去的自己同时存在,如果十年前的时川透也是时川透也,那么在十年前出现的威雀又该是谁? 已知十年前的时川透也存在于神滨警视厅,是身份无疑的警察,那么十年前的威雀就不会是时川透也。 可偏偏威雀就是时川透也。 两个时间悖论叠加在一起,威雀的身份与时川透也的身份互相冲突,所以威雀才会在平岛阳这里显示成未知。 ……说起来也是讽刺。 看着那个未知指纹,平岛阳垂下眼。 威雀搞事情搞了这么久,结果却是不该存在在这个时间线的人。 但无论现在再感慨些什么都为时已晚,平岛阳如今只是低头看着书页上的具体内容,看上面介绍第三病栋内新建立的病房,照片角落里有门牌显示着1012。 随后这个男人伸手将鼓包的被子抖开。 随着被子的一角垂在床边,一个小小的铁盒从里面掉落出来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圆形铁盒——用来装糖果的盒子,划痕遍布,底部印有生产日期,十年前出厂,如今已经停产(水谷邦彦作为第一名的奖励之一给予水谷翔太的),里面有东西。] 平岛阳抠开铁盒,里面赫然一把挂着红绳的钥匙。 钥匙顶端已经磨损,看不清上面的数字,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数字“2”的下半截。 他将钥匙拢在掌心,从地上起身,“我们去第三病栋1012。” ——水谷翔太的百鬼夜行系列,就是希望他能够在看完书后顺势翻找病床,拿到钥匙,前往第三病栋。 . 十分钟后,第三病栋。 第三病栋比水谷翔太所在的第四病栋要大的多,并且里面似乎有区域正在重新装修,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们就看见了在墙角躺着的“米花精神病院第三病栋”的旧挂牌,还有挂在电梯旁墙上的“维修停运”。 灯光只有进门的地方亮着,松田阵平快走几步,在走廊正中央紧紧闭合的电梯门口蹲下身,随后打开手电筒。 手电筒的强光照亮了电梯缝隙,里面夹杂着一些黑色泥土。松田阵平伸手捻了捻,指尖隐隐感受到潮湿。 “……这不是病院内的土。”他皱起眉,“这样吧,平岛和班长去1012,我和萩想办法去地下看看。” “你们两个去真没问题吗?”伊达航有些担忧,“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当然没问题。”松田阵平撇了一眼身上裹满绷带的平岛,“他下来了才是难事。” 谁都不知道地下有什么,万一真碰上了黑衣组织的人,这个家伙下去就是找死,还不如就他和萩两个人下去,至少跑得快。 刚好萩原研二也是这么想的。 “小阵平说的对,你们就不要下去啦。”萩原笑笑,“通向地下楼梯台阶那么多,小平岛的腿伤要想下去,可能有点儿困难。” 而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转过身,迅速消失在楼梯口。 病栋一楼的走廊里只剩下了伊达航和平岛阳两个。 伊达航扭头看着平岛阳,“那我们现在就去1012室?” 平岛阳默不作声的点头。 . 第三病栋内的病房按照单双排列,1012室在一楼走廊的最里端。 他们两个沿着走廊的左侧走过去,身侧墙壁上属于病人的涂鸦和字迹被崭新的涂料掩盖住,只在手电筒的灯光打在上面时才隐隐显露出些许痕迹。 这些字迹写的潦草,又被涂料遮的缺胳膊断腿,平岛阳停下脚步看着这些字,只能根据字体走向来推断大致的内容。 [我喜■■你。] [地■■有……手■■睛!] [裙■!■■鳞片!尾■!] [死了!死了!■死了!] …… 是非常混乱的话语。 “伊达,”平岛阳一边儿扫着墙上的字迹,一边儿冷不丁的出声。“你知不知道米花医院第三病栋是干什么的?” “你是想问病人的类型吧。”一直用余光关注他的伊达航回复道,“半个小时之前公安那边儿查了一下,说米花精神病院第三病栋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精神分裂症。” 根据他们所能查到的院方对外的介绍,米花精神病院第三病栋内住着的是精神分裂症和妄想症重度患者,危险性极高。 又因为这类患者精神状况并不稳定,所以在他们发病时经常有这种写字与自己交谈,或者打砸东西的症状发生,以至于这座第三病栋成了米花精神病院最烧钱的地方,动不动就要重新粉刷装修,与施工队常年来往。 听上去是毫无破绽的理由,但如今米花精神病院的院长作为黑衣组织的一员被抓,这个理由的内容就要拎出来重新审视。 “不过因为精神疾病患者很难得到信任,所以他们在墙上写了什么东西别人都不会当真,因为其他人只会认为是他们发病了。” 伊达航掏出平岛阳装在衣兜的钥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1012室的大门,“但现在来看,患者们说不定写的都是真话呢?” 1012室的铁门随着他推门的力气砸在墙上,震落不少灰尘。 “——毕竟天才和疯子,不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么?” . 而另一侧,楼梯间中。 通过楼梯走向地下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正站在楼梯中央,惊愕地看着前方。 狭窄的楼梯间里亮着的只有几盏壁灯,在这昏暗的灯光之下,前方的停尸间正大敞着黑黝黝的洞口,冷气不断从里面溢出来,就像等待猎物上钩的怪物。 但比起这种精神病院都会有的停尸间,更可怕的是从停尸间里不断传来身体撞击铁门,以及门锁哐啷哐啷的声响。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 随后他们连忙从楼梯上跑下去。 停尸间虽然外层大门敞开着,但里面还有一层上锁的门,松田阵平他们打着手电筒跑过去时,却在门里发现了一个无比眼熟的人。 似乎是被手电筒的灯光晃到,曾经杀死自己偶像的早川奈奈停下了撞击,转而趴在了地下一层停尸间里门之上,脸正对着里门的玻璃。 “松田警官、萩原警官,救命!”她的声音隔着铁门,有些发闷。“你们现在来这儿,那就一定是来查东西的,所以我想你们大概想知道我在这家精神病院里都见到了什么?” 早川奈奈敲着玻璃,目光里满是对于自己即将获救的喜悦,末了又怕他们不救她,在语气中加了点儿乞求。 “我什么都说,所以你们快放我出去吧!” 她喊。 “——我已经被锁在这里一整天了!” 第119章 (加更) 谁也没想到早川奈奈会出现在这儿。 看着早川奈奈身上的病号服,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神色复杂。 由于早川奈奈本人和黑衣组织并无关联,当时杉田和道死亡案结案后,他们就没有再关注早川奈奈的后续,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碰见这个女孩儿,并且是以这种形式。 曾经在警视厅殴打过不少警方的杀人犯如今将要成为线索提供者, 这样轮流转的风水未免有些可笑, 一时间让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不论如何,人都是要救的。 萩原研二咬着手电筒, 在自己衣兜里翻翻找找, 随后拿出了一长串钥匙。 第一病栋、第二病栋、第四病栋天台…… 在三十多把钥匙中找到写着停尸间的那一把, 萩原研二连忙打开门锁,将早川奈奈放出来。 门开的那一刻,早川奈奈连忙从停尸间里闪身而出。 而随着她的动作, 福尔马林的味道从门缝里一同飘出,缠绕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鼻尖之上。 福尔马林的味道浓到不正常。 一般来说,停尸间内如果存了标本, 那么消毒时就会使用30%浓度的福尔马林溶液,但能到这个辣眼睛的地步, 要么是浓度上了50%, 要么就是里面福尔马林溶液的含量极高。 “萩。”松田阵平凝望着黑黝黝的入口,“你先领她出去, 我进去看看。” 随后他也不等萩原研二答话,抬腿迈进停尸房。 萩原研二看看举着手电筒的幼驯染,再看看瑟瑟发抖的早川奈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 罩在早川奈奈身上,“走吧, 我送你回去。” ——送完早川奈奈他再回来。 但很可惜,萩原研二并没有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样很快回来。 凌晨时分,天已微亮,一丝火烧云的色彩在天边隐隐出现。萩原研二抬头盯着天边那丝红,顶着寒风陪早川奈奈坐在了病院外的长椅之上,耳边尽是对方撕包装袋的声音。 听早川奈奈吃了半晌,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开口询问。 “早川小姐为什么说回病房了会死?” * 时间线回到五分钟之前。 停尸间与病栋一层之间的楼梯台阶并不多,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看护着早川奈奈从停尸间走上来,也只不过是一分钟的时间。 萩原研二还有事情要办,所以此刻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和早川奈奈对话,只是看了看表后淡淡开口:“我送你回病房。” 可不知道是早川奈奈是发病了,还是听见了什么令她惊恐的东西,就在萩原研二伸手的瞬间,她动作急促地从萩原研二身边跳开! 走廊旁半人高的绿植被她带动着,在地板上转了半圈后倒在地上,破碎的瞬间产生极其刺耳的声响。 看着碎裂的瓷片,萩原研二下意识皱了皱眉。 “我不回病房!”看见了他皱眉,早川奈奈那一瞬间咆哮出的话语里,满是对病房的抗拒。 她抓着身上的衣服再次后退几步,发现自己站到了电梯旁后又瞬间跳开,贴在了电梯对面的墙壁之上,瞳孔紧缩。 哪怕早川奈奈拥有着怪力,但不得不承认,她的外表仍旧是柔软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徒覆绒羽的小鸟。 然而如今这只小鸟却指着电梯惊恐尖叫: “回病房我绝对会死的!” ——这就是萩原研二如今询问早川奈奈的原因。 从回忆里抽出思绪,半长发男人睁着柔和的紫眸,耐心的看向动作顿住的早川奈奈。 “……萩原警官不怕我是发病吗?”这个女孩子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擦去嘴角的面包屑,“我可是个发病了就说假话的精神病患者。” 萩原研二依旧耐心的看着她。 实际上早在把人从停尸间里带出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就手机盲打给目暮十三发了消息,询问有关早川奈奈的情况。 警方能查到的东西绝不是流于表面的那些资料,而是更深层次的,或许连本人都不想对外声张的东西。 [12岁,行为出现异常。] [13岁,被确诊妄想症。] [14岁,因为没有及时就医,妄想症加重,转变为深度妄想,休学半年,进入精神病院修养,未影响学业。] [18岁进入大学,妄想症复发,重新进入精神病院修养,一年。] [23岁大学毕业,同年,考上研究生,精神疾病有复发征兆。] [24岁,妄想症彻底复发,四月份去疗养,十月份回归大学。] [24岁,生平记录被修改,抹除病史。] 然后就是24岁那年,早川奈奈杀了杉田和道。 “……这是我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的事情了。” 早川奈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白皙修长,中指侧面上还带着茧,明明是该识文断字舞文弄墨的手,却沾染着洗不掉的红。 “我和杉田和道其实没有关系,我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我可能更像个私生。” ——所以杉田和道才没有早川奈奈的联系方式,杉田和道的鱼塘里也没有早川奈奈的记载。 只是当年警方一时间被死者八爪鱼的劈腿方式所震撼住,加之菊池长织又在质问男方劈腿的事情,早川奈奈自己跳出来认领自己是第二条船,才让他们顺水推舟认为早川奈奈确实是杉田和道的女朋友之一。 不过…… “早川小姐,你当时还记得平岛警官跟你说的是什么吗?”萩原研二出声,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什么?”早川奈奈满脸迷茫。 清醒过来后有一部分在发病期间的事情她记得不是特别清楚,现在回想起来都仿佛蒙着一层雾,所以平岛阳当年都说了些什么,她确实记不太清了。 “——‘你是杉田和道的粉丝吧?’” 萩原研二的话宛如炸雷。 “小平岛当时是这么说的,”他继续讲,“还有,‘你是第一个粉丝,又是女性,所以在杉田和道那里,总是有些特权’……” 这个男人掰着手指给早川奈奈一条条算,“还有还有,‘夜晚又是女性,又是自己粉丝的女士突然上门,以杉田和道那种花花性子,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算着算着,还没等早川奈奈说点儿什么,萩原研二自己先不满的咂了两下嘴。 “这么看起来,小平岛这不是到中间就看出来你不是女朋友了嘛!”他皱着脸,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门。“可恶,是我们落后一步了!” 没想到萩原研二会说这些,早川奈奈怔怔的看着他。 扫一眼早川奈奈怔愣的表情,萩原研二也不再耍宝。 这个半长发男人收回表情,把头一仰,重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边那一丝火烧云,“实际上我是想说,我们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你不用想太多东西。” “判断证词的正误,是我们身为警察该做的事情。” 早川奈奈低下头。 半晌,她揪着衣角开口:“……那个电梯,我看有人领着病人进去过,然后那些病人就再也没出来了,而且有时候那里面还有人突然从里面出来,可他们根本不是医院的人!” 早川奈奈在妄想症不发作的时候通常都比较安静稳定,所以第三病栋的护士在确认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复发后,也就放任了她在病院内自由行动。 但正是这样在病院内可以随意行动的权利,却让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病院的电梯联通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之前有两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我印象特别清楚。”早川奈奈比划着,“一个将近两米,长头发,绿眼睛,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个金发黑皮的男人,他们的目光就好像要杀人。” 萩原研二:“……?” 这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这不就是威雀和洗脑期的小降谷吗?! 萩原研二连忙追问,“那具体时间?” “大概……”早川奈奈挠挠头,思索半晌后摇摇头,“抱歉,我记不太清了,那个时候精神不太好,想不起来。” 见这一方面不再能问出什么,萩原研二换了个话题:“那你是怎么到停尸间的?停尸间里有什么?” “我是偷偷摸摸跟进去的,就是想看看病院想抬着患者尸体去哪儿。”早川奈奈回答,“结果等我想出来的时候,门就已经锁了。至于停尸间里有什么……” 停尸间里东西有很多。 手电筒晃过去,停尸间左侧靠墙的位置摆着两排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右侧是冷库,正向外冒着森森凉意,而正中间则并排摆放着六个福尔马林池。 松田阵平拿着手电筒走过去,驱散了眼前一小片黑暗。 只是室内环境依旧昏暗无比,松田阵平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发出一声脆响,他低头一看,发现在自己脚下的竟然是一截已经酥化的人骨。 他弯腰捡起剩下的半截骨头,将骨头凑到眼前。 这是一截小腿腿骨,从骨骼大小来看,年龄应当尚未成年,只是这个酥化程度不太对劲。 看着骨头,松田阵平皱起眉。 在土中,尸体化成白骨需要三到五年,而骨头风化变脆要十到十五年。当然,这同样也要看土壤的干湿情况,尸体在潮湿土壤中腐化的速度快于干土。 但米花精神病院建立至今也不过八年时间。 松田阵平捏着那节腿骨,抬眼看向面前的福尔马林池。 福尔马林阻碍了人体蛋白质变性,让人体不会腐烂,但与此同时,它也保留下了尸体死前的模样。 鳞片、尾巴、犄角,或者苍老瘦弱如同皮包骨的猿猴…… 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人类尸体映入眼帘。 过大的视觉冲击力让松田阵平下意识后退几步,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架子,可那架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下潮湿的原因而生锈腐烂,在他扶上去那一刻,居然“吱嘎”一声歪倒! 上面那些装着标本的罐子全都砸在地上,玻璃渣撒了一地。 而随着容器的破碎,那些器官流淌出来,水渍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晶亮。 整个停尸间内福尔马林的味道更加刺鼻,松田阵平被呛的咳嗽两声,抬手擦去生理性的眼泪。 ——可就在视线模糊间,他却冷不丁与地上一只眼球对上了眼。 那只金色的眼球经过福尔马林的浸泡后盖着一层白色的膜,但松田仍旧能看见上面模糊不清的属于自己的影子,还有眼球侧面映照着的,类似于门的扭曲存在。 这个卷毛男人猛然扭过头。 先前倒塌的铁架子撞歪了另一个铁架子,露出藏着后面的一扇小铁门。 这扇铁门闭合的并不紧密,门框与门扉间存在一条缝隙,见状,松田搬开铁架子后退几步,以飞奔作为助力,毫不犹豫地用肩膀撞向那扇门! 小铁门被打造的厚且重,用于轴承固定的合叶被尘土堵住,开关干涩卡顿,所以哪怕这扇门已经拥有一条缝隙,但仍旧耗费了松田阵平大量的力气。 “吱嘎——” 随着松田阵平最后一次撞击,铁门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呻.吟。 * 而地上,第三病栋1012室内。 比起手册上那个装修精致的1012,如今的1012室已经变成了一个杂物间。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堆在这一间屋子里,不论有用的没用的信息全都飞速涌进平岛阳的大脑。 [窗台上卷起来的床单被罩——上面有着洗不干净的血迹(似乎有人自残或自杀),由于扔垃圾的时间还没到,就只能先在窗台上卷起来堆着。] [墙角——堆着用一堆坏掉的灯泡,墙皮被灯泡尾部蹭破,灯泡下的地板上隐隐有着霉斑。] [拖把——散发着异味,甚至长着蘑菇(环境潮湿)。] 米花精神病院位于东京郊区,虽然日本是岛国四面环海,但这郊区附近是真的没有水源存在,拖把能潮到长蘑菇,地板上长霉斑,那就证明是地下有水。 平岛阳想了想,上前几步,推倒了堆在窗台下的那一麻袋的《米花精神病院须知》。 随着那些册子的倾倒,一张电梯卡从里面掉出来。 “如果水谷翔太想让我来1012室的话,”平岛阳捏起那张薄薄的电梯卡,“那恐怕要找的就是这个了。” “电梯缝隙里有湿润的土。”他说,“土被翻上来这么久还没有干,那就证明电梯其实下去又上来没多过多久,电梯并没有像贴的告示那样因维修而停运。” 平岛阳将这张卡扔到伊达航怀中,“我们刷卡走电梯,恐怕能直通地下。” . 伊达航和平岛阳从1012室中走出,踏上电梯。 而地下停尸间内,松田阵平看着眼前再次出现的楼梯通道,继续抬腿向下。 穿过走廊或楼梯,几分钟之后,三个人最终站在同一地点上。 “这可真是意外了。”平岛阳看着眼前的光景,脸上的表情震撼莫名。 ——米花精神病院连接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被威雀炸到坍塌的地下实验室。 第120章 眼前的地下实验室已然崩塌, 再往废墟内部走走,平岛阳还能在废墟中看见一些身穿武装的公安尸体。 ——当初实验室爆炸的突然,道路又错综复杂, 公安们挖掘了半天,都没把自己被炸死的同事们全都挖出来, 只能设立一些衣冠冢。 重新在这儿碰头的伊达航和松田阵平上前几步, 试图将压在废墟下的公安尸体挖出来,但那些钢筋混凝土因坍塌而交叉在一起, 将尸体死死箍在这个钢铁囚笼之中, 任他们两个怎么费力气也都难以撼动。 于是最后, 他们也只能摘下了这名公安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上的钻石已经被磕掉了,也许藏在废墟的某个角落里,上面如今就只剩下空荡荡的钻面托盘。 “这个人我记得, 是咱们的同届学生,竹内山明。”伊达航垂下眼眸,扫去戒指上的灰尘。“是隔壁石佬班的, 今年刚结婚。” 也许想结婚的人和将要结婚的人总是惺惺相惜,当年竹内山明结婚的时候甚至邀请过伊达航去参加婚礼。 “不是我说你, 伊达。”觥筹交错间, 穿着西装的竹内山明走过来,勾住伊达航的脖子, “你和你女朋友都谈了七年多了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竹内山明哪怕喝酒喝的有点儿上头,脸上的表情也还是意气风发的。 他放下另一只手上的酒杯,拍拍伊达航的胸膛, “我这边儿的大红包可老早就准备好了!” 只是很可惜,竹内山明的红包如今再也送不出去了。 这个男人29岁就没了性命, 沉眠在地下,曾经的照片一褪色就成为衣冠冢上的遗照,让哪怕是旁人回忆,在这时候看起来都像是一道道孤独又阴郁的注视。 【呜呜呜送不出去的红包,我是个人,我不是块砧板QAQ!威雀啊啊啊威雀!威雀你坏事做尽!】 【这么想想好像更伤了,我心软见不得这种事,刚结婚就殉职,他老婆要怎么想怎么过啊?这个人,就这个和自己发誓要相伴一生的人,他走的猝不及防又悄无声息。】 【别捅了别捅了!师傅们别捅了!我没被漫画创死,我要先被你们捅死了!】 【不是啊,你们先别光顾着哀嚎啊,就没有大佬来和我研究一下水谷翔太这个小孩儿吗?他这个行为我看不懂,炸晴空塔的时候那么疯,然后现在来给送线索了?】 【前面的,水谷翔太他明显就是和森生未来他们一伙的,全是掺水酒。】 【我到不这么认为哎,我觉得水谷翔太说不定就是意外身亡嘞?比如毒药拿错了之类的。】 【那个,黑衣组织内部的人分不清自己家的毒药,前面的,我觉得这不太可能。】 …… 平岛阳将视线从开始争吵的弹幕上移开,松开握的骨节泛白的手。 实际上他也在考虑有关水谷翔太的事情。 漫画是一话一话连载的,时间线也许对于屏幕那头的读者来讲拉的非常长,所以人们总会有倦怠感,从而不愿意过多讨论剧情,但能像现在这样争论起来的时候还是少见,那应该就是证明,前面的漫画没出现过任何有关水谷翔太这次行动的预兆。 那也就是说,现场会有其他线索,也会很快放出其他剧情。 平岛阳思绪乱飞,却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鼻腔里闻到了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平岛。”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身,看着站在角落里眼神放空的他,眼里的担忧一闪而过。“你还好吗?要不你先上去找萩?” 这个地下实验室是靠海的,曾经身体健康的平岛阳下来没什么问题,但骨折这种伤呆在这种略显潮湿的环境会很难熬。 平岛阳这才回过神。 他摇摇头,“没事。” 随后他挪动视线,将视线放在了那一片废墟之上。 [钢筋——用于支持建筑的钢筋,大部分都已经断裂。] [铁板——构成实验室通道四壁的铁板,大部分已断裂或弯曲,小部分已生锈。] [岩石碎块——海边特有的岩石,随着爆炸崩塌。] [吊灯——夹杂在岩石和铁板之间,灯泡玻璃碎裂。] [泥土——湿润的泥土,混杂着些许玻璃渣,有一角包从泥土里露出来了。] 平岛阳上前几步,弯腰扒开泥土。 黑色的包从土中露出一角,平岛阳将手电筒的光移过去,照亮那点儿布料。 实际上这是个包也不准确,这更像是一个包裹,还是用衣服的布料打出来的。 而且这个布料也相当眼熟。 “怎么了?”松田阵平看着他。 “……这是我的那套黑西装。”平岛阳捡起包裹,抖落上面的泥土和玻璃渣,里面传来些玻璃碰撞的声响。“能拿这套衣服来打包裹,也就水谷翔太了。” 随后他打开包裹,里面放着三支药剂式的针筒,还有一封信。 [替死1——尚未使用,玻璃管上存在指纹,日下连。] [替死2——尚未使用,玻璃管上存在指纹,森生未来。] [替死3——尚未使用,玻璃管上存在指纹,水谷翔太。] 将三枚替死暂时放进衣兜,平岛阳歪头夹住手电筒,手上拆开那封信件。 信件的影子被手电筒的灯光无限拉长。 “致平岛警官,”他念,“好久不见,如果你找到这里的话,那应当证明你已经拿到了属于我们的替死,这些替死没被使用过,操作得当的话,它们将成为你们的三条额外性命……” 平岛阳越念越懵。 他现在心里的茫然感甚至比在日下连家看到线索时更甚。 “以下是我们所收集到的,有关黑衣组织拥有洗脑技术实验室据点儿的名单……” [日本神奈川第五中学地下。] [日本青森县丰明海鲜市场地下。] [英国伦敦圣钟教堂地下。]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汤约翰农场。] [意大利捷克斯KTV场。] …… [东经196,西经980,名称未知。] 白纸黑字的资料长长一串,这也确实昭示着干邑白兰地的背叛,如果不出意外,可能最后那个名称未知的地点,就是黑衣组织最大的实验室。 “——那么就在此祝您一切顺利了,平岛警官。” 长长的名单念了三四分钟后才停,结束了最后一句,三个人在地下实验室的废墟之前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发现谁也说不出来什么,最后只能全体陷入沉默。 “……水谷翔太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半晌,松田阵平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卷毛男人试图改善一下这里凝固的氛围,但很可惜,这句话结束后,他再次没了下文。 寂静仿佛能扼死人。 而在这样的寂静中,平岛阳看向终于不再装死,开始往外吐先前一直被隐藏着的剧情的漫画。 * 半年前,东京自助烤肉场。 自助烤肉向来是囊中羞涩的学生党们的选择,放眼望去,满烤场都是放假的学生,他们或是相互举着酒杯谈笑,或是守着烤炉埋头苦吃,总而言之,一片欢乐的解放氛围。 而在烤场二层最里面的包间里,则面对面坐着两个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水谷那家伙怎么还不到。”盯着烤盘上的烤肉,森生未来急躁的敲着表,“他再不来这波烤肉就要糊了!” “嘛嘛,别那么着急嘛。”日下连眼角带笑,伸手将烤肉翻个面,将烤熟的那一面翻到上面,“水谷他毕竟和我们不一样,他是行动组,所以还是要在组织里好好周旋的。” 说起这件事,森生未来停下敲击表盘的手指,叹了口气,趴在了烤桌之上。 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向日下连,语气里有着犹疑,“……我们真的能够成功吗?” 那是跨越半世纪之久的黑色阴影,单凭他们几个人,真的能够做到成功推翻组织吗? “实际上我也不清楚。”日下连放下夹子,“但我知道,我们不做是永远都成功不了的。” 他将熟透的烤肉夹到森生未来手肘旁那个还未用过的盘子里,“We are going to create a new era。” ——我们要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行了行了行了,你可别拽你的英文了,大少爷,知道你英文好。”水谷翔太推开包间的大门,身上还穿着帝丹中学的制服。 随后他甩上门,大刺刺的往森生未来身边一坐,端走了那盘烤肉,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森生未来也不在意自己的肉被端走,转头就抢了日下连面前的那一盘。“组织的任务很难?” 水谷翔太咽下嘴里的肉,“……那倒也不是。” 他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我最近在上演艺班。” 于是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下来。 一朝被点破自己被欺骗是什么感受? 一朝发现自己在做刽子手又是什么感受? ——他们知道水谷翔太为什么要上演艺班,因为当初的媒体的事情就是他们两个点破的,他们直面了那场水谷翔太的崩溃。 “今天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想起过去,一时间有些食不下咽,水谷翔太放下手中的肉,往椅背上一靠,看向发起人日下连。“咱们几个在组织里都装不熟来着,我们待久了会暴露的。” 闻言,森生未来也看向日下连。 她也是被突然叫过来的,不清楚日下连今天叫他们到底有什么事。 “是有关我们的退路问题。”日下连双手搭桥,撑在桌面上,“我们是时候该讨论讨论这个了。” 退路。 从未想过的两个字让水谷翔太眉头一跳。 “日下。”他从椅子上直起身,玫红色的眼睛对准日下连,“你这恋爱谈的怎么回事?” 日下连最近一段时间在学校里谈了个恋爱,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水谷翔太扯起嘴角,“只是谈个恋爱,就让你打起退堂鼓了?” “……这件事和礼弥没有关系,我也并没有这样说。”日下连顿了顿,“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们的身份。” 大家都是黑衣组织成员,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实验从头到尾毫无人性,而且他们又不是卧底,哪怕是未成年,也许同样罪无可恕。 “森生是科研人员还好办,日后可以选择呆在国内研究所,最主要是你和我,翔太。”日下连说。 “……还能怎么办。”半晌,水谷翔太抓了抓头发,语气疲累,“我一个杀人犯当然是要进监狱了,你是情报人员,动手次数少,以后能当黑色线人就当黑色线人,应该未来也没什么大问题。” 随后水谷翔太从椅子上起身,“我还以为你今天叫我们来是要问什么,结果就这么大一点儿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可走到门口时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将身子扭了过来。 “森生。”他讲,“如果能行的话,替我准备药吧。” “你需要什么类型的药?”森生未来不疑有他,或者说她对于同伴的要求总是不去深究的。 但好在水谷翔太也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这个拥有玫红色眼睛的男孩儿抿了抿唇,想起看过的京极夏彦的书,说:“我想要毒药,让人死的越惨越好的毒药。” 如果威雀是存在利用他来打击平岛阳的心思,在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之后,他是不会让威雀得偿所愿的。 而在此之前,在黑衣组织里活下去收集情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哪怕生活痛苦不堪,哪怕手上要浸染更多鲜血,哪怕要一遍遍被噩梦惊醒过来,他也必须活下来。 “我可是我爸的儿子。”他靠着门,低声呓语,“……我可是警察后代。” 随后水谷翔太从呓语中猛然惊醒。 在同伴的注视中,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离开包间。 而没过多久,就在水谷翔太进入精神病院的第三天,他就收到了由森生未来本人带来的,日下连和森生未来的替死。 “死亡的准备我们其实都已经做好了。”监狱看守的人都退离这里,森生未来趴在他耳边小声说,“这玩意儿就留给警方吧,我们都不需要。” 与此同时,被推过去的还有一个纸包。 “这是你要的药。”她笑笑,“虽然我不知道你想怎样操作,不过我要是死的比你还早的话,那剩余的资料就同样拜托你了。” 她也并不问水谷翔太想要怎么办,然后起身离开。 ——吸引夜行生物的是光芒,但偏偏又只有火焰,才会在夜晚时分因燃烧而发光,所以他们追逐光的结局,也必定是被烈火焚烧。 日下连、水谷翔太、森生未来,他们三个就像在完成一场不知终点的接力赛,日下连和森生未来纷纷停在半路,而水谷翔太接过了他们手中的接力棒向前继续奔跑,直至有朝一日,自己也停在路上。 也许前方路途依旧遥远,但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 而地面之上,病院小道中。 “那早川小姐知不知道有关水谷翔太的事儿?”萩原研二问。 “有关水谷翔太那家伙的事情啊……” 早川奈奈将手中的包装袋折叠,扔进旁边的垃圾箱,“我前天晚上溜出病房在病院里逛的时候,确实碰见过他,那是第一次,我看见他从那个电梯里出来。” 她放缓了语气,似乎是在回忆,“那时候水谷翔太那家伙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有点儿悲伤,但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萩原研二沉默半晌,开口:“早川小姐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哈?你问我怎么判断的。”早川奈奈拍掉手上的面包渣,拄着脸回望萩原研二,眼神里满是认真。“就和我们追星一样啊,眼神,动作,一个词,一句话,就能判断你是不是同担。”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不一样,里面有种‘我也是时候该死了’的感觉,那是自我牺牲的信号。” “也许自我牺牲会驱使人走向崇高,”早川奈奈自言自语,也许作为东大哲学系的学生,他们对此总有着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但同样,它也驱使人走向死亡。” 第121章 【草, 谁没了,我没了,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人我不是砧板呜呜呜呜呜!这么下去不锈钢砧板都断两节了!】 【所以水谷翔太这孩子写阳哥的名字就是为了第一时间让警方来,因为他死了之后就没办法再自己控制后面的事情了……】 【呜呜呜呜呜水谷翔太上演艺课, 这是活得多难啊, 才需要日常生活里都用上演技。他还是行动组的,要骗威雀和琴酒, 还要杀人, 救命!天知道他要死的最惨的毒药的那个瞬间我直接哭崩了! 他是怎么想的呢, 是心底存在着对以前杀人赎罪的心思吗,而且,他到底是怎么下定决心吃毒药的?人到了将要死亡的时候是真的会被肌肉无意识制止的, 而且心态上也很难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感觉黑衣组织给这孩子逼疯了快,威雀,你真TM坏事做尽!】 【威雀我真……(吸氧.jpg)。】 【我原本还觉得红方在重制版里是不是太少了, 能不能再多加点儿人……结果现在红方是多了个人了,其实数数看红方人也不少, 但这还不如全体洗脑来一个黑方大胜利呢!原本就很残酷的世界现在看上去更残酷了, 呜呜呜呜怎会如此。(流泪黄豆)】 【前面的,但像重制版里这样的黑方胜利是不能过审的(轻轻)。】 【回前面的, 你不要提醒我这个事实!】 弹幕几近疯狂。 看着那些半透明的弹幕从眼前飘过,心脏仿佛被手指攥紧,眩晕感让平岛阳后退一步,手中的手电筒和信纸落下。 “我, 他……”他的嗓音哑的惊人。 “不要想以前的事情。”伊达航走过来,抬手捂住平岛阳的眼睛。“那证明水谷翔太演技卓绝, 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达成了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不是吗?” 他放软了声线,却没发现自己语气里也带着些低落感,“你应当为他高兴才对,他不是走上歧路的孩子。” 室内一片寂静。 男人的睫毛很长,扫在掌心里带来些痒意。伊达航一手搭在平岛阳肩上,一手捂住对方的眼睛,自己则垂着头,目光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巡视。 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什么,只能看清落在手电筒上,被手电筒灯光照到半透明的信纸。而耳边的呼吸声相当急促,然后是几声压抑的咳嗽,最后是被强行压在喉咙里的,类似猫咪呼噜的声音。 手掌中感受到些许湿润,伊达航顿了顿,搭在平岛阳肩头的手滑落到他后背上,生疏的拍了拍。 与此同时,松田阵平也走了过来。 这个卷毛男人弯腰捡起手电筒和信纸,看着他们似乎想说些什么,结果刚往这边走了两步,就被废墟里伸出的钢筋绊了一下。 他手中的手电筒脱手而出,在空中打着转落在远方的地面上,照亮一小片土壤,土壤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 手电筒被这样一摔灯光不再稳定,光线明明灭灭,卷毛男人转了转被磕到麻木的左腿,借着这点儿灯光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刚要弯腰捡起手电筒拍掉上面的泥土,却看着地面愣住了。 “这是……” “怎么了?”伊达航将视线转过去。 只见松田阵平一手拿着手电筒和信,一手拿着从泥土里扒到的小小的钻石。 那颗钻石太小了,如果不是松田阵平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块混杂各种杂物和小虫子的土壤,甚至还以为那是反光的玻璃渣。 伊达航看着松田阵平沉默半晌,随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弯起眉眼。 “太好了。”伊达航勉强勾起嘴角,“……这下戒指完整了。” 一个戒指圈,一颗小小的钻石,记录着这个爱情故事的曾经。哪怕故事里的一个主人公已经逝去,但这枚戒指依旧能被拼合,变得完好如新。 没有人清楚的知道每一点儿藏在戒指背后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们也许也有所遗忘,但至少将这个戒指送还后,还可以让故事中的那位女主角,听见里面残存的那些爱之鸣音。 ——爱没有消失,并且永不消失,它超越生死。 几分钟后,平岛阳抬起手,扒掉蒙在自己眼前的手掌。 他胡乱搓了搓自己的脸,上前几步接过松田阵平手中那个被摔得灯光不稳的手电和信纸,脸上的表情很淡,似乎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松田阵平不由自主的问出声:“平岛?” “嗯。”平岛阳的语气和表情同样浅淡。 微光照耀之下,那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再次显露出来,那片黄金色似乎重新打造成了黄金甲,变得凌厉又锋锐。 “我们上去找萩原,然后去公安厅。”平岛阳转身往外走,“顺便……” 他顿了顿,“顺便通知他们过来收尸。” 随着话音停止的那一刻,电梯卡再次刷在电梯上。那扇电梯门打开,电梯内的光照在地底,混杂着碎玻璃的泥土闪烁出或湿漉漉,或如同钻石的光晕。 . 从地下到地上也不过就是半分钟的时间。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几个从里面踏出来,在地板上带出一串脚印。 “萩原他现在人在哪儿?”伊达航看向松田阵平。 松田拿起电话,“我问问看。” 十分钟后,精神病院小道之上。 等他们找的萩原研二时,萩原研二还在和早川奈奈进行对话。不过因为萩原研二背对着他们,所以率先发现他们到来的,反而是早川奈奈。 “这不是警官先生们嘛。”早川奈奈停下原本对水谷翔太事情的探讨,抬手对他们挥了挥。 而萩原研二顺着早川奈奈的视线将身子扭过去,看着从坍塌的地下实验室走出来的,灰头土脸的几个人,一时间有些疑惑:“你们几个最后在地下撞上了?” 松田阵平点点头,借着萩原研二的眼睛擦去自己脸上沾着的灰。 而后他抬起握拳的左手,大拇指向自己身后指了指,“我们该走了。” 萩原研二想了想,再次转过头:“那早川小姐……” “各位再见。”早川奈奈从病院的长椅上跳起来,“我回病房了。” 迎着萩原研二不解的目光,早川奈奈又摆摆手,“实际上我的病房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啦,有问题的只是这家医院而已。我只是我怕我不这么说,你们不会老老实实听我说话。” 她笑笑,“毕竟我可是精神病哎。” 随后早川奈奈向着第三病栋的方向走去。 凌晨的阳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轮廓模糊,但还没等她走出几步,就被萩原研二拉住胳膊。 “早川小姐。”萩原研二说,“你之前被关在了停尸间,不知道第三病栋的病人基本全都被转移走了,现在应该就差你还没被转移了。” ——所以你也不必呆在这家精神病院提心吊胆。 * 早六点半,公安厅。 踏进公安厅大门时,公安厅内一片忙碌。 有着大量的信息输出,满厅的公安们全都被调动了起来,列着队一队队向公安厅外跑,坐上警车打着警笛往外狂奔。 “风见。”平岛阳叫住托着一摞资料在走廊上急行的风见裕也,“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现在在什么地方?” 风见从那一摞资料后面冒出头,眯着眼看向来人。 他眼镜滑落了一半,但现在也腾不出手去推,只能歪着头,借着那一摞资料的边角往上蹭。 “在会议室。”眼镜实在蹭不上去,风见索性放弃了,“降谷先生和诸伏先生在会议室工……” 说到这儿,风见的脸色古怪了一瞬。 他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用这个词,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太合适,只是想了半天没找到更准确的词去形容,还是只能开口说他们在工作。 “多谢。”平岛阳点点头。 “没什么。”风见摇摇头,“那我就先走了,平岛警官,这些资料还等着我去送给上面查阅。” 而后风见托着这摞资料离开。 公安厅的会议室在公安厅一楼的最里端,打开门时,平岛阳只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人手一台电脑,正面对面窝在椅子上。 而他们旁边的打印机正在全力轰鸣,一张张印着资料的纸被吐在桌面上,摸上去还冒着热气。 平岛阳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全是有关黑衣组织据点的资料。 “你们回来了啊。”诸伏景光将杯子里的咖啡喝光,然后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眼,“那头情况还好吗?” 他们之前在监.禁.室的时候就休息的不太好,现在干活全靠意志力和咖啡续命,那一杯一杯咖啡如同喝水一般灌下去,也不放糖,糖包堆在手边儿堆成小山,看的平岛阳开始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间。 把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脑子里倒出去,平岛阳抿了抿唇,从衣兜里把那页纸掏出来,用磁铁扣在会议室的白板之上。 “我们拿到了黑衣组织拥有洗脑技术的据点儿名单。” 随后他拿起桌子上放置的红色白板笔,拔开笔帽,示意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看过来。 “从这里到这里,拥有洗脑技术的据点儿都有着对应的地名。”平岛阳对着名单,笔尖在世界地图上移动,手中的红线从日本画到美国,又穿过美国,停驻在那个名称未知,只知道经纬度的地点。 晕开的红色笔墨下是空空荡荡的,代表海洋的蓝。 “但这个地方地图上并没有显示。”他说,“我觉得这有很大的可能,是他们的大本营。” 一般来讲,岛屿在世界地图上不显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是人造岛屿,不曾报备。 ——而这种地方恰恰相当合适藏匿一个组织。 “对了。”平岛阳放下笔,转过头看向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你们对洗脑时的过程有印象吗?周边环境怎么样?” “环境的话,”降谷零抵住下巴,思考让他的语速变得极为缓慢。“……洗脑的前置条件是手术,后续还有很长时间的观察期,每七天检查一次情况,为期三个月,手术地点和观察地点不同。” “不过我和hiro做洗脑手术和被观察的时候应该是一个地方。” 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虽然我们去的时候脑袋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但我们都模模糊糊的听见了海浪声。” 既然这样的话,是大本营的概率上升到70%。 这样想着,平岛阳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线索收集的差不多了,”他说,“我们可以召开会议了。” . 早七点整,公安厅会议室。 公安厅和警视厅的成员纷纷落座,围坐在圆桌两旁,而空位对准的桌面上还摆着两台打开的电脑,屏幕上分别显示着FBI和CIA。 而唯一站着的平岛阳一敲白板,示意大家看向白板,上面整理好的内容和线索令人眼花缭乱。 “在探索了水谷翔太的死亡现场和整座精神病院后,我们发现了这个。”平岛阳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白板上那封信纸,“这是黑衣组织拥有洗脑技术据点儿的名单。” “还有这个。”他又将三枚药剂型的替死拿出,放在桌面上。“来自黑衣组织的高科技——替死。” “替死的技术手段暂且不提,因为我们拿到了据点儿名单,所以我们就委托公安查询了一下有关日本航空状况,以及海运船只的事情。”平岛阳侧身指了指地图上那个红点儿,“因为想要从日本到达这里,也就只有这两种交通工具能够使用,所以在排查之下,我们发现了每年的七月份时都会有几艘邮轮路过这里,并诡异的停靠上一段时间。” “兼之对于卧底的洗脑一定要最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又一直没在地图上出现过,所以我们现在在合理怀疑,这里就是黑衣组织的大本营。” 平岛阳话音刚落,降谷零就咽下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 他从椅子上起身,几步走到白板前,接过了解说的任务:“因为最近几天就是七月份,所以我们也立即派人调查了最近日本港口之中具体开船的情况,根据调查人员传回来的情报,发现昨天晚间有一艘船出发前往墨西哥,在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前会路过这里。”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到这里会不会停靠,但按照情报人员的说法,这艘船是客轮而不是货轮,而船只来源是酒井家。” “——并且根据平岛警官的说法,酒井家与黑衣组织相关,他们家以造船业出名。” 降谷零将打印好的酒井家的家纹贴到画着红点儿的世界地图附近,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白板。 “也就是说,酒井家里也确实经营了一些港口生意,用于给黑衣组织提供方便,所以有很大的概率,这艘船是会停靠在那儿的。”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线索一个接一个的炸,曾经处理过的、现在没处理的事情全都连在一起,轰得所有人都眼冒金星。 “因为事情比较紧急,兼之又是大型的抓捕活动,抓捕对象是国际大型恐怖组织——”降谷零紫色的眼睛扫视全场,口中没有停顿,“本次行动,公安这边儿的意思是准备联合我们日本本土的警视厅,以及美国FBI、CIA等组织部门,成立专门的行动组。” 与此同时,目暮十三终于捋顺了前因后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手。 “等等。”他皱着眉,“但贝尔摩德如今被我们抓捕,黑衣组织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现在他们会不会已经着手准备逃离现场?” “这个的话,我有办法。”平岛阳开口。 ——哪怕黑衣组织的人大部分都逃了,他也能保证,有一个人绝对不会逃。 第122章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看着他。 目暮十三有点儿疑惑, “你说说看,什么办……”什么办法? 只可惜还没等目暮十三说完,一声“我不同意”就打断了他。 目暮十三侧头一看, 出声的是伊达航。 “你真的要这么干?”不管自己的上司怎么想,伊达航皱着眉头看向平岛阳, “你一个人要怎么对付威雀?” 平岛阳和威雀, 一个一米七多一点儿,一个将近两米, 体能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加之平岛阳还受着伤, 去独自拖住威雀根本不现实! 目暮十三这才反应过来平岛阳所说的有办法是指什么。 他动作急促地从椅子上起身,猛地一拍桌子,“你疯了你去当诱饵?!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这么多人围追堵截, 也总比你过去拖住黑衣组织成员强吧!” 而随着目暮十三的动作,他身下的椅子向后猛地挪动两下,椅子腿蹭在地上发出几声让人耳鸣的刺耳声响。 “老大, 你冷静一点儿。”平岛阳抬手揉揉耳朵,缓和下耳鸣感, 开口。“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毕竟从头至尾, ”他说,“威雀都在盯着我。” 平岛阳看向目暮十三, “威雀觉得这世界都是虚假的,执着于送我解脱。所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哪怕这是个陷阱。” “所以。”他语气淡淡,“就照我说的做吧, 我和威雀之间也应该有个了断。” 整个会议室寂静下来。 会议室的窗户此刻正开着,从窗口传来微风, 吹动平岛阳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金色眼睛的全貌。 而看着会议室里现在站着的几个人,黑田兵卫沉默半晌,也从椅子上起身。 “需要我们公安做什么配合?”他低声向平岛阳询问,“是否需要我们派遣狙.击手或者情报人员全程跟随?” ……这是,认可这样的行动了?! 那一瞬间,旁听的降谷零瞳孔紧缩。 他几乎是立刻循着声音转过头去,对上黑田兵卫的脸,眼神仓惶,语气焦急:“黑田理事官?!” 于此同时喊出声的还有目暮十三。 只是迎着这样的视线,黑田兵卫却仍旧不为所动,他看着像只猫一样僵硬的降谷零,脸上表情不变,嘴里的话却是对着两个人说的。 “目暮警部,降谷。”黑田兵卫语气淡淡,“收回过多的情绪,我们现在是在谈论如何抓捕黑衣组织成员,如果没有更好的方案,我们只能采取这个。” 警察们总是这样与死同行的,公众的利益、人民的安全、民众的权利,很多东西都比他们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而在座的警察们都明白这一点。 他降谷零也是。 这个黑皮男人嘴巴开合两次,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咬紧牙关低下头,重新坐回椅子。 “我的话,要去一趟米花医院。”没人再有异议,平岛阳清了清嗓子,回答黑田兵卫原来的问题。“探案的时候绷带松了,我需要再去找医生一趟。” 说着说着,他又抬头看向黑田兵卫,提起另一个话题,“黑田理事官,你们公安到现在为止已经端了几个黑衣组织的据点了?” “十六个。” “那麻烦给我留一个黑衣组织成员出来,我需要他帮我送封信给威雀,信一会儿到医院来取。” 随后平岛阳走向会议室大门。 “小平岛,我送——唔?” 萩原研二从椅子上起身,话未说完就被坐在他旁边的松田阵平抬手捂住了嘴,强行按了下来。 萩原研二疑惑的看向松田阵平,却看见松田阵平对他打着眼色,随后自己靠后一点儿让出视野,让他看一旁坐着的、此刻表情不太正常的诸伏景光。 而诸伏景光没管自己的同期们都有什么小动作,他只是站起身,对着自己的上司点点头后快步走到平岛阳旁边。 “平岛前辈,我来送你吧。” 诸伏景光勉强扯起嘴角,抬手替平岛阳推开会议室的门。 . 早七点二十七分。 现在正是早高峰的时间,靠坐在警车副驾驶上盯着车旁奔流不息的车辆,平岛阳在四面八方一片焦躁的车喇叭声中,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诸伏警官。”他从副驾驶上直起身,指指前方的红绿灯。“已经绿灯很久了。” 诸伏景光这才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 他看着眼前的绿灯,左脚下意识一踩油门,随后又连忙松开脚猛打方向盘,让警车擦过绿化带稳稳停在路边儿,挡风玻璃上落满了被刮落的树叶。 “……抱歉。”看着车窗上的树叶,诸伏景光干巴巴地道歉。 这个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握的发白,浑身上下的不安和愧疚几乎要溢出,连头发都显得蔫哒哒的,有点儿像只干坏事被抓到,只敢偷偷摸摸从门缝看人的猫。 被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象逗乐,平岛阳没忍住笑了一声。 “平岛前辈?”诸伏景光茫然的转过头。 他在诸伏景光看过来时连忙收敛了笑意,伸出一只手到对方眼前,“有烟吗?” 诸伏景光摸摸自己的衣兜,翻找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下一刻—— “嚓。” 是打火机被按下的声音。 随后火苗窜动出来。 平岛阳动作生涩的点燃香烟,然后将点燃的香烟放进嘴里叼着。灰白的烟雾飘散在警车里,隐约遮住那双因火光更显明亮的眼睛。 “平岛前辈不会抽烟吗?”诸伏景光不由自主的问。 只是想看着烟雾缭绕,从而平静内心的平岛阳摇摇头,最后还是选择不再用香烟折磨自己,一把将香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之中。 “我不太会。”他打开车窗,让烟雾散出去,“你会?” “我会。”诸伏景光点头。 在洗脑时期,苏格兰是抽烟的。 大概是威雀的恶趣味,非要搞出和皮下的诸伏景光完全不一样设定,也正是因为如此,诸伏景光现在抽烟的姿势变得非常熟练,压力大时偶尔也会来上一根解解压。 尼.古.丁与焦油的味道因为香烟点燃的时间短而极其浅淡,只有在放缓呼吸时才能隐隐闻见。 感受着鼻腔里淡淡的烟的味道,诸伏景光想了想,开口:“平岛前辈,你觉得我代替你去怎么样?” “不要闹,诸伏警官,”平岛阳语气平平,“这是我和威雀之间的事。” 只是哪怕是拒绝,他的声音也很轻,仿佛是在担忧语气重了诸伏景光会哭出来。 事实上现在诸伏景光也确实情绪不太好。 感受到对方有些诧异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眼下,诸伏景光连忙抬起手,遮住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眶。 ——他有在努力控制情绪,但貌似并没什么成效。 平岛阳:“……” 平岛阳:“。” 行,这个也需要进心理诊疗室好好治疗,而且这个看起来症状比赤井秀一严重多了。 从解除洗脑开始,身边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数极速增加,平岛阳原本想解释利弊的话全都哽在喉咙里,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和威雀要来个了断的事情说起来和诸伏景光没多大的关系,骨裂也好、骨折也好,那是他自己身体素质不行,只是这家伙看起来实在是要被愧疚压垮了。 ……给诸伏景光找点事儿做转移注意力可行吗? 这么想着,再次无证上岗的心理医师扯下诸伏景光捂脸的手,直视那双写满难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和他强调着:“我不会死。” 诸伏景光垂下眼,视线落在平岛阳腰腹的绷带上,下意识反驳:“可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就算是我身上有伤,那我也不会死。”平岛阳将语气再次放缓,“我知道你在对不清醒时打伤我的事情愧疚,想要补偿我,但是,我们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反正我本来也不是靠武力值高成为的警官。” “我们选择成为警察是为了守护生命。”他往驾驶位的方向侧身,伸手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生命很宝贵,你我的生命同样包含在内,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我仍旧选择成为那道防线。” “而且我都已经给自己选好养老地点了,就在你们长野县,希望你做饭足够好吃。” 他笑笑,“所以现在别搞得像我好像没几天好活了一样啊,诸伏警官?” 没见过这么轻易拿生死来开玩笑的,诸伏景光看着他,眼神震撼莫名。 无人接茬让车内再次安静,为了规避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不赞同的眼神,平岛阳干脆摆烂般的往副驾驶座上一倒,闭目养神。 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前辈?” 无人应答。 开摆的平岛阳半句话都不想说,现在就想赶快去医院。 看着平岛阳的样子,诸伏景光在驾驶座上沉默一会儿,重新将汽车启动。 他在汽车的轰鸣声妥协了,“平岛前辈喜欢吃什么?甜食?” 沉默半晌,他又说,“算了,等你回来后再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123章 东经196, 西经980。 海浪拍击岩石,发出阵阵声响。 因为眼前是黑的,所以平岛阳踏在地面上时, 只能通过黑色眼罩的缝隙看见脚旁那点儿荒芜的土地,以及土地上艰难绽放的白花。 “这边儿。”领着他的黑衣组织成员突然开口, 随后拽着他的胳膊, 让他转了一个方向。 拉扯太过突然,平岛阳的视线猛地从白花上移开。他踉跄几步刚刚站稳,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威雀的声音—— “你可以离开了。” 威雀语气淡淡, 后半句又转向了平岛阳, 视线落在平岛阳脸上。“在海面上呆的好吗?” 威雀此刻就像在闲唠家常,平和的不可思议。平岛阳扯下自己眼前的黑布,迎上对方的视线, 同样平静如水。 他重新扎了一下头发:“还可以。” 这件事情的起因还要回到三天之前。 . 三天前,米花病院。 公安厅和医院的距离有些远,而黑衣组织据点儿到医院的距离也远, 再加上来回折返,诸伏景光掰着手指合计了一下, 至少还有半天时间能够让平岛阳休息, 于是他就义无反顾的给他送进了病房。 “平岛前辈总受伤吗?”病床旁,诸伏景光一边儿削着苹果一边儿问。 进医院的那一刻, 哪怕是诸伏景光都蒙了。 他不过是把人刚领进门,前台接待的护士就放下了泡面,一抹嘴跑过来,扬起一张笑脸, 对着他问。 “请问这位先生,平岛警官这次是需要挂骨科、外科还是精神科?又或者是领他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被问住的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他扭过头去看平岛阳, 却发现对方心虚的别开了脸。 所以哪怕是现在,再提前这个问题,平岛阳也还是心虚的扭头。 毕竟这事儿也不是他能避免的,对吧? 诸伏景光想说些什么,但平岛阳已经放下病床上的折叠桌,拿起笔开始写信。 他低下头时额前的碎发就会挡住眼睛,至少诸伏景光看不见那片金色,只能看见打在纸面上的阴影。 “致威雀……”诸伏景光凑近了一点儿,嘴里小声嘀咕着,然后在看见后续内容时猛地提高嗓音,“‘我同样觉得这世界是虚假的,现在打算去你哪儿’?!” 诸伏景光这一嗓子差点儿破音,平岛阳揉揉耳朵,从纸面上抬起头,“不要那么激动,我没有心理问题,我只是顺着威雀之前说过的话在写。” ……可看你的表情不像没有心理问题啊。 这样想着,诸伏景光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 “进。”平岛阳头也不抬,手下龙飞凤舞。 “平岛警官。”黑田兵卫打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同意帮忙的。” 平岛阳直起身。 “把这封信送给威雀。”他放下笔,将写好的信递给坐立难安的黑衣组织成员,“如果有回信的话,记得给我带回来。” 于是短短一天时间,平岛阳就收到了来自威雀的回复、船票,以及一封写着“天星制药科技”的邀请函。 他打开邀请函。 “东京湾么?”平岛阳垂眸,“定位我身上带着,诺亚方舟也在,总而言之,跟着我的定位走就是了。” . 晚八点整,东京湾。 作为日本内最大的海口,横滨港、东京港、千叶港、川崎港、横须贺港和木更津港全都处于东京湾之内,所以到了这个点儿,整个东京湾灯火通明。 那些轮船来来往往,平岛阳拿着邀请函,走到还在停靠的、有乘客来来往往的客轮旁。 靠着木桩打盹的大胡子看守人立刻直起身躯,快步走向平岛阳,“这位先生是我们这艘船的乘客?” 平岛阳点点头,把手中那份邀请函递过去。 大胡子低头看了看邀请函。 他不知道从那些暗纹中看出了什么,将邀请函往怀里一揣,率先迈开步子往邮轮行进,一边走一边儿开口:“这边儿来。” 一节节踏上邮轮放下的台阶,刚踏进邮轮大门,平岛阳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穿梭的有多少乘客,就被领着往船舱最下层走。 最下层船舱没有窗户,在里面很难知道航向,并且里面没有电子设备。 “先生,请交出你的手机。”大胡子伸出手,“以及身上任何的电子器械。” 看了看房间门口用来检测电子产品的电子门,平岛阳沉默了半晌,交出手机以及身上的定位器。 随后他走进门。 电子门没有响,大胡子显然松了一口气,道:“有事情可以按墙上的铃,会有人来负责解决您的一切问题。” 舱门在平岛阳眼前缓缓闭合。 船舱内一片寂静,眼见四下无人,平岛阳小声开口:“诺亚方舟。” 【我在,平岛先生。】 从平岛阳戴在左手的尾戒上投出小小的Q版虚影,浮在他手背上。 不得不说拥有科学家属性的阿笠博士是永远的神,居然能通过幸村精市“灭五感”的网球技巧延伸出这么个能骗过人的小玩意儿——实际上刚刚门响了,但只要看着的人被忽悠过去了,那它就是没响。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接下来请听从我的指令进行行动。”平岛阳说,“首先,接手船内的电台,每隔一小时就向警方发送信号。” “然后——” 他凝望着船舱大门,“请安排新的《神滨》副本。” 他们从神滨而来,那么故事就在神滨终止。 【遵从您的指示。】 诺亚方舟的投影消失。 趁着这段时间,平岛阳围着船舱内部走了两圈。 船舱虽然在最底层,但确实环境弄得不错,从床铺到墙纸,配置均属上乘,还配有按铃服务,看起来像是曾经接待过什么贵客。 之前也有人上过岛? 平岛阳抿了抿唇,拉开床边的柜子。 ——抽屉最里端有个黑色一字夹。 每一次送人,船舱不可能不打扫,只是这个一字夹放在太里面,所以才没被人发现。而且看这个一字夹崭新的程度,最多也就带过一两次。 也就是说,以前在这个船舱呆过的是一个女性,或者一个长头发男性。 [女性和长头发男性。] [上乘的环境和按铃服务。] [目的地是黑衣组织大本营。] [黑衣组织主要目标是研究长生。] “难怪黑衣组织藏了这么多年……”小声嘟囔一句,平岛阳往床铺上一倒,腰腹刺痛时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伤,连忙翻个身,仰面向上,盯着顶部的吊灯。 人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有了钱想要更多的钱,有了权想要更多的权,等到最后两者都有时,又开始想要健康的身躯、强劲的体魄、超越众人的能力…… 黑衣组织可以研究这些,所以这些黑色交易才不断往来,黑衣组织才掩藏至今。 不是这些年没有警方追查,只是有人在替他们遮掩,帮他们发展,所以世界各地的警方才迟迟没有进展罢了。 枪支弹药、人员筛选、实验资金、任务名单、身份作假,一桩桩一件件,不是光凭一个据弹幕所说是个富翁的乌丸莲耶就能做到的,哪怕他再有钱,也很难支撑那么多项活动同时进展,并且还进展那么多年。 可怕的从来不是一个国际恐怖组织,而是这个组织后错综复杂,又不可直视的人心。 ——这个组织是从人心上一点一点养出来的。 “小平岛?” 捕捉到自己的名字,平岛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出声的威雀。 威雀歪头:“走吗?” 平岛阳开口:“走吧。” 话音落下。 威雀自然而然的转身带路。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岛屿上,能听见的只有威雀的木屐敲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随后那些踏踏声随着他们远离石板路走向土地而渐渐消失。 看着威雀的背影,平岛阳沉默两秒,摸出一直别在腰后的枪。 那把枪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在重复了几遍后,终于稳稳对准了威雀的后心—— “砰——” 子弹从平岛阳的枪口飞射而出,可就在那发子弹快要接触到威雀后背那一刻,威雀却反手用匕首格挡了下来! 那发子弹撞在刀刃上擦出火花,随后转移轨道飞向一旁,将旁边的岩石打出个洞。 伴着岩石碎裂的声响,威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毫无意外。 这对昔年的搭档面对面站着,隔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下一刻,他们拿枪的拿枪,拿匕首的拿匕首,在岛屿的圆月之下,向对方冲去——! * 而与此同时,岛屿后方。 到来的警方下了船,在海中游了几米,随后爬上悬崖。 悬崖正对着实验室后门的位置,看着那扇铁门,松田阵平将掉在眼前的卷毛捋到脑后,开口道:“炸.弹呢?” “在这儿!”几个公安将一箱炸弹抬过来。 那一箱炸.弹“哐”的一下落在地面上,砸出地上一片灰尘。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蹲在实验室门前开始操作,十秒钟后—— “轰!” 大门被轰然炸开。 在一片灰土中,松田阵平眯着眼,看里面还在实验室没来的及跑的研究员们。 现场的研究员数量不多,大概是还没来得及转移的最后一批,但有这最后一批目前来讲也足够了,研究员之间为了互同实验进度大多都有其他研究员的联系方式,作为黑衣组织大本营内的研究员,能联系上的只多不少。 松田阵平挥挥手,“全都抓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一旁欲言又止。 ——松田,你比他们还像黑衣组织成员。 当时招收卧底他们该招你的! 你绝对光凭脸就能进去了!!! 但不论怎样腹诽,他们也还是带领着队伍走进实验室。 面对足量的枪支弹药,研究员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伊达航从身份最高的那个研究员身上抽出门卡,向着更里层的实验室走去。 门卡刷在识别器上,大门向两侧拉开。 冷气夺门而出,而伴着冷气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还有一排排培养皿。 那些充满蓝色溶液的培养皿摆在通道两侧,里面关着的东西比伊达航他们在《神滨》游戏见到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荒诞、混浊、违反人伦,光是看一眼都觉得生理不适。 他们行走在通道之上,头顶的监视器亮着红光。 那些红光打在培养皿上,让这里满是那种仿佛被晦暗阴冷目光所注视的毛骨悚然感。 培养皿里身躯畸异的人嘴上带着呼吸套装,那些氧气泡泡一个接一个的浮到溶液表面,发出咕噜咕噜声。 不少实验体因溶液浸泡而皮肤溃烂,露出了里面的骨骼与筋膜,而有一些实验体在旁边的心电图上显示心跳为直线,已经死去了。 这些黑衣组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尸体腐烂了一多半,半数骸骨露出,就这样沉落在浑浊的蓝色溶液里。 死去的实验体们无声无息,就像放烂到腐烂的橘子,也许底下藏着对黑衣组织无穷无尽的诅咒和恨意。 看着这些尸体,萩原研二搓了搓胳膊,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 然而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实验室里突然有风掠过。 萩原研二顺着冷风传来的风向看过去—— 有一个培养皿空了。 这里面任何一个实验体被放出来都很危险,哪怕大部分都已经被浸泡到泛白腐烂,但他们身体上那些非人的特征,还是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破坏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实验体身上有没有携带病毒。 萩原研二扭头看向那些带着手铐的研究员,却看见他们满脸惊恐。 职位最高的那个研究员连牙都在打颤,下颚绷得死紧,看着那个空了的培养皿,像是在看什么噩梦:“这、这、这,这怎么还跑出去了——?!” 他们的反应证明了实验体的危险性,萩原研二几乎是瞬间就提高了调门,对后面的人大喊: “大家警戒!” 而正常登岛地点旁七百米左右的位置上,柯南和赤井秀一猛地从海面冒出头。 “呼——”扒着赤井秀一的胳膊让自己浮在海面上,柯南喘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两个从海里湿淋淋的钻了出来。 由于黑衣组织自己现在自顾不暇,忙着跑路,所以赤井秀一到底也没得到那个回黑衣组织继续卧底的机会,现在就作为了FBI行动队的成员来到这里。 拎着小侦探从海里爬到岸上,赤井秀一一时间有些睁不开眼睛。 他的头发被打湿,黏在额头上,海水顺着打缕的头发往下淌,盐分刺得眼睛生疼。赤井秀一连忙甩了甩头,将头上的水珠甩掉,纷飞的水珠砸得一旁的小侦探连忙躲避。 “赤井先生!”柯南有些不满。 “小侦探,你现在被水浇这还是轻的。”眨了几下眼睛让视线恢复正常,赤井秀一转身弯腰,拿起别人抛上来的狙.击枪,调整了两下准星,“要不是我们及时看见了你,你大概真的要葬身海底。” 被戳到心虚的点,先前的不满烟消云散。 在赤井秀一平静的语气下,江户川柯南只能尴尬的笑笑,随后开口解释:“我其实是追着平岛警官来的……” 实际上最开始他也没想这样,但是在邮轮上看见平岛警官后,侦探的直觉在作祟,于是他就脑袋一热跟下来了。 ——并且江户川柯南还是在邮轮再次开船的时候从甲板上跳下去的。 他测算好了距离和能使用的工具,还有着以前在神滨副本玩“激流勇进”的操作经验,原以为十拿九稳,却差点儿在水下暗流上翻船。 邮轮的重量能压住暗流和漩涡,让自己平稳行驶,但一个小小的足球筏可不一定能压住,如果不是赤井秀一他们乘着飞机打算空投上岛,也许警界的救世主今天就要不复存在。 “实际上我原本是要去墨西哥的。”柯南挠挠头,“毛利大叔被请去墨西哥对付偷宝石偷到国外的怪盗基德了,宝石的主人给我们寄了船票,但谁知道我还能在船里看见被蒙住眼睛带下邮轮的平岛警官。” 他说:“我担心他出什么事情,就一时冲动跟过来了。” 随后柯南看向周边的环境,还有不远处因爆炸而升起的黑烟,“这是……黑衣组织大本营?” “嗯。”赤井秀一点点头。 这个男人将衣服拧到半干,随后狙.击.枪往身上一甩,走向之前在准星里看见的,平岛阳和威雀打架的场地。 赤井秀一走的突然,原本环顾四周的柯南被他背到身上的狙.击.枪打到了头。疼痛感唤回了小侦探的视线,让他回过神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赤井秀一的脚步往里走。 可他们还没走几步,一个将近两米高,全身上下都是红色,长着狼爪和鳄鱼尾巴的怪物,从实验室那头向他们猛冲过来! * 实验室正门前,威雀和平岛阳打成一团。 实际上说是打成一团也不准确,这场面更像是平岛阳单方面被揍,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体能方面不占上分的平岛阳就被威雀死死按在在地上。 枪支被挑飞,后背砸在岩石上,胸膛被挤压在手肘和岩石之中,尤其是威雀的力气极大,这一下甚至砸得平岛阳眼神涣散一瞬。 平岛阳死死咬住牙,强憋着一口气,抬起左手死死掰住眼前的刀锋,手掌中的鲜血滴在他的左眼上,让他不得不眯起那只眼。 ——可他的视线仍旧是冷静的。 “小平岛。”对上平岛阳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视线,那一瞬间,莫名的恼怒感瞬间冲上了威雀的头。 可看着顺着平岛阳眼角滑落的那滴血,他的心情又奇妙的缓和过来。 于是威雀近乎愉悦的开口:“看样子时隔八年,还是我先让你得到解脱。” 他手中的匕首猛然下压,刀尖的锋芒离眼睛越来越近,可就在它接触到平岛阳眼球的前一秒! 【《神滨》最新副本编撰完毕,正在选取并载入玩家——】 诺亚方舟的声音响起。 【玩家已选取完毕。】 第124章 最先感受到的是溺水一样的窒息感, 然后是脚下没有落点的感觉。 整个人都有些飘忽,窒息感加上空落感让威雀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片蓝色的溶液,而溶液外是拥有弧度的玻璃板, 外界的人影因玻璃和水在他的视网膜上扭曲成怪物的样子。 长久的研究实验让威雀瞬间就明白了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实验室。 培养皿上有块玻璃并不稳固,威雀抬手试图打破玻璃, 可还没等他的拳头打在玻璃上, 一张脸就凑了上来。 “我们伟大的时川警官居然还活着吗?”琼斯一手撑在玻璃上,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笑。“虽然没有抓住金色先生, 但能抓到你, 也是不错的。” 说着说着, 琼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红晕蔓延上他的脸庞,配合上他因天气干燥而开裂的嘴唇,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病态极了。 可还没等琼斯继续发表什么过激言论,整个培养皿的玻璃就被威雀一拳打裂,白色的裂纹在培养皿上蔓延, 蓝色溶液从裂缝中钻出去,然后将培养皿猛然冲碎! 这些夹在着玻璃的蓝色溶液直接冲退了琼斯。 而伴随水流冲刷的声音和对方的惨叫声, 威雀从培养皿的洞中钻出, 像钻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车门。 “啪嗒。” “吧嗒。” “吧嗒。” 木屐磕在地面之上发出声响。 随后响声停在了NPC琼斯面前。 这个从培养皿中钻出的男人一言不发的蹲下身,随手拿起旁边沾血的玻璃碎片, 直接捅进琼斯的颈侧! 鲜血喷了威雀满脸。 而后他拔出玻璃碎片,将琼斯垂死的“嗬嗬”声抛到脑后,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向实验室大门,留下一地水痕。 . 实验室打开那一刻, NPC平岛阳正停在外面破解着密码锁。威雀抬了下眼皮子,穿着警服的身影映入眼帘, 这让他无端烦躁。 但他的烦躁NPC平岛阳并不知道。 NPC只是轻快的从岩石上跳下来,跑几步站在他面前。 “你自己跑出来了?”NPC平岛阳抬头看着他,“我刚要说破解密……”密码。 可NPC平岛阳话未说完。 威雀将凝在眼前的两绺头发别到而后,然后猛地扯过NPC平岛阳,一手勒住他的脖颈,一手捂住他的嘴! “我讨厌这种样子!”威雀瞳孔几乎收缩到针尖大小,“游戏游戏又是游戏!” ——他现在的状态近乎歇斯底里。 威雀提高调门,几乎破音:“我讨厌游戏!我讨厌设定!我讨厌NPC!” 而随着威雀的精神状况愈发不稳定,他的手臂也收的越发紧。 不过折断脖子的动作也向来如此。 威雀的手法干脆利落,NPC平岛阳都没来得及反抗,甚至于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 NPC平岛阳死亡的悄无声息。 随后威雀把尸体扔下,转头看向更远的位置。 不远处的树下,此刻正站着趁乱从实验室后门跑出来的NPC时川透也,眼神怔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与自己面对面是什么感受? 两双一模一样的绿眼睛撞在一起,是镜子的两面,是真实和倒影,是二重身。 NPC时川透也的视线在湿淋淋又满脸血的威雀和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搭档间来回移动,几秒钟后瞳孔紧缩。 虽然还能维持住正常的思考去直面搭档死亡…… 可如果杀死搭档的那个人其实也是你呢? 他不至于分辨不出来对面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这样荒唐的事情让在场的混乱的一切都化作信息洪流,对着NPC时川透也的大脑狂轰滥炸。 那些疯狂的情绪从神经中枢开始向四周蔓延,极速侵蚀理智,NPC威雀的眼眸刹那间如猫般舒展,脸色苍白的比已经死去的NPC平岛阳更加像一具尸体。 下一刻,NPC时川透也的呼吸声急促粗重起来,嘴角溢出白雾,就连抓住胸前衣服的指尖都在战栗。 “啊啊啊啊——!” 如果不是男人的声音从自己喉口冲出,NPC时川透也那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尖叫出声。 半晌,他的理智彻底断线。 【通知:副本增加补丁,NPC时川透也在NPC平岛阳死后有70%的几率转换阵营,变成NPC威雀。】 ——曾经被废弃的副本善恶设定再次运行。 “你居然抢在我前面把他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NPC威雀放下抓住胸前衣物的手,神经质的念叨着,脸上原本疯狂的笑容扬起又落下。 随后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就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豹子,向着威雀冲去! 刀锋和玻璃片在月光下撞在一起。 两个威雀打起来并不是能那么快轻易分出胜负的事情,在虚假的神滨月色之下,两个人交锋碰撞。 NPC的匕首划断威雀不少特意留长的发丝 ,但威雀也不是好惹的,到如今将近二十年的黑衣组织训练史让他下手更狠辣。 威雀退开一步躲过刀锋,左手抓住NPC握刀的胳膊向下一掰,右手拿着玻璃碎片狠狠捅过去! 由于胳膊被捉住,NPC威雀无法全然避开,那块小小的玻璃片直接捅进了他的咽喉! 但这也无所谓。 NPC威雀疯起来同样是个基本六亲不认的主儿,他抓住对方拿着玻璃片的手腕,直接扭过头,无视自己撕裂出大口子的喉咙,另一只手捏着的匕首也对着威雀的咽喉划过去。 他的动作又狠又稳,如果不是喉间的口子还在那摆着,丝毫看不出这是个身手重伤的人。 NPC这样的攻势让威雀不得不松开手后退一步。 那只匕首在他喉咙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后扎在了他右侧的肩膀上,直接将他肩膀捅穿,废了他的常用手。而与此同时,NPC威雀拔出自己脖子上的玻璃碎片,赤手空拳再次冲了上来! 而远方的山坡之上,诺亚方舟开启了密聊。 【平岛先生。】诺亚方舟说,【您真的确定,要这么修改吗?】 “嗯。”同样进入游戏,只是一直还没下场的平岛阳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NPC威雀这样的伤势大概也撑不了几分钟了,他是时候出现了。 “修改成一条命。”平岛阳说。 听着平岛阳的要求,诺亚方舟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开口说:【听从您的指令。】 【修改玩家的生命为一条,无法通关则现实世界中脑死亡。】 诺亚方舟话音刚落,平岛阳感觉自己身上一轻。 【暂时赋予玩家平岛阳管理员特权,修改玩家平岛阳数据,抹除骨折debuff。】 【管理员平岛阳体质上升140%——】 【管理员平岛阳痛觉下调50%——】 【管理员平岛阳敏捷上升150%——】 【管理员平岛阳力量上升130%——】 【管理员平岛阳观察力上升130%——】 【给予道具:警用配枪SIG P230。 备注:因新副本改成了玩家对打类型副本,删除□□中弹暂停攻击功能,伤害对标现实世界。内部共有七发子弹,上刻樱花。】 一连串的护犊子数据操作后,诺亚方舟再次对平岛阳开口:【祝您游戏顺利,管理员。】 它不能再往上提高平岛阳的身体数据了,因为这些数据已经是平岛阳本人目前状况下所能承担的极限。 这毕竟是实感游戏,如果在游戏里的能力过于强,那么等他从游戏脱出后,很可能会因为过分的落差而对身体造成损伤。 平岛阳也没再多问。 他只是伸个懒腰,道了个谢,随后一身轻松的迈开腿,向着山下走去。 . 半小时后,山脚。 威雀和平岛阳在这里相遇。 想从永生之血的实验基地走到神滨市内,那就必须要翻过这座山,所以他们两个如今在这里碰面,也并无意外。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狼狈,一个整洁。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挡住了大半月亮,威雀和平岛阳站在雕刻天照大御神的山脚之下,垂眸的神灵正无声无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身躯在地面上投下大片阴影。 “还真不愧是你。”拿着从自己肩膀上拔出的匕首,威雀看着平岛阳笑笑。 面对真正的平岛阳,威雀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下来一些,所以他的语气里也带上了喟叹的意味,“……你还真是理智的过分啊。” 平岛阳一言不发。 实际上他确实是打着拿车轮战消耗威雀体力的想法来着。 毕竟他们两个的身体数据摆在那里,他比威雀要弱上太多,这情况下正面硬刚的胜算基本为零,如果之前不是为了给诺亚方舟拖时间让它编撰游戏副本,他甚至不会和威雀正面交锋。 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虽然体能方面大概还是比不上威雀,但至少此刻有加成的他还能够拼上一拼,而且现在威雀又被NPC们的车轮战消耗了体力…… 平岛阳深呼吸一口气。 ——所有的一切,注定将在今天归零。 下一刻,子弹和匕首擦出火花,成为这片阴暗天空下唯一的的亮光! 用匕首挡去两发子弹,威雀向着平岛阳冲过去,而在他靠近的瞬间,平岛阳子弹连射! “砰砰砰——!” 可威雀整个人如同游鱼般穿梭在子弹的缝隙中,欺身到了平岛阳面前,抬起右手握住平岛阳瘦削的手腕! 从威雀肩头流出的血淌了威雀满手,如今这血液又印在了平岛阳的手腕上,被体温捂热,带来泛着血腥气息的温暖感。 ——如果不是在对打,如果不是他们立场对立,这就像是上一次在游戏中,时川透也正拉着平岛阳踏上楼梯。 时川。 威雀能够察觉到平岛阳在某个瞬间怔愣了一下。 只可惜对方愣的时间太短,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回过神来,随后花了几秒钟时间挣脱开他的手向旁边撤了几步,让他手中的刀锋只划破了平岛阳喉间的绷带。 但匕首的寒光仍旧带走了平岛阳不少头发,以及他用来绑辫子的那根黑色发绳。 顾不上头发和绷带,平岛阳再次抬手开枪。 子弹旋转着冲过去,威雀侧身躲过那发子弹。 “小平岛,你的战斗意识还是这么差劲。” 威雀的瞳孔缩成细细一点,速度不慢反快,几乎是瞬间就将沾着血的脸凑到了平岛阳面前—— “告诉我,”他的嗓音低哑,“就这样的水准,你打算怎么送走我?!” 话音未落,威雀左手的匕首猛然突刺! 余光捕捉到刀锋的轨迹,平岛阳连忙躲闪,保护自己的重点部位。可威雀并不是那种只会遵循设定轨道攻击的非智能NPC,他手中的匕首跟着平岛阳的移动而改变方向,最后插进了他的肩头,将他一同带着向前,直直推到了天照大御神的石像下! 那把匕首穿破平岛阳肩头钉在后方的石像之上,震掉不少碎石和灰尘,砸得两个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放心,不会很痛。”留下这样一句话,威雀就着这个姿势向前倾身,另一手的玻璃片抬起来,打算顺势刺入平岛阳的喉咙。 可就在他要将玻璃碎片刺下的同一时间—— 平岛阳也抬手对准了劲头正猛,无法收手的威雀,直接将那把警用配枪枪抵在了他胸膛之上! 这个金眼睛男人眯着被灰尘迷住的,所以此刻满是泪水的双眼。 下一刻,他扣动扳机。 “砰——!” 第125章 “砰——!” 入目是满眼红色。 被手.枪中的最后一颗子弹直接击中心脏, 威雀半点儿挣扎都没有的倒了下去。 那声清脆的枪响在山脚下传出去很远,又因为的山体的存在产生了回音,高高低低的枪响声合在一起, 像是合唱团的高中低声部,有先有后, 共同歌唱死亡。 而被雕刻在山体上的天照大御神依旧垂眸看着他们, 地面喷洒的血迹从上向下看,就像献给祂的红色野花。 平岛阳将自己肩头的匕首拔.出.来。 没了这个匕首当钉子, 两脚落地的瞬间, 平岛阳就因为踩到碎石而脸朝下跌落在地上, 头顶碰到威雀的手指。 威雀手上同样沾着从他自己身体中淌出的血,向天空升腾着热气,沾染着同样倒地的平岛阳, 温暖又绝望。 “诺亚方舟。”平岛阳嗓音沙哑,“我通关了吗?” 【还需要稍等一段时间,平岛先生。】诺亚方舟回复, 【玩家威雀尚未死亡。】 也许是身体素质好的人连死亡都很漫长,就和NPC威雀被噶了也还能和威雀対打几分钟一样, 威雀现在还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看着威雀沉默半晌, 平岛阳从地上起身,捡起落在一旁的匕首。 可他対着威雀比量了一番, 却发现这匕首不知道落在哪儿才合适。 脖子?脖子骨头不少,他不见得能捅的动。 ……那心脏? 他抿唇。 一颗子弹的空腔效应已经足够强了,一把9毫米口径的手.枪子弹,以400米的初速度射入人体, 可以瞬间在人体内产生巨大的空腔,而空腔体积远超子弹体积数十倍。 造成的后果就像威雀现在的样子。 胸前是一个小指大小的洞, 背后却是半个拳头大的伤,鲜血滔滔流淌。 没必要再动手了。 心脏负担着全身的供血,威雀最多还能再撑两分钟时间,平岛阳垂着头,手中的匕首滑落,砸在松软的泥土上发出一声闷响。 伴随着闷响一同传来的,还有天空上的闷雷。 雨是在一瞬间下起来的,雨水的气息盖过血腥味,暴雨在眨眼间倾盆。 【平岛先生。】诺亚方舟出声,【以你的情况现在不适合淋雨,哪怕雨滴是虚假的,但有着幻想烧伤的前例在,根据我的推算,您出去后患上感冒的可能性高达80%。】 “……我知道了。”平岛阳低声应着。 在他抬头的瞬间,先前在血泊中沾染到的血液从他脸上流下来,顺着脸部线条下滑,最后在下巴的位置汇聚,滴落。 红色的血液在雨中被稀释,和暴雨一同砸进地面,砸实土壤,在地面上形成一摊小小的粉红色水泊。 平岛阳茫然的转头,在四周寻找一个能够避雨的地方。 【神像之下,平岛先生。】 突出的天照大御神石像天然隔绝了雨幕,地下的土地一片干燥,平岛阳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靠在石壁之上。 闪电闪在空中,带来几秒钟的明亮。他借着光往雨幕中看,但在这倾盆暴雨的遮盖之下,能看见的东西也愈发模糊。 雨水一滴滴打在石像上,顺着石像的弧度流淌,分成几股戳进地面,将空间分割,形成天然的水牢。 平岛阳在水牢中蹲下身,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垂眸盯着脚边的青苔。 半晌,他伸手戳了戳青苔,将那片青苔戳的东倒西歪。 【……平岛先生?】 无人应答。 【平岛先生你还好吗?】诺亚方舟的声音里掺杂了几分小心翼翼。 依旧无人应答。 而就在同一时间,诺亚方舟话音未落,天上就又是一声炸雷。 这道闪电的光辉比以前都要亮,那一瞬间,平岛阳似有所感。 他猛然抬头看向不远处被闪电劈中而剧烈燃烧,又很快被暴雨浇灭火焰的树,表情怔愣如某种在冬天里,储存粮被死対头掏空后的小动物。 * 与此同时,实验室门前的小道上。 看着冲过来的怪物,赤井秀一瞳孔猛缩。 他捞起柯南迅速往旁边一闪,但比不过怪物的速度,还是让怪物的爪子划破了衣物,在腰上留下一道血口。 淡淡的血腥气蔓延在空气中。 浑身通红的怪物被血腥气激得兴奋,吼叫了一声后四肢着地,尾巴高高竖起,然后重新対准他们冲了过来! 被拦腰抱住的柯南抬起手腕,防水的手表盖子弹起,准星対准怪物的脑门。 麻醉针悄无声息的发射,针身在月色下泛着冷光,可就在针头接触到怪物皮肤那一刻就像是撞击在了卡车铁皮上! 那根针甚至硬生生撞弯了针头,在怪物身上擦出火花! “……皮肤坚硬吗?”这样嘟囔着,赤井秀一再次后撤几步,躲过怪物挥来的利爪。 随着怪物挥爪的动作,蓝色的溶液混杂着泥土甩在赤井秀一胳膊上,仅仅是几个眨眼的瞬间,赤井秀一沾着溶液的那块皮肤就开始泛红,然后冒出白烟。 “腐蚀性液体?!”柯南没忍住尖叫出声。 随后柯南猛地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强行让自己闭上嘴。 光是尖叫没有任何用处。 小侦探紧紧盯着怪物身上未干的水渍,大脑疯运转动,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冷静无比。 ——有关腐蚀性液体,现场能利用一些什么? “赤井先生,”所学过的知识一遍遍在脑海中放映,半晌,柯南开口,“让它去海里!” 海水中含有很多可溶性的碱金属及碱土金属盐类,呈碱性,能与实验室中常见的各种酸类腐蚀品相互调和抵消! 闻言,赤井秀一立刻引导着怪物往海边跑。 在闪过怪物的第四次攻击后,他们已经到达海边,赤井秀一猛地转身折返,擦过怪物的肩膀站定到怪物身后,随后一脚将怪物踹到海中! 那怪物似乎対水有着天生的恐惧,身上红色的皮肤隐隐发白,在进入海水的一瞬间就扑腾着想要上岸,结果被举起狙.击.枪的赤井秀一瞄准了头。 这个男人的眼神变得相当狠厉。 下一刻—— “砰!” 怪物从海面倒了下去,砸出大片的水花,尽数浇在两人身上。 几分钟后,赤井秀一和柯南再次湿淋淋的赶回实验室前。 实验室前风平浪静,当初还在八倍镜中厮打的威雀和平岛阳,此刻已经双双躺倒。 入眼就是这样的场景,赤井秀一心头一跳。 他已经看过太多生命的消逝,各式各样的死亡场景闪过脑海,让他不由得快跑几步,然后在平岛阳面前蹲下身,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温热的鼻息打在手指上,赤井秀一收回手,松了一口气。 ——人没死。 “小侦探,”赤井秀一开口。 他似乎是想要和江户川柯南说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将后半句话吐出来,平岛阳就睁开了眼。 通关的通知犹在耳边,那双金眼睛睁开时迷茫了一瞬,随后才找回意志,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柯南弯下腰,语气里充满担忧:“平岛警官,你还好吗?” “……还好。”嗓音喑哑极了。 而后平岛阳动了动,试图掀翻威雀起身。 只是很可惜,他没动起来。 游戏中提高到极限的身体数据到底还是対现实有着些影响,让他一时间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只能仰面朝天躺着,等待大脑重新取得肢体支配权。 可这么躺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威雀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还死死压在平岛阳身上,更重要的是压住了他腰腹上的伤,从断骨处传来的刺痛感让平岛阳现在连说话都使不上力气。 于是他转头看向赤井秀一,“……很抱歉,但我真的没力气行动了。” 哪怕到了这个局面,平岛阳的语气也相当平静,仿佛一切情感都已经从他身上剥离,又好像压制情绪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以至于连眼神都朦胧的像一团雾气。 赤井秀一叹息。 平岛阳身上的伤注定不能采取背着的方法,他将狙.击.枪从背上卸下来交给江户川柯南,随后弯腰把威雀的尸体掀开,将金眼睛的警官先生从地上抱起。 “平岛警官,你是真的需要锻炼。”避开有关威雀的事,赤井秀一开了其他的话题。 “不是锻不锻炼的事情。”平岛阳小声反驳,“是因为在游戏里数据提升的太高了,有一点儿影响现实。” “嗯嗯嗯,你说的都対。”赤井秀一敷衍的附和着。 随后赤井秀一调整了一下姿势。 平岛阳被他稳稳当当抱在怀里,上半身靠在他肩膀上,就像每个被大人抱抱的小孩子。 “本堂。”调整好手臂上的受力点,赤井秀一腾出左手,敲了敲耳朵上的防水耳麦,“你们CIA现在在海岛的什么方位?” 耳麦那头,本堂瑛海正从飞机上跳下来,落地无声。 “海岛正南方位,两千米。”本堂瑛海扶正被碰歪的耳机,在直升机的轰鸣中放大音量。“突然问我这个,岛上是有伤患需要救援么?” ……说是伤患好像也差不多。 余光扫了扫平岛阳,赤井秀一脚步顿了顿,开口:“你们暂时接手一下平岛警官。” 随后这个男人转身往海岛南方走,“他失去行动能力了。” . 大部分人员都去了实验室,所以现在海岛外部除了赤井秀一的脚步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响。 赤井秀一稳稳的行走在小道之上,而他旁边,柯南正背着狙.击.枪亦步亦趋。 从他的角度仰头就可以看见警官先生的侧脸,这样方便的距离让他想开口问些有关战斗的事情,可到了最后,柯南还是默默的将到嘴边儿的话咽回去。 平岛警官状态不太好。 柯南想。 而警官先生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实验室前离开。 他在赤井秀一肩膀上微微扬起头,视线穿透发丝和距离,投放在威雀的尸身之上,于是这样几近无声的一幕,便有了旁白。 ——永别。 第126章 没走多久, 肩头突然一沉。 温热又轻缓的呼吸打在颈侧,这让赤井秀一原本沉稳的脚步顿了顿。 赤井秀一试图转头看看平岛阳的情况,但奈何平岛阳在他肩膀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阻碍了他转头的动作, 让他最多只能看见平岛阳的下半张脸。 可平岛阳就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柯南君。”赤井秀一收回视线开口,招呼沉浸在自己世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江户川柯南。 “嗯?怎么了吗?赤井先生。”柯南抬起头。 “我需要你帮我看看平岛警官的情况。”赤井秀一垂下眼眸, 手臂用力, 往上托了托平岛阳滑落的身躯。“他是睡着了吗?” 柯南这才再次看向平岛阳。 警官先生侧脸趴在救援者的肩膀上,脸颊的肉因挤压而拱出一个弧度, 灰头土脸, 眉头紧皱, 眼角微红,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被救的流浪猫。 “平岛警官?”柯南小声的开口,随后伸直了手在平岛阳眼前晃晃。 手掌晃动间带起的风吹开了平岛阳额前的头发, 露出上面一道浅浅的伤痕——这还是和威雀双双进入游戏时躲闪那把匕首不彻底,被刀锋划伤的。 只是都这样了,平岛阳也依旧没有醒。 柯南往上蹦了蹦, 手指触碰到平岛阳额头,滚烫的温度吓了他一跳。 “他、他发烧了。”柯南结结巴巴。 赤井秀一忍不住叹息, “……我知道了。” 随后他加快脚步。 CIA的飞机就停在海岛南侧, 等赤井秀一把人带到的时候,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已经停止旋转。 而原本和赤井秀一通信的本堂瑛海早就已经追进实验室, 飞机前不见人影,只留下了几个收到命令的CIA后勤成员在这里待命。 CIA后勤成员们见赤井秀一过来,连忙挥手示意。 赤井秀一把平岛阳平放上飞机后座上。 毕竟是作战行动,没什么医疗条件, 如今只能凑合着诊断,柯南看着那些挤挤挨挨凑在一起的CIA, 忍不住攥紧了赤井秀一的裤脚。 感受到裤子上传来的拉力,赤井秀一低下头,“怎么了,小侦探?” 柯南连忙松开手。 “……没什么。”柯南自言自语,“我只是心慌。” 听诊器在直升机顶灯的照耀下反射着些许寒光,总能让小侦探幻视手术室里被医生高举的手术刀。 也只有在这一刻,柯南才算彻底明白了当年父亲在担忧什么。 ——那是能逼疯一个人的撕裂感。 这对搭档对如何解脱对方心知肚明,拖了这么多年,以至于多年后海岛一行,神滨诀别,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可人不是真的理智到没有情感的动物,又或者说人本来就是存在感性一面的,如果没有感性分子,那么缔造的过去就没有被记住的意义。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人要如何才能在斩断过去的同时,不让自己也受到过去的反噬? “不希望挚友死去”的私心和“必须让他死”理智以大脑作为战场,私心在理智的压制下挣扎着尖叫,然后被更多的理智覆盖下去—— 将自己完全带入进去,这样极度的撕裂感让柯南的表情变得少见的仓惶迷茫。 看着柯南,赤井秀一吐出一口气。 他有点儿想抽烟,但烟早就被海水打湿。 半晌,他抬手揉了揉柯南的头,声音低沉:“平岛警官有自己的决断,男孩儿,你不需要太替他担心。” 赤井秀一眼神幽幽,“而且你似乎把他想的太脆弱了。” 平岛阳他虽然脆皮,但在精神层面上并不是什么玻璃娃娃,给他一段时间,他能够调整好自己。 而且再不济…… 赤井秀一想到了那几个警察和公安。 还有人在旁边呢不是吗?这么多人在,总归不会出大问题。 柯南一言不发,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几分钟后,CIA的诊断结束。 赤井秀一松开柯南的头走过去,“他情况怎么样?” “平岛警官的骨头错位了。”被问话的男人扯下耳朵上的听诊器,将听诊器收进衣兜。“听情况是压迫到了内脏,影响呼吸,而且人在发烧……” CIA成员顿了顿,“现在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 而后这个男人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板退烧药,拆下几粒塞进平岛阳嘴里,然后半抬起平岛阳的上半身,用水将药送服下去。 “我们这边儿条件有限,”CIA成员擦了擦额头的汗,“对于错位的骨头暂时没办法,只能先给他吃上退烧药,等事情结束后再带他去医院进行正规治疗。” 赤井秀一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们先看着他了。” 随后他从柯南身上捞过自己的狙.击.枪,将柯南也往飞机上一放,“这个孩子也麻烦你们看着,不要让他乱跑。” 交代完一切,赤井秀一转身离开,向着实验室走去。 . 实验不止表面上那一层,刷门卡打开通往地下的大门,伊达航举着手电望向楼梯之下,却发现地下又黑又深,就连手电筒的光都打不到底,只能照亮十几层台阶。 为了预防突发状况,他们两两一组,大概踏下了几十层之后,隐约的兽类腥臊味儿从底下传来。 而再踏下去十几节后,他们的脚步声炸起了无数的狗吠。 “狗?”伊达航还要向下的脚步猛然顿住。 他猛地想起了平岛阳曾经在公寓里收到的那三张照片,结合实验室地下的狗叫,连阿刀田一郎的死亡因素,如今都变得明确。 ——杀人的狗是威雀从实验室带出来的。 不过听下面狗吠的情况,地下的狗至少有上百只,如果是威雀一个人培养的话,上百只多少有些难度,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些狗是黑衣组织培养的。 可黑衣组织养这么多狗干什么? 伊达航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总之我们不太清楚状况,大家保持警戒,不要掉以轻心。” 随后他们继续向下。 越往下走兽类的骚味就越浓,等他们彻底到达楼梯底部后,骚味冲的人泛出眼泪。 松田阵平连忙带上防护眼镜,手电筒的光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向四周打探。 地下这一层明显就是随便挖的,岩石上还留着砍凿的痕迹,而横在他们眼前的则是一条地下河。手电筒的灯光扫过去,粼粼水光后是无数冒着红光的狗眼。 那些狗全都是大型犬,大部分看不出品种,各个毛发凌乱,甚至不少身上还带伤,看起来来和同伴撕咬过不止一回。 它们脚下有着不少碎裂的骨头,而人类头骨正堆在角落里,用黑洞洞的眼窝对准来者。 手电筒的灯光打上去,头骨没被啃干净的地方还能反射些微光线,眼窝里因为地下潮湿而积攒水珠,光芒闪过,如同生前的眼泪化作钻石。 心里隐隐有些想法,伊达航抿着唇,将手电筒的灯光对准那些狗,果不其然,那些狗在正面接触到光的那一刻,集体往后退了几步。 “是狂犬病。”伊达航低声开口。 狗狗患上狂犬病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怕光畏水,而正因为怕光畏水,所以它们才不敢跨过地下河从楼梯口冲上去,只敢每日等着实验员的喂食。 整个日本如今已经没有狂犬病了,这些得了狂犬病的狗究竟是怎么培养出来的他们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它们吃实验体尸体长大这一点就足够危险。 “步.枪组准备。”伊达航摆摆手,后退几步让出位置。 端着步.枪的日本警方沿着河一字排开,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河对面。 “三、二、一——”伊达航手一挥。 “开火!” 赤井秀一从实验室摸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在火力覆盖中传来几声子弹撞击铁门的脆响,赤井秀一抬起狙击枪,从八倍镜中看见了一道全新的铁门,门旁还有一个刷卡门禁。 “那边儿还有一个实验室。”赤井秀一出声。 “!” 站在最后的萩原研二被赤井秀一的突然出声吓一蹦跶。 他脚下一滑,差点儿从台阶上摔下去,还是本堂瑛海伸手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丢脸的真摔进地下河里。 “赤井君,”站稳的萩原研二拍了拍胸膛,“突然出声很吓人的好吗?” “抱歉。”赤井秀一挑挑眉。 他张开嘴还想在说些什么,结果却被本堂瑛海打断。 “赤井君,平岛警官情况怎么样?” “昏迷状态,需要去医院。”赤井秀一简短的解释一下情况,“我们需要尽快结束本次行动了。” 赤井秀一言尽于此。 萩原研二歪了歪头,末了,发出一声叹息。 ——到了这个地步,不用说也知道,威雀已经死了。 . 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地下枪炮声渐熄。 等到最后一只狗也死在了子弹之下,警方才踏过地下河,拿炸药炸开那扇铁门。 一扇门过后另有天地,里面不再是随便挖挖的样子,走廊两侧竖着灯,但大概是因为炸药炸开门的时候也炸断了部分电路,所以不少灯光变得惨白微弱,打在铁皮镶嵌的墙壁上,显得阴森又恐怖。 长长的通道似乎走不到尽头,一排排同样的铁门上用红色的油漆标着数字。 “就是这儿了。”看着四周的样子,降谷零皱起眉头,“……我记得我看过这些。” 因为当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过去的,所以有关洗脑室长什么样的记忆特别零散,降谷零勉强回忆着自己到底是在哪个标号里,最后迟疑着走向B013。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炸开走廊里那扇唯一一个未标号的铁门。 铁门后是资料室。 一排排带锁的柜子放在里面,诸伏景光上前几步,随机选择了一个柜子撬开锁,拿出里面的资料。 [1992年,洗脑标号以A开头,示例:A001。] [1996年,洗脑标号以B开头,示例:B001。] [2000年,洗脑标号以C开头,示例:C001。] …… [波本,化名安室透,原名降谷零,公安,洗脑编号B013,洗脑执行人威雀。] [苏格兰,化名绿川光,原名诸伏景光,公安,洗脑编号B014,洗脑执行人威雀。] [黑麦,化名诸星大,原名赤井秀一,FBI,洗脑编号B018,洗脑执行人威雀。] [基尔,化名水无怜奈,原名本堂瑛海,CIA,洗脑编号B020,洗脑执行人威雀。] 从左到右,从A到C,诸伏景光一个个数下去,这十年之间,黑衣组织共计洗脑卧底、叛徒、无关人士一百四十二位。 随后他转身拿起柜子底层的档案。 最低曾的档案上落着一层薄灰,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诸伏景光擦去上面的灰尘,露出底下有些泛黄的标签。 就着灯光,他念出标签上的字:“《实验体研究记录》……” [本研究实验从1990年开始,实验目标:长生不老,逆转生死。] [实验备注:本实验为基因结合实验。] 诸伏景光皱着眉头往下翻。 入眼的是无数实验体。 [实验体0001,18岁,男,与鳄鱼基因结合,因排异反应,三个月后死亡。] [实验体0002,27岁,女,与蚯蚓基因结合,一阶段实验成功,达到了腰斩不死的程度,但很遗憾二阶段实验失败,一个月后,实验体伤口溃烂而死。] [实验体0003,22岁,男,与蛇类基因相结合,三日后发生异变情况,四肢退化,拥有极强的攻击性,然而三天后蜕皮而死。] …… [实验体0993,40岁,男,参与多段基因融合,一阶实验成功,检测骨龄年轻3岁,步入二阶段实验,二阶段实验失败,实验体身死。] [实验体0994,55岁,女,参与多段基因融合,一阶段实验成功,检测骨龄年轻5岁,步入二阶段实验,二阶段实验成功,检测骨龄回到47岁,进入最终阶段实验,最终阶段实验失败,实验体年龄极速增长,三天后化为白骨,实验失败。] 近千人的死亡最后只化作一本轻飘飘的档案,诸伏景光盯着手中这几张纸,心中怒火升腾,牙咬的咯吱作响。 可就在他们身处地底的同一时间—— 海岛南侧,正有一个男人偷偷摸摸的靠近飞机。 第127章 卡尔瓦多斯躲在岩石后, 看着CIA的几个后勤在飞机附近徘徊。 他调整了一下手中装了消.音.器的来.复.枪,枪口悄无声息的从岩石后方伸出来,对准了CIA后勤的脑袋。 几秒钟后, 人体倒地发出一声闷响。 其他在飞机边巡逻的CIA成员连忙视线转向声源地,发现是先前是给平岛阳诊断的那名CIA成员。 “和树?!” 被称作和树的男人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被子弹击中了心脏, 倒在地上抽搐不过几秒钟就再无声息,血液淌了一地。 先前的听诊器从衣兜中摔落出来, 沾染泥土, 溅起血花。 死亡就在眼前上演。 柯南看着听诊器上沾染的鲜血, 瞳孔地震! 这地方为什么还有敌人? 之前来到海岛的人不都应该已经探查过一遍了吗?! ……难不成还有什么他们没发现的暗道?! 伴随着CIA后勤成员“有敌袭”的呼喊,江户川柯南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了飞机舱门之前,试图用自己的身躯将里面昏迷状态的平岛阳遮住。 但很可惜, 柯南的遮挡和没遮一样,未成年的小学生小小一只,连飞机舱门三分之一都不到, 根本挡不住成年人越过他看到平岛阳的脸。 于是就在柯南转头搜寻敌人的那一刻—— 一杆枪怼到了江户川柯南的太阳穴之上。 . 时间回到三分钟之前。 看着其他CIA成员向着这边儿跑来,卡尔瓦多斯深呼吸一口气, 在岩石后挪动身形, 换了个地方继续开枪。 实际上他本来不应该来的。 组织大本营暴露,琴酒他们带着boss逃跑, 唯独留下来一个威雀。只是威雀作为组织内最重要的研究人员,哪怕他和琴酒打了一架,boss也依旧不放弃他,派人接应。 只是, 在这个时间段留在大本营里,相当于变相用自己的命换威雀的命了。 因为威雀存在从而没有如同原版一样死亡, 卡尔瓦多斯死死盯着CIA的飞机,心知肚明自己就是一枚弃子。 ——可这弃子的机会还是他自己求来的。 卡尔瓦多斯咬着牙,再用三发子弹干掉CIA其他的后勤人员,在柯南惊恐的目光里,从岩石后走出来。 “呦,还有小孩子?”卡尔瓦多斯吹去枪口的硝.烟,病态的笑笑,眼神阴鸷。“别这么害怕,小孩儿。” 他躲过柯南的麻醉针,上前几步,来.复.枪的枪口抵上了柯南的脑袋,犹带热度的枪口烫的柯南浑身僵直。 “现在,让开。”卡尔瓦多斯的目光投在飞机舱内,“我需要里面那个人。” 平岛阳还活着就代表威雀的死了,威雀死了救不救援就无所谓,但他现在不撤退,而是选择过来截人…… 卡尔瓦多斯无法避免的想起贝尔摩德的脸。 夜色下的女人椅在了天台的围栏旁,点燃一根女士香烟,升腾的烟雾遮盖了她半边儿脸,只剩下一双如同狐狸般的眼睛。 火光和灯光点燃了她的双瞳,像携带万千星光,当初只是那似笑非笑的一眼,就将他的心全都勾走了。 可贝尔摩德折在这个叫平岛阳的条子手里! 威雀死亡,基因实验失去了领头人暂时无法继续下去,那么贝尔摩德在组织中的重要性就重新凸显,哪怕到时候贝尔摩德重新回归组织,也不会受什么惩罚,唯一的难点是怎么把贝尔摩德救出来。 这样想着,卡尔瓦多斯手下的枪口又压了压,“让开,小孩儿,懂吗?” 黑洞洞的枪口将柯南的太阳穴抵得生疼。 男人过大的力道让柯南不受控制的歪过头去,但他脚下就和生根了一样,一步都不离开飞机舱门,死死的杵在那儿给卡尔瓦多斯当障碍。 “我不!”柯南闭着眼睛喊,“有本事你就开枪!” 不把他打死,他今天就绝对不会退开一步! “……想当英雄?”卡尔瓦多斯挑挑眉。 他发现这些自称正义之士的人真的很奇怪,把其他人放在自己前面,愿意替别人送命,还送命送的心甘情愿,也不知道是做样子还是真这么想的。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 卡尔瓦多斯的枪又往前顶了顶,“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然而就在卡尔瓦多斯真要扣下搬机的那一瞬间,一只手突然从柯南身后伸过来,将枪口推偏! 出膛的子弹“砰”的一声打在飞机舱内,擦过座椅,热度让皮质座椅崩裂,露出里面的白色棉花。 落在头顶的呼吸和冒着烟的枪口一样灼热,柯南抬起头,看见的只有平岛阳凝着汗珠的下巴。 “平岛警官!”柯南喜出望外。 平岛阳摇摇晃晃从飞机座椅上爬起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抓着枪管,用力到泛白,虽然意志还不太清醒,但空闲的那只手还是坚定的将柯南推到身后。 他抬起头,直面卡尔瓦多斯,“你找我干什么?” 他的嗓音哑极了,说话间甚至能在空气中蒸腾出白雾,头发湿淋淋的黏在额头上,脸色也红的不正常,看上去烧得厉害。 柯南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服,同样能感受到烫手的温度,就像是这次苏醒加重了平岛阳的症状。 用自己的身子撑住平岛阳的后背,让平岛阳不至于再自己强撑着,小侦探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从警官先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蓝眼睛紧紧盯着卡尔瓦多斯。 “别那么慌张,小男孩儿。”卡尔瓦多斯勾起嘴角,“我只是需要这位平岛警官和其他条子做个交易。” 交易。 平岛阳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大脑。 因为听到喊叫声而强行苏醒的感觉并不好受,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敲了闷棍一样,整脑子都在隐隐作痛,就连思考都变得很困难。 “……什么交易?”他有气无力的问,“这件事和柯南没关系,放过孩子,我可以任你处置。” “交易内容你没必要知道,平岛警官,”卡尔瓦多斯举着枪登上飞机,“而且放不放过他,这也不是你能说的算的。” 对于现代人来讲,没什么比被枪指着更有压迫感,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离他们两个越来越近,柯南瞳孔紧缩,脑子里闪过无数曾经看过的影视片。 他手中的麻醉手表又悄悄举了起来,打算来一发偷袭,但卡尔瓦多斯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也不是吃素的,被手表准星对准的那一瞬间,他就一把从飞机后座上扯过平岛阳! 身体没什么力气,全身的重量都受制于对方的拖拽,清晰的脱臼声从他被卡尔瓦多斯握住的手腕上传来。 “嘶——”疼痛感让平岛阳倒吸一口凉气。 “平岛警官!”柯南炸毛,“你放开他!” “你似乎还没有理解我的话,小子。”顶着柯南愤怒到能用来骂人的目光,卡尔瓦多斯拉长了语调。 随后他薅着平岛阳的头发,狠狠往飞机舱上一撞! 整个飞机都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一下。 很难说他的举动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还是为了贝尔摩德报当初的仇,又或者就是为了威胁江户川柯南,总而言之,卡尔瓦多斯这一下撞得相当用力,等他再次抓着平岛阳头发将人从飞机舱的舱壁上提起来时,上面留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男孩儿,在这个飞机上可不是你们的主场。” 这样说着,卡尔瓦多斯抓着被撞昏过去的平岛阳,将他拖到副驾驶,用底下随便捡的麻绳层层捆住,自己则在驾驶位上坐好。 “你再有什么小动作,你大可猜测一下,我的来.复.枪会不会在这位警官先生身上开个洞出来,开洞的话,又会开在哪儿。” “毕竟,”扭头看向愣在后座上完全不敢再行动的柯南,卡尔瓦多斯手下熟练的操控着飞机升起舱门。 在彻底升空之前,他一枪崩掉柯南手腕上的手表,来.复.枪的子弹击打在飞机舱上,头部位置缓缓冒着白烟,半晌才从舱壁上掉下来,砸到柯南身边的座椅上,还带着手表表盖的碎片。 “——我只是需要他活着而已,可没说需要他怎么活着。” . 螺旋桨高速转动,CIA的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远。 高空的压强和地面不太一样,耳边是平岛阳变得急促的呼吸声,柯南趴在飞机舱门的窗户上焦急的往下看,试图看出个神兵天降来。 只是从地下到地上距离很远,哪怕跑的再快也需要时间,足足看了几分钟后,他才看见了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一群小黑点儿。 可现在确实太晚了。 柯南皱着眉,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会开飞机到是没错,但现在卡尔瓦多斯把他的手表弄坏了,又防他和防贼一样,他要如何出其不意把卡尔瓦多斯撂倒? 而且到这个高度…… 柯南抿唇。 这个高度已经不是地面上的人能够轻易够到的了,地面上的人想要上来救人,同样需要乘坐飞机才行。 好在赤井秀一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男人站在实验室门前仰头测算了一下距离,随后迅速在耳麦上按了几下。 ——虽然日本警方是坐船来的,但他们FBI是坐飞机来的,目前正悬停在附近的海域之上,可以迅速赶来支援。 FBI飞机之上。 “秀?”没想到会被连通,耳麦那头的朱蒂有些不明所以,“这才半个多小时,作战已经结束了吗?” “跟上CIA的飞机。”赤井秀一不多废话,“平岛警官在那架飞机上,听本堂瑛海的意思是,那架飞机被黑衣组织截了。” 各家成员的耳麦里都连接着各自部门的后勤,本堂瑛海能清楚知道CIA飞机前都发生了什么,简直再正常不过。 “那家飞机的信号源?”赤井秀一问一旁焦虑不安的本堂瑛海。 本堂瑛海报出一串数字。 得到信息的朱蒂下意识点点头,哪怕隔着一层网络赤井秀一和本堂瑛海压根看不见。 随后她转头看向开飞机的卡迈尔,“卡迈尔,我们要去追CIA了。” 驾驶位上,卡迈尔连忙放下吃了一半的面包,打开雷达输入信号源数字,而后追着代表CIA飞机的那个小红点儿飞去。 与此同时,CIA飞机之上。 终于整理好新副本数据,给自己再升级完毕的诺亚方舟:【……?】 只是一个整理数据升级系统的时间,现实世界的发展就已经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诺亚方舟略感茫然的分析完现场发生的一切,沉默两秒。 【江户川君。】诺亚方舟开口,【请您做好准备。】 随后它不等江户川柯南反应,就拎起人类看不见的数据流,气势汹汹的从网络里冲出来,对接了卡尔瓦多斯的脑电波信号。 第128章 柯南很快就知道了诺亚方舟所说的让他做好准备是指什么。 卡尔瓦多斯歪倒在驾驶位上, 因为进入游戏失去意识而不再控制飞机。整架飞机随着驾驶员的昏睡颠簸了一下,虽然螺旋桨还转着,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海里坠去! 江户川柯南:“!” 小家伙连忙从舱门玻璃窗那里直起身, 用手抓着前座的椅背,稳住身形, 对抗着失重感一点点儿爬到前舱里。 随后他拉开卡尔瓦多斯, 在卡尔瓦多斯头磕在飞机舱地面的响亮背景音里,自己坐上驾驶位。 操作杆、升降按钮、紧急逃生按钮……大致扫一遍操作台上的东西, 心里有底的小侦探吭吭哧哧的拉动操作杆, 在飞机掉到海里的前一秒, 让飞机重新平稳飞行! 飞机底部的起落架划过水面,带起半人高的水花,随后再次飞向天际。 和死亡脸贴脸的刺激感让江户川柯南擦了一把汗, 然后伸长脖子看向操作台上的雷达——雷达显示他们已经离海岛有几千米远,并且还在持续远离。 “那么接下来就是调头飞回去……” 只是想法归想法,现实归现实, 嘟囔完的柯南有些犯愁的看着驾驶位里一个上一个下,相隔好几米远的手轮和脚蹬。 能够控制飞机转弯的方式总共有两种, 转弯手轮和方向舵脚蹬, 而当飞机处于高速滑跑、起飞或着陆的过程时,需要飞机前轮转弯与飞机方向舵同时被操纵。 但飞机的操控台是按照成人身形打造的, 最开始就没考虑过小学生开飞机的可能性。 ——换言之,他一个小学生很难同时够到这俩玩意儿。 但就算够不到也要硬够! 柯南憋着一口气从驾驶位上站起来。 于是在FBI飞机追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带着红领结的小侦探整个人斜在驾驶位上,右手手指艰难勾着手轮, 左脚脚尖踩着脚蹬,正在一拱一拱的调整飞机方向。 从FBI飞机机舱成功跳到CIA飞机机舱内的朱蒂:“……” 虽然场合不对, 但看着这样可爱的江户川柯南,她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朱蒂老师!”柯南脸色通红。 “抱歉抱歉,男孩儿。”朱蒂连忙收敛了笑容走过去,将柯南从驾驶位上抱下来,随后自己坐了上去。“这里交给我就好,辛苦你了。” . 十分钟后,CIA的飞机重新降落在海岛上。 几乎是舱门开起的一瞬间就有人从外面冲了上来。 作为救援平岛阳的总领人,赤井秀一率先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小心翼翼伸出手,擦去平岛阳脸上的血污。 手心感受到的温度如今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那张脸现在已经完全红透了,汗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淌过额头上的伤口时激得平岛阳不断皱眉,但他人却偏偏没有任何要清醒过来的迹象。 ——而且呼吸也比之前急促微弱,看起来内脏被压迫的情况加重了。 收回下意识去试探平岛阳鼻息的手指,赤井秀一的目光投向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卡尔瓦多斯。 虽然不知道卡尔瓦多斯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但从平岛阳脱臼的手腕和额头上的伤口来看,这家伙殴打病患殴打的很爽? 居高临下的目光充满压迫感,被赤井秀一杀气腾腾的目光波及到,正拿绳子捆人的柯南一个激灵,某些被黑麦威士忌耍着玩的记忆再次复苏。 小侦探抬头对上赤井秀一那双相当锋锐的眼睛,咽了一口口水:“赤井先生?” 不过哪怕柯南嘴上的问话有些犹豫,但他脚下依旧非常诚实的往旁边让了让。 柯南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赤井秀一想要揍人的话,他可以让地方。 “……没事。”赤井秀一摆摆手,压下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 说实话,任何一个被洗脑解除指令解除洗脑的卧底,在见到可以堪称自己救命恩人的警官被打成这幅模样后,都很难保持冷静。 过往那些事情在脑海中重新席卷而来,短短几秒钟时间就从后怕变成了对卡尔瓦多斯的愤怒,如果不是赤井秀一的心理问题好了不少,现在卡尔瓦多斯同样要进医院。 ——而且可能是要直接去ICU,或者干脆一步到位,去太平间找他的席位。 与此同时,伊达航他们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平岛他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赤井秀一将平岛阳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人抱上刚刚落地的FBI飞机,小心翼翼安置在后座上。“他需要现在就去医院进行治疗,我让卡迈尔送他去医院。” 海岛上的探索还需要一段时间,FBI的飞机完全可以先去一趟医院再回来。 “对了,还需要去几个人照顾他。”赤井秀一扫过情绪都不太稳定的警察们,“你们谁去?” 几个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携带各种情绪的视线交织在一起,一时间海岛上寂静极了。 最后还是诸伏景光率先开口打破寂静:“还是班长去吧。” 原本打算开口让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过去的伊达航:“……景光?” 看着伊达航疑惑的眼神,诸伏景光笑笑,柔声解释:“我和zero对洗脑时候的事情或多或少都还记得一些,赤井君也是,我想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提出让其他人去照顾平岛前辈。” “所以我觉得我和zero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工作,班长你去照顾平岛前辈比较合适些。”他的表情里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坚定,“之前卧底那么久都没帮上什么忙,现在就不要剥夺我们干活的机会了吧?” 伊达航看向一言不发的降谷零,“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降谷零点点头。 他脸上的目光和诸伏景光如出一辙,而伊达航却只觉得自己见证了两个心理疾病患者的发病现场。 只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哪怕发病了也说的有理有据,伊达航思考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坐上了飞机。 而在伊达航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赤井秀一又扔了什么东西上飞机来。 伊达航眼前一花,下一秒膝盖上就多了个同样晕晕乎乎,手里还拽着根绳子的江户川柯南。 “小孩子不应该在这儿。”赤井秀一这样说着,把绳子从江户川柯南手中取下来。 这是捆卡尔瓦多斯的绳子,所以在赤井秀一取过绳子的瞬间,底下捆着的卡尔瓦多斯因绳子缩短而移动,最后“哐当”一声从CIA的飞机舱里掉出来。 “所以伊达警官也把柯南君带走吧。” 柯南:“赤井先……” 江户川柯南话未说完,就被伊达航捂住了嘴。 “确实,柯南君不应该在这儿继续呆着。”虽然嘴里的话是在回复赤井秀一,但伊达航的目光却看向自己膝盖上的小侦探,“未成年不应该在这儿。” ——这里是成年人的战场。 随着他的话音,FBI的飞机舱门升起,最后从海岛起飞。 看着飞机消失在视野尽头,松田阵平他们四个,外加本堂瑛海和朱蒂等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随后他们齐齐围到了被柯南捆成毛毛虫的卡尔瓦多斯身边。 “呵呵。”看着摔的鼻青脸肿的卡尔瓦多斯,松田阵平冷笑两声。 而与此同时,站在松田身边的萩原研二也笑眯眯的举起自己的拳头。 “虽然殴打犯人不太好。”半长发男人语气欢快,手下毫不手软。“但今天这情况怎么能说是我们殴打犯人呢?明明就是犯人自己没长眼睛,自己撞上我们的拳头的~” 五分钟后。 替平岛阳报仇雪恨的几个人吐出一口气,招呼着其他把自己当做瞎子,什么都没看见的同事:“来两个人看住他,剩下的继续探索实验室。” . 有这么一群人在,大部分事情都不需要平岛阳去操劳,所以等平岛阳终于从医院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海岛搜捕行动已经结束了好几天。 睁眼的时候最先入眼的就是洁白的病房天花板,平岛阳眨了两下眼睛,脑海里的钝痛已经消失殆尽。 他拔掉右手手背上的滞留针,刚打算坐起身,就发现被子上传来一阵拉力。 有人把被子压住了。 平岛阳侧过头。 伊达航此刻正趴在床边小憩,也不知道他到底熬夜熬了多久,眼下青黑一片,手中还抓着几张从海岛上整理出来的资料页,边角皱皱巴巴的。 似乎是察觉到平岛阳的视线,下一刻,伊达航也睁开眼。 他从梦境里挣扎出来,揉揉眼直起身,看着平岛阳的视线有些怔愣。 “……平岛?” 平岛阳点点头。 “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不对,你怎么把针拔了。”伊达航从床边起身,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而后按下床头的警铃呼叫,脸上的表情有些疲倦,“那是营养针。” 自打卡尔瓦多斯突然从海岛上冒出来截人,到平岛阳被掳走,再到他们把人抢下来送进医院,如今已经整整四天半的时间。 骨折+错位压迫内脏+脱臼+脑震荡+高烧,各种伤势混在一起,兼之平岛阳确实体弱,一进医院就是急救室。 而那时走廊里的灯光同样惨白。 顶着惨白的灯光,看着通红的“抢救中”,伊达航总有一种时空错位的荒诞感,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年平岛阳被割喉的时候,他们这些亲朋好友只能在抢救室外进行无望的等待。 现在回想起来,伊达航都不知道自己当初都看着抢救室的红灯想了些什么。 似乎什么都想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想,有无数张人脸,无数经历过的事情在他脑海中划过,到最后只剩下“千万要活着”这一个念头。 到这一步了,不会再折损一条闪闪发光的生命,对吧? 再然后是平岛阳的转危为安,再往后是松田他们那头的海岛大搜查结束,找出了一大堆资料…… 温水从纸杯里溢出,淌到手上有些烫,伊达航这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连忙换了个杯子重新接一杯水,随后单手扶起平岛阳让他靠在床头上,又将纸杯塞到平岛阳手里,“你先润润嗓子。” 接过水抿几口,平岛阳的视线扫过伊达航,开口,“伊达,你几天没休息了?你的脸色很差劲。” ——他的嗓音依旧沙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伊达航顿了顿,“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不忙了。” 黑衣组织的人工岛屿被端掉,他们正顺着里面留下的蛛丝马迹继续往下调查,大家都在不分昼夜的工作,他也已经有两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平岛阳拿起床边散落的资料,刚想说些什么,下一刻,有敲门声从病房外传来。 “那个,病人家属现在在吗?”护士的声音被房门隔得模模糊糊,“刚才这里有人按铃?” “有。”伊达航提高了声调,“请进。” 门把转动,护士推开门走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呦,小平岛你终于醒了!”看着靠坐在床头上的平岛阳,萩原研二喜出望外,“太好了,我们可以放心了!” 他放心什么,在场的警察都心知肚明,而护士听着他们的交谈,很有眼力见的选择闭嘴。 她只是上前几步将那杯没有喝完的水放到床头的柜子上,弯腰拿起因为被拔掉,从而垂在床旁的针。 随后她托起平岛阳的右手,重新寻了个完好地方,将针头扎进血管。 “这位先生不要再随意拔针了。”护士固定好针头和液体导管,语气有些无奈。“您这些天已经打了八剂营养针,手背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继续打针了,您要是再拔几次,我就只能和给小孩子打针一样,也把针打到您头上了。” 平岛阳:“……” 平岛阳:“。” 他心虚的转过头,拒不承认自己除了想拔针外,其实还想出院。 但现在大部分同伴都在病房里,那么出不出院就暂时无所谓了。这样想着,平岛阳将视线投向开始说悄悄话的三人组。 他咳了两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有关那个组织的boss——” 在三人担忧的目光下,平岛阳抬起左手,晃晃手中那些边角皱巴巴的资料,拉长语调。 “他现在已经被我们捉拿归案了吗?” 第129章 病房里陷入沉默。 要是黑衣组织boss的行踪那么好揪, 他们何至于日夜不休的熬四天,哪怕来看病号手里都要拿着资料啊,早就放假了好么? “……所以说还没抓住是吗?”平岛阳挑了挑眉。 眼见着平岛阳要低头看资料, 松田阵平连忙上前几步,把那些纸从平岛阳手里抽出来放到柜子上, “你老实躺下, 这些暂时跟你没关系。” 资料边角撞到纸杯,将里面的水撞了出来, 撒在纸页上, 将上面的字迹浸湿, 没多久,几张纸就粘连在一起,连带字迹都糊成一团。 松田阵平没时间管资料如何, 他伸手把人按躺回床上,随后拿起被子,绕过打着针的那只手, 直接把平岛阳裹成一个蚕蛹。 确认裹严实了之后,松田阵平往床边一坐, 压住唯一露出的被子角, 堵死了平岛阳最后一丝从病床上起来的可能性。 “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把你身上的伤养好。”松田阵平黑着一张脸,“卡尔瓦多斯和贝尔摩德正审讯着, 迟早能从他们嘴里问出来最后的地点,用不着你来操心。” 埋在被子里只有头能转动,平岛阳自然而然的转过头,对上松田阵平的视线, 开口: “……但目前为止,贝尔摩德和卡尔瓦多斯还没有招, 单凭资料又信息不足,我们还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是不是?” 平岛阳的语气很冷静,直接把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戳破了松田阵平压在心里的,那份一直掩藏的很好的焦急。 松田阵平仓促地移开眼。 事实上谁能不焦急? 离胜利只差一步,但他们硬生生卡死在这一步上四天。 三个未成年给的资料他们翻来覆去的研究过,海岛上的资料也翻个底掉,但凡是里面出现过的据点全都端掉了,可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见到那个boss一根乌鸦毛。 乌丸莲耶就好像只存在于传言里的幽灵,那些被一网打尽的黑衣组织成员们有些听说过组织boss的传闻,但,根本没有人见过组织boss的脸。 他们这群警察跟着线索四处奔波,有时候甚至会疑心自己,是否是在一个流言中打转,在迷雾里不停绕圈…… 可他们又怕这就是黑衣组织的计策,一旦他们停下行动,黑衣组织的残党就真的跑了。 多日不眠不休的疲倦冲上四肢百骸,连带着睡眠不足、工作受挫的烦躁一同涌上来,卷毛青年颓丧地坐在床边,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将本就不好打理的天然卷折腾到打结。 最后,他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叹息还是崩溃的音节。 然后是松田阵平大声的骂骂咧咧:“让你别管你就别管了,怎么话……”话那么多。 他后半截话消失在背后突然多出来的温度里。 平岛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被子里抽出了左手,生疏的在他背后拍了拍。 那样轻微的力道让松田阵平一愣,立即松开抓着头发的手转过头去,看向病床上的平岛阳。 “别灰心啊。”平岛阳开口,“也许我有办法呢,你要听听看吗?” 卡尔瓦多斯是个不错的棋,虽然对于黑衣组织来讲是弃子,但利用好了,拿去反将黑衣组织一步也不是什么难事。 心中有了计较,平岛阳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只是需要一些小小的操作而已。” 但松田阵平快对他这些话PTSD了。 办法,操作,之后是无数的受伤。平岛阳这个人难搞的一批,后面多少人拉都不一定能拉的住他。 无法避免的,松田阵平想起了在游戏里经历的一切。 如果游戏里的NPC是百分百复刻平岛阳的过去和性格,那不得不说,从疯狂环境中生长的孩子,骨子里也会沾染上同样的疯狂。 ……只是小平岛和威雀疯的不一样。 病房角落里,萩原研二下意识摸上自己衣兜里的心理治疗VIP卡。 从拉弗格出现的那一周目就已经能够看出来,拉弗格和威雀的手段确实有很大区别,比起威雀的背后操控,拉弗格特别喜欢自身入局,成为局中的一环。 诺亚方舟的NPC性格是根据现实推算的,也就是说换到现实里,小平岛同样有这样的特质,说难听点儿,这就是自毁心态。 萩原研二摩挲衣兜的手几乎要摩挲出火花。 小诸伏、小降谷、小平岛,也许到时候还要算上赤井秀一……他这一张VIP卡够这么多人用吗?他要不再去办几张卡,然后再打听打听哪里的治疗更好? 萩原研二在这头胡思乱想,另一头,平岛阳还在试图从被子里挣扎出来。 但松田阵平实在把被子裹得太紧了。 挣了两下,被子纹丝不动,平岛阳直接放弃挣扎,只是顽强的把左手举在松田阵平眼前。 “首先,我们要明确卡尔瓦多斯在海岛上来截我的目的是什么。”他说,“威雀死亡,实验中断,那么他所说的和警方的交易,就应该是为了换出贝尔摩德这个曾经的实验品,那么我们就从这里下手布局,拿到最优……” “平岛阳!”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喊声打断了他。 松田阵平咬着牙,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他想抓平岛阳的肩膀晃晃看,看平岛阳脑子里是不是能晃出水声,但思及对方身上的伤,到头来他还是将手拍在了床边的柜子上,把那个可怜的柜子拍得震天响。 看着开始生气的松田阵平,平岛阳光速闭嘴。 但松田阵平快要被他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给气死了。 他伸手戳着平岛阳的脑门,戳的对方的头在枕头上一仰一仰,到最后平岛阳只能顶着被松田戳红的脑门,老实的把手缩回病床。 “你看清楚。”松田阵平收回手,大拇指一指自己,“我,警察。” 平岛阳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萩,警察;班长,警察;你,也是警察。” 每说出一个人名,松田就一指对应的人。 “我们在警视厅上班,诸伏也在警视厅,金毛混蛋在公安那边儿,赤井那家伙是FBI,本堂是CIA!” 这个卷毛男人几乎要抓狂,“咱们有那么多人力物力和高科技可以用,追查黑衣组织残党麻烦就麻烦,我们熬夜就熬夜,你老老实实在医院里窝着,不要再去以身犯险找什么最优解了,行吗?” 在这么下去,先受不了的是他的心脏! 话音落地。 病房里寂静下来。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啊。 卷毛男人尤带怒气的身影倒映在金色的眼眸之中,平岛阳看着他满脸怒色,内心却突兀的平静了下来。 那些压抑的情绪似乎在那一瞬间全都消失殆尽了,它们不再吵闹着痛苦与难过,将他裹挟到喘不上气。 “松田,”几分钟后,平岛阳撇撇嘴,语气轻松,“你真的好像老妈子。” 松田阵平:“哈?” 他磨了磨牙,威胁般的举了举拳头:“你觉得能把我逼成老妈子到底是谁的问题?” 平岛阳看天看地看天花板,就是不看松田本人。 与此同时,推门而入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他们两个站在病房门口,手上还握着门把手,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疑惑的看着病房内的场景,视线在平岛阳和松田阵平身上来回移动。 “诸伏,降谷。”听见脚步声,伊达航转过头,“快进来,他们俩刚斗完嘴,放心,打不起来。” 诸伏景光这才敢从门口走进去。 他几步走到病床旁,对着松田阵平歉意的笑笑,示意松田从病床旁起身,随后支起病床自带的小桌子,将手中拎着的盒饭放到桌面上,拆开盖子一层层摆好,摆的整整齐齐。 “前辈,这是我自己做的。”诸伏景光拿出勺子塞到平岛阳手里,将他从床上扶起来。怕他坐不舒服,末了,诸伏景光还拿了枕头垫在他身后,“应该比医院做的饭要好吃些。” 香味从盒子里飘过来,平岛阳眼前一亮,伸出勺子。 而同一时间,降谷零拉过角落里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 他压低声音询问:“刚才出什么事情了?” 两个人草草的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听完全部,降谷零抵着下巴沉吟半晌,开口:“我倒是觉得,从卡尔瓦多斯下手是个可行的办法。” 伊达航一口口水把自己呛住,萩原研二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小降谷。”萩原研二不忘减小音量,“你在说什么?” 看着同期们的表现,降谷零挠挠头,最后选择将人从病房里带出去。 病房大门在身后关闭,三个人在病房走廊上呈等边三角形,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的目光凝聚在降谷零脸上,静静等待他开口。 “……据我们审讯可知,卡尔瓦多斯是被当成救援派上海岛的。”降谷零整理着语言,语速放缓,“这代表着他一定知道组织转移到的地点,否则威雀没有死亡而是逃脱了的话,威雀要去哪儿?” “不过威雀死了,所以卡尔瓦多斯选择了B方案,绑架平岛阳,用平岛阳来换取贝尔摩德——” 降谷零顿了顿,“虽然他失败了,但一个组织的成员在行动的时候,哪怕拥有一定的自由,但是绝不会偏离组织的行动方针。” “也就是说,”他的话很委婉,“卡尔瓦多斯看似疯狂的行动,其实是黑衣组织准许的。” 以威雀作为开端,连通着其他代号成员,乌鸦的视线,其实从未从平岛阳身上移开。 这样的认知让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下意识后退几步。 整个走廊寂静的不像人间。 沉默半晌,伊达航张了张嘴,勉强找回自己的声线:“所以,我们要想知道黑衣组织的最后地点,就只能由他来当诱饵?” “要我说,不一定。”松田阵平拉开病房的门,脸上漆黑一片,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多少。“我们不是还有易容手段么?改变不了这种走向的话,诱饵其实不一定非要是平岛本人,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当初的海岛之行就已经很勉强了。” “三个替死,一个易容术——”诸伏景光的声音也从病房里飘来。 随后这个猫眼男人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迈过门槛时,眼神里带着狠劲。 他这会儿不像诸伏景光,像苏格兰。 “我想这些,”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同期,“也足够我们给黑衣组织下套了吧?” 第130章 夜色暗沉。 没有警方的忙碌, 夜晚的东京十分悠闲,霓虹灯影里,正有光着上半身的男人从居酒屋里晃出来, 喝的醉醺醺的。 “喝……!”男人在路上摇摇晃晃。 路过的人纷纷避开,唯恐男人吐出来粘连到自己, 唯有一个低头赶路的行人, 大概是没看见前面有醉鬼,与他擦肩而过, 撞得他一趔趄。 酒意上头, 平日里不敢的事情现在都敢干了, 暴虐的想法盘亘在心口,醉汉伸手去扯那个撞了自己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你长没长眼睛?眼睛不要了我替你扣下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要碰到行人那一刻—— “砰!” 一声枪响。 随后是身躯倒地的闷声。 血液和脑浆铺满地面, 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诡异的光泽,而醉汉躺在血泊里,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要打人的暴戾上。 实际上没反应过来的不止是醉汉, 就连一旁小心翼翼绕着走的行人们也没反应过来。 所有人都怔愣的看着地面上的血泊,街头一片寂静, 半晌, 才在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现场一片骚乱,开枪的行人收起枪, 在一片“死人了”的尖叫声中,如同游鱼般摆脱人群,融进夜色里。 鞋跟敲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声,在小巷拐角处, 开枪的行人确认四周并无监控后,终于掀开自己的兜帽, 下面赫然是卡尔瓦多斯那张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揭下小巷拐角处贴着的指示地图,卡尔瓦多斯看着地图上的各色线条,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米花医院之上。 “……在这儿么?”他自言自语。 卡尔瓦多斯盯着地图,眼神里刹时翻滚出仇恨。 能从公安厅跑出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投放进了监牢。 但关他的牢狱以前大概是用来关贝尔摩德的,卡尔瓦多斯当时在榻榻米的缝隙里发现了属于贝尔摩德的发丝,一把贝尔摩德常用的手.枪,还有零星血迹。 也不知道贝尔摩德情况怎么样了。 在心里咀嚼心上人的名字,从记忆中挣脱出来,半晌,卡尔瓦多斯扔下那张被他攥成团的地图,走出小巷。 他没发现自己身后的小巷里多出了一个人。 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小巷最里面走出来,撕掉身上的伪装,露出那头即使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的灿烂金发。 降谷零蹲下身,捡起那个纸团,展开。 随后这个黑皮男人抬手敲了敲耳朵上的耳麦,开口:“各部门注意。” 那双紫色的眼睛盯着小巷的出口,里面是决绝,是坚韧,是破釜沉舟。 “——卡尔瓦多斯往米花医院去了。” * 晚一点三十七分,米花医院。 卡尔瓦多斯闪过巡逻的警察,站在医院尽头的楼梯上,静静的看着长廊里,几个眼熟的警察正踱来踱去。 “萩,风见。”松田阵平坐在走廊里的座椅上,撑着脸,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能不能坐下,来来回回晃得我眼晕。” “我哪有心情坐下啊。”萩原研二睁着黑眼圈明显的眼,目光定格在病房的门牌上,“小平岛现在还没醒呢。” 他表情里藏着仓惶,“我怕他不想醒了。” 在诸伏景光的高压培训下,萩原研二演技飙升,此刻将担心朋友的人设演的活灵活现,看的松田阵平在心里“啧”了一声。 要不是他知道平岛阳现在就在诸伏景光那儿活蹦乱跳,甚至还能缠着诸伏要蛋糕吃,恐怕换个人看萩原研二这个样子,都得以为平岛阳要没了。 看看这撒谎不打草稿的样子吧…… 松田阵平脚趾扣地,恨不得当场扣个城堡出来。 萩原研二这家伙幸好是毕业就当警察了,要不然就是纯纯的诈.骗.犯苗子! 眼见着松田阵平眼里的吐槽欲要控制不住溢出来,一旁观察的风见迅速上前几步,接过对戏的重任。 “很抱歉,松田警官,”风见开口,继续煽风点火,“我和萩原警官一样,也没什么心情坐下。” 他顿了顿,“实在是……坐下了可能就起不来了。” 这是他们熬夜的第五天,屁股一旦挨上椅子可能就真睡过去了,到时候戏没演好露馅了怎么办? 卡尔瓦多斯不知道风见裕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看着风见裕也摇摇晃晃的样子,以为是平岛阳还没醒,他们轮流看守守累了。 而知道内情的松田阵平看着眼前飙戏的两个人,沉默半晌,选择从椅子上起身。 “萩,你和我过来一趟。” 他拉过萩原研二,看起来是一副要谈心的架势,“风见,你在这儿好好看着平岛,他要是醒了的话,就第一时间过来通知我。” 随后松田也不等风见回答,撑着浑身上下最后一点儿演技,抓住萩原研二迅速从病房门口撤退。 ——再不退场他就要绷不住笑场了。 随着脚步声的离去,病房前重新恢复寂静。 走廊里只剩下风见还杵在那儿。 趁着四下无人,这位年轻的公安揉揉眼,伸个懒腰,随后他转身面对病房大门,看着病房的门牌,再次打个哈欠。 可就在风见裕也打哈欠的那一瞬间,一个手刀砍了上来! 脖颈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于是倒下的前一秒,风见裕也强撑着睁开眼,去看病房大门上反光的玻璃。 那上面正映着卡尔瓦多斯扭曲的神情,代表医院的红色十字架正贴在他额头上,更衬得那张青紫交加的脸滑稽可笑。 太好了,是卡尔瓦多斯! 终于可以放心闭上眼的风见裕也快乐极了。 黑发公安的身影缓缓倒地,眼镜从鼻梁上滑落,摔碎在地上,遮挡住他微微上翘的嘴角,掩埋掉最后的破绽。 卡尔瓦多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随后抬脚把人踢到一边,推开病房的大门走进去。 平岛阳正躺在床上。 警官先生的身形比在海岛的时候还要消瘦一些,右手手背上正打着针,液体导管连接到挂在支架上的吊瓶,延续生命的液体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而且看起来他似乎滚针过一次,左手手背上有着无法忽视的青紫,从纱布的边角露出来。 卡尔瓦多斯没急着把人带走,反而是先伸手试探了一下躺在床上的人的鼻息,在确定这是个活人后,他冷笑一声将针扯下,任由那些血从针眼中冒出,又顺着平岛阳手背滑落,滴滴答答打湿地板。 “哼,条子。”卡尔瓦多斯将人往肩上一抗,“狡兔三窟做了三个假货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落到了我手里。” 随后卡尔瓦多斯踹碎窗户,扛着人一跃而下! 就在他落地的瞬间,警报声响彻医院,无数警察从医院的窗户里探出头! 黑洞洞的枪口遮天蔽日,有人试图用子弹将卡尔瓦多斯拦下,但又顾及着卡尔瓦多斯扛在肩上的同事,只敢将子弹打在地面上。 在一片交织的炮火中,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跑了出来。 他们两个抽出枪,对准了卡尔瓦多斯:“我数三声,把人放下!” 面对着枪口,卡尔瓦多斯扯扯嘴角。 他将平岛阳从肩头放下来,用左手掐住对方的脖子,托着人挡在自己身前。 “那你们开枪试试看啊,”卡尔瓦多斯的瞳孔几乎缩成针尖,笑意癫狂。 他右手的手.枪抵在平岛阳太阳穴之上,保险已经打开,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骨节泛白,看起来随时都能扣下去,再结束一条生命。 “我也想知道,”男人手下十分用力,枪口陷入柔软的皮肤中。“是他先死还是我先死?!”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枪瞬间移开。 “你想干什么?”萩原研二提高声调,几近目眦欲裂。“不要伤害平岛阳!” 对此,卡尔瓦多斯的反应是一步步退到路边。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扔进那辆毫不起眼的轿车后座,随后自己迈上驾驶位。 “再见。” 堪称挑衅的话音落下,卡尔瓦多斯关上车门,在子弹打在车身上的砰砰声中,将车开往不知名的远方。 . 而与此同时,米花病院的走廊里,诸伏景光推着真正的平岛阳走了出来。 轮子压在地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混杂着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压抑极了。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越是困难到手的东西,就越不会怀疑真假——” 说着说着,诸伏景光弯下腰,将手中调好的奶茶递给平岛阳,语调轻飘飘:“人类大脑的机制,真的太有意思了,你说对吧,前辈?” 平岛阳接过奶茶,把吸管塞进嘴里,完全不敢回话。 因为诸伏景光生起气来真的太可怕了。 白切黑生起气来比起直球系恐怖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尤其是这还是个日常特别温柔的人,爆发起来更是成几何倍的压迫感。 刨去家庭因素,原本还以为诸伏景光这种温柔的人从性格方面就不适合去卧底,但这么看来,其实高层选人的目光也没出什么太大差错,人家的能力就摆在这儿。 嚼着里面的珍珠,平岛阳看着在风见裕也面前蹲下身的诸伏景光,开始胡思乱想。 以三个替死来麻痹卡尔瓦多斯的感知,当人纠结于眼前一个问题时,就会忽略掉其他的问题,然后再让同期和同事演戏稍微放松对方的神经,最后再猛地用包围和炮火,让对方完全忘掉细致检查的想法…… 平岛阳揉揉自己嚼得有些发酸的脸,炫一口奶茶后继续他的咀嚼大业。 ——诸伏景光这个人怕不是导演出身,节奏自始至终都死死捏在手里。 这面,平岛阳在内心感叹,而那边的不远处,诸伏景光伸手推了推风见裕也。 “别躺着了,风见警官。”猫眼男人低下头微笑,“卡尔瓦多斯已经跑远了,不用演了。” 风见裕也这才睁开眼睛。 这个男人眼神清明,半点儿没有晕过的痕迹,演技相当优秀,如果公安有教科书,那他今天的表现堪称经典。 “快起来,风见。”诸伏景光依旧微笑的催促着,“我们要继续下一阶段的任务了哦?” 被诸伏景光冒黑气的笑容吓一激灵,风见裕也连忙拍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 他摸索着地面,摸索到自己碎成片的眼镜后“啧”了一声,转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盒隐形眼镜。 拆开包装带好眼镜,风见裕也眨了眨眼,确定没有什么不适后,他拿出手机,拨打称得上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没响上两声,就被那一头接通。 “伊达警官。”风见裕也揉揉被卡尔瓦多斯踹得生疼的肚子,“计划顺利。” “我知道了。”伊达航应了一声。 随后伊达航按下手边的红色按钮。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绿色的屏幕在他眼前亮起,昏暗的房间都被这无机质的光照亮,伊达航仰头观察面前横八竖七共五十六块屏幕,中间偏左的那块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正在移动的红点。 【很高兴为您服务,伊达警官。】被平岛阳暂时借出去的诺亚方舟开口。 诺亚方舟升级后的音色更加接近人类,此刻兀自回荡在房间里,就如同它在网络中那样无处不在。 “诺亚,请锁定并解析红点所在地点。”他说。 与此同时,伊达航带好耳麦,调好对讲机,做好了全线指挥的准备。 【已收到您的指令,正在锁定并解析——】 【目标红点移动方向:新宿,歌舞伎町。】 第131章 东京新宿, 歌舞伎町。 作为“不眠之街”,这里合法与非法的活动混杂在一起,成为了歌舞伎町的独树一帜的文化。而正因为在这里曾发生过太多场无厘头的械斗, 以至于哪怕现在有人扛着个病号走在歌舞伎町的路上,歌舞伎町内的人都见怪不怪。 但被卡尔瓦多斯扛着走的黑羽快斗简直要瞳孔地震了。 要不是他还有职业道德, 他恐怕现在就得从卡尔瓦多斯肩膀上跳下来, 然后从这地方冲出去。 谁能想的到啊,他就是接到了警方的求助电话, 然后过来帮了警方一把而已, 而且其中也有为了满足自己好奇心, 看看黑衣组织到底是什么东西的私心在,就力排众议自己亲自上阵了,结果最后居然被带到了这种地方。 新宿歌舞伎町虽然不再像幕府时期那样是知名红灯区, 但哪怕治理到了现在,这里面也还是有些风俗的意味。 小心翼翼抬起眼皮,瞟一眼互相依靠着往情人旅店里走, 走着走着还亲起来的情侣,黑羽快斗跟被烫到了一样重新闭上眼。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场面! 纯情未成年黑衣快斗内心尖叫。 但尖叫完, 勉强冷静下来的黑羽快斗也不由得心惊。 难怪警方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黑衣组织boss的所在地点。 按照黑衣组织现有的科技水准来看, 再加之boss的年龄,大家都以为哪怕boss要逃, 也会逃到科技水平发达的地方,可偏偏黑衣组织不走寻常路,将落脚地点定在了从江户年间就一直存在的,古老的歌舞伎町。 只是不管黑羽快斗如何想, 卡尔瓦多斯都已经扛着他拐过第四个小巷,停在了一家酒吧门前。 小巷里的酒吧和整个歌舞伎町的氛围格格不入, 黑羽快斗悄悄睁开眼张望四周,墙壁上画了不少涂鸦,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成为巨大的阴影。 敲法三长一短。 酒吧门自动打开。 “没想到你还真能活着回来。”来接应的科恩倚着墙壁,一只手臂吊起,没吊起的那只手上还夹着点燃的香烟。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被卡尔瓦多斯扛在身上的病号。 “这是……”黑羽快斗早在酒吧开门的时候就将眼睛重新闭上,所以此刻科恩也没发现什么不対,“这不是威雀念叨的那个条子嘛。” 而就在科恩说话的过程中,又有脚步声缓缓逼近。 黑羽快斗屏息等待着机会。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卡尔瓦多斯将他从肩上放下来。 好机会! 抓准时机,黑羽快斗在卡尔瓦多斯将他放到地面的瞬间就从地上爬起身,然后対准并无完全关闭的酒吧大门冲了过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却有不少黑衣人出来阻拦,黑羽快斗眼疾手快折过一个人的手臂,借着往前冲的力道直接将人按趴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尘! 灰尘挡住了所有冲过来的黑衣人的视线,趁着他们看不清,黑羽快斗微微弯腰,腿下蓄力,借着先前倒地的黑衣人当踏板,在灰尘散尽那一刻狠狠飞起一脚,直接将面前的人踹飞出去! “飒——!” 刀锋的破空声。 黑羽快斗动了动耳朵,目光在黑衣人中来回扫射,而后猛地后撤两步下腰,躲过迎着面门飞驰而来的匕首和尖刀! 刀锋的寒光擦过头皮,带走几根假发,黑羽快斗摸摸头顶,还好,并没受伤。 “吓死我了!”他尖叫。 只是哪怕这样嚷嚷着,黑羽快斗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疑,他翻个跟头在地上站稳,猛冲几步拉过两个组织成员,手上一用力就让他们的脑袋撞到一起,随后又是一个扭腰,险而又险的擦过子弹! 这道身影脚步轻快的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甚至还能躲过子弹…… 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 “艹!”科恩扔下香烟,将香烟踩灭,“卡尔瓦多斯,你他妈的带了个冒牌货回来!” 他们暴露了! 没时间再说太多,科恩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捞起枪,可还没等他将枪举起来,就有一发子弹从门外袭来—— “砰!” 倒地的不是科恩,而是科恩身后的组织成员。 科恩闪身的速度极快,后面的组织成员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被那发外来的子弹穿过头颅,顶着弹孔倒在地上。 黑羽快斗趁乱冲了出去,奔跑在歌舞伎町的街道上。 整个酒吧寂静几秒。 下一刻,人群骚动起来! 酒吧里不单单是黑衣组织的成员,来寻欢作乐的游客也并不是没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以至于这群无关人士看着倒地的组织成员简直要吓傻了。 “死、死……”端着酒杯的中年男人看着地上的尸体,目眦欲裂,半晌,嘶吼声突破他的喉咙:“杀人啦啊啊啊啊——!” 然后他连滚带爬的从酒吧里跑远。 哪怕歌舞伎町常有械斗,但少有在客人面前械斗的,倾听着远处一阵又一阵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惊叫,歌舞伎町的最高点处,赤井秀一收起手中的狙.击.枪。 而赤井秀一身边,撕下伪装恢复怪盗装扮的黑羽快斗正缓缓落下。 年轻的二代怪盗在月光下如同一只白鸟,随风飞扬的披风就是他的羽毛。 “卡尔瓦多斯那几下还真狠,”黑羽快斗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的红痕还没有消失。“不过收获颇丰就是了。” 随着黑羽快斗的话音,整个歌舞伎町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能听见的只有汽车刹车的声响。 大量警车停在新宿歌舞伎町的每一个出入口,数不清的警察从车上走出,将这片不眠之地包裹住。 在游客惊恐的视线之下,降谷零踏下警车。 他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站在东入口的拱门下,身后列着两队公安警察,材质优良的灰西装在灯光下衬得他越发笔挺。 “班长,”他敲敲耳麦,“A组已就位。” * 歌舞伎町南入口。 松田阵平领着两队人马,正与要逃脱的基安蒂面対面。 “我还以为你们会抵抗到最后一刻呢。”卷毛男人点燃了一直叼在嘴里的烟,瞳孔中映射着火光。 基安蒂捂着伤口看着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她以为那双眼里映照的不是香烟的火星,而是一片沸腾的火海。 随后她一言不发,扭头就往回跑。 那背影慌张极了,单看背影,半点儿看不出那是曾经在黑衣组织里以杀人为乐的女疯子。 ——当生存成为难事,忠诚则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 “列队跟上!”松田阵平吐出一口烟气,“收网了!” 警察们整齐划一的步伐踏在地面上,跟着这个叼着烟的卷毛男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向歌舞伎町里进发,为了毫无阴影的明日。 而与南入口相対的北入口处,萩原研二正把玩着耳边的头发,背靠警车,微笑的看着跑出来的卡尔瓦多斯。 “你、你……” “惊喜?”萩原研二松开那绺头发,打断卡尔瓦多斯充满恐惧的话,语气有些不满。“没想到研二酱居然会和你撞上啊,原本以为会抓住些没见过的新成员的。” 说着说着又想起了卡尔瓦多斯殴打平岛阳的事情,萩原研二忍不住直起身开了嘲讽:“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聊,也很像个傻子?” 卡尔瓦多斯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条子到底在嘲讽他什么! 如果不是他疏忽,他们根本不会暴露的这样彻底! “那么,投降吗?”萩原研二再次开口。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的警察同步举起枪。 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対准了卡尔瓦多斯,可能有数十根,也可能有上百根,那样密密麻麻的枪口,让卡尔瓦多斯第一次感受到了枪的恐惧。 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知道害怕吗? 歌舞伎町内风声呜咽,像无数亡魂,它们缠绕着曾经的猎杀者,高高低低吟唱不停,等待索命。 * 与此同时,西入口。 有反叛逃亡的自然也就有忠心耿耿的,看着拿枪出来的琴酒和伏特加,诸伏景光和本堂瑛海対视一眼。 这个时间出来应战而不是带着乌丸莲耶跑路,看起来也成了弃子。 不过归根究底,乌丸莲耶成立组织的目的只是为了永生罢了,从派人接应威雀就能看出来,乌丸莲耶遇事的第一反应是不惜一切代价护送研究组的重要成员,琴酒一个行动组在这种时候被舍弃了,也无可厚非。 因为杀手可以再找,但研究员没了就是真没了,每个成熟的研究员都可以独立带队实验,有着自己的脾性,死去后让其他研究员接手实验,能接手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没想到最后和你対上的是我们。”诸伏景光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们两个被洗脑的时候就是琴酒的直系下属了。 而対此,琴酒却只是抬起眼皮:“废话少说。” 话音刚落,琴酒扣下扳机! 无数子弹交织出一张巨网,从不同枪里射出的子弹碰撞在一起,又被猛地弹开,周边的建筑物在这样疯狂的炮火攻击下,坍塌的异常迅速。 “磅——” “哐啷——” “噼里啪啦——” 门外传来瓦片落地和石砖被子弹打碎的特有的声响,在隔音效果很好的地下酒窖里听见这些声音,带着乌丸莲耶跑路的朗姆一时有些迷茫。 “先生……”朗姆开口开到一半,想说的话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自从被威雀抢了心腹的位置,他就变成了boss的护卫一样的存在,无论如何boss都没有抛弃自己,这样的知遇之恩在这里放着,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吐出丧气的话。 整顿一下心情,朗姆连忙推开酒窖里的酒架,露出后面的电子大门,扑上去输入密码。 可就在他输入最后一个密码数字,按下#号键开锁的那一刻—— 整个酒窖却突然发出警报! 红光闪烁在酒窖里,伴随着机器刺耳的鸣音,被无数枪口対准,朗姆和乌丸莲耶看着那些折射着红光的枪口,脸上的表情如同世界崩塌了一样。 “这怎能可能?!” 是谁篡改了他们的密码?! * 几百米外的街道上,江户川柯南等人正缩在警车之中。 灰原哀靠在后座上,电脑放在腿上,两手敲电脑敲得噼里啪啦。她旁边,柯南正都探着头看着电脑屏幕,看那个进度条在电脑屏幕上漫长的前进,终于在某一个瞬间,从红色变为绿色。 “密码篡改完了,下次这种事不要找我啊,”灰原哀吐出一口气,忍不住抱怨,“我是个学习生物制药的,我不是程序员!” “我都说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江户川柯南捂着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脸,有些口齿不清。“伊达警官正操控着诺亚进行全线指挥,警察从哪儿去哪儿都是他在指挥的,没有第二个高智能的诺亚方舟了,而且阿笠博士的新发明就只有你知道怎么操作,你不来谁来?” 说话间扯到了脸上的伤口,柯南忍不住呲牙咧嘴。 自从上次跳海之后,他是工藤新一这事儿就再也瞒不住了,毛利一家生气了他能理解,就是未来岳父这手是真的重,要不是最后兰替他求情,他觉得他得被打死在侦探事务所里。 而灰原哀却没时间去看江户川柯南的表情。 听见“新发明”三个字,她只是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宫野志保不断摩挲着手下的电脑,汇聚在眼眶里的液体映照着电脑屏幕的光,就如同在暗夜前方摇曳的幽幽黎明。 “未来,”她低下头,那一滴眼泪落在键盘上,渗进键盘缝隙里,带出些许电光。 她的语气很郑重,如同士兵在汇报战时情况:“黑衣组织被我们推翻了。” 【呜呜呜呜呜,阿笠博士的新发明,人工智能“未来”!】 【虽然阿笠博士的人工智能做的和人工智障一样,但确实是阿笠博士听了小哀说的那些过去,特意去学的编程,然后以森生未来为蓝本制作出AI,就为了让小哀能开心一点儿,我爆哭,阿笠博士人真的好好!】 【AI未来和灰原哀,森生未来和宫野志保。她们篡改了逃生门密码,将黑衣组织最后的通道堵死,还让他们自己被自己设下的枪口対准,如果森生小姐姐在天有灵,应该也能笑出来了吧?】 【日下连、水谷翔太、森生未来!你们三个看见了吗!黑衣组织真的被推翻了!】 …… 唯一被留在医院里的平岛阳看着眼前的漫画,在风见裕也担心的目光里同样落下眼泪。 “平岛警官?”站在一旁的风见裕也手足无措,连带着问话声也小心翼翼的。 “……您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去现场,所以在难过吗?” 平岛阳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只是庆幸,那漫长又无声的乌鸦阴影,终于在此刻走向毁灭。 第132章 大部分组织成员全部被抓, 虽然琴酒到最后还是跑了,但单跑一个琴酒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因为乌丸莲耶这个组织的头子死了。 降谷零踹开酒窖大门的时候, 那些冒着硝烟的枪口刚收起来,朗姆和乌丸莲耶的尸体正倒下去, 砸地板上发出两声闷响。 他前翻了翻, 确实是朗姆和乌丸莲耶的尸体没错,血液还温热着, 并非什么替死人偶。 这两个老头子几乎被枪口.射.成了筛子, 尸体翻过来时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 像是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怎么会这样死。 “哈哈哈,终于……终于死了!” 看着两具尸体沉默半晌, 在所有人茫然的目光之下,降谷零抹去额头上因跑步而出现的汗珠,忍不住大笑出声。 作为最后的落脚地点, 乌丸莲耶把这里的逃生通道打造的和攻防战的城堡一样,各种枪支弹药不限量的往里加, 力求让追踪者死在门前。 可到头来, 这城堡反倒成了要他们命的存在! 站在满地的血光之中,降谷零笑着笑着却突兀落下泪来, 泪水顺着脸颊划过,砸在地上,溅起小小的红色花朵。 这群人怎么就不按照生老病死的正常规律离开人世?这群人正常离世后哪里会有那么多事? 他想起了无数死去的人,又想起无数活着的伤痕累累的人……至今为止已经数不清多少人了, 所有人都在为填补乌丸莲耶一个人的欲望引发出的乱子,前赴后继的送死。 几秒钟后, 降谷零整理好心情,又恢复成那个严肃的公安,对后面挥挥手:“将人带走。” 在检测确认是乌丸莲耶本人后,黑衣组织的事情,就算彻底结束了。 . “总而言之,这就是当时的情况……” “原来如此。”伊达航端着笑脸点点头,随后立刻脸一垮。“这就是你后续工作到昏过去的原因?” 看着伊达航乌漆嘛黑的脸色,降谷零一激灵。 他连忙将视线投向病房里的其他伤患,希望他们能帮忙说几句话,至少帮忙分担一下火力,然而病房里的其他伤患们并没有同伴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纷纷移开目光。 “萩原?” “研二酱睡了,zzzz——” “松……” 没等降谷零说完,松田阵平被子往头上一蒙,蒙的时候还不忘从被窝伸出手,对降谷零竖起一根中指。 卷毛男人闭着眼,喊得中气十足:“我聋了,听不见!” 降谷零:“……” 你聋了个屁的聋?! 他磨了磨牙,半晌,在伊达航冷飕飕的目光之下转头看向另一张床的诸伏景光。 “Hiro!”语气可怜巴巴。 被幼驯染用告状和哀怨掺杂的语气的叫了名字,诸伏景光勉强咽下已经到嘴边儿的“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默默侧身扭头,选择去看旁边病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平岛阳。 不是我不帮你,zero。 选择见死不救的诸伏景光在心里开口。 ——实在是班长生气了我也惹不起啊! 在五人组之中,伊达航向来是最顾全大局那个,大部分情况下都不会真的和谁生气,能把伊达航气成这个样子,不得不说降谷零确实有点儿才华在身上,一般人做不到。 被所有同期瞬间抛弃的降谷零委屈极了。 他蔫巴巴的捏着被子角,刚试图给自己狡辩一下,只可惜还没等他的狡辩说出口,就被敲门声抢了先。 “叩叩。” 是非常礼貌的敲门声。 “请进。”伊达航从病床前起身,暂且放过降谷零,快走几步去开门。 只是他刚将门打开一条缝,就有热烈的金黄色从外面涌过来。 “伊达警官。”毛利兰捧着一捧包装好的向日葵站在门口,尤带露水的向日葵抱在胸前,更衬得这个少女光芒四射。 而她身后,还有同样抱着向日葵花束的铃木园子。江户川柯南则挂在最后,脸上的青紫比前几天还要严重,可见是又挨了未来岳父一顿揍。 “毛利小姐,铃木小姐,还有柯南?”伊达航让开身子,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我们来看看你们。”毛利兰笑笑,“而且来对你们救了柯……啊,新一,还一直帮助他表示感谢。” 闻言,原本装睡觉的装聋了的全都从病床上直起身。 “是我们应该对他表示感谢才对。” 萩原研二伸出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捞过走到他病床旁边的小侦探,将人放到自己腿上,“要不是没有他,我们恐怕也不会知道那么多有关黑衣组织的内情,他是个很棒的孩子。” 他将下巴抵在江户川柯南的头顶,说话间半长发从脸庞滑落下来,在江户川柯南头上一扫一扫,偶尔落下的头发还能搔到江户川柯南的耳朵。 江户川柯南抬手挠了挠,被夸的脸色涨红:“别这么说啦萩原警官,我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随后小侦探看看手表,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我们就不打扰了。”他对着病床鞠了一躬,“各位警官先生好好养伤吧。” 攻破黑衣组织最后的据点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是一群亡命之徒。 黑衣组织成员们从逃跑到打架不过也就几分钟的时间,除了全线指挥的伊达航和直捣黄龙的降谷零之外,其他负责围追堵截的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以至于抓捕结束后一排排躺在病房里,躺成一道壮丽的风景线。 ——尤其是平岛阳所在的这间病房。 站到走廊里,柯南看着来来往往的护士,不由得一阵腹诽。 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平岛阳,长相都超出及格线一大截,还各有特色,四个人躺在一间病房里,就连护士都跑的勤快。 而现在里面又多了一个降谷零。 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的搓搓脸,他都不用想,就能知道未来几天这间病房里会变成什么样。 下一刻,病房门被再次打开。 清脆的开门声打断了江户川柯南的思绪,他抬起头,发现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走了出来。 “柯……新一,”毛利兰弯下腰,“我们该走了哦。” 但江户川柯南只是维持着抬头的姿势,静静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仿佛大海,深邃无比。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毛利兰下意识整理一下衣物,还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衣服拉锁。 衣服没有乱,拉链也没有开。 那新一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想半天也想不清楚缘由,毛利兰犹疑的开口:“……怎么了吗,新一?” “我是想说,叫不习惯新一的话,就叫我柯南好了。”说着说着,江户川柯南笑笑,“工藤新一是我,江户川柯南也是我,兰叫不习惯的话,就没必要强行改口。” 他的语气轻松,“江户川柯南和你的故事,那也是我的一部分。” “也许在外人看来,一直是我在领着你前行,但实际上——” 江户川柯南踮起脚,在毛利兰脸颊上留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这一路上,你才是我的指路明灯。” 第133章 番外篇 黑衣组织就此覆灭, 江户川柯南也恢复成工藤新一,整个东京的犯罪率仿佛到了涨停板,只维持了几天后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跌了下去。 换言之, 警察们终于能拥有空闲时间了。 而其中最空闲的莫过于平岛阳他们。 平岛阳本人因伤喜获三个月的休假,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在黑衣组织覆灭后就进入了观察期, 至于剩下的伊达航、松田阵平以及萩原研二, 他们三个实在担心的不得了,也干脆请了个长假, 专门盯着他们几个。 也正因如此, 所以他们今天才能聚在烤肉店里, 一起举杯。 桌子上摆着巨大的烤炉,旁边密密麻麻摆满了食物,放眼望去, 肉类一盘摞着一盘,几乎要堆成小山。 “今天这顿可是小阵平请哎!”一手端着冰啤酒,一手搭在松田阵平肩膀上, 萩原研二对着其他人挤眉弄眼,语气里充满幸灾乐祸。“所以你们几位还客气什么?” “我们什么时候客气过了……”降谷零往嘴里塞了一口烤好的肉, “那就干脆再来几盘肉好了。” “还吃什么自己叫服务员。”松田阵平垂着眼皮, 手中夹子灵巧,正给烤肉翻着面, “我今天豁出去了,一个月的工资就搭这儿,咱们爱怎么吃怎么吃!” 于是在一片滋啦的油脂沸腾声中,松田阵平挑衅般的抬起眼, 对降谷零挑挑眉,“金毛混蛋, 你今天要是吃不穷我,你就是我儿子。” “噗咳咳咳——” 降谷零刚进嘴的啤酒直接呛了嗓子。 他咳了一会儿,抹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然后对着松田阵平骂骂咧咧:“一顿饭还能吃穷你,妈的,你就直说你是想听我喊你‘爸爸’呗?” 松田阵平眼神亮了亮:“哎,儿子!” 降谷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忽悠了。 “松、田、阵、平!”他咬牙切齿。 其他几个人哄堂大笑。 笑声绕着头顶的灯光旋转,听起来倒也其乐融融。看着降谷零额头的青筋,为了避免这两个冤种同期互相伤害着伤害着就演变成“全武行”,伊达航连忙举起酒杯。 “你们几个,”伊达航努力的压住笑意,“谁陪我喝几杯?” 闻言,六个人都放下手中的筷子。 他们几个对视一眼,下一刻—— “干杯!” 杯子碰撞在一起,冰块随着力道互相撞击,发出叮铃声。有酒液从杯子宽大的杯口中撒出来,落在烤炉的炉面上,瞬间被温度蒸发。 平岛阳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所以这杯酒只是轻轻碰了碰嘴唇后就被他放下。 他托着腮看几个正拼酒的男人,半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前辈困了?”诸伏景光放下酒杯。 “……还可以。”平岛阳揉了揉眼睛。 上午就开门的传统烤肉店很少,大部分营业时间都是下午和晚上,如今是晚上八点半,这让他最近被强压着修改的生物钟有点儿无法接受。 而且平时吃的药物里也有安眠的作用,他出门之前刚吃完药。 想着想着,平岛阳又打了个哈欠。 “这样吧。”诸伏景光往旁边退了退,给平岛阳让出了足够躺下的地方。“前辈困了的话,就在这里暂时休息一下好了。”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平岛阳肩膀上,“这里的空调温度不低,盖件衣服也不会感冒。” 外套上带着些酒气,捏着这个对自己来讲有些宽大的皮质外套,平岛阳有些疑惑的打出六个点。 ……这种诡异的想要叫妈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他仰头打量着诸伏景光,这个在灯光下仿佛自带圣光的男人,因为逆着光,所以此刻平岛阳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双干净又明亮的蓝色猫眼。 ——那是和苏格兰截然不同的眼神。 那股因洗脑而产生的邪气消去,只剩下无法磨灭的少年感,加之经历太多后故事在他眼中沉淀,变成了似乎能包容一切的包容感,里面汇聚着足够的力量,支持他继续前行。 难怪我想叫妈。 平岛阳想。 在世人的刻板印象里,包容这类词汇似乎天生属于女性,尤其属于有孩子的母亲,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作为人类该有的美好品质之一,包容心应当全人类都拥有才对。 越想越跑偏,困意上来让大脑变成一片浆糊,平岛阳干脆的躺倒在椅子上,脸冲靠背,避开灯光。 他们所在的包间装修其实更像是江户年间才有的风格,长椅背后并不是墙壁,而是用着一片一片木制屏风作为遮挡,每一片屏风中间是些细小的镂空雕花。 所以理所应当的,包间隔音并不怎么好,几乎是躺下去的瞬间,平岛阳就从那些雕花的缝隙里听见了熟悉的声线。 “爸爸,不要再针对新一啦!” 毛利兰的声音有些不满和抱怨。 “你不要说话,小兰。”然后是属于毛利小五郎的声音传来,“就这个臭小子占了你多少便宜?!” 混合着拍桌子的响动,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几近破音,“变小的时候动不动让你抱着也就算了,他还和你一起洗澡,那可是洗澡!” 理亏的工藤新一不敢吭声,只敢在椅子上往后缩缩,然后就被身后敲屏风的声音吸引住。 工藤新一连忙扭过头。 屏风的雕花缝隙里充斥满金色。 这样的颜色相当特别,所以几乎是在一瞬间,工藤新一就已经脱口而出:“平岛警官?” . 几分钟后。 两个包厢的人合到了一起,换了个更大的包厢一起聚餐。 气氛正好,大部分成年男人们都喝的happy,而剩下的不能喝的,自然而然就和未成年们坐在了一起。 “对了,平岛警官,”瞟一眼一旁坐着的毛利兰,还有对面正踩着板凳喝酒的毛利小五郎,工藤新一凑到了平岛阳耳边,压低声线,“我听说你喜欢吃甜食,那你有什么蛋糕店可以推荐吗?” 他小声说着,“最近兰快过生日了,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而且也算是求原谅。 工藤新一心想。 虽然毛利兰当时看似原谅了他,但实际上只有工藤新一本人知道,并没有。 要知道他从恢复身形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了,但就是这么长的时间,他硬生生没进去过一次毛利家的大门。 毛利小五郎再怎么生气,通常拦他也并不会拦这么久,这次这么反常,工藤新一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毛利兰为他哭了。 “蛋糕啊。”看着工藤新一的样子,平岛阳撑着脸,开口唤回对方的神智,“东京有几家做的蛋糕不错,但他们师傅的手艺赶不上诸伏景光。” 他顿了顿,“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有时间买蛋糕,那你直接自己动手做啊,自己做的不比买的诚心多了吗?! ……不过诸伏景光手艺确实很好就是了,比外面卖的好吃。 想着想着,平岛阳陷入迷思。 要不然也不让他忍不住去冰箱偷吃蛋糕,还连着偷吃了三个晚上。 “前辈,什么偷吃?”诸伏景光突然出声。 平岛阳吓了一跳。 没想到把自己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了,看着诸伏景光眯起的双眼,危机感瞬间冲上天灵盖,平岛阳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开口:“你听错了。” 而诸伏景光对此保持微笑。 “前辈,”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我耳朵很好。” 作为负责平岛阳营养问题的厨师,诸伏景光对于吃食方面尤为关注,于是这个猫眼男人眯着眼想了想,“能用得上偷吃这个词,我想也就前一段时间在我家住的时候了吧?” 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做一天送一天的量,除了前一段时间,平岛阳跑来长野县玩,住在他家里那次。 所有的食材都在手边,操作起来比较方便,所以那也是他唯一一次,一天做够了三天的点心量。 “说说看吧,前辈。你那个时候到底偷吃了多少蛋糕?你自己说的话,总不会错。”诸伏景光将头发撸到脑后,露出全部的眉眼,里面是有些压抑的怒火。“而且我记得当时医生建议你了吧,让你少吃这个,所以我也给你定了每天的量。”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让我听听你是怎么作死的”。 虽然当时没死,但平岛阳觉得自己现在可能真离死不远了。 在对方无声的威胁下,平岛阳抖了抖,开口:“三……” 诸伏景光挑挑眉:“三?” 平岛阳:“六……” 诸伏景光指尖轻轻敲在自己小臂上:“六?” 平岛阳:“十二……” 诸伏景光岿然不动:“十二?” 平岛阳闭上嘴,一声不吭,只是用那双金眼睛盯紧诸伏景光的一举一动,随后警惕的从椅子上起身,一点点向后撤。 看着这情景,诸伏景光眉头一跳,不好的预感瞬间席上心头。 “也就是说——”他声音干涩,“冰箱里三层蛋糕,加起来一共二十七块,前辈,你是半块儿都没剩下,对吗?” 平岛阳撤退的速度更快了。 开玩笑,再不撤退就是要挨骂的节奏!诸伏景光温柔归温柔,但原则问题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让!现在不跑,一会儿诸伏景光就能念叨他两个小时! 而看着还在不断后撤的男人,诸伏景光脸色漆黑。 他知道平岛阳是个甜党,就怕这种偷吃的事出现,都把冰箱拿锁链锁上了……但平岛阳为什么还能偷吃?! 聪明才智用到哪里不好,居然把拿来查案的智商用到偷吃蛋糕上,难道遵医嘱注意健康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吗?! “我说你那段时间为什么不怎么吃饭。” 诸伏景光呵呵一笑,放下酒杯,同样从椅子上起身,“我还以为是因为夏天到了,所前辈以没什么胃口,搞了半天,是前辈吃蛋糕吃饱了。” 他从椅子旁绕出来,在满座震惊的目光里撒开腿! 几分钟后,诸伏景光像提溜一只猫一样,把人给提着后衣领提了回来。 “前辈。”诸伏景光晃晃手里抓着的后衣领,背后黑气四溢。“你往后一个月的小零食,还有未来半年的蛋糕,我全都断掉了。” 你不注重健康,那我替你注重一下健康。 平岛阳:“……” 别、别吧! 他第一次差点儿哭出声来。 天天吃糠咽菜的生活受不了的啊! 第134章 番外篇(二) 然而平岛阳细微的抗议根本不重要, 毕竟做饭的那个并不是他。 被剥夺了吃蛋糕的权利,在连续吃了半个月让人清心寡欲的病号餐后,平岛阳身上的低气压就连伊达航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诸伏。”厨房里, 伊达航凑到诸伏景光旁边,在一片烟雾缭绕中压低嗓音, “要不你就给他再做点儿好吃的?” 掌勺的诸伏景光:“……” 打下手的降谷零:“……” “班长, ”降谷零放下自己手中摘到一半的菜,眼神一言难尽, “之前不是你赞同的, 控制他的糖分摄入量, 矫正他的三餐饮食?” 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历,“这才半个月的时间吧?你这也倒戈的太快了。” 被同期几句话说的脸红,发觉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点儿太惯着平岛阳, 伊达航的视线扫了两圈,大踏步向着放温的那碗补汤进发,然后急匆匆地端着汤从厨房离开。 “我先把汤端给平岛!” 而在伊达航掺杂着丢脸意味的喊声里, 降谷零看着他的背影,摸摸下巴。 “Hiro, ”降谷零开口, “你觉得班长是被平岛忽悠过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诸伏景光给鸡蛋翻个面,“百分之百吧。” ——毕竟这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平岛阳骗过来当说客的了。 一周前是诸伏高明。 五天前是萩原研二。 三天前是工藤新一和毛利兰。 今天轮到了伊达航。 “相信我。”猫眼男人一边说话, 一边熟练的将煎好的鸡蛋盛出锅,再挤上些许番茄酱当做点缀。“明天还会有人被他忽悠来的。” 品相完美的蛋包饭被放在灶台旁的桌子上,诸伏景光再次拿起铲子,锅铲磕在锅边儿, 发出一声轻响。 “zero。”诸伏景光开口,“把洗好的菜递给我。” 降谷零连忙把之前洗好的青菜叶子递过去。 厨房里的幼驯染气氛和谐, 但大厅里,气氛就不那么美妙。 看着从厨房出来的伊达航,再看看他手里端着的东西,平岛阳迅速放弃电视从沙发上起身,随后蹭蹭蹭后退几步,抓住了房门把手。 “平岛。”伊达航走过来。 “你先别过来。”平岛阳盯着伊达航手里的补汤,维持一个随时随地能冲出大门的姿态。“把汤放下。” 伊达航依言后退一步。 “我想诸伏做的汤要比赤井做的好吃很多?”他将汤放在餐桌上,白白的汤里枸杞如同小船,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平岛阳翻个白眼,“而是我已经吃这个吃了半个月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不爱喝汤是因为赤井秀一惊天地泣鬼神的手厨艺,但现在换成诸伏景光来做,他才发现自己是压根就不爱喝这种补汤。 哪怕是诸伏景光的手艺,都没有办法将里面的中药味道完全压下去。 而他讨厌这种苦味。 因为身体原因,从五岁之后他喝的药不少,如今回忆过去,似乎整个童年都浸泡在这样的苦味里,所以大概是逆反心,小时候吃了太多苦,长大了就爱吃糖,变得接受不了一点儿苦味。 但最终,平岛阳还是不情不愿的把汤咽了下去。 原因无他,一来是因为这汤确实是对他身体好,二来,则是因为伊达航投过来的那道充满威胁的视线。 大家都是玩脑子的警官,没道理这么长时间过去伊达航还没发现自己被忽悠了,所以—— “哐当。” 碗底落在桌面上的声响。 将汤一饮而尽,平岛阳将空碗放在桌面上,整个人捂着嘴往后一瘫,浑身上下写满了生无可恋几个大字。 而伊达航威胁的视线终于收了起来,换上了颇为满意的目光。 他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厨房,从衣兜里掏出两颗牛轧糖。 “就这两块。”伊达航压低声线,将糖放到平岛阳手里。“多了没有,但你以后要是敢再搞出偷吃的事儿,我就去告诉诸伏了。” 平岛阳开开心心拿糖的手一僵。 这种被捏住命运后颈皮的感觉! 他捏着糖,不由自主的磨磨牙。 会做饭很了不起吗,哪怕这饭不吃了,他今天也要揭竿…… “各位。”诸伏景光托着托盘从厨房走出来,微微一笑,“该吃饭了。” 他身后还跟着降谷零,饭菜的香气随着他们的走动溢散,很快就充斥了整个大厅,摸摸自己被勾引的咕咕叫的肚子,平岛阳叹气。 好吧,今天这竿算是揭不起来了。 下午一点整,酒足饭饱的四个人瘫在了沙发上,平岛阳挤在最中间,摸摸自己吃撑的肚子,打个饱嗝。 “前辈有什么想看的节目吗?”离沙发扶手最近的降谷零拿起上面的遥控器,“电影?动漫?还是大河剧?” “都可以。”声音懒洋洋的。 得了个和“你随便”差不多难度的回答,降谷零瞟一眼瘫成饼饼的男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压力山大。 事实上除了甜食外,平岛阳并没有向他们展示过其他的喜好,也许是因为忙碌,也许是因为确实没有其他爱好,总而言之,对于平岛阳到底爱看些什么,他们确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也无法从过去的举动中扒出什么。 ……那就先从电视节目来吧。 这样想着,降谷零艰难的按着遥控器,拨一个台就扫平岛阳一眼,看看他脸上的表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十几个台播过去后—— 快被降谷零看出火星子的平岛阳有些无奈。 “降谷。”他侧过头,金眼睛对准对方,“不要再看我了,你随便拨一个台就是,我真的对节目没什么偏好。” 降谷零沉默半晌,依言,随便播了一个综艺节目。 耳边是欢呼声,偶尔还有音乐,太阳光打在身上无比温暖,很少能感受到这种悠闲的氛围,没多长时间,犯困的平岛阳就阖上了眼,呼吸声渐缓。 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凑近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确定平岛阳已经睡着了,原本坐在他两侧的伊达航和诸伏景光小心翼翼起身,走之前还不忘把人用抱枕围起来,避免平岛阳睡懵了后因歪倒而惊醒。 “我们走吧。”伊达航压低声线。 而后几个人走了出去,公寓大门缓缓闭合,没有发出一声声响。 * 夏季天气炎热,躲在马路旁的阴影里,诸伏景光按着手中的手机,没几分钟就汗流浃背。 他抹了一把汗,“萩原和松田他们两个还没回来?” “还没。”伊达航两手交叠放在眼前,向远眺望,企图在街道尽头眺望出一辆出租车来。 “他们两个已经在灰原小姐那里泡了大半天了。”降谷零接上话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研究出合适的药。” “就算没有药也没关系吧?”半晌,诸伏景光开口,“好好养养平岛前辈,他同样可以变得很健康。” 诸伏景光话音落地的瞬间,三个人齐齐陷入沉默。 灼热的空气烧得人呼吸都困难。 其实前些日子对于黑衣组织的围剿,在找到乌丸莲耶的尸体后,他们有好奇过那扇门最终通向什么位置,于是在灰原哀操控AI未来将那扇大门打开后,他们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地方。 ——那是独属威雀的实验室。 . 时间线拉回一个月之前。 几个人站在地下实验室里,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日下连他们是未成年,日常并不会出入歌舞伎町,再加之这似乎是独属于威雀的实验室,所以给他们的资料中没有这个地方简直再正常不过。 而且这地方与在海岛上看见的实验室不同。 这里面没什么奇形怪状的实验体,也没养什么沾染狂犬病的大型犬,四下望去,实验室里满目都是空白,唯独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乌鸦画作,用金银丝线填满,绿宝石作为乌鸦的眼睛,在灯光下折射出寒光。 站在最前方的降谷零看着这颗绿宝石,莫名就想起了当年在地下基地里看见的那只金眼睛乌鸦。 从那时候开始这些乌鸦就是这样,它们在墙壁上或者门上,仿佛穿透了时间,投下一道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注视。 鬼使神差的,降谷零上前几步。 “喂,金毛混蛋,你要干什么?!” “小降谷,回来,别乱动东西!” “zero?!” “降谷!” 在同期的惊叫声之中,降谷零伸手扣开那颗宝石,而随着那颗宝石的掉落,整张画也从墙壁上滑下去,露出后面的铁制保险柜。 保险柜里赫然是一本红皮日记,在暴.力.开.锁后,降谷零拿出日记,将日记本翻开。 然而里面第一行字就把他惊住了。 “公式书……平岛阳?!” 降谷零没忍住叫了出声。 在这里怎么会出现有关平岛阳的东西?而且又为什么是公式书? 降谷零一时间有些混乱。 日本作为一个动漫大国,但凡是个和二次元相关的东西都会出现公式书,也就是所谓的官方介绍,里面一般是人物设定之类的,比如身高喜好服装等等,还会有一些声优的访谈,以及一些独家未公开的内容。 他知道威雀疯,但没想到威雀居然疯到这种地步,连公式书都搞出来了,这和把活人看成纸片人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 几个人围成一圈,头碰着头,脚碰着脚,挤挤挨挨,阴影落在纸面上,更衬得上面的字迹幽深。 “……官方设定么?”看着这本日记,萩原研二沉吟一会儿,“小降谷,我们翻翻看吧。” 众所周知,日本动漫的同人文化深厚,而公式书是众多同人写作的基础和准则,虽然他没办法适应威雀的脑回路,但既然能是能当做准则的官方设定,那就代表着里面的信息绝对是准确无误的。 降谷零缓缓翻动纸页。 姓名、年龄、性别、身高、体重…… 前几页都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等这些他们都清楚的东西翻过后,他们的阅读速度明显减缓。 ——因为他们碰见了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 降谷零皱着眉头,手指顺着字迹一行行划过,“5岁……” [转折点:5岁。] [备注:平岛阳于本年被猩红之手绑架进行实验,实验一阶段成功,身体素质降低,体能大幅度下降,脑部活跃程度提升,后强制使其遗忘。] [转折点:17岁。] [备注:本年,平岛阳父母死于非命,被非法实验室杀死,但平岛阳本人并不知晓。] [转折点:22岁。] [备注:警校毕业,进入警视厅,与时川透也搭档。] [转折点:27岁。] [备注:被■红■■抓■,进行二■■实验,■■功,身■■质■■。] 从27岁转折点开始,往后所有的东西都被威雀用笔勾掉了,他们只能从只言片语往外推断平岛阳遭遇过的和以后可能会遭遇的东西。 “萩,你还记得吗。”看着日记,松田阵平突兀开口,“我们在游戏里看见的那张照片。” “照片?”萩原研二愣住。 而松田阵平却点点头,“对,那张照片。” [五岁被绑架的平岛阳。] [对绑架原因和绑架方式的遗忘。] [除了磕掉半颗牙外毫发无伤。] NPC平岛阳口中的话与威雀记载的实验对上了,那一瞬间,反应过来的萩原研二看向笔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游戏里平岛阳的手下正是猩红之手,他当时只是以为那是游戏设定,现在看来,游戏设定里本就藏着许多信息,诺亚方舟并不是随意设定的。 也就是说,小平岛如果所以阶段的实验都成功,身体恢复力拉上去,就会成为拉弗格? 萩原研二心中猛地一跳。 威雀为什么能一跃成为代号成员的秘密,似乎在他眼前全部展开。 ——长生不老是人类永恒追求的课题,而拉弗格的情况和长生不死有什么区别? 极端的恢复力摆在那里,他能恢复身体上的伤口,那他能不能修复神经,能不能修复细胞,能不能修复端粒,能不能修复DNA? 这样的存在摆在这里,哪怕只是一阶段实验成功,就代表着人类与长生的距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迟早有一天,他们能凭借科技叩开长生不老的大门。 还有。萩原研二头脑风暴。 威雀是怎么知道小平岛五岁的事情的? 游戏里的NPC时川透也并不知道NPC平岛阳五岁的故事,但威雀知道的清楚。如果游戏是按照平岛阳的记忆进行重构的,那么现实世界的威雀也应当和NPC时川透也一样,对平岛阳的五岁一无所知。 萩原研二并不知道自己是二次元的存在,也不知道威雀去过三次元,甚至威雀还看过整个《神滨疑云》架构的过程才写出了这些东西,所以此刻他只能想到威雀其实是早有预谋,甚至威雀本人就是猩红之手的人。 正因为威雀是猩红之手的人,所以他不把实验体当人看,所以他才会给平岛阳写出设定集,设定好每一个转折点,而平岛阳27岁往后的转折点都被划掉…… 萩原研二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是因为平岛阳那时候离开神滨,行为轨迹脱离设定了。 “威雀这家伙盯着小平岛到底盯了多久了?”萩原研二不可置信的呢喃出声。 伊达航他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几个人从纸张中抬起头,面面相觑,却发现大家都是同一张面无人色、惶惶不安的脸,看上去也不知道究竟是灯光更苍白,还是他们更苍白。 他们仿佛几座雕像,以同样的姿势矗立在这里,整个实验室一时间落针可闻。 半晌,还是诸伏景光先打破了实验室中的沉寂。 “总之,”他嗓音干涩,“我们应该先让平岛前辈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刚好平岛阳还在住院,完全可以让公安的人混进去进行更全面更细致的体检。 【阿这,我说Hiro为什么番外篇里那么一反常态,整半天是阳哥身体状况真的有问题?】 【细思恐极,威雀这也太可怕了,从小盯到大,而且这么算的话,威雀最开始在的那个组织至少在阳哥五岁之前就盯上阳哥了。我算算啊,从五岁到三十二岁…… 草,这他妈至少二十七年啊! 这也太执着了!这是什么变态斯托卡?!】 【所以,阳哥拥有过的那些快乐回忆,都是因为威雀早就盯好了?(泪目)我是个人,我不是砧板啊!我阳哥怎么这么惨啊!】 【等等等等,如果威雀是其他组织的人,那他这情况算啥?警察一个身份,猩红之手成员一个身份,黑衣组织代号成员一个身份,这是谍中谍?还是卧底套娃?】 【前面的,你是想说威雀是马甲精吧?】 番外篇还在连载,漫画也就没显示完结,所以这些弹幕也没有消失。公寓里,睡醒的平岛阳看着这些弹幕,打出沉默的六个点。 半晌,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这不是完全被带跑偏了吗?” 他能确保他过去的那些快乐并不是作假,威雀也并不是什么马甲精,但他完全没办法和他这些同事们解释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区别,因为见过作者的不是他,而是威雀。 【救命——!都到番外了,我为什么还要吃刀QAQ?我阳哥还能好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DNA串了,这么一下我仿佛看见了斯托卡狂魔带土!……威雀盯梢阳哥盯了快二十七年,精神恍惚.jpg。】 看着还在哀嚎的弹幕,平岛阳:“……” 真是好大一口黑锅扣在了威雀身上,这要是让威雀看见了,威雀都能气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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